第33章
林繼橋制定了新食譜。
布丁食量明顯見長,于是新食譜的分量從以前的1.2人份增加到3.3人份。
為什麽多出2人份且以步驟繁瑣的中餐為主,原因如下:
(1):盼盼近段時間搬去和光辦公,送來一大堆不适合長期存放的新鮮食材。
(2):她吃膩了三明治、牛排、沙拉、披薩、玉米濃湯。
(3):許安易誇她做飯好吃(六次)。
(4):新聞頻報餐廳食品衛生安全問題。
按照先後順序排列,房客因素所占比例并不高。
所以,當她早上把兩份便當交給許安易時,态度十分坦然。
“喏,一份盼盼的,一份是你的。盼盼的沒有西蘭花,你的加了雙份秋葵。”
“辛苦啦。”
“那個……”林繼橋站在跑步機上,眼睛看看地面,左手碰碰右手,“晚上可能需要你帶點調料回來,配送的超市最近缺貨了。”
“你發清單給我,我下班去買。”許安易正要換鞋子,忽然想起什麽,把便當放在桌上,“來。”
“哎?”
“低頭。”
林繼橋乖乖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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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頭發長長不少。”
許安易按着她肩膀,輕輕轉了半圈。
林繼橋扭頭,看着玻璃門上模糊的倒影。最長的那一撮已經過肩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那整天自行其是的卷發在許安易手裏特別服帖。
許安易前後看看,彎起了眼睛,“好看。”
“真的嗎?”幾根碎發搔到後頸,林繼橋怕癢,手背後撓了撓,“清爽是蠻清爽的。”
“啊,轉身。”許安易将發圈解開,把長的那縷挽起來也攏進發圈,“這樣呢?”
林繼橋晃晃頭。“好多了。”
許安易的動作很輕,但免不了碰到耳朵,臉頰、脖頸的皮膚。
和前幾次無意間碰觸就要激活靜電流甚至浮想聯翩的反應不同,這次林繼橋竟感覺意外平靜,好像她擁有自主意識的部位終于把許安易當成普通人。
老實說這是件好事,因為過不了幾天,許安易就要搬走了。她本來就是臨時借住而已。
可林繼橋還是很堵,就好像呆習慣的安全堡壘變成囚牢,每一平方厘米的空氣都寫着氧氣含量不足。
惆悵的滋味林繼橋沒體會太久,顧盼及時發來信息。
-林林林林,X到公司了,記得你的任務。
-OK。
林繼橋拍拍頭頂,開工。
《西出陽關》第一部 上映,好評如潮,票房目前走向也不錯。第二部也順利立項。
第二部 林繼橋負責的部分計劃是在下月下旬開啓,這期間她也不能閑着。和光娛樂的二老板陳溪給她安排了新任務,白紙黑字蓋紅戳的那種。
協議上注明了不違反所在地法律法規的前提下,查明第二部 (拟)主演沈鴻煊和《拉斯維加斯之冬》導演褚興(原名路明非),以及劇組顧問許安易的聯系。
“這可跟你未來五年的貸款息息相關。”說服她正式接受任務的時候,顧盼又使出了屢試不爽的殺手锏,“再說了,人命關天的事兒,在國內,為了保護他人性命財産安全采取非常行動,政府也要給你發見義勇為獎狀的。”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她說的那樣,邏輯上好像也存在什麽問題,但林繼橋還是接受了。似乎她骨子裏還有點伸張正義的中二成分,她也篤定自己不會觸碰高壓線。
這天,褚興的第一波文字信息傳輸過來了。
[小巴,我這兩天想來想去,咱們是不是太窩囊了?這跟判無期徒刑有什麽區別,當年就算把咱倆關局子裏,今年也該刑滿釋放了。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早知道這樣,我他媽還不如進去呢。]
林繼橋把這段內容轉發給顧盼,問:看起來……褚先生才是違法犯罪分子。
顧盼隔了幾分鐘回複:你不懂中式幽默。
這段話,陳溪也在看。一邊看屏幕,一邊往門外瞄。這間辦公室有一半是玻璃牆,貼膜也只貼了一半,外面看得到裏面。
“陳總,你不是鎖了門嗎?”顧盼隐晦帶出“別這麽做賊心虛”的潛臺詞。
陳溪并沒有領會內涵,“我怕門鎖突然壞了,裝這玩意兒的公司給我們做完裝修就倒閉了,哦不是,被我小叔收購了。沒售後。”
看她一臉憂心忡忡,顧盼直說了:“我的意思是你老往外看才招人注意呢,她不是在樓下嘛。”
“哦哦。”陳溪恍然大悟,“我跟你講,她這人賊賊,賊精,什麽事只要跟她有關,她聞都聞得出來。”
那大概是您太……了,顧盼心裏滑了一長串形容詞,心想當面腹诽人家不太好,于是只好敷衍地點點頭,“是得小心點。”
“我不是不相信她。”陳溪拿出一支電子煙,“你知道的吧,我是她粉絲。”
顧盼一推桌沿,旋轉九十度,正面面對她,“我還真不知道。”
“我小時候,家裏大人生意忙,就找了個嬸嬸帶我,我嬸嬸特愛看那部電視劇,翻來覆去看,連着我也看了好多遍。我特喜歡小姑娘。”
說到這兒,陳溪露出個稱得上憨厚的笑,“我對小姑娘的年齡取向是随着我的年齡增長的,所以我不是……”
“嗯,我懂。”顧盼微微點頭,直說你從小就性取向為同性不就得了。
陳溪接着說,“後來,我自己有能力了,基本上看全了她和謝寒岚的所有演出,我還看到過謝寒岚跟她吵架,哎……本來還想讓我哥找她拍電影,但是那會兒我哥光想着靠自己,拿不出錢給演員。我跟你說過我哥沒?他跟人家拍電影,人家把他劇本全改了,他當面跟人吵架,吵不過回來哭哭啼啼,我爸可生氣了,一生氣就決定……”
顧盼聽着聽着不自覺開始走神,陳溪有個奇特之處,她一句話能無縫銜接三個話題,思路堪比野外飙車。
“……後來那那部電影還拿了獎……”
“等等,陳溪。”雖然遲了點,但顧盼好歹抓住了關鍵,“陳溪,等下。”
陳溪急忙踩剎車,“咋?”
顧盼不知怎麽也覺得背後冒冷風,回頭看了眼,會議室外只有兩個實習生跑來跑去。她壓低聲音,問:“你說,你看到謝寒岚跟她吵架?”
“吵得賊兇,都是謝寒岚在吵。你還別說,雖然她跟安易都是一部戲裏的,但她真的不怎麽招人喜歡,也可能是安易太招人喜歡了。反正我不怎麽喜歡她。”
顧盼給她遞了顆巧克力,權且充當制動器,抓緊時間問:“你怎麽看到她倆吵架的?什麽時候的事?”
“讓我想想,蠻早之前了。”陳溪仰頭想了好一陣,“想不起來,應該是她們那組合剛成立的時候吧。那時候還不火,公司給她們配的助理都很不專業,找的排練場還是音樂學院廢棄的。我就讓人給他們送了幾天零食,請吃了頓飯,玩了一場,進工作室都沒人攔我的。”
顧盼很想知道她玩了什麽,不過有點跑題。“那謝寒岚跟她吵什麽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陳溪爽快搖頭,“別看姓謝的柔柔弱弱,背地裏就是個母夜叉,血盆大口張的我看了都怵,安易也是,低着頭沒跟她争一句,我心想這可是我偶像的黑歷史,趕緊跑。那之後我就開始說服我哥找安易拍電影了。我覺得安易的特長在拍戲上,唱歌嘛,這倆都夠嗆……說實話,姓謝的能火,算是踩着安易上位的。”
“陳總,雖說我也覺得安易演技不錯,不過說到唱歌,咱還是別跟歌後比了。”顧盼喚醒平板,打開一個頁面,擺到陳溪面前,“你聽過她的歌嗎?”
謝寒岚年初發布的新專輯連續四個月登銷售量榜首,這個月也排在前三,足見歌後的號召力。
陳溪答得幹脆:“她一大粉踩我家安易,我就不聽她唱歌了。”
“癡心絕對。”顧盼豎拇指,轉到平板上随便點開一首歌,女聲傾瀉而出。
陳溪看在她的面子上聽了一會兒,從最早的準備接受音波攻擊到半分鐘後的難以置信,表情之切換如絲般順滑,“這姓謝的唱的?”
顧盼指了指頂部,播放頁面标題就寫着謝寒岚。
“這姐們兒……”陳溪震驚,“回爐重造整過嗓子吧?”
“她以前唱歌很難聽嗎?”
陳溪一臉厭惡的表情,“別說,我有陣子拿她的歌給我哥當起床鈴聲,我哥聽一次離家出走一次,但……好用啊。”
顧盼實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樣讓人聞之起舞的歌聲。
“你等等,我記得存過雲空間,等我找找。”
兩人都沒意識到這已經離題十萬八千裏,還是林繼橋一條短信喚回了顧盼的注意力。
-盼盼,褚先生有點不對勁。
林繼橋望着屏幕,監控線路是從褚興書店對面一家首飾店接過來的,不知道為什麽,那家首飾店的監控既不對着門口也不對着店裏,獨獨對着褚興的書店,而且還是特高清的那種。更令林繼橋起疑心的是,這監控攝像在某個不知名網站二十四小時直播。
不過攝像來源不是重點,重點是褚興的行動。
他收到一封郵件,應該是小巴的回信,具體內容林繼橋安裝的木馬還沒來得及傳輸,他就斷網關了機。
再之後,他就出現在監控攝像,背着包,往門上貼了張A4紙,上面手寫“歇業”兩個大字。
林繼橋把這段視頻截下來發給顧盼,憂心忡忡問:褚先生這是畏罪潛逃了嗎?
看到視頻,陳溪出離憤怒,“我才讓人安了攝像頭這夥就跑路,這也太精了,不虧是跟安易一夥兒的。”
“……”面朝門外的顧盼沒來得及附和,倒是來得及攔住她口若懸河,“人來了。”
“啥?”
顧盼起身去開鎖,“正主。”
“剛好,二位老總都在。”許安易一手拎便當包一手拿文件夾,擡腿進了辦公室,“這份文件二位過目。我一會兒吃過飯要出去一趟,下午應該不回來了。”
陳溪沒跟上狀況,以為許安易的便當是送給她的,直奔着便當包去,樂呵呵道:“哎喲,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偶像親手燒菜給我。”
顧盼一頓,宣誓主權的話還在舌尖打轉,許安易已經不客氣地把文件夾拍在陳溪手上,“沈鴻煊的複出前瞻,你趕緊看,下午不準騷擾我。”
“陳總辛苦。”顧盼順理成章接過便當包,拿出四只樂扣盒和兩只小碗,“喲,還挺豐盛的。”
“沒有西蘭花的是你的,雙份秋葵的是我的。甜點你自己選吧。”許安易交給顧盼分揀,“我去把飯叮一下。”
陳溪問:“沒我的?”
顧盼和許安易對視一眼,看到彼此臉上都寫着護食心切。
別的勉強可以跟陳總分享,林大廚燒的菜不行。
陳總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連一杯羹都沒得分的境地,頗為難過地拿着文件回到桌前,順手拍了下剛下好音樂文件不停閃爍播放按鈕的平板。
“冬天的冷,我的心,失去了你,再也看不到春天的太陽”
謝寒岚音色獨特的高音響徹顧盼的新辦公室,穿透了每個人的心靈。
應該用一份午餐給陳總交點智商稅。顧盼心想。
許安易倒是波瀾不驚,表情也很自然,“早期謝寒岚沒找好定位,算是黑歷史。這段音頻她肯定會花大價錢回收的,二二下次缺資金可以找她。”
說完,她晃了晃手中的樂扣盒,“我去熱飯。”
“我……”顧盼的恨鐵不成鋼實在溢于言表,陳溪縮了縮肩膀,“真不是故意的。”
顧盼無力地擺擺手,分了塊提拉米蘇給她。
“你猜下午她要去哪兒?”甜點依然堵不住陳溪的嘴巴,她飛快說道,“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是要去見褚興,她一般只有在處理私事的時候才不讓我騷擾……啊呸,打電話給她。敢不敢打賭?”
好在放微波爐的茶水間離這裏有段距離,足夠顧盼跟她定好賭約,然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至于怎麽驗證,就交給場外援助吧。
看懂了顧盼用一長段話包裹的“我們猜測許安易跟褚興準備私下見面,希望你能幫我們驗證一下結果”之意,林繼橋回了兩條信息。
-很難。技術上很難。而且,很不道德。
-如果你們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為什麽不直接問她呢?
顧盼:[嘿嘿]你又為什麽不直接問她記不記得你,願不願意跟你重敘舊情呢?[嘿嘿][呲牙]
下午,林繼橋一直沒回信息,顧盼的心則懸在陳總拍胸口保證絕對靠譜的私家偵探上,跟着他從海城東區跑到海城南區,又跑到機場。
結果是陳總輸給顧盼兩箱大閘蟹。許安易并沒有去和褚興碰頭,而是見了一個美國來的朋友。
感慨生活果然沒有那麽戲劇化,顧盼一邊打開蟹黃特寫,一邊搜羅螃蟹的十四種吃法發給林繼橋。
正琢磨着要不先去樓下吃頓蟹肉煲,顧盼忽然收到林繼橋的信息。
-你說得對,我是應該直接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