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秦蓉蓉這一年又是幹雜活又是要到山上摘野果, 壓根兒就沒有功夫好好拾掇自己，以前的時候，老秦家日子不算好, 可是一個月也能吃上幾頓白米飯，李二花是個懶女人，秦大永更不用說，這兩口子家裏的醬油瓶子到了都不去管。

從小秦蓉蓉就學着做飯了，家裏每次吃白米飯，秦蓉蓉都會把家裏的淘米水留下來, 用來洗臉洗手, 那時有淘米水的滋潤，秦蓉蓉的皮膚還是蠻好的, 雖然比不上宋婉月天生是個白糯米團子, 但是跟村裏同齡的姑娘比起來, 秦蓉蓉的皮膚算白的了。

可是現在，秦蓉蓉看着自個兒曬的黝黑的面容，心裏酸澀嫉妒各種滋味混合在一起五味雜陳。

就是秦蓉蓉再難受，她也是要抓緊時間做飯的，家裏那個老不死的天一黑就要吃飯的, 要是天黑之前，她沒做好飯，死老婆子又要罵街了。

秦蓉蓉到底是做慣了飯的, 幹活也算麻利，不多會功夫，就蒸好了一鍋熱騰的榆錢窩窩頭，加上一盆清湯寡水的野菜湯，秦家的晚飯算是做好了, 秦蓉蓉輕聲細語喊秦家人吃飯，在外面招貓打狗的秦寶柱，渾身髒兮兮跑回家來，看見木頭桌子上黑乎乎的野菜湯，不滿大叫。

“又是窩窩頭，俺不吃！

俺要吃肉！

要吃白面饅頭！

老宋家沒媽的小癟犢子宋文浩都能吃白面饅頭，俺為啥不能吃！”

這些天劉紅梅被老宋家人攆回娘家的事情在村子裏就是個大新聞，就是放在孩子堆裏也是個稀罕事兒，村裏的幾個鬧事的臭小子聽自家多嘴的老娘們兒叨叨說劉紅梅叫宋家人攆回娘家了，宋老三一準兒跟她離婚，宋家小五可就成了沒娘的野孩子了。

幾個臭小子把這話往外一說，秦寶柱也跟着村裏的臭小子一塊喊宋文浩是沒娘的小癟犢子。

秦老婆子一聽這話也心疼她大孫子，琢磨着給大孫子煮歌雞蛋吃也行，可是這一琢磨煮雞蛋，秦老婆子就想起自個兒家裏丢了的雞祖宗，一張老臉又耷拉下來，逮住個人就想罵。

她大孫子是寶貝不能罵，秦蓉蓉那個賠錢貨幹活挺麻利，罵了不幹活了咋辦，秦老婆子眼珠子轉了一圈，沖着在邊上使勁兒往嘴裏塞窩窩頭的李二花開了火：

“吃，吃，吃！

就知道吃！

你是豬啊！

俺們老秦家是沒給你吃飽飯咋地，一天天跟個餓死鬼一樣。

滾一邊去！

看見你就鬧心！”

李二花平日被秦老婆子罵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揣着兩個窩窩頭，蹲到門口吃去了。

秦老婆子見李二花憋屈，心裏的火總算沒了大半，老臉一松，去屋裏床底下摸出雞蛋給大孫子煮雞蛋去了。

秦蓉蓉對秦老婆子的偏心早就見怪不怪了，她咬一口硬梆的窩窩頭，又喝了一口野菜湯，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只是低頭吃飯。

實際上，這會兒秦蓉蓉心情還不錯，她想起自已晚上還能吃到久違的美味烤雞，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秦大勇懶得搭理家裏的事兒，呼嚕呼嚕喝了一口野菜湯，跟想起什麽事情一樣。

“娘，聽說最近村裏來個一群知青。

宋建黨那三孫子把知青都安排到大隊空着的幾個辦公室裏，說是讓知青先住着，過幾天召集村裏人在咱們午後頭的空地上打莊子，要給知青蓋新房子。”

在咱們午後頭的空地上！

秦老婆子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在秦老婆子心裏，午後頭那塊地，就是他們老秦家的地，她老婆子還打算在空地上種菜。

可是對上宋建黨那個暴躁脾氣，秦老婆子這個欺軟怕硬的也不敢作妖。

秦老婆子哼一聲就不說話了。

邊上的秦蓉蓉眼睛卻是一亮，村裏的知青？

她想起來了，上輩子這時候，村裏确實來了一群城裏知青，她記得大約有□□個人，那些知青都挺年輕的，都是從城裏下放的，其中幾個家庭條件還不錯，要是她暫時勾搭上幾個偏些糧票布票的，她的日子能好過一些，也有條件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到時候要她變漂亮了，是不是葉晨川就能對她刮目相看？

秦蓉蓉眼裏精光一閃，突然有了算計。

～

跟雞飛狗跳各懷鬼胎的秦家人相比，老宋家一家人的晚飯就溫馨的多了，

老秦家人吃的是噎死人的榆錢窩窩頭，宋家人吃的是噴香的白面饅頭，加上陳菊花奢侈的打了六個雞蛋，加上蔥姜蒜，炒成了好吃的炒雞蛋，白面饅頭暄軟，炒雞蛋入口鮮嫩，一頓晚飯，老宋家人吃的心滿意足。

貧苦日子裏，能吃飽喝足就已經挺好了，現在還能吃上白面饅頭和炒雞蛋，他們可知足。

吃完晚飯，陳菊花照例點着煤油燈納鞋底，這天熱的厲害，宋向國知道閨女愛幹淨，特意把家裏的大木桶刷幹淨了，早早換上一桶幹淨的水，放在太陽底下，曬了一下午，水都曬熱了，把家裏人都招呼過去，一家幾個大男人嘿呦嘿呦把大木桶挪到幹淨的小耳房裏。

趙秀英拾掇完碗筷，洗幹淨手，拿着幹毛巾，茉莉花肥皂，招呼閨女洗澡。

“婉月，水都熱好了，去洗澡吧。

這是幹淨毛巾，這是你爸從供銷社新買的肥皂，耳房裏點了艾草了，沒有蚊子了。”

趙秀英知道閨女從小就是個小嬌嬌，啥事都給閨女準備好了，果然小嬌嬌到耳房裏看了一下，嘴角翹了起來，小貓咪一樣抱着趙秀英蹭。

“謝謝媽媽。”

說完小姑娘就抱着準備好的小臉盆到耳房裏洗澡去了。

陳菊花在堂屋裏聽見院子裏小孫女的撒嬌聲跟大兒媳婦笑：

“這個小嬌嬌，整天跟個小奶貓一樣，要是以後嫁了人也這麽撒嬌，可咋好。”

說起閨女嫁人，趙秀英心裏多了幾分期許：

“娘，咱家婉月以後嫁人，咱們也不找那什麽富貴人家，就是找個能真心對待婉月，對婉月好，踏踏實實能夠依靠的小夥子就挺好。”

說起這事，林月紅也有話說。

“咱家婉月生的好看，性子又好，以後嫁人啊不能找那種家裏有惡婆婆的那種，也不能找那種有難纏小姑子的那種人家。

這樣的人家，咱們婉月嫁過去一準兒受氣。”

陳菊花點頭：

“這樣的人家，要是真敢舔着臉到咱家來說親，我老婆子一準兒把人揍出去。”

“哇，娘真棒！”

“嗯，娘從來都是有本事的。”

林月紅趙秀英瞬間化身傻白甜，對着陳菊花猛誇。

這可把小老太高興的不行，婆媳三人聊得火熱。

宋向國在門外沖完涼，聽見院子裏嘻嘻哈哈的笑聲，嘴角翹起，湊過去偷聽，隐約聽見他娘說了一句“

婉月嫁人，向國這個當爹的該哭鼻子了。”

老父親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哦，他閨女嫁人，他這個當爹的還不能哭啦。

一想到未來自己的寶貝閨女不知道被哪個欠揍的狗小子叼走，老父親就心酸。

更心酸的是，老父親今天晚上還要回廠子裏上夜班。

.....

宋向國嘆口氣，用毛巾快速撒幹頭發，換上幹淨的工裝，跨上自行車，對他娘還有媳婦說了一聲：

“我上夜班去了。”

被陳菊花婆媳三飯嫌棄的看他一眼，心酸的老父親嘩啦一下騎着自行車匆匆出了門。

～

宋婉月可不知道這會兒她爸的心情，小姑娘嘩啦啦快速洗完澡，換上貼身的可愛小睡裙，用毛巾包住頭發，穿着小拖鞋吧嗒吧嗒走了出來。

陳菊花聽見耳房響動，婆媳仨人探出腦袋：

“囡囡，咋這麽快就洗完啦。”

洗的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小嗓音脆生生：

“奶，我跟晨川哥哥約好了，明天要一起去公社買東西，今天要早點睡覺。”

得虧老父親趕着上夜班走的早，不然聽見這話真的要心酸哭了。

這樣。

陳菊花想了想，又不放心叮囑了一句：

“縣上人多，囡囡，趕明兒到了公社上，買了東西就快點家來。

奶在村口等着你。”

小姑娘乖乖答應了，在床上翹着白嫩小腳丫看書，順便晾幹了頭發，沒一會兒就放下書，喜滋滋抱着小臉傻笑起來。

嘻嘻，今天下午葉晨川說要跟她一起到縣上供銷社的時候，她還有點不相信呢。

小姑娘兀自傻笑一會兒，抱着小枕頭在床上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宋婉月就起床了，認真刷牙洗臉之後，小姑娘把散發着茉莉花香味的長發細細梳好，編了兩個好看的麻花辮，換下可愛小睡裙，套上宋爸買出差買回來的粉白色小裙裙，明媚皓齒的小姑娘就跟個小花蝴蝶一樣跑出了屋子。

宋家小院裏，習慣早起的陳菊花早就拾掇利索了，這會兒小老太正用葫蘆瓢往大鍋裏添水，聽見院子裏的響動一擡頭就笑了：

“囡囡今天不睡懶覺啦。”

宋婉月嘻嘻笑，跑出去沖她奶賣乖：

“奶，您做早飯呀。

我幫你忙吧。”

小老太還挺享受小孫女的撒嬌，樂呵呵開口：

“行啊。

囡囡啊，你到菜院子裏摘些新鮮的蔥回來，奶早上給你做豬肉面疙瘩湯。”

前頭大隊裏獎勵給老宋家的豬肉還剩下不少，現在是夏天天氣熱，豬肉留不住，陳菊花留下一部分準備做成臘肉，剩下的肉索性就大方幾次，趁着新鮮全都吃了。

“好呀。”

宋婉月笑眯眯應了，乖乖到菜院子裏摘蔥去了。

不多時候，小姑娘摘了蔥回來，陳菊花已經切好了肉片，把大鍋燒熱了加了兩勺豬油，又切了蔥姜醋，等着油燒熱了，呼啦一下子，把肉片佐料一股腦倒進大鍋裏，翻炒了幾下，梅一會兒大鍋裏就傳出來撲鼻的香味。

今天老宋家的人吃的噴香，一大盆冒着肉香的面疙瘩一上桌，沒一會兒宋家人就呼啦呼啦喝完了。

宋婉月小口小口喝完小半碗面疙瘩湯，看了看外頭的天，急匆匆背着小布包，跟家人交代。

“奶，我吃飽了，先走啦。”

趙秀英看閨女只吃這麽小半碗飯，就在後面喊：

“要是晌午肚子餓了，自個兒到縣上買點吃的。

別餓着自己。”

“知道啦。”

小姑娘小鳥一樣飛過門去，老宋家人都笑。

“這小嬌嬌。”

陳菊花笑呵呵。

～

大河村在大山深處，交通不便，村民們要想到縣城買點東西，天不亮就要起床，早早拾掇好了到大隊等着王解放開着拖拉機進場。

現在還不到早上五點半，路邊的野草還挂着晶盈的露珠。

大隊門口就站了不少等着進城的村民了，這會兒小鳥一樣的小姑娘急匆匆跑了過來，看的大家夥兒都眼前一亮。

啧，宋家小婉月真是越長越俊了。

夏日炎炎，穿着粉白色小裙子的小姑娘膚白如玉，好看的杏眼兒水潤潤的，兩條麻花辮好看得不行，就這麽跟小仙女一樣闖進了葉晨川的心裏。

“晨川哥哥，我來啦。”

小姑娘氣喘籲籲停下，身上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少年白皙的耳朵紅了下，剛想開口說話，下一秒小姑娘就氣哼哼昂着小臉訓斥他。

“你今天穿這麽招搖想幹什麽？！”

招搖？？？

少年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作者有話要說：  更啦，更啦。

今天起恢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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