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過去

走過三生路,終老惡人谷。

莫雨自從認了惡人谷谷主王遺風為師,便沒有再出谷的打算。只是讓他也沒想到的是,那個在稻香村對他和毛毛,對不過是孤兒的他們伸出援手的松本清和,會微笑着送受傷的毛毛回到浩氣盟,卻跟着他來到了惡人谷。

對于松本清和,莫雨從警惕,到信任,到親人,花了不算長的時間。莫雨覺得松本清和有着足夠讓他放下戒心的力量,即便她是個東瀛人,他也能夠将她視作自己的姐姐,如同真正的親人。

但或許正因為有着這樣的情感在,莫雨才更不願松本清和同他一起深陷惡人谷。

這對她而言并不是個好去處。

在萬花谷得到藥王贊揚,在長歌門有李白視作“小友”的松本清和,若不是跟着他,應當能有更加廣闊的天地。

不想成為她的“拖累”。但在“那件事”後,他卻只能帶着不該有的竊喜,默認了她與他的同行。

——他如何拒絕不懼脅迫,連死亡也無法阻止維護他的姐姐呢?

但他有時也想,如果他更加堅決地阻止了她的随行,是不是又是另一副模樣?

——并不是後悔,這只是他偶爾會作出的假設。

直到現在,莫雨也沒有相信被所有人認定死亡的松本清和真的死了。

不是他逃避現實,只是就如松本清和所說,她從來不會騙他。

『小雨,你會等我回來嗎?』

『我會等你回來。』

他只是在維持這個約定。

由于戰争,治療與休息顯得十分寶貴。

Advertisement

惡人谷的醫師不多,少了松本清和是個不算小的損失,但誰也沒有露出惋惜,只是在殺敵的時候連她的份一起。在戰場,屬于惡人谷的血性與殘忍一覽無遺。但唯獨此時,哪怕自诩正義的俠士也沒有對此提出異議。

莫雨聽着高處傳來的谷主的笛聲陷入淺眠。

在戰場,一個人再強大也敵不過千萬軍馬,故而戰前戰後的休息尤其重要。

淺眠并沒有維持多久,莫雨耳邊的笛音戛然而止,作為代替的是人的喧鬧聲。認為營地出了什麽情況的莫雨立刻睜開眼,眼中沒有剛睡醒的迷茫,相反十分清醒。他一個翻身走出營地,卻只看到了一片火光。

有人放火燒營?

莫雨剛升起這個念頭,便馬上意識到了不對。

他面前的場景和營地千差萬別。

着火的是莫雨不遠處的高大樓房,那是莫雨陌生的建築,但他卻“知道”這是房子。他的視線掃了一圈,确認了這裏并不是他認識的營地,甚至不是他認識的任何地方。

就在他皺眉思考怎麽回事時,他看到了她。

淺櫻的發,蜜色的眼,雖然看起來比他還要小一些,但那熟悉的眉眼告訴莫雨眼前人的身份。

『清和姐?』

莫雨剛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無法開口。倒不是無法說話,而是他僅僅是出聲,便如泡沫遇到了陽光消散無蹤。

他只能看着。

那無疑是一場大火,整個房子被火光的照應下顯得如同鬼魅。莫雨沒有太過在意這場火,只是注視着松本清和的反應。

十三四歲的孩子,身上還穿着睡裙,她只是站在人群不會注意的角落,可以說是木然地注視眼前的火災。火光照映在小孩身上,給了無法稱作溫暖的暖色。

松本清和還太小,無法加入到救火的隊伍,圍觀的人群有鄰裏也有陌生人,在這群人中只有小部分參與了火災的搜救。莫雨走到了松本清和身邊,她理所當然的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但是莫雨卻能察覺,松本清和的目光跟着一名救火的中年男人,蜜色的眸子帶着莫雨沒見過的漠然。

松本清和在莫雨面前,一直是溫柔而堅毅的。

“虛僞。”

他陡然聽到松本清和這麽說。

這場火災帶走了松本清和所有的家人。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姐姐,所有所有。松本清和一下子成了人人可憐的孤兒,無家可歸。

莫雨即便想做什麽,也無法給予松本清和任何幫助。

松本清和沒有去孤兒院,而是帶着少數在火災發生時有意帶出的財物獨自生活。她沒有特定的落腳點,除了必要的進食,她一直徘徊在父母逝去的城市。

直到某一天,她遇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你能幫我嗎?”

這是這麽久以來,莫雨第一次看到松本清和主動接觸一個人。

“小小姐,我為什麽要幫你呢?”甚至沒有問松本清和需要什麽幫助,年輕男人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将松本清和當作普通的孩子。

穿着(在莫雨看來)奇怪制服的年輕男子煞有介事地蹲下身,在這個角度,她能夠輕易看到他被繃帶包裹的右眼與脖頸。年輕男子伸手時露出了同脖頸一樣,綁着雪白繃帶的手臂,似乎是想摸一摸松本清和有些淩亂的長發。

“……呀?”

松本清和像是抗拒什麽,躲開了他的觸碰。

“有趣的小小姐,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原本波瀾不驚的年輕男子臉上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棕黑色的雙眼不同于臉上的微笑,顯得異常冷酷。

“……如果,”在無形的壓力下,尚且年幼些許的松本清和無法控制自己跳動飛快的心髒,只能深深地抓着自己的衣擺,以緩解面對年輕男子的緊張,“如果你不在乎幫不幫助我,那麽請選擇幫助我。”

“哦——?”似乎對她的說法很有興趣,年輕男子放下了伸出的手,目光卻沒有從她身上轉移。

“我一直在等你的到來。”松本清和帶着一絲倔強,似乎因為想到了什麽,她放下了面對他的緊張,“這幾天我看到了你好幾次,當然并非跟蹤你,而是我一直注意着你想接觸的人,包括你經常走過的地方……你在調查‘組織’的情報對嗎?”

不需要對方的回答,對自己能力絕對自信的女孩兒相信着結果。

“幾個月前,我的親人因為‘組織’滅口,我是唯一活下來的人——作為替代,我保姆的孩子,那個和我身形很像的女孩兒死了。”

到底還是小孩,回想起那天的場景,她依舊無法克制自己不去顫抖。

“作為當事人之一,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請幫助我。”

“你這麽确信我不是‘組織’的人,目的就是找到你這個漏網之魚?”女孩兒的反應讓年輕男子起了心思,但這并非他伸出援手的理由……當然他也沒有放任不管的理由就是了。

“你不是。”雖然已經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但松本清和想到如果這樣的情況真的發生,自己除了死沒有其他下場,“我知道……你不是。”

“先生,”深吸一口氣,松本清和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是她所有計算後,最妥當的生存方式,在她不想參與“證人保護計劃”的情況下唯一讓自己“自由”,擁有力量保護自己的方式,“你也有‘異能力’對嗎?而且你在見到我後發現了我也有異能力,所以想借由摸頭的動作防止我使出異能力。”

“雖然不知道名字,但先生的能力應該是‘消除或者壓制其它異能力’,而啓動方式是‘觸碰’。”

“……請不要對我戒備,以我的身手如果和先生作為對手,輸的一定是我。”松本清和見他不說話心裏多了些着急,但她從一開始便不存在主動。她在這裏呆的太久了,沒有時間讓她再找到能幫助她擺脫組織的人。如果替身的事情被發現,她沒錢沒勢的現狀是她最大的致命傷。

她不想活在永無止盡的恐懼中!

“我的能力是『點與線』,能夠‘知道’人與人,人與物等之間的聯系,從而選擇做出最優的應對……先生,我會對你很有用。”

解釋點與線,與異能有關的話,身邊的莫雨是無法聽見的。但是他聽到了接下來的話。

“先生,請幫助我。”

聽到松本清和請求的年輕男子望了她一瞬,随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這次松本清和只是一僵,沒有躲開,“小小姐,沒有人能在受我審訊的情況下隐瞞。”

所以以情報交換換取生存根本毫無意義。

即便是突然無法使用異能力的現在,松本清和也能明白年輕男子說話的真實性。那樣低沉平淡的嗓音,帶着漠視一切的冰冷。

年輕男子的眼中暗色浮沉,臉上的微笑依舊沒有溫度。只是瞬間,他沒有放在她頭上的手已經握着掏出的手/槍,對準了松本清和的方向。

“噗——”

是裝了消音/器的微小槍聲。

“不過——”

槍聲過後,在松本清和無意識睜大的雙眼中,年輕男子松開手站了起來,并将手/槍收起,輕快得完全不像剛才一槍斃命的殺人者。

“小小姐,你的确很有用。”

“我決定幫你了。”

這句話音剛落,莫雨的視線也為之一晃,再度清晰時,已經是他熟悉的營地內了。熟悉的交談聲,熟悉的環境,甚至是熟悉的笛音,都讓莫雨意識到自己從那種奇怪的狀态“回來了”。

是夢嗎?因為想到松本清和才想象出的夢境?

不,如果是這樣就太過詳細而真實了。

鼓聲傳來,帳外毫不意外傳來谷主集合的號令。沒有時間再回想,莫雨起身準備接下來的戰鬥。

至于這個夢,若他依舊活着,再來細想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下女主過去的經歷,順便解釋下[點與線]的正确解讀方式:

點與線,作為女主的能力,設定是能在使用能力的情況下解讀出接觸目标(不分人和物)與接觸目标之間的[任何]聯系。

以懸疑案作比喻,就是偵探不需要知道線索和證據,只需要接觸到嫌疑人和現場,就能知道兇手和作案方式。而知道的內容詳細程度,和接觸目标的深度/多少有關,但僅限[聯系],也就是不會知道兇手的殺人動機。

女主的監護人在知道她的能力後,開始教導她以能力逆推心理,現在的女主能做到用能力知道兇手和作案方式,并逆推出動機和作案心理。

但正如原作裏中也的能力有進階,女主作為一個被作者桑認定了要蘇起來的主角,自然也有進階能力……不過那應該會在很久以後才用到了。

女主(幼)說“虛僞”的那個去滅火的男人,其實是女主的遠親,同時也是“組織”的外部人員。而女主父母是組織手下比較看重的研究者,但因為發現女主的能力,逐漸決定遠離組織避免她被利用。卻被組織發現意圖後滅口(滅火的男人出賣了女主的家人),但因為女主的能力,她“預知”一樣逃了出來,并決定賭一把,最後遇到了她現在的“監護人”。

監護人的想法大概是:救不救沒所謂,不過這異能有點用還是順手帶走吧。

嗯……算是側面寫一點文豪內容吧,畢竟監護人先生可能會長期活在作話。雖然作者桑最近嘗試寫了一下監護人先生,不過那也要好久以後才能發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