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對峙究竟維持了多久,也無人知曉。黑地瞎火中只能依靠嗅覺來判別對手的移動。
“看來,你也不算太笨。”
盛玉宸嗅到了那熟悉的草木香,就湊在他鼻尖徘徊。他們之間的距離幾近貼面,只需一擡手,就能抓住。
“但你又能怎麽樣?你還是賭輸了,盛總。”
那聲音乍聽之下和往日無異,細辨之下,又裹着譏諷。
字字句句帶刀,犀利又利落地剜着盛玉宸的臉面。
“.....你他媽和我玩燈下黑呢?”
盛玉宸突然出手,精準地掐住柏秋池的頸脖,後者竟一動不動,甚至還能隐隐露笑。
“大家都是商場上混的。”
柏秋池笑意不減,又将這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正可謂一把撺火,盛玉宸掄起拳頭就往柏秋池臉上招呼!下颚骨頓時爆出嘎吱響,盛玉宸還不解氣,抓住柏秋池的肩就往牆上撞。
“啪嗒!”燈管忽又蹭亮,花火在空氣中對搓,整間房瞬間被照亮。
“敢陰到我頭上!我他媽今天不幹了你,我不姓盛!”
疼痛仍舊在神經末梢延續,腳一着地就疼得鑽心,但相比心頭那團火,這壓根不算什麽。
“輸不起就耍無賴,真把自己當我兒子,要我哄着呢?”
柏秋池臉上挨得那拳并不輕,嘴角立刻腫了不說,甚至有些開裂,血絲挂着,有些觸目驚心。
“咣!”手邊矮桌上的玻璃杯一股腦兒地砸了地,稀裏嘩啦地全被掀倒,盛玉宸傷着腿,拳頭落了空,反倒被柏秋池趁機捉了手。
“......柏秋秋!我幹........”
盛玉宸快氣到不省人事,赫然而怒到了極點,說話都勻不上氣。他一不留神,就被柏秋池丢上了床,背脊猛撞床榻,手腳都來不及伸展,再度被柏秋池壓制得不得動彈。
“別罵街了,就算你罵個三天三夜,東西也回不來了。江山易主了,盛總。”
柏秋池漸露不耐,他欺身上前,語氣不盡嘲諷。
“.......柏秋秋,一個月,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把東西要回來。”
盛玉宸瞠目,眼底血絲猩紅,有奪眶而出之勢。
柏秋池聞言眯起了雙眼,他微挑眉毛,語氣聽來危險。
“哦?盛總有什麽打算?”
盛玉宸嗤嗤冷笑,眼神似動非動,刻滿算計。
“那你等着看咯。”
四目相對之下,那股商場慣見的陰謀愈發明顯。柏秋池緊盯盛玉宸,且在那目光裏捕捉到了極端的自信。
正如初打交道時,舉手投足間表現出來的勝券在握,在這一刻重現。
“......我盛玉宸不會輸。”盛玉宸眼底的紅絲混在黑濁裏,嘴角宕起笑,可恨意難消。
柏秋池微微低頭,拱起手指骨蹭過嘴角邊上的血珠子。盛玉宸順勢将他一把推開,艱難地側身,趿住拖鞋站了起來。
“你要從我手上搶東西,至少得再找你爸喝兩瓶奶,才夠借半個膽呢。”
盛玉宸扶着牆,費力地挪到門邊,他稍許側身,鼻腔裏迸出一聲冷嘲。
門被狠狠甩上,聲響夠讓人吓好幾跳。柏秋池在床上靜坐許久,才動了動腿腳,翻身下床。
他往浴室走去,懸在牆上的鏡子被幾縷暗光映射。他推開燈箱,從裏翻出紫藥水,就着棉棒小心翼翼地點在嘴角邊。
“嘶——”柏秋池不免抽氣,眉頭微擰,鏡子裏反射出他的臉。
“.....還真有點像喬霄。”
柏秋池湊近了看,嘴裏自顧自地嘀咕,嘴角一咧,又牽連着疼痛。
“啪。”棉棒從指間滑落,直接掉進桶裏。混着汩汩而流的冷水,柏秋池彎身,将臉埋了進去。
這一流一滾地就是一整夜。
翌日清早,待柏秋池下樓到客廳,盛玉宸已經陷坐在沙發裏,手肘撐在沙發邊沿,正慢悠悠地撕着面包吃。他不緊不慢地吃着,邊嚼邊去勾杯手。
咽下咖啡的瞬間,眼尾一凜,掃到柏秋池,卻又像是沒瞧見。
柏秋池在他對面坐下,餐盤裏還剩餘幾只面包,柏秋池剛伸出手,盤子就被一只手抽走。
“要吃自己去弄,別屁股挪不開坐,膠粘住了嘴。”
盛玉宸自顧自地将剩下的面包全塞嘴裏,表情惬意,顯然昨天睡眠充足。
“嗡——”手機屏幕突亮伴着震動在桌上微移。柏秋池瞄了眼盛玉宸才接了起來。
“.......”柏秋池幾乎是瞬間就掀了眼皮,眼神中迸出利刃無數,直直地向盛玉宸而去。
盛玉宸卻連頭都沒擡,漫不經心地攪着咖啡。
“....我馬上就來。”
銀勺本還拌在杯底,突然靜止。盛玉宸轉了轉眼珠,厲色一閃而過。
“這麽迫不及待開始了?”
柏秋池撇頭啐一口,已經拖着椅子站了起來。
盛玉宸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随即揉成團随意地往桌上一抛。他懶懶地嘆口氣,又揉了揉腰,才阖上眼。
“我說了,我出來混的時候,你還在你爸懷裏要奶喝。就算加上個常思原,你們也動不了半口蛋糕。”
“連想都別想。”
柏秋池剛要說話,手機又不知疲倦地催促起來。聽來十萬火急。
盛玉宸終于挑起嗤笑,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再做。
手機嗡聲不斷,連盛玉宸都無法忽略。柏秋池捏緊了手機,轉身到了門口。
千句萬句的嘴炮都抵不了現在的局面。唯獨只有時間才最緊要。
柏秋池下颚緊繃,感覺到牙齒在撕咬皮肉。
.辦公室內
“常總,我已經派人帶姐從邊門走了,但是仍被圍得水洩不通!媒體是怎麽回事?!”
旻思辦公室內的所有內線電話幾乎在同一時刻被打爆,不僅如此,所有員工的手機也不約而同地爆出大片鈴聲,亂成了一鍋粥。
“保镖呢?!一定要确保若菲的安全,所有問題一律不回答,先回公司!”
常思原連坐都坐不住,電話聽筒都快拖到地上,手機及電腦屏幕像出了故障,時不時閃爍,彈出消息一二。
“若菲還沒到嗎?”
辦公室的門倏忽被推開,常思原一擡頭,立刻松了肩膀。
“還沒,被媒體圍得水洩不通。”
柏秋池一臉冷色,他快步走向常思原的桌子,轉過顯示器就仔細看起來。他的五指緊攥着鼠标,滑動迅速。
“王宇的手機也快被打爆了,一時半會也聯系不上。”
鼠标本還快速滑動着,忽而一頓。
盛玉宸下了一招狠棋——他将自己的車開到吳若菲家的地下車庫,每會去都用手機錄下視頻,并刻意将車牌特寫。以一周兩次的頻率持續操作。再故意截出前一陣八卦雜志上刊登的合影,套一個“影後和流量分手的真實原因——與金主重修舊好,一輛奔馳度春宵。”
然而這還不是最氣人的,各大門戶網站以微博為首,張貼出王玉的獲獎電影《公路上的鐵盒》涉嫌劇情抄襲、融梗等幾大指控。調色板以九圖拼接,條條批紅。
标題更以加粗黑體标出“獲獎電影涉嫌抄襲,吳若菲可能會被取消‘影後’頭銜。”
柏秋池再剎那間領會了盛玉宸的那句話——“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他以自己當時對付喬霄的手段來對付吳若菲,揪人軟肋,不分黑白。
電腦音響裏透露出隐隐的沙聲,每一響都在等着柏秋池下決定。
“讓律師拟一份聲明,只需要表明會重視這件事。除此以外的一概不作回應。”
常思原沉思片刻才說:“這事還得和王玉通氣,畢竟他是導演。”
“沒必要。”柏秋池随手拿起桌上的鋼筆,有意無意地推動着筆帽。
“可是......”
“該幹嘛幹嘛,也不用讓若菲回來了。所有的進組計劃照常進行,包括所有的商務活動。”
“撐死七天,輿論就會消失。”
柏秋池褪去筆帽,用筆尖輕點紙張,寫下一個成字,一橫到底收尾,他才擡起手來。
“秋......”
“相信我,我知道這葫蘆裏的藥。”
柏秋池微微一笑,又低頭盯着紙上的字,他劃拉了兩筆才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