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葉亭宜點點頭,忙附和:“現在社會開放了,男人也可以結婚,不過那多半是商業聯姻的産物,不然誰好端端地放棄傳宗接代呢。你們趙勵倫為什麽找信飛科技的小兒子,還不是因為信飛是S市近三年來新三板上市做的最好的公司,斂來多少人脈和資金。信飛也惦記你們公司的市場和申了專利的那個技術,這個東西說起來也不簡單。”

穆童聽了,笑了起來:“也對,不過男男也不用放棄傳宗接代,代孕不就好了。”

葉亭宜看了一眼段彥哲,很放心地說:“如果他真相中了什麽人,無論性別,要是和廖雪有差不多的品性,我不攔他。問題就是那樣的男人,也不好找,所以還是他爸說的有道理。”

大家說着,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段彥哲身上飄過去。

段彥哲身處話題中心,卻不接話,專心致志地逗妞妞玩,段岳見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強壓住怒火,對段星越說到:“你把王露介紹到豐駿法務部了?”

段星越很會說話:“嗯,下周一報到,我只是牽個線,還是看在老二的關系上。”

段岳不滿意地瞟了一眼段彥哲,怒氣未消:“什麽看在他的關系上,那是看在我和你媽的面子上!再說了,王露TOP2法本畢業,也是人家自己有本事。”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是虛的,豐駿的法務部已經趨于飽和,不傾向要本科女生,哪怕牌子再好,比較青睐有留學經歷或者律師牌注會證齊全的男生。

“是是是。”段星越趕緊從善如流。

段岳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生硬地沖段彥哲道:“那什麽,豐駿法務部的老錢喜歡打高爾夫,你不是辦了張卡?拿給你哥,讓你哥陪一下,不用你出面在那兒掉鏈子了。”

段彥哲心裏暗叫一聲不好,他迂回地說:“沒随身帶着,得翻翻,最近天氣不好,沒去。”

段岳瞬間就被他點着了:“現在就上去找!讓你幹點什麽都指望不上!”

段彥哲只得裝模作樣起身,上了樓梯。

段岳看着他的背影,氣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妞妞吓了一跳,往穆童背後縮了縮,段星越趕忙道:“爸,別生氣,老二還是很厲害的,回來才多久,案子上手的很快,所裏現在有的事情就只能他幹,別人根本做不來。”

“能幹什麽?!會辦案的人多了去了,案源才是關鍵。我就好奇,他在美國呆了幾年,一點長進都沒有,根本不懂得人際交往的重要性。他是怎麽個意思,以為自己坐那兒等,真正能賺錢的案子就從天上掉下來了?以後我不幹了,他和你能撐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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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童好笑道:“爸,彥哲一向這樣,公私分得很開,又會玩兒又能幹,大不了就星越主公關,他主事務,分工明确,我看挺好。”

段岳不吭聲了,重新拿起報紙,暗暗生悶氣。

段彥哲在屋裏抽了一根煙,打算下去糊弄了事,段星越不知何事已經站在房門口,抱着雙臂斜倚在門邊:“怎麽,搞丢了還是借人了?”

段彥哲實說:“借給老鄭了。”

段星越覺得奇怪:“什麽名目?”

段彥哲不想說:“你別問了。”

他站起來在抽屜裏一陣翻騰,段星越看着他的背影:“不用找了,帶老錢去騎我的馬,反正溫蒂不認生。”

“……”

他視線落在段彥哲扔在地毯上的襯衣上,要笑不笑:“誰潑你一身,女人?”

段彥哲轉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話說清楚,我可沒女人。”

段星越終于笑出聲,故意說:“那我哪兒知道?可以有了,別讓爸媽知道,別讓豐駿知道,甚至別讓我知道。臨時的也行,固定的也行,不然白落了個名聲,多虧,是吧?”

段彥哲站直了身體:“名聲無所謂,實際上怎麽樣我自己清楚就行,不喜歡的不要。但是我喜歡的,名分一定要給。”

段星越哼了一聲:“虧你也是混過英美法系的人,什麽名聲無所謂,那是最重要的,陪審團認定一個人的犯罪事實還看看他的名聲呢。名聲沒了,你的名分還會很值錢嗎?說的好聽,我看你除了喜歡你自己,誰也不喜歡。”

段彥哲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卷成一個團,擡手擲到藤編的洗衣籃裏,笑了:“我誰也不喜歡不假,不過你說錯了,我也不喜歡我自己。”

半夜時分江少安突然心搏過速,嚷嚷着疼,江循本來坐在旁邊打盹,被聲音驚醒,看他半擡胳膊,想按鈴,急忙搶先于他,大力按了兩下。

“爸爸,你不舒服嗎?”江循湊過去,發現江少安頭上有細密汗珠,不說話。

他從包裏翻出消心痛,喂了江少安一粒,墊在舌頭底下。

一分多鐘過去,護士仍沒有來,江循心裏忐忑,跑到走廊裏,往前臺方向。

走廊裏一個人都沒有,燈光昏暗,他越走越急,終于迎面撞上一個往這面走的護士,江循趕忙道:“我在208剛按鈴,我爸心髒不舒服。”

那護士點點頭:“你先別緊張,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江循跟着她,兩個人回到病房,護士打了手電筒照在江少安臉上,發現江少安臉色慘白,她叫了聲:“你沒事吧?”

江少安還是沒反應。

江循道:“我給他吃了一粒消心痛。”

護士預感不好,走過去測他的心跳,面色凝重道:“我去聯系王醫生,恐怕要手術。”

江循驚詫道:“現在?”

護士點點頭,說:“你先等一下,馬上有別的護士過來和你一起。”

江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瞥了一眼江少安,嘴唇不自覺地顫抖:“好,好,我在這裏等。”

護士很快就消失了,剩江循一個人坐在那兒,他忍不住上前,把手覆蓋在江少安的手上。

短短兩三分鐘,卻非常煎熬,江循怔怔地盯着江少安,心裏害怕,腦海裏不斷閃現過各種可能性。

又過了一會兒,護士和醫生一起來了,房間的燈被按亮,隔壁床的中年婦女也被驚醒,渾渾噩噩地望過來。

醫生正是白天江循見到的那一個,他撥開江循,直接走到江少安面前,觀察了一番後道:“這個不行,必須打電話給張主任,先去聯系手術室,麻醉科。”

說完他把目光落在江循身上:“他現在情況危急,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江循冷汗一頭,抿着嘴角強行應答:“好,我知道。”

半個多小時以後,手術通知單下來了,江少安被擡上手術專用車,匆匆推往手術室。

江循一直跟到手術室門口,護士道:“這個手術不知道進行多久,要不然你先回去病房裏睡一會兒。”

江循眼眶下兩道淺淺的陰影,他搖搖頭:“我在這裏等。”

那護士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有點可憐,心裏嘆了一口氣,轉身進去了。

江循抱着書包,頹然地往長椅上一坐,兩眼空空地盯着雪白牆面。

時間過得不緊不慢,江循極度緊張但又極度勞累,偶爾晃神一下,他就擡手看表,很怕下一秒手術室的大門就打開,醫生出來宣告他江少安沒救了。

直到坐得江循膝蓋發麻,頭腦也不甚清楚的時候,手術室大門開了,一群人魚貫而出,步速極快,一個中年男人走到江循面前,臉硬冷而蒼白,沖江循道:“節哀順變。”

“……”

江循覺得自己應該是太不清醒了,以至于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那男人說:“中間一度沒了心跳,用心髒起搏器也于事無補,不會搞錯。”

“……”

那男人看他頭發粘在額頭上,雙眼無神,轉頭對護士道:“可以讓他現在到手術室看一下遺體。”

“好的。”護士道,“你要看看你父親嗎?”

江循勉強從椅子上站起來,手心裏都是汗,快握不住書包帶子,他沉默地快步往手術室走。

幾個醫護人員跟過去,見江循站在那兒,盯着江少安身上的白布發呆。

他既沒有哭,也沒有鬧,情緒異常鎮靜。

幾個護士忍不住互相對望,就在這時,幾下聲響,只見江循的書包從他肩頭滑落到手腕,裏面的書本筆盒從沒有拉好的拉鏈開口裏稀稀拉拉地掉出來,散落在他腳邊。

“……”

周圍一下子安靜極了,安靜得甚至有點可怕。

已經過了一周,江循依舊沒去學校上學,打他電話也不接,聯系他父親也聯系不到。這天早上,王哲明忍無可忍,又給江循打了一次電話。

這次江循接了,聲音顯得懶洋洋:“王老師。”

王哲明忍住罵他的沖動,怒道:“一周不來上課,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江循沉默片刻:“王老師,我爸去世了。”

“……”王哲明胳膊肘沒有撐住,差點打翻茶杯,“你說什麽?”

“……”

“什麽時候的事?”

“上周,不過昨天才火化。”江循聲音幹澀沙啞,“王老師,我可能還得再請幾天假。”

王哲明着急起來:“江循,現在有沒有什麽老師能幫你的地方,你盡管說。”

“沒有,謝謝。”

“江循,你真的別有什麽顧慮,你……一個人能應付得過來嗎?”

“能,我沒有顧慮。”

他說得斬釘截鐵,王哲明一時語塞,嘆了口氣:“那等你解決好,趕緊回來學校上學。”

江循“嗯”了一聲,挂斷電話。

江循認真地将江少安所有的衣服洗好,整理到一個櫃子裏,然後把整個房間都打掃得幹幹淨淨,卡和僅有的一點現金收進自己的床頭櫃。

然後他換掉了身上的髒衣服,洗之前摸口袋時,翻到了那張段彥哲的名片,江循看了兩秒鐘,把名片扔進垃圾桶裏。

晚飯時分,江循吃幹淨了家裏為數不多的米,拿了一件極少穿的連帽杉外套套上,将一把可折疊的水果刀裝進口袋,整裝待發。

他決定先去找丁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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