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找呀麽找呀麽找工作

秋風掃蕩了最後一片黃葉，打着旋兒，帶着刺骨的寒涼吹向路上的行人。林宇研騎着他拉風的捷安特，一路按着車鈴拐進棚戶區，直接把車停到了單元門口。說來也怪，原本死活讓他把車扛到五樓的韓誠，國慶過後突然又讓他把車随便停樓下就行，說是肯定不會丢。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道理，但是林宇研本來也不喜歡扛這麽重的車到處跑，自然順水推舟，皆大歡喜。

背着書包，林宇研三步并做兩步跑上樓梯。今天上午韓誠就打來電話，叫他今天來補習來得早些，中午留下吃個飯，今天有好菜。對于韓誠的廚藝，林宇研是絕對有信心，每個周末回家的兩天，去韓家補習一次順便蹭頓晚飯，是他在老媽廚藝荼毒下的唯一念想。今天有機會蹭兩次，簡直不能更棒。

聽到敲門聲，韓誠叼着煙系着圍裙出來開了門，看到林宇研哆哆嗦嗦的樣子，他伸手摸了摸林宇研的手，冰涼。不覺皺眉道，穿少了是不是，窮嘚瑟。快進來。

裹着厚衛衣裏面還套着羊毛衫的林宇研一頭問號。天地良心，他爸最近出門還穿風衣配T恤呢，頂多再加個羊毛圍巾。雖然他老人家有耍帥不要命的嫌疑，但畢竟每次出門都活着回來了，說明外面沒冷到天怒人怨的程度。自己這身，給他爸穿都足以過冬了，怎麽也不能算穿少了窮嘚瑟呀？不過他也不争，跟着那陣陣肉香就進屋了。

門外寒風刺骨，門內就好了許多。幾個大活人擠在這不足六十平的房子裏，人間煙火氣沖淡了室外的低溫。坐在房間裏，依然能聞到廚房傳來的陣陣香氣，還夾着胡椒粉的味道，林宇研鼻子動了幾動，口水幾乎要流下來。可是韓豔豔悶頭做着題，完全不為所動，林宇研只好暗自咽了口吐沫，一臉無動于衷的樣子。好不容易捱到飯點，韓誠那邊早就放好飯桌，端上了一鍋熱氣騰騰的蘿蔔炖羊排，配上山藥、黃芪和甘草，胡椒粉灑地足足的。

剛端上來，韓誠便給林宇研盛了一大碗，遞給他時還囑咐道，“這羊肉不能等，要熱了吃最好，涼了就膩了。剛出鍋，有點燙，你小心些，別吃快了燙到。”惹得韓豔豔一陣嘲笑——哥你又讓趁熱吃，又讓慢點吃，話都讓你一個人說了。這是把人家林哥當小孩兒呢？人家還不知道羊肉要熱了吃，太熱了要慢點吃？

韓誠瞪了他妹一眼，又盛了一碗給遞過去，告訴她快吃，哪這麽多廢話，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韓豔豔哈哈大笑，韓誠繃不住，也笑了。只有林宇研笑不出來——那肉實在太香，他吃了一口不過瘾，緊接着又塞了一大口，連吹都沒吹一下，果然燙到了。眼淚汪汪地想把那塊肉吐出來，正好聽到兄妹兩個的對話，只能裝作沒事，硬挺着含在嘴裏。啊啊，好燙！

好在這熱勁一會兒就過去了，林宇研很快恢複了戰鬥力。韓誠沒吃幾口，就眯着眼睛看那兩個人吃，心裏很是滿足。點了根煙，他開始賣弄今天早上剛從他呂叔那聽來的養生經——今天一早，他專門跑了趟牛羊肉屠宰場，背了只羊羔回家，剁了剁，連骨頭帶肉能有個二十斤。他撿裏面齊整點的羊排、羊腿打包成兩份，一份自家留着，另一份加上羊下水和羊尾，送去給他呂叔下酒。

見他這麽孝順，呂叔老懷大慰，拉着他科普了一遍——這初冬時節，吃點羊肉最好，補足陽氣，溫養氣血，正好過冬。配上淮山藥和黃芪，一碗羊湯喝下肚，從胃裏能暖到四肢百骸。再加點甘草，可以調和諸味，這麽一道羊湯，食補又養人。

他呂叔今天說話不知怎麽轉了性，沒有了“你爸”“他媽”“艹”“日”“幹”，換上了文绉绉的古詞兒，韓誠聽起來有點費勁，就覺得廢話依然很多。好在他叔心情好，沒有嫌他笨，還給他解釋了一番，反正最後韓誠聽明白了重點所在——羊肉湯喝了暖和，冬天不冷。想起林宇研那總是比自己早半個季節穿上的厚衣服，和入了秋就沒熱乎過的手，韓誠出了小診所就直奔菜市場，回家給林宇研去了個電話，就一頭紮到了廚房。

“宇研你要愛吃，廚房還有，等會你打包點帶走。”韓誠豪氣地一揮手，頗有種土豪一擲千金的氣勢。這種随便就可以送朋友點東西的感覺，太爽啦。

坐擁四萬存款的韓誠，現在是底氣十足。他算過了，他妹第一年的學費加生活費，兩萬塊應該是夠了。剩下兩萬塊，足夠他們兄妹兩個用一年——要知道，除了每月給他妹的一千塊以外，韓誠自己一個月根本都花不了幾個錢，他對吃沒有追求，吃飽了就行，也不買什麽衣服，家裏這老樓沒有物業費，最大的開銷就是一年一千多的采暖費——他爸單位還能報銷。現在，他的生活水平也不過保持在每月八百左右，大頭還都花在周末給他妹和林宇研改善生活上了。

他上次的腰傷，雖然看起來與常人沒兩樣，但是偶爾動彈得急了，還是會一抻一抻地疼。傷筋動骨一百天，呂叔也囑咐他要在家好好休養，千萬別累着。等徹底養好，怎麽也得十二月，也快到年底了。過了年，正好是招工的旺季，出去找份工作，穩穩當當地過日子。心裏計劃周祥，韓誠感覺生活充滿了希望，每每想起日後有了正當工作，踏實地往前奔的樣子，心裏都熱乎乎的，還有點激動。

激動歸激動，他沒和誰說過自己的計劃——主要是覺得這目标也沒有多宏偉，為了這麽個人人都能實現的樸素願望，就激動成這樣的自己，特別不男人。

這個周六，韓誠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美好藍圖中，一直到林宇研和他打了招呼，告辭離開，才算回過神來，起身去廚房收拾。看到桌上那個保溫桶，他才反應過來，給林宇研裝的羊湯忘帶了。他趕緊開窗喊人，哪裏還有人影，只得自己穿上外套拎上保溫桶，騎車給人送去。他那二八大杠，阻力堪比動感單車，哪能和三擋變速的捷安特比，出門時兩人差不過五百米，等韓誠到了大學城，林宇研都到宿舍快二十分鐘了。

按響門鈴，林宇研一臉驚訝地看着韓誠，韓誠則忍俊不禁地盯着林宇研——珊瑚絨睡衣，毛絨拖鞋，手裏還抱着個卡通暖寶寶。整個人都毛茸茸的，像只長毛兔子，讓人有摟在懷裏揉一揉的欲望。

“韓誠，你怎麽來了？”

“你羊湯忘拿了，我給你送過來。”

“咦，你還特意送過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林宇研撓撓頭，其實他根本沒忘，是覺得連吃帶拿太不成體統。沒想到最後還連累韓誠多跑一趟，真是弄巧成拙。韓誠倒毫不在意，拎着保溫桶，自己給自己拿了雙拖鞋，換上就往屋裏走，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

卧室沒開燈，倒是書房亮了一盞小燈，照在電腦屏幕上。韓誠放下保溫桶，就踱進書房，想看看房間裏冷不冷。結果看到電腦屏幕上開了一排窗口，個個都标着“智聯招聘”。韓誠啞然失笑，仔細看看——男，二十歲，初中學歷，吃苦耐勞人品好——果然上面的條件正是自己。看來是自己優哉游哉這些日子，讓林宇研有些替自己着急，又顧忌自己的面子不能明說，居然背地裏幫自己在網上投簡歷，真是太貼心了。

林宇研倒了兩杯水，遍尋韓誠不見，發現他坐在電腦後面，神色馬上尴尬起來。再對上那個要笑不笑的痞氣表情，第一反應就是，完蛋了，韓誠生氣了。趕緊挪到電腦前，裝作若無其事地關上頁面，無奈頁面開得太多，居然卡死了，怪就怪這臺臺式機是他媽留下的，除了IE就沒有別的浏覽器，他自己也犯懶，将就用了。真是一步錯，步步錯，看着那不停跳出錯誤提示的電腦屏幕，真是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為好。

“你在替我找工作？”

唔，聽起來不像是生氣。林宇研抓住了一絲希望，趕緊解釋，

“我就是沒事，順手做個簡歷幫你投了。閑的沒事嘛。我知道你自己肯定能找到工作的，就是想，在網上，不是涉及面更大嗎？多幾個OFFER你也多一些選擇的餘地。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撤回來，不挂了。”

“幹嘛撤回來？挺好的，我很喜歡啊。”韓誠笑了，“那你挂了這麽久，有人搭理你嗎？”

“暫時……還沒有。”林宇研有些洩氣，抿了抿嘴。韓誠聽了依然是笑，沒有一點失望。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還多一些選擇餘地呢，林宇研也不知道對自己哪來的信心，一個高中辍學的小混混，有地方要就不錯了。

雖然他沒有上過這個什麽招聘網站，但能夠推想到，在網上找工作的人，八成都是些大學生啊專業技能人員啊，個個手裏有證書有資歷。而他，就應該挨條街竄，看看飯點招小工、理發店找實習生、超市招收銀員之類的小招貼。先糊口，再邊學東西邊漲身價。不然，沒學歷沒本事，想一步登天，哪有這種好事啊。

不過，林宇研這麽為他着想，他還是很高興。

“得啦，我還沒失落，你失落個什麽勁。你放心吧，我明天就出門找工作去，像我這麽優秀的未婚帥氣男青年，總不會沒地方要。”

林宇研嗯了一聲，看起來還不是太開心。又安慰了他幾句，韓誠哼着小曲出了宿舍門，不知為啥開心得很。

有人說，愛笑的女孩子運氣總不會差。也許在街上哼歌的騷包男孩子運氣也同樣不會差，比如韓誠，在大學城正門崗亭外發現了一個招貼，A大要招幾個保安。敲門進去試了試，第二天就接到了隊長的正式面試。

而第三天，他就接到了電話，他被錄取了，實習期工資2200，實習期半年，正式上崗工資基數是2500，幹得好了還會有獎金。一周上六天，其中兩個夜班，每個夜班補貼50元。每個崗上管一頓飯，下個月就可以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