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韓有心事

第二周，韓誠就算是正式上了崗。A大保安隊分三個班次，校園隊，分管整個校園的整體治安；教學樓隊，負責各個學院和試驗樓的治安，還有一個宿管隊，是管宿舍的，裏面盡是些大媽。校園隊和教學樓隊隔一段時間會輪換，宿管隊則比較固定，基本都是上了年紀的女同志。韓誠剛入職，去的是校園隊。

保安的工作很單純，早上七點交早班，各處巡邏一圈，然後按班次站崗，午間輪流吃飯。晚上五點交晚班，同樣是輪流站崗到11點，關上大門，各處巡邏一圈，就可以睡覺了，要是有人需要晚間出入，會按門鈴，當然，要拿校保衛處給開的條子。學生晚歸，則需要拿學生證登記，據說次數多了要扣紀律分的。夜裏三點還要起來巡邏一次。五點起床，洗漱完畢，五點半開始站早班崗。

第一天，韓誠是白班，站崗的時候腰杆挺得筆直，神氣十足。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誰都沒看他一眼，他也不在乎。一天下來，累歸累，但很高興。第二天，是夜班，晚上巡邏時路過林宇研帶他去過的那個宿舍樓，擡頭看看，沒開燈。也是，十一點了，宇研估計睡了吧。他拿着手電照着前路，邊走邊想，過幾天等他從門口過，看見我站在那，一定吓一跳。

就為了吓林宇研一跳，韓誠專門申請了正門的崗，還專挑人多事多不能偷懶的傍晚時段。這時間，很多學生都會去校園附近的腐敗結溜達一圈、吃個晚飯什麽的，學校教職工也下了班，門口人來人往，車流如梭，站崗時稍微松懈點，第二天準被校保安處批評。他們小隊長天天愁這個時間段的崗不好分，韓誠這邊主動請纓，那可是及時雨，隊長在交班會上還表揚了他一番。

誰知，站到第五天，還是沒見着林宇研。等到周五晚上韓誠再巡邏到宿舍樓底下的時候，心情就沒那麽痛快了。前幾天都不出門，可以理解，我們宇研學習忙，肯定在用功，沒空出去玩。怎麽周五還不回家？還是經過大門的時候我給看漏了？

“韓誠，你在這磨蹭什麽呢？”同隊的小李走了幾步，見他沒跟上來，喊了一聲，“這又不是女生宿舍，磨蹭也沒用，也看不見啥。”

“說什麽呢？誰都和你似的那麽流氓啊？”韓誠笑着回了一句，緊走幾步跟上。

“要不然你走這兒回回那麽慢，手電筒那光還老往邊上斜，你以為我瞎啊？周二那天也是，我都看見了。學生宿舍在北區呢，這是教師宿舍，平時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偶爾住幾個人，也都一把年紀了，沒啥可看的。”

韓誠叫他滾，哪那麽多廢話。心裏卻暗暗記下來，學生宿舍在北區呢。北區那邊還有個北門，說不定林宇研從那邊走了，怪不得一個禮拜也沒見着人。正好下周就換崗了，明天和隊長說說，換到那邊崗去。

韓誠心情又好了起來，和小李說說笑笑地奔着下一個巡邏點去了。等他們巡邏回來，已經過了十一點半，整個校園都陷入沉寂之中，只有實驗樓三樓的某間教室還亮着燈。

林宇研坐在實驗桌後，專心記錄着數據。韓誠最初的猜想沒有錯，他确實沒回家。這幾周，他每天上完課之後都會到這間實驗室參加課題組的工作，天天都要熬到後半夜才能回去。

A大的教學計劃很有特色，大一主要上通識課，以及最基礎的理論課，大二開始，會在幾個重點學院開設精英班，每一屆招收兩三個學生，跟着研究生班學習一些額外的課程，也會有導師，并且會參加研究生院的課題。大三起，會有國外交流的機會。在整個過程中，如果導師認為學生達不到自己的要求，或者學生本人吃不了這種苦，随時可以退出，到了大四還在精英班的學生，可以報送本校研究生。當然，能夠在這種高強度教學中撐過三年的人，毅力與成績都可圈可點，他們中的大部分不會滿足于保研，而是會申請海外名校，或者沖擊一下清華北大。

林宇研入選了這屆的精英班，和他同時入選的是臨系一個叫做安姝的女生。現在兩人跟着本院程教授的一個課題組，除了他們兩個，其餘幾個組員都是博士生和研究生，類似數據記錄和實驗準備中一些重複性的瑣碎工作自然落在他們兩個小字輩頭上。十點多，學長學姐們陸續收工，只留下他們兩個還在忙。

時鐘轉向十一點半，安姝有些坐不住了，眼睛頻頻瞥向門外。林宇研注意到了，主動開口，“安姝，要不然，你先回去吧。等會十二點，寝室門關了就麻煩了。”

“這怎麽好意思呢。”安姝有些踟蹰。畢竟是兩個人的工作，他走了，意味着林宇研起碼要多做半個多小時才能回去。

“沒事，你一個女生，總熬夜也受不了。走吧。”林宇研語氣溫和，手下還沒停。安姝猶豫了一下，連聲道謝，收拾了一下就準備走。這時，林宇研突然叫住了她，

“你等一下。我手裏這個忙完，送你回去。”

“那怎麽行。不用了，又不遠。你替我做事，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麻煩你。”

“沒事，你一個女孩子，自己走夜路不安全。你也說了，沒幾步路的，一會兒就回來了。”林宇研最終還是堅持将安姝送了回去。

說是沒幾步路，走個來回也要二十分鐘。等林宇研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寝室熄燈時間，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想起自己還沒顧上吃晚飯，他有心買個泡面，發現連小超市都關了門，最終在教學樓大廳裏的自動販賣機上買罐熱咖啡了事。

周六一早，林宇研實在打不起精神，給韓豔豔打了個電話，将補課推到了周日，打算白天在寝室睡一會。聽他聲音仄仄的，韓豔豔關心了他幾句，他只說沒事，昨晚睡得不好。韓誠那邊，本來每周休息日定的是周六，就為了給他妹和林宇研做頓晚飯，聽說日子改了，心裏老大不痛快，可是這才入職一個星期，要換班都找不到人。

他不找人家換班，人家倒要找他換，只不過換的不是日子，而是班次。原來，小李的女朋友今天從外地來看他，兩人幹柴烈火濃情蜜意，可惜小李是夜班。這可怎麽辦？韓誠豪爽地一拍胸脯，你們約會去吧，晚班我來上。不用你換，替你多上一班，你去陪弟妹要緊。小李自然是千恩萬謝，還許諾了宵夜和大餐，忙不疊會情妹妹去了。

上午十點多，林宇研在宿舍睡得正香，一個電話将他吵醒了，迷迷糊糊接了起來，是程教授。

“小林，現在在哪呢？今天有事嗎？”

“在宿舍。程老師找我有事？”

“那太好了。你趕緊收拾一下，到辦公室來找我。穿的正式點，抓緊時間啊！”

林宇研不明所以，在衣櫃裏翻出一套休閑西裝，配上淺色襯衫，看起來倒有幾分雅痞氣。想到老師說要正式點，還戴了塊手表。到了辦公室，這身行頭受到了老師的表揚，随後被拎着上了系裏的車子，路上才有時間聽聽前因後果。

原來，程老師現在在做的這項課題，與國外某高校素有交流往來，這次那邊幾位教授來華參加某論壇，路過A市，時間比較寬裕，臨時來學院裏拜訪。來得突然，院裏沒有準備翻譯，程教授本人是标準的啞巴外語，書信往來時能與對方辯論最前沿的細節問題，但要說口語，根本張不開嘴。突然想到自己麾下這個學生，似乎是拿過口譯證書的，而且就在本課題組裏，專有名詞也熟悉。于是臨時抓壯丁，帶了他充數。

雙方一見面，林宇研彬彬有禮态度大方，一開始就贏得了對方的好感。等到入了正題，他翻譯起來雖然稍顯稚嫩，但質量速度都不錯，果然沒讓人失望。程教授一開心，決定帶他參加晚宴，讓他能有機會與幾位外賓多交流——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本專業方向的學術大拿，給他們留下了印象，以後要出國深造時，如果能求一封介紹信，甚至直接拜到其門下，那絕對是事半功倍。

中國的飯局，哪有不喝酒的。雖然是款待外賓，也不能免俗。一開始還是高腳杯底一點淺淺的紅酒，大家衣冠楚楚彬彬有禮，等到流程過半，各個打回原形，陪客的這邊是杯晃交錯自不必說，主賓那邊也是舉杯連連，倒是賓主盡歡。可苦了林宇研，從昨晚到現在快要二十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上來就喝酒，還是紅酒、白酒輪着上，幾杯下來就頂不住了，整個人處在混沌狀态。幸好他的英語和禮儀都是學到了骨子裏的，那邊外賓一句，“MR.LIN”這邊立刻挺直腰杆一個微笑，回一句，“WHAT CAN I DO FOR YOU”，總算沒丢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