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溫泉

一覺醒來，韓誠覺得肚子咕咕直叫。林宇研早就醒了，在一邊捧着一大袋薯片看IPAD，咔茲咔茲的，仿佛一只小老鼠。見韓誠起來，順手把袋子遞給他，韓誠擺擺手，表示不吃。

等韓誠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林宇研那一袋子薯片已經見了底。把袋子往邊上一丢，伸手就去抓第二袋。韓誠趕緊說，“別吃了，宇研，趕緊洗洗手穿衣服，等會去景區還要吃飯呢。”

林宇研哦了一聲，乖乖放下薯片。還十分不舍地瞅了瞅空袋子，最後還是捧了起來，把裏面一點碎屑倒進嘴裏。韓誠看着直樂，問，“有那麽好吃？”

“挺好吃的。我海淘的呢，這是最後兩袋了，再想吃還得海淘，起碼要等一個月。”

“這麽好吃，你都沒給我留點。”韓誠故作傷心狀。林宇研心想，不是給你你沒要嗎？後來想想，韓誠可能是想去洗個手再吃，回來發現沒了。還是自己不對。可是現在連碎屑都被自己吃掉了，總不能叫韓誠去舔袋子吧——自己在家舔舔就算了，公開叫人舔，太羞恥了。為難了會，他伸出手指頭，說，“要不，你嘗嘗味？我吃之前剛洗了手的。”

五只白白嫩嫩的手指頭一直戳到韓誠眼皮子底下。不知中了什麽邪，他竟然真的走上前一步，伸出舌頭，把林宇研的食指含在嘴裏，仔仔細細舔了一遍。林宇研的手指有些涼，上面有甜膩的黃油味道，胡椒粉和鹽巴的味道，還有一些說不出來的香氣，可能是洗手皂留下的味道。韓誠含着，輕輕吮吸了會，心想，宇研果然不會說謊，味道真的很不錯。

等到他終于把那根食指吐了出來，擡眼看看，才發現林宇研整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裏，臉上紅透了。他心裏促狹，作勢還要去吃中指和拇指，林宇研仿佛遭了電擊一般趕緊把手抽了回來。

“不是說好了讓我嘗嘗味道的麽？”韓誠打趣。

“你不是嘗到了嗎！剩下的歸我了，你別搶。”林宇研真的把另兩只手指塞進嘴裏快速舔了舔，洗幹淨手，穿上外套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兩人來到大廳，張天和孫美娟早就等在那裏。韓誠問，“那幾個呢？不去？”

孫美娟這才反應過來根本沒叫他們，趕緊掏出電話。不一會，安姝和李天童從二樓下來，楊一名則從自己房間走出來，經過韓誠的時候，還盯着他的臉瞧了一眼，看得韓誠莫名其妙的。

收拾停當，準備出發，這次是李天童開車。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座駕竟然是輛路虎。楊一名坐副駕駛，韓誠和林宇研坐後排，另一個是安姝。張天則開着那輛吉普跟在後面。

一路上，李天童開得風馳電掣，頗有出租車女司機的風範，在根本沒車的郊外大路上開出了城市幹道上加塞、搶燈、急剎急停、并道超車的風采，吓得林宇研臉上直泛青。安姝也不知道是真的害怕還是裝的，每次急轉彎必要往林宇研的方向靠，林宇研自顧無暇，哪還顧得上照顧她？于是韓誠一手緊抓住扶手，另一手摟着林宇研，時不時還得抓着點安姝，短短二十分鐘的車程下來，覺得自己胳膊都要斷了。

到了景區，張天付了門票錢，吃飯是林宇研買的單。吃過了飯，衆人來到溫泉旁，林宇研正要掏錢包，韓誠壓住了他的手，“我來。”

“韓誠你……”

“就這麽幾個男生，也該輪到我了。”

聽了這話，林宇研嘴動了動，沒再說什麽，讓他付了錢。別人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倒是楊一名不知道戳了哪根神經，哼了一句，“喲，挺有錢，這是剛做了筆大買賣吧？沒本的買賣，最近也不大好做哦，查的緊。”

韓誠瞥他一眼，嘴角一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好說好說，還過得去，好歹沒淪落到吃軟飯的地步。”

沒人聽出他在打什麽機鋒，包括楊一名本人。但是這不妨礙他對于韓誠竟然反駁自己而感到萬分不滿。還在糾結該怎麽回擊，李天童不耐煩地喊了他一句，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後了一大截，趕緊跑幾步跟上。韓誠在隊伍尾巴上晃着，還有心和他搭話，“一叫就過去，真聽話，我家阿黃就不懂這個。”

楊一名停了腳步，“怎麽個意思？”

“沒啥意思。對了，你在A大學什麽的？”韓誠換了話題，臉上還帶上了貌似真誠的笑。

說到這個話題，楊一名頓時自豪起來，挺胸道，“主修英語，輔修德語。我念的是雙學位。”

“哦，英語。外語系的？你們這些高材生，出去補課能掙不少錢吧？”

楊一名笑容矜持，這個韓誠，雖然家庭差品行差履歷不良，還挺會唠嗑的。他自謙地說，“我一般不帶補課，會做做面試指導一類的。主要精力在學習上，所以帶的學生不算多，一個月也就能賺個幾千吧。有空了多做一點，也就一兩萬，也不算太多。”

韓誠繼續笑，點點頭。之前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終于得到了證實。他說怎麽這人說話怪怪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在針對自己，原來是位老熟人——咖啡屋裏跟宇研通電話的那位楊學長嘛。可惜自己已經不記得初中有這麽一號人物了。

希望他識相一點，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好不容易和宇研一起出來玩，最好不要壞了大家的心情。不然的話。呵呵。

……

換衣服時，看着幾位男士一水的泳褲，韓誠傻了眼。他這輩子都沒洗過溫泉，還以為是大澡堂子那種，不用穿衣服的。看來不是——那麽現在怎麽辦？

“宇研，我穿褲衩進去行麽？你看我這是四角的，比你那個還長，不算流氓吧。”

林宇研很肯定地告訴他，不行。還好，出去就有賣泳衣的，林宇研穿着個小泳褲一溜小跑去買了一件，發現沒帶錢，又一溜小跑回來拿錢包。一波三折，終于讓韓誠不至于裸奔出場。

到了湯池，幾個女生早就下了水。李天童噗呲一聲樂出來——“韓誠，你怎麽比我們還矜持，你大姑娘啊？怕看啊？”

張天一攤手，表示，你看，我早就說過了吧。

一溜光膀子小褲衩裏，只有韓誠套了個老頭衫，說啥不肯脫下來。剛才在更衣間，張天和林宇研已經勸過他一輪了，他就是不聽，非要這個樣子出來，結果遭到了以張天童為首的女孩子的語言攻擊。韓誠巍然不倒，用肢體語言表示你們愛說說去，我就是不脫。那邊楊一名陰沉沉冒出一句，估計是真怕看吧。怕你們看到點不該看的東西。

孫美娟切了一聲，有什麽不該看的？游泳圈？小肚子？你看張天還不是勇敢地活在天地間。張天無端中槍，望着自家女朋友，掂掂肚子上一團油，心中淚兒流。女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成一團。

但是林宇研沒有笑。他突然意識到，楊一名也許是對的。而韓誠盯過去的眼神，讓他心中一陣發緊，他怕韓誠會在這個場合，将楊一名一拳撂倒。但是韓誠沒有，他盯了一會，扭頭回了更衣室。

林宇研快步趕過去。進門前，耳邊隐約聽到楊一名的聲音，似乎在繪聲繪色講起一個故事，一個他聽過，但這輩子都不想再聽一次的故事。

“你給我閉嘴！”他轉身大吼，兩個拳頭緊緊攥在一起。在場衆人誰都沒見他這麽大聲講過話，都吃了一驚。林宇研并不看他們，扭身進了更衣室。

韓誠正在那明晃晃禁止吸煙的牌子下，抽着煙。見他進來，還笑了一笑，

“宇研，不錯，挺威風嘛。”

“你要是不願意脫，就不脫。大不了我們不和他們一起洗了。這裏有夜場，我們兩個留下，單獨洗，洗完了去吃夜宵，吃完了找個旅館住，不回去了。”

韓誠捏了捏他氣鼓鼓的臉。

“那都是你的朋友，同學。你這樣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張天不會和我生氣。別的人，願意生氣就氣吧。反正也不熟。”

安姝妹子，你很慘啊。韓誠心裏想，不過他并不同情妹子，還生出幾分幸災樂禍來。

“你看，你都不在乎，我就更不在乎了。我主要是怕對你不好。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交了我這麽個朋友。”

“怎麽個朋友？我覺得你挺好。”

韓誠笑，一伸手脫了老頭衫，咬着煙頭問，“挺好？”

林宇研沒言語。韓誠身上，大大小小十幾處傷疤。有的很淺，只是皮膚顏色與周圍不同，還有一些，蜿蜒扭曲地掙出來，能看出在受傷的當時，傷口有多深。林宇研的手指在上面拂過，最後落在了韓誠的後腰處。那裏并沒有什麽疤痕，但是林宇研知道，這裏曾經受過怎樣的傷，他不知道韓誠身上還有過多少這樣的舊傷。

“挺好。”林宇研肯定地說。

“你覺得好就行。”韓誠把老頭衫丢進更衣櫃，站起來，拉着林宇研，“愣着幹嘛？走，泡溫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