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平安夜

韓誠走進房間的時候，所有人都蹭地站了起來。八個小時過去了，沒有人敢相信，他真的回來了。張天第一個迎上去，韓誠發梢眉毛都結着冰，嘴唇幹裂，上下嘴唇的黏膜粘在了一起，一張嘴，裏面都是血泡。他的眼睛凹下去，只一夜，似乎就瘦了許多。

“楊一名回來了，林子吃了藥，已經退燒了！韓誠你，你沒事吧？”

韓誠甚至都沒有力氣去看一眼林宇研。他掏出藥，手顫抖得拿不住，那藥盒啪地掉在了地上。韓誠也沒有去撿，只是向張天點了點頭，就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

睜開眼，第一樣映入眼中的，是輸液架。韓誠眨眨眼，擡起手臂，看到那輸液針頭，才确定自己是躺在醫院裏。病房溫暖、幹淨，桌上擺着鮮花和水果，還有韓誠自己的行李袋。韓誠慢慢坐起身，感覺雙腿酸疼得要炸裂開，想要喊人，一張嘴，才發現自己嗓子完全嘶啞，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将輸液袋取了下來，拎着走出病房。一直走到走廊盡頭，都沒有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于是他回到病房拿上自己的行李，去了收費處。

“病歷呢？你是哪房的病人？”收費員頭也不擡，韓誠只得折回去，取來了病歷遞上去。“多少錢？”

“一千五百六十七，明細自己去櫃臺機上查，掃碼就行。也可以問住院部要，他們每天會送前一天的收費明細。”收費員說完，見他還不走，總算賞臉看了他一眼，“還有什麽事啊？”

“錢……”韓誠翻包。現金是不夠的，還好卡還在。

“預付款2000，剩下的會退回卡裏，你這個刷信用卡的不能退現金的啊。”

“哦。”韓誠停了手，想了想，又問，“那個，給我付錢的，那個男生，他人呢？”

“什麽男生？”

“就是，挺高挺瘦，長得幹幹淨淨很帥的，叫林宇研，他……”

“每天這麽多病人辦手續我怎麽記得住啊！”收費員非常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但是後面沒人排隊，所以她還是替韓誠看了一眼記錄，“林宇研不是和你一起送來的病人嗎？他早就走了，前天辦得出院。給你付錢的也不是他。叫……李天童。她刷的卡。還有什麽事嗎？”

“沒，沒了。謝謝。”韓誠諾諾，提着行李走出門。走到門口，發現自己手裏還拎着輸液袋，直接把針頭拔出來，丢在垃圾桶裏。

這是市中心的一家大醫院，韓誠對這裏挺熟，附近不遠就是繁華的商圈。今天是12月24日，韓誠的記憶還停留在22日淩晨那縷破曉的晨光中，看着滿街聖誕樹和歡樂的人群有些發愣。街上洋溢着節日的氣氛，小姑娘捧着玫瑰，戴着聖誕帽，商店放着MERRY CHRISTMES和鈴兒響叮當，時不時有人提着一籃子蘋果，攔着經過的情侶，向他們推銷。

韓誠看了一會，坐上了公交車。晚上八點，車上人不多，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車水馬龍，霓虹變幻，外面的喧嚣與歡笑，都與他無關。車子經過大學城，門口一晃而過的是保安隊的小李，不知道他在這個節日裏，會不會想念他異地的女友呢？韓誠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到了教師宿舍的鑰匙，他提起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還有手機，韓誠想，要不要給韓豔豔打個電話？拿出來看看，已經沒電了。算了。洋人的節日……不過也罷，別打擾豔兒學習，他想。

車子一路行駛到破敗的棚戶區，韓誠下了車。街邊的平房，從窗戶裏映出昏暗的燈光，街上除了一個擺攤賣混沌的老頭，再沒有其他人，連路燈都有的亮有的不亮，更顯得陰陰沉沉，毫無生氣。韓誠穿過小巷的時候，有野狗叫了幾聲。他想，這才是屬于他的生活。

家裏沒有點燈。他爸又不在，不知去哪裏喝酒去了。屋子裏散發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韓誠打開窗戶透了會氣，關上窗後又覺得有些冷，就脫了衣服在床上躺着。也許是在醫院睡多了的緣故，他怎麽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