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精神圖景

周清濯撥弄着面前一小堆的木柴讓它燒的更旺一點，他之前并沒有想過自己會連一個來回都支持不下去了，因此身上并沒有準備什麽過夜的東西，好在如今人類的科技雖然發達，但是野外求生依舊是軍校的必修科目。

“聽我說，上校，”葉離糾結了許久還是打算開口：“你是不是對向導有什麽誤解？”周清濯的動作一滞：“沒有，你怎麽會這麽想。”葉離的神色有點複雜：“你知道麽，精神領域的通道只有一條。”周清濯放下了手中的木棒看着他：“所以呢？”葉離有些緊張，他不确定這樣窺伺別人的隐私到底正不正确，可是很顯然如果他不趁此機會将周清濯的問題理順，這個年輕的S級哨兵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弄死。

“精神領域的通道只有一條，意思就是，不論是你的精神體安德烈，還是我們，向導，都是通過那同一條路進出的。”周清濯愣怔的看着他，葉離頓了頓接着說道：“你能召喚安德烈，安德烈可以自由的進出，這意味着，這條通道應該是暢通無阻的。”周清濯的右手捏了捏拳：“抱歉，葉離向導，我覺得這太荒謬了，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通道是我自己關閉的麽？”

葉離點了點頭：“我想是這樣的，上校。”周清濯扭過了頭：“這不可能，我自己都不曾進去過。”葉離聽得出他的語氣不善，也知道自己恐怕是戳到了他的心事，但是對話既然開始就絕沒有中途暫停的道理：“是的，我想應該是您的潛意識告訴自己沒有人可以進去，事實上，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主人打開了精神通道，精神通道的盡頭卻有一扇打不開的門這樣的事情！”周清濯似乎被激起了火氣：“你沒有聽說過不代表不存在！”

葉離盯着周清濯，一字一句的說道：“上校，您自己的身體狀況您應該最清楚，不論如何我希望你都能夠嘗試接受向導的幫助，您不僅是一名戰士，也是S軍的領導人，您不能讓整個部隊都陪您一個人消磨！”

周清濯說不出話來了，自從他的精神力失控，S軍就再也沒有被派遣去過前線，而是一直被勒令在薩馬星駐紮，一開始S軍的人還在寬慰自己就當修整，而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禮拜，就連羅宋那樣的和平主義者都會唉聲嘆氣，他們是哨兵，最能體現出他們價值的地方就是戰場。

“我該怎麽做。”周清濯突然洩了氣，低着頭悶聲道：“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葉離知道他讓步了，也不再追究他和向導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只是挪去了他的身邊，将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上：“聽我說，我會嘗試着走進那條通道，你像白天一樣打開通道就可以，我站在門口，你就告訴自己，這個人是一個向導，他進得去，可以進去，知道麽？”周清濯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葉離頓了頓又道：“我的精神力，恢複的還不是很好，如果你不配合我，我不可能幫到你。”周清濯又點了點頭，啞聲道：“我知道，你來吧。”

葉離面前又是那條通道，四周都是精神保護的白色光芒，通道又狹窄又細長，葉離不确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條路似乎比他白天來的時候顯得更窄更長。“放輕松，上校，我不會傷害你的。”葉離語氣輕快，四周的精神保護似乎又散開了些，但并不明顯。葉離心中一陣懊惱，覺得自己這次真是多管閑事，而且還是明顯吃力不讨好的閑事。

走到盡頭的時候葉離發現自己面前的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早上看到的那扇門只是一扇小木門，比他高不了多少，木板和木板之間還存在着一些縫隙，隐隐透出門後的光來，看上去就和任何一扇農戶家的門沒什麽區別。而如今他面前的這扇門簡直天差地別，一扇足有七八米高的大鐵門赫然展現在他的面前，門栓在他頭頂約半米的地方，又厚又重，各式各樣的鐵釘釘死了整扇門上的鐵皮。

葉離一看就知道這扇門的确是周清濯的潛意識在搞鬼，他不願意讓自己進去，所以即便他自己不知道，但是潛意識仍然拒絕着他的到來。

葉離把自己的精神體從通道裏撤了出來，周清濯沒有感覺到他進入自己的精神領域，自然知道葉離沒有成功，讪讪道：“是不是，不太順利。”葉離氣極，他簡直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感，他狠狠的用自己的手拍在了周清濯的手上：“上校，你給我聽好了！你現在做好自己的精神保護，不論如何都不要放我進去！”

周清濯一愣，還不知道葉離要幹什麽，就感覺到了葉離的精神觸手強行闖入了自己的精神保護裏，這就好像是在隕石雨中駕駛飛船一樣危險，而且周清濯是個S級哨兵，他的精神保護密集而且強大，葉離不過是個B級向導，精神力又沒有恢複，這樣貿然闖進來很有可能會受到傷害。

葉離的想法卻很簡單，周清濯想着不要他進去，所以會有那扇門，那扇門是專門用來堵住那些走通道的人的，但是其實要進入一個人的精神領域還有一種更直接粗暴的方式，那就是直接用自己的精神觸手闖進去。不過現在是法制社會，只有在審判一些罪犯或者做出一些對哨兵犯罪的處決的時候才會用到這樣的方式。

周清濯能夠感受得到葉離的精神觸手在自己的精神保護中橫沖直撞，他一邊要小心翼翼的挪開自己的精神保護來保護這個向導不受傷，一邊又在潛意識裏不希望這個向導進來，一時之間思緒紊亂，精神聯結跟不上大腦思維，竟然真的讓葉離鑽了空子。

葉離覺得自己仿佛是在一片大海中駕駛着一艘小木船，連小木船都稱不上，有可能只是一個小木桶，然後在狂風暴雨和巨浪之中穿行，前往不遠處的一個小島。周清濯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力，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如果這個向導的精神力最後被自己扼殺，周清濯想，自己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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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個涼涼的東西貼上了葉離的嘴唇，葉離一瞬間有些晃神，但是哨兵的精神力已經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允許你靠近我，允許你接近我，允許你的精神與我聯結。葉離意識到周清濯給了他一個短暫的綁定，這樣的綁定很不穩定，也許第二天就消失了，在很多情況下這都會被看作是對向導的一種不尊重，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的确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什麽見鬼的不尊重，讓他去死吧。葉離穩穩的站在了島嶼的岸邊，周清濯在剛剛那一瞬間的的确确是想要給自己一個綁定，而自己的潛意識裏，見了鬼了，自己的潛意識竟然默許了他的這種要求。

葉離憤恨的跺了下腳，似乎踩在周清濯的精神圖景上就和踩在了周清濯的身上一樣。

周清濯就站在葉離的旁邊，看到他這副模樣不僅覺得有些好笑。

葉離瞪了他一眼，這個讨人厭的上校，如果不是他潛意識裏排斥向導，他的疏導工作早上就可以結束了。等到葉離轉過頭看向周清濯的精神圖景時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

哨兵的精神圖景千奇百怪，但是大多數都風景優美，即便是在高地或者雪山，給人的感覺也大多是震撼。而周清濯的精神圖景也很讓人震撼，但是震撼之餘讓人覺得害怕，這是一座孤島，四周都是汪洋的大海，即便葉離現在已經站在了島上，海面上依舊是驚濤駭浪，天空一片灰暗，不時有閃電在雲中出沒，響着驚雷。

而島上更是一片死寂，島很小，葉離甚至可以一眼就望到盡頭，島上寸草不生，只有一些碎石和貝殼，島中央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岩石上蜷縮着一頭傷痕累累的黑龍，它的體型過于龐大而岩石太小，不得不把自己的尾巴卷到自己的身前。

葉離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工作量有多麽的巨大，哨兵的精神過載會導致他們的精神領域裏一片狼藉，大多數情況下只要整理好精神領域裏的一切，哨兵的精神過載就會消失，比如說一個哨兵的精神圖景是一片草原，那麽向導的工作就是幫他清除草原裏的雜草，碎石，或者是一些不該存在在裏面的動物，精神過載越嚴重，精神圖景裏的景象就會越可怕，以前也曾經有過向導為哨兵疏導結果導致自己死亡的事情。

可周清濯的情況比他們嚴重太多了，葉離毫不懷疑，周清濯的精神圖景根本不是這座島，而是這一片海域，他心中的陸地只剩下這一小片孤島，島上住着他的精神體，等到他過載的信息都化作了暴雨，将這這片海面繼續拔高，當這座小島被淹沒的時候，周清濯一定會因為承受不住精神圖景崩潰的壓力而死亡。

可是，葉離突然發現他根本沒有辦法，如果草原是要除草，森林是要殺死猛獸，那麽在這片海域他又能幹什麽，他當然可以也用精神力變出一些工具來，不論是除草的，或者是武器，但是在這裏，難道要他變出個水桶舀幹海水，或者變出個鐵鍬精衛填海麽？

他扭頭去看周清濯，周清濯正好也在看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來：“抱歉吓到你了，我也是，第一次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再說一遍！私設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