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消彼長

趕到山下十裏外涼亭的時候, 天已經完全黑了。

臨近約定的時辰,由遠及近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影衛提醒道:“是攝政王府的十二黑騎衛。按說這些黑騎衛都應該随時守在攝政王身邊的。”

符若初點點頭。

攝政王的十二黑騎衛其實是二十四個人,分為兩班倒, 攝政王出行必會帶上他們。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匹純黑色的馬,這馬還是從北燕進貢的戰馬之中選的最精良的,毛色要求最純最黑,日行千裏夜走八百。馬兒身上的鞍配、馬掌,黑騎衛的馬刀也全都是用北燕的精鐵打造。

這些黑騎衛不僅騎術高超, 擅長馬上作戰, 還有一套配合的馬刀陣法。三人、六人、十二人均能結陣,結陣出擊克敵制勝,尋常高手輕易是無法突破這種刀陣, 普通的士兵,除非是北燕的披甲重騎兵直接沖撞,否則一旦被圍住連跑都跑不掉。

聽馬蹄聲,十二黑騎衛一起出動,這意味着,今晚來的并不是什麽特使, 而是攝政王本人。

符若初趕緊起身走出涼亭之外恭候。既然她都來了,表面上這些功夫做一做又不費事, 她可不會因着這點疏忽被攝政王的人挑禮。

果然十二黑騎衛護着一個騎着白馬的錦衣之人越行越近,更遠處還跟着一隊官兵。

“恭迎王爺!”符若初遠遠便躬身行禮。

“公子初客氣了,別來無恙?”攝政王一身騎裝,翻身下馬, 動作利索,不愧是文武雙全,大權在握, 周身散着一種上位者的威壓。

符若初的影衛都在附近并不現身,她只身一個,年紀輕輕形單影只,穿着普通的常服,在全副武裝的攝政王的威壓氣勢之下,顯得那麽渺小,仿佛能任人擺布。

“聽說你求了醫聖為孟如川療毒?他中了什麽毒麽?”攝政王依然是沒有廢話,直接就深入主題,全然當符若初為下屬那樣對待。

“回禀王爺,孟如川是胎中帶毒,自幼體弱。本來我是為自己的婢女求藥,順便帶着孟如川賣個好,結果那位青山子先生看上了孟如川中的那種奇毒,非要給他治療,才将我們留下。”

“能治麽?治好了他便會感恩戴德,告訴你那件寶物的線索麽?”

“他若是那麽好哄騙,在王府裏早就招了。”符若初臉上浮現起恰當的小得意,信口說道,“那種奇毒根本治不好,最多是用藥物延緩毒發的頻次,讓他晚死幾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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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本王為什麽要見你麽?”攝政王的聲音透着幾分冰冷之意。

符若初疑惑道:“王爺難道是不放心我年紀小見識少,害怕我着了什麽人的道,錯失了關鍵線索?”

“嗯,本王的人發現了婉婷的蹤跡,她或許已經在這山中潛伏伺機而動了。本王之前派了一些高手在藥廬附近護衛,你可曾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是的,我發現了有高手一直在打我們的注意。這次王爺突然傳召我,也正好是個機會。我雖然離開,卻已經在藥廬設了埋伏。一旦孟如川或者他的同夥有任何異動,應該就能守株待兔了。”

攝政王贊許道:“很好,如果這次能捉到婉婷,你打算怎麽做?”

“若賊人不好抓活的,先留下屍首,而後獻給聖上。”符若初說的坦蕩。

攝政王目露怒意,卻還是克制着沒發話,只是質問:“公子初這是何意?”

“他們想破腦子都不會想到我是替王爺辦事。如果我拿到了聖上想要的人頭,他對我一定很是寵信,也會拉攏我參與他們的計劃。而那些計劃,是不是王爺也很想知道呢?”符若初微微一笑,從容回答。

攝政王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詫異公子初怎麽能看的這麽深這麽明白,他此時再掩飾與新帝之間的龌龊顯然已經沒有意義,反而坦言:“那我又憑什麽信你會向着本王呢?”

“王爺手握兵權,只這一條,我肯定是聽王爺的,否則怎麽回北燕?”符若初答的天經地義,“何況三年前聖上就不如你,過了三年王爺如日中天,聖上除了占着那個名號,有哪裏能壓得住王爺?選他,我莫不是傻了?”

這麽多年朝野上下誰不是捧着攝政王,奉承話聽多了,便是聖人對自己的認知也會有了一定的固化認知。論年紀論資歷,論手上實打實的權力,公子初這番評價,怎麽聽都對的很,沒有什麽好質疑。

放眼望去,南昭誰還能與他攝政王劉掣相抗衡,便是聖上,也不過是一個拿着玉玺的擺設。聰明人,不選他,還選誰?

“如果真的是婉婷,你有把握能拿得下她?”

符若初眼睛也不眨的說着編好的詞:“孟如川在我手裏,投鼠忌器。再加上王爺派的那些高手,想必婉婷也只能是自投羅網。若是拿下婉婷,也肯定是王爺的人出力最多,我豈能用此在王爺面前邀功?這才絞盡腦汁想着,借機去聖上那裏賣個好,說不定能打探到什麽消息。聖上與您的實力差的遠,不過他們若暗中做什麽手腳,生些事端,王爺還要費心收拾。不如交給我,提前探知消息,防患于未然。”

攝政王心想,公子初的腦子很靈光,又識時務,如果他立場站在自己這邊,去新帝面前獻媚讨好打探消息不是正好?當然新帝也可能用公子初反過來打探他這邊的消息。可是他又不是傻的,也不可能讓公子初知道什麽有用的信息。

新帝身邊能用的人,不過是二皇子和那個江詠歌而已。其餘都是纨绔少爺酒囊飯袋,比腦子哪個都不如公子初機靈;比實力呢,無非是文人墨客耍嘴皮子,真刀實槍都動不了。

“好,本王就看看你能做成什麽。”攝政王說道,“如果你奉召去到宮裏,也不用怕,我的人會與你聯系。”

“我怎麽分辨哪個是王爺的人呢?”符若初問了一句。

攝政王冷笑道:“你問的太多了。別人還沒有膽子冒充本王的人。”

“若是聖上的人使詐呢?畢竟宮中總有聖上的一些親信才對吧?”符若初還是不甘心。

攝政王招了招手,便有侍從上前,遞上一個錦囊。錦囊上刺繡了一個張開的龍爪,攝政王說道:“凡能出示同樣錦囊的,便是本王的人。”

符若初又笑道:“王爺,這個消息能作價賣給聖上麽?”

“呵呵,你倒是很會做買賣,空手套來,轉手就賣?”攝政王氣笑了,“可惜啊,聖上早知道誰是本王的眼線,他想要的大魚,本王也不能由着你賤賣。本王與聖上對彼此的意圖心知肚明,表面上還要裝的一排和睦,實在是……唉,為何好好的叔侄,走到這一步。”

“是在下莽撞了。”符若初趕緊躬身道歉,攝政王最後這一句感慨,卻萦繞在耳邊。攝政王是真的感慨,還是假做仁義,也許兩者都有,界限早就模糊不清?

如果一直進退有度,不貪不求的人,必有大圖謀,攝政王還不敢用呢。公子初得寸進尺,頗會順杆往上爬,不過有貪念的人比無欲無求的好控制。

好控制,用完了,也還是要殺。放虎歸山,來日必成後患。

符若初趕回藥廬的時候,夜已深,她還是去了密室。這種時刻,她要親眼看着孟如川無恙,才踏實。

婉婷的頭顱做了處理,容顏栩栩如生,靜靜安放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裏。身首分離。她無頭的屍體穿着盛裝躺在棺椁之內,全然不見了生前那些滄桑與急迫。就如同所有已經死了的人一樣,生前無論多麽風光,死後也只是靜靜躺這麽大的地方。

符若初問道:“如川,你好一些了嗎?”

孟如川卻答道:“在下的傷勢已經無礙,公子去見攝政王,可有什麽麻煩麽?”

他總是這樣,可以忽略自己的傷痛,只關心着她的所謂大事。

“攝政王已經被我說通了,接下來一關,是面對二皇子,也可能會見到新帝。不過我有把握,能說動新帝。”符若初柔聲說,“不用擔心我,倒是你,這麽不小心,左手掌的傷口又裂開了,才剛給你包紮好的細布又染紅了。”

如果不是公子初提起,孟如川并未覺得,身上的痛一直都在,痛久了也就不覺得了。手掌的傷當時是為了取信江詠歌,他自己刺的,很有分寸。看着流了不少血,實際上卻沒有傷到筋骨,不影響今後施展武功,甚至現在用這只手提筆寫字都沒什麽問題。無非是傷口滲出的血,會弄髒什麽東西。

從沒有人會關心這種小事。

符若初還自顧自的又拿了傷藥出來,試圖拆開他手掌的繃帶:“我最怕痛,稍微劃傷手指,就痛的什麽都不做,傷口沒有愈合之前,連水都不敢沾。你身上那麽多傷,要有多麽痛,怎麽才能忍的住?”

“習慣了,就不會覺得那麽痛了。”孟如川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順着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可是聽着公子初關心,他就會覺得舒服,無論聊什麽,他都會感到有趣,會忘了一直糾纏在身上的傷痛。

“是不是我說什麽,你都會應聲,無論多麽無聊,你都會假裝聽的很認真?”符若初推測着,以孟如川的聰明,應該不喜歡聽她這種傻話。

孟如川笑着搖頭:“不是,公子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說什麽都好聽。”

他是喜歡她現在的嗓音麽?那真是可惜了,等着那藥配出來,她吃了之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嗓音了。那時候他還會如此耐心聽她胡言亂語麽?

“等我将來變了聲音,怕是沙啞難聽了。”符若初自嘲。

孟如川說道:“我已經變了聲音,你覺得難聽麽?”

“不難聽,還覺得挺好聽的?”符若初一點也不是奉承。孟如川的聲音帶着一種成熟男子的韻味,她形容不出來,就是能讓她覺得舒服。或許別人聽了也是這樣,并不獨獨是她這般輕易就陷入其中?

當晚,青娘帶着棺椁,從密道那一頭離去。

符若初則離開了藥庫,在藥爐內的客房休息。大家也看到孟如川終于被帶出了藥庫,送到了診室,應該還在治療之中。

當晚藥廬起了一陣騷亂,據說有一夥兒逃犯流竄到這裏欲行不軌,被公子初的人圍剿滅殺了。匪首正是益親王餘黨,罪臣孟澄海的外室婉婷。

聖上聽聞此事,龍顏大悅。三年前,益親王謀逆之時,婉婷帶了一衆亡命徒闖入皇城欲行刺當今聖上,在此役之中大內高手幾乎全部折損,包括第一高手段偉誠在內,實在是恨婉婷入骨。

聖上随後下诏,讓北燕質子當日晚帶着婉婷的人頭入宮面聖,還宣了不少年輕才俊一起,在宮內大擺筵席一起慶賀。

召見的時間很急,符若初接到聖旨是上午了,必須趕緊帶着人從龍隐山往回趕。進宮面聖,可不是随便就能去的。作為北燕質子,有一套官方的朝服在質子府裏放着,面聖也必須提前沐浴更衣齋戒以示敬意,哪怕被召見是因為立了功。

面聖之前這一套繁瑣禮儀,沒有幾個時辰弄不完。

符若初讓月香等女眷乘坐馬車,她為求速度,快馬加鞭往回趕,除了闵七和影衛,只帶了主動追随的孟如川。

時值正午,符若初這一批人先一步趕回了質子府。

符若初自去忙那繁瑣禮儀。孟如川卻回到了那間耳房之內,躺倒在榻上閉門不出。如果他跟着大隊人馬雖然有車坐,卻還要煩勞公子初額外安排人手護着他的安全,防着其他居心叵測的人。但是他跟着公子一起快馬騎行,防衛力量就可以更加集中,省了旁人不少麻煩。

苦的,無非是他自己,快馬颠簸,傷口再次崩裂,浪費了之前公子為他親手包紮的那番心意。

昏睡之間,房門被人推開。

孟如川剛才實在是精疲力盡,并未落下門栓,再者他不過是官奴身份,能有遮風避雨的地方歇着就好,何必鎖門?

“如川,你還好吧?我忽然有些心慌不安,想着還是讓你随我一同進宮可好?”符若初親自拿了一套嶄新的高級侍從衣物送到了孟如川的房間之內。

孟如川一下子清醒過來,翻身而起。之前騎馬颠簸,不只是繃帶被綻裂的鮮血染紅,便是最外邊的袍子也能看到血漬滲出。

他答道:“公子不要擔憂,我已經吸收了一些內力,若遇到危險,我可以護你。”

“你舊傷還沒好利索,別逞強。皇宮大內,有的是護衛,沒人敢随意動粗。”

孟如川卻擔憂道:“公子入宮面聖的時候不能帶影衛,護衛也不得帶刀,若有人行刺公子……”

“攝政王和新帝目前都沒有殺我的意圖。”符若初忽然醒悟,“對啊,或許是北燕來了什麽‘朋友’,看不慣我春風得意。”

孟如川見公子初已經穿戴好,他提了一口氣,迅速将身上這套衣服扯下來。

符若初忽然轉身離去。

孟如川自不會覺得奇怪,難道他還盼着主子給他更衣不成?他也不耽擱,将舊衣撕成了幾條,在原本滲血的繃帶外邊又裹了幾圈,不至于弄髒了新的衣袍。

他剛剛穿好衣物,卻見公子初端了藥盒和清水進來,原來公子突然離開是為了給他拿療傷的藥物麽?

“你怎麽這麽快就穿好了?”

“嗯,不勞公子浪費時間。”孟如川提醒道,“既然公子預感到危險,不如早些出發。從質子府到皇城還有一段路。”

“路上你先歇歇,皇城之內規矩雖然多,在路上我還是能安排足夠的人手自保的。”符若初帶着孟如川走到了碼頭,上了宮裏派來迎接的宮船。

這種船無論船身大小,船頭都雕成龍頭的樣子,打着皇家的番號,湖面上的其他船看到這樣的宮船,肯定會讓路繞開,以确保宮船不受阻。

“這就是權勢的威力。”符若初看着那些避讓宮船的其他船只,想着貴人們出行,從來都讓庶民退到兩旁的排場,輕聲嘆息道,“坐在那個至高的位置,會擁有普通人無法想象的權力,權力又會帶來財富和便利,對旁人生殺予奪随心所欲。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坐到了那個位置,請提醒我一定不要忘記初心。那天,在藥廬我說的都是真的,但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麽時候,不知道我的理想能否在有生之年實現。”

“公子,你一定可以的。”孟如川的聲音也不大,卻透着無比的堅定。

有孟如川這句話,符若初的心神也稍稍安定下來。

孟如川上一次進入皇城的時候,還是三年前。偷偷摸摸從湖中泅水,鑽入內應事先剪斷了攔網的水道,由水路入到皇宮內的禦花園。

那時是三九嚴寒,不過杭城地處中原南部,便是下雪天,流水也不會完全凍住。只是表面那一層浮冰,冰下的水越往下甚至還會越溫暖一些。

婉婷當時并不想讓他去,天寒地凍他的毒發會更加頻繁,何況是泅水,習武之人有內力支撐,但是要在冰冷的水中潛伏那麽久,體弱的會極為難過。

饒是孟如川內力很強耐力驚人,他仍然吃不消,上岸之後,找僻靜處調息片刻落下了一程。再趕過去,發現婉婷他們被十幾個大內高手圍攻。往內的宮殿裏,可以望見是尋常的侍衛用血肉之軀一層層圍起人牆,宮殿當中是二皇子一身騎裝,手持盾牌和長刀,用自己的身軀擋在當今聖上之前。

二皇子對聖上一片維護之情,不用說,大家也看得到。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真的很讓人羨慕。也不知他們會否一直這樣?

“想什麽呢?”符若初問了一句。

孟如川的思緒回到了眼前,近在咫尺,坐在身邊的是公子初,他自己選的,今後要追随的主公。他們也算是同門,星月門的同門。

公子待他的好,從不只是嘴上說說。那些關懷和照料,那些信任與托付,公子初從未吝惜。

“我在想,一會兒公子去面見聖上的時候,我會見到誰。如果被人分開的時候,公子遇到了危險該如何救護。”孟如川自認為是更熟悉皇城之內的每一條路,如果真有刺客不是新帝或者攝政王的人,那麽他們最有可能會從什麽地方下手,他都清楚。

“別想那麽多,我盡量随時都與你在一起。沒你在,我不踏實。”符若初在他耳畔柔聲說,“來,多吃點東西,在宮裏許多事情都不方便規矩太多。那所謂的宴會,等飯菜端上來真正能吃的時候早就涼透了,一點都不好吃。”

“公子似乎很有經驗?”雖然飯菜冷熱鹹淡與否,孟如川并不關心,不過他還是很感興趣公子初經歷過的事情,想要了解更多。這樣才能想公子所想,做到讓公子滿意。

“哪裏的皇宮都差不多,廚房用火用刀又滿是油煙不潔之地,不會離着主要宮殿太近。舉行這種招待外人的宴席,廚房離得那麽遠,傳菜的過程中雖然能保住溫度,可是上了席面也不可能上一道就吃一道。皇家宴請講究牌面,飯菜都擺滿玲琅滿目看着喜慶,聽着貴人們祝酒互飲,等真正可以動筷子的時候,也都涼透了。”

在南昭的宮船之上,遍布各種眼線,他們也只能聊這些沒什麽內容的話題。她其實很喜歡給他講,講她曾經熟悉的宮廷生活,滿足他的好奇,讓他放松下來,不必時刻緊繃着,也能轉移一下精神,忘記身上的痛。

“我們北燕的皇城燕城地處北方,一年有六個月都很冷,許多菜剛上桌就會涼。于是我們那裏的廚子想了一個招數,做了一種鍋子,下面能放碳,鍋裏的水一直熱着。等水燒開,放入切好的肉和菜,煮熟了再沾着一些事先調好的醬料。味道可鹹可淡,都可以調節,很是方便,也一直不會冷。時令蔬菜各有不同,肉也是分了好多種,鍋裏什麽都能煮。改日你和我回到北燕,我定要請你嘗嘗。”

“光聽一聽就覺得好餓。”孟如川啃了一口硬邦邦的幹糧,一臉向往道,“公子,可一定不能食言。”

正在此時,忽然有一個陌生人以傳音入密對符若初說道:“公子初,小心宮內有人要殺你,就在今晚的宴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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