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王府賞花
次日是個晴天。天上一絲雲彩都沒有。
符若初帶着闵七和護衛們依然是坐着質子府的小破船去了攝政王府豪華的私家碼頭。這一次她不再是忐忑不安, 一回生二回熟,這已經是第三次登門了。何況宮宴上她的确算是出手相助,這一次來攝政王府吃酒賞花, 不虧心。
這次迎候的還是上次那個管家,不過人家的态度已經轉變了許多,收了同樣寒酸的打賞銀子,依然笑得一臉谄媚。
管家直接引着符若初去了大公子的院子裏,那邊已經在花廳裏鋪開了席面, 距離午飯時辰尚早, 這會兒桌子上擺着茶水點心,有歌姬彈唱。
符若初注意到了那一個端茶倒水的美姬,好像就是上一次她送給大公子的那個, 北燕麗妃安插在她身旁的眼線。這才過了十天半個月的,這姑娘看起來清瘦了不少,眼角隐有淚痕,難道在劉勳這裏過的并不開心?
誰家的後院,女人多了都是一樣的,免不了勾心鬥角相互算計, 不過這美姬吃的就是這口飯,到了劉勳這裏又不必再做什麽刺探情報的事, 本該是悠閑無比啊。
公子初入席之後,劉勳寒暄一番,便說去書齋請弟弟劉貿,還解釋是父王布置了許多課業給劉貿, 輕易是不準其大白天的宴飲,唯恐其空耗了時光。
待劉勳起身離去後,那個美姬便湊了過來, 為符若初添茶。
左右無人注意,那美姬便低聲哀求道:“公子,奴婢知錯了,請公子将奴婢帶回質子府吧。”
符若初皺眉道:“當日送你來王府,你不是很高興麽?大公子英俊風流,對女人一向關懷維護,你姿色也不錯,難道讨不得他的歡心?”
那美姬的眼圈立刻紅了:“碧桃以前不知天高地厚,有眼無珠,未曾與姐妹們好好相處。到了這裏才發現,這裏的女人都是黑心腸,互相算計,容不下奴婢。大公子雖然憐惜奴婢,可大公子越是寵奴婢,其他人就越是恨奴婢。”
符若初心中暗笑,這就對了。這美姬容貌出挑,好色的劉勳圖新鮮肯定是日日寵愛,其他美姬看了豈能不嫉妒。女人們的嫉妒很醜陋,有時也會很邪惡。尤其是這種在南昭沒有根基出身卑微的姑娘,更是好欺負。
闵七在一旁聽得也是恍然大悟。之前他還以為公子心善,對于想攀高枝的美姬還送一條好出路,卻原來是推了一把去火坑。劉勳畢竟是男人,管不到後院裏那麽多污遭事情。越是對這美姬寵愛,這美姬又是生□□顯擺的不知收斂,肯定要被其他女人群起而攻之,日日如履薄冰,說不定哪天就被人算計死了。公子借人之手給她一點教訓,這美姬也性情太張揚,活該長記性。況且麗妃在北燕一直不消停,成日裏給皇後找事情,麗妃的眼線被玩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符若初故作膽怯道:“這事怕我也不能做主了。畢竟當初是将你送來賠罪,你本人也是願意換個更好的去處,我豈能再将你要回去,出爾反爾?我在大公子那邊哪有那麽大的臉面?你當攝政王府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被公子初從攝政王府裏撈回來的影十三,躲在暗處強忍着笑。公子這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這溫吞懦弱的模樣裝的還真像,以前他怎麽就沒看出來?影十三當初就對踩低捧高的碧桃很是不喜,她嫌棄質子府寒酸,公子初沒有寵幸她,她空負年華欲攀高枝,如今見她日子過得不好,影十三的內心其實是爽快不已的。誰叫你當初不跟公子一條心?現在吃了虧還想回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全然不知已經被鄙視的碧桃繼續抹淚,試圖以柔弱之姿博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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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若初瞥了一眼,心想如果自己是真男子或許會被美人落淚打動。可惜了啊,她耐着性子不鹹不淡安撫了幾句,又趁火打劫道:“不如你将與麗妃那邊通消息的路子告訴我,我或許會考慮幫你過的好一些。”
原來公子初早就知道她是麗妃的人,所以當初才不與她親近麽?碧桃後知後覺,這才想通之前的道理。緊接着她又燃起了熊熊鬥志,畢竟憑她的姿色,豔壓群芳,本該得到公子初青睐才對。天高皇帝遠,她這種小眼線根本指望不上北燕那邊麗妃的佛照,還不如早點歸附了公子初。
碧桃再不猶豫,将自己所知如何與麗妃的人聯絡,以及這條線上都還有誰,一一交代了。
符若初覺得碧桃腦子不笨,受了一番苦,居然想明白了要靠着她這個公子才有好日子的道理。
她便說道:“你莫要擔憂,一會兒我尋機會向大公子提一提,他若真是寵愛你,也一定見不得你被人排擠才對。不過你既然跟了大公子,便是他的人,莫要再說什麽回我身邊的話。大公子會不愛聽的。你求的無非是少受苦,只要在攝政王府裏站穩了腳跟,總比在外颠沛流離要好。”
碧桃趕緊表忠心:“公子,碧桃不怕苦,碧桃想跟着您。”
“新帝已經下旨,我這就要被派去南境,一路少不了窮山惡水旅途勞頓,你跟着我還是回到質子府的院子裏受冷落,哪一條路都不比你留在攝政王府裏舒服,對不對?我這都是為你好,你可要想清楚。”
碧桃面露猶豫之色。
這時劉勳和劉貿兄弟兩人已經來到花廳之上。劉勳讓仆人将府裏精心栽培的幾株蘭花擡了進來。
尋常人養花都是栽培在園圃之中,若是要看,需要走到園子裏去,但是露天栽培的花,刮風下雨就會被影響,很可能等不到開就死了。于是富貴人家專門采買巨型的缸或盆,安排懂行的仆人栽培名貴的花。遇到天氣不好,直接将花放到房內,夏季制冰降溫,冬季燒炭取暖,普通百姓都沒這等舒适的生活,花卻比人嬌貴住的也舒服。
如此精心照顧,等着花卉盛開,就可以拿出來賞玩炫耀,擡去廳堂之內,客人們品評起來就十分方便。
符若初上一世在後宅之內,成日裏也就是與其他貴婦們辦個宴席,賞花啊、賞雪啊很常見,附庸風雅。不過北燕很少見這麽金貴的蘭花,那邊像這樣喜暖的花卉只能養在溫室裏,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現在想想有這些錢還不如養馬冶鐵造兵器,再不濟多買些糧食。
所以,在劉勳向她顯擺那些蘭花的時候,她就裝作初次見到這麽美的花,一臉土包子沒見識的模樣,一個勁誇贊就好。而且還不用咬文嚼字吟詩作賦,越是讓劉家兄弟覺得她才疏學淺越好。本來,她才十四歲,文采上一貫都是靠着陳奉,劉勳以己度人也不會覺得北燕質子能有什麽真學問。
今日符若初連陳奉都沒帶,直白誇贊,不加潤色毫無文采,聽起來卻別有一番質樸風味,更顯真誠。
劉貿卻覺得這北燕質子粗俗鄙薄,連花都沒見過,一聽也是不通文采,說話直白沒有引經據典。願還想着切磋幾句詩文,頓時又覺得浪費了自己的心血。劉貿興趣缺缺,看着花暗自感嘆,想着還不如回書房多讀幾頁書。
“兄長、公子初,花也看了酒也吃了,我那邊還有父王布置的課業沒有完成,先行告罪不能繼續奉陪了。”劉貿客客氣氣說了一句。
劉勳知道弟弟與他們不是一路人,硬要作陪無趣的很,今日給個面子出個場,陪着喝了幾杯,也算是表達謝意,便不攔着,讓他走了。
等着劉貿走後,劉勳更放得開了,抱怨道:“我那弟弟從小被父王看着讀書,腦子都傻了,除了做功課別的都不懂。連賞個花,都想的是詩文,也不知想點別的。”
“人比花嬌。”符若初趁機接口道,“不知我送的那個美姬,是否能稱大公子心意?”
一提起碧桃,劉勳趕緊将她拉在了懷中,一番上下其手,壞笑道:“這碧桃果然是貼心懂事溫婉可人,難得還是處子之身。當初這麽個美人藏在你那裏,居然能忍得住不染指?”
符若初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年紀小,身體又不好,原想着等再過兩年,長大一些再玩。這碧桃是我二十幾個美姬之中姿容最好的,正值豆蔻年華,若再等恐怕就不如現在銷魂了。大公子一表人才,又懂得憐惜女人,碧桃跟了你,肯定比跟着我好。”
這種不露痕跡卻句句拍馬的話,讓劉勳頗為受用。
符若初知道誇贊一個男人,就要說他比另一個男人強,不只是出身見識,還要誇那方面的能力。對劉勳這樣的人,硬要說他學富五車文武雙全,他自己都不信。但是說他懂得憐惜美人,雄風赫赫,劉勳自己肯定是信的。養着一院子争風吃醋的女人,他那方面一定很是在行技術高超,才會讓女人們對他念念不忘。
正當劉勳被誇得飄飄然的時候,符若初突然話鋒一轉,嘆了一口氣道:“可惜剛才碧桃卻私下裏央求我,說想要我将她帶回去。”
劉勳頓時一臉怒容看着碧桃。
碧桃在他懷中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符若初就解釋道:“我仔細一問才知道,碧桃并非覺得大公子不好,相反的她很感激能得大公子寵愛。可惜她出身卑微,大公子後院裏那些女人們一個個都多少有點來路,嫉妒她得寵,暗中欺負她。她在大公子面前不敢半分抱怨,唯恐傷了姐妹和氣,只能是自己忍着委屈,平白瘦了許多。她一直在大公子身邊伺候,你沒覺得。我這種外人,多日不見,乍一看還是能分辨出她清瘦了。”
劉勳聽後,将碧桃抱的更緊,安撫道:“剛才是我錯怪你了。碧桃別怕,到底是哪個欺負你,我這就将她發賣了。”
碧桃這會兒因着緊張腦子格外清醒,哽咽道:“大公子切莫為了奴婢随便發賣別人,今日大公子寵愛奴婢,能為了奴婢這樣做,明日奴婢失了寵也只是落得被發賣的下場。那時還望大公子可憐,将奴婢送回質子府。”
劉勳的本事都在嘴上說說,根本不可能真就發賣了後院的女人。那些女人都是各方送來的眼線,他就只能玩玩,不喜歡的頂多是冷落了不玩,要想發賣,還是要請示了父王才行的。
“我最是喜歡碧桃的貼心,懂得為我着想。那你說,該怎麽辦?”劉勳将問題又提了回來。
符若初早料到劉勳就這點本事,于是啓發道:“大公子在京中這麽多年了,可想過去外邊走走看看?到時候只将你喜歡的女人帶在身邊,不就行了?”
“別提了,聽說你和江詠歌要去采買南境特産和美人,我也問了父王想要跟着去,結果父王沒同意,還将我狠狠訓斥了一番。”
符若初不解道:“這是為何?”
劉勳神神秘秘說道:“父王是怕我跟着你們不學無術,搜羅美女玩瘋了。我平生就這麽點愛好而已,父王還攔着我。我大着膽子争辯了一句,父王居然沒有繼續罵我,而是同意放我出來,可惜是派我去北境犒勞将士。當然肯定是要安排正經的官差一起,只讓我跟着漲漲見識罷了。”
符若初心內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咱們一個去南邊一個去北邊,怕是只有年底才能再見到了。北邊可比南方冷,大公子出門記得多帶些衣裳。碧桃熟悉北方的氣候,又是知冷暖會按摩的,大公子不妨将她帶上。”
“原本我不想帶這些麻煩的女人出門,經你這樣一講,還是應該帶上一兩個知根知底的,免得旁人再塞給我一些來路不明的,用着不踏實。”劉勳果斷下了決定。
符若初給了個恰如其分的會意表情,這事便不再提。
劉勳卻想着:“公子初,你若是在南邊見到了美人,除了給聖上和二皇子搜羅,不如也替我相看一二?以你自己的名義,便是你收用過的,我也不嫌棄。畢竟咱們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混着穿也沒事。”
符若初內心莫名抵觸這樣的說法,身為女子便是如此悲哀麽?不過面上她還是要做到位,違心的繼續順着劉勳的毛。
兩人又吃了一些酒,劉勳感覺困乏,符若初便趁機告辭了。
回到質子府,找了穩妥的地方,闵七才擔憂的問道:“公子,攝政王安排劉勳去北境是什麽意思,莫非是不信我們追查的方向?他另有途徑,找到了山海圖的線索?”
“別擔心,或許只是攝政王想要歷練長子。畢竟宮宴之時,劉勳救護幼弟劉貿,那等兄弟情誼和勇氣可嘉。犒勞邊境是肥差,提前與軍系搞好關系,未來若是有戰事,劉勳挂名參加也便有了來由和一定的基礎。”
符若初分析完又回憶上一世有關劉勳的情況。上輩子劉勳到死也沒離開過杭城,一直過着醉生夢死的日子。這一世為什麽他會被攝政王派出去呢?或許是用他做障眼法,暗中另外安排了什麽人,去追查北境逐月國遺族的事?
攝政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婉婷或為逐月皇室後裔,現在婉婷已死,攝政王難道懷疑婉婷的部衆會藏在北邊,這次打算一舉成擒斬草除根?
又或者,攝政王只是例行的派人去北方邊境巡視,查看北燕的布防,一旦發現北燕有什麽不妥當的動作,他就會做出對應的調整?
“闵七,你知會一下北燕駐軍,讓他們小心南昭的探子。”符若初說完又解釋道,“攝政王的安排很突然,他估計也能猜到劉勳會毫不設防将下一步出行計劃轉告給我,所以劉勳明面上這條線,很可能只是障眼法。他背後有沒有暗線,有否其他人帶着特殊任務去北境意圖不軌,需要費一番心思查探。但是那個碧桃,先不要用。”
闵七不解道:“臨別之時,碧桃一看就是感念公子恩德,三言兩語為她謀了個機會。劉勳出門肯定要帶着她,讓她為公子刺探情報有何不可?”
符若初搖頭:“碧桃能輕易放棄對麗妃的忠誠,換成是我,你以為她就能心口如一傳遞情報了?這種牆頭草的女人靠不住,必要的時候用她散布一些假消息,争風吃醋鬧亂子,拖累一下劉勳便可。其他的事情不要指望她,更不能讓她知曉我們的情報網。”
闵七應下。
符若初又說道:“碧桃今日告訴了我麗妃那邊一條線上幾個人,你都摸排一下,盯住了。麗妃那邊除了明面上這個碧桃,肯定還有其他眼線。他們若有什麽行刺計劃,說不得我們就能提前發現了。接下來我随同欽差南下,路途遙遠波折,麗妃他們如果雇傭江湖高手行刺我,肯定比在杭城這裏方便的多。”
闵七不免擔憂道:“公子這次去,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該如何是好?”
“江詠歌是原大內第一高手段偉誠的弟子,我若是能得到他的幫助,應該性命無憂。”符若初自信道,“再說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路上正好勤加修煉,與人實戰切磋,或許進境能更快一些。”
與闵七讨論完出行的安排,再看天色居然已經到了晚飯的光景。
符若初匆忙吃了幾口飯,便将孟如川叫到卧房之內。她忙了一天,吃飽喝足,終于到了晚上,該與美男一起放松一下心情了,等等,她想什麽呢,明明是該為美男療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