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深情回應

次日一早, 江詠歌就帶人去了城外南境駐軍大營。

符若初礙于北燕質子的身份,并沒有跟去,也沒有安排人去。表面上的理由是臉上有傷不雅觀, 在上賓館裏貓着。江詠歌體諒其知情識趣,心內也降低了不少防備。

北燕質子不過十四歲,江詠歌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擔憂什麽,他難道還會怕一個小孩子?

符若初等着江詠歌帶着人都走了,才施施然的去了孟如川的房間。那是正房旁邊一間耳房, 面積不大, 開門是床,連擺放一套桌椅的地方都沒有,只一個矮櫃子, 兼做桌椅。

如今上面放着一些飲食,不過都涼了。

“如川!”符若初坐在床邊輕輕叫了一聲。

孟如川趴在床上沒動,卻睜開了眼。他赤着上身,雖然敷了藥,不過脊背上一片猙獰,動一動就會很痛。

“早上還沒吃東西吧?”符若初關切的問。

孟如川說:“嗯, 不想吃。”

“闵七下手夠狠的,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符若初有點心虛。

孟如川的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委屈道:“痛,夠不到吃的。”

符若初知道他這是撒嬌呢,當年在攝政王府的地牢,還有後來受傷奔波, 孟如川眉頭都不眨一下。若真是餓極了,背上有傷也妨礙不到他吃東西。明明是,故意等着, 等她來看他。

符若初讓人将冷飯撤下去,換了熱騰騰的清粥小菜,她親自端了一碗,湊到他的嘴邊,哄道:“吃吧,有點燙,小心。”

孟如川乖乖吃了一口,粥很清淡,明明沒有放糖,卻甜在心頭。

“江詠歌信你說的了?”孟如川吃完了這一勺粥,笑着發問。

符若初很自然的又盛了一勺給他:“江詠歌也不過是凡夫俗子,他哪有你這麽狠。今日匆忙離開,上趕着跑去找鄧帥解釋。不過這事都做成了,李耀死了是事實。他們之間的猜忌已生。以鄧帥的驕傲,不可能忘了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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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自己選的和被逼到走投無路不得不上新帝的船,心态完全不同。公子當機立斷,以此破題,實在高明。”孟如川真心實意的誇贊,吃了眼前這一勺,又央求,“公子,那個筍子給我來一點。”

符若初拿了筷子夾了筍子,喂到孟如川嘴裏,動作輕柔,菜的分量也适中。不會太多,不會太少,恰到好處。接下來繼續盛了粥,遞送過去。

跟在身後的月香都看呆了。公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服侍人?

孟如川卻頗為受用,得寸進尺道:“挨了一頓打,能得公子照料,在下覺得值了。”

“你哪次受傷我沒照料過你?”符若初不服氣的反問。

孟如川便說:“療傷和喂飯是不一樣的。”

“這還有什麽差別?”

孟如川扯歪理道:“反正就不一樣的。比如闵七若是為了公子受傷,您給他包紮上藥之後,會留下來親手喂飯麽?便是喂飯,也一定和對我這種溫柔不同,對不對?”

符若初點點頭,誇張的說道:“是啊。我的孟郎長得這麽俊美,又一貫的‘體弱多病’,我哪裏舍得對你冷臉,自然小心伺候着。若是換成闵七,我大約是直接丢個餅子,讓他自己吃,哪有這等耐心。”

門外守着的闵七聽得咬牙切齒,公子和孟如川絕對是故意擠兌他的,早知道昨日不該手下留情,真應該假公濟私狠狠的多打幾鞭子。

哎,恐怕以後都沒這個機會了。

“你的那些手下,昨日可有損傷的?”符若初換了傳音入密問道,“他們的撫恤,我來出。”

孟如川推辭:“不必公子費心了。那些人我管着,婉婷經營多年,有一套安置的辦法,也留了家底。”

“可你們是拼了性命為我做事。”符若初語氣凝重。

“公子若真的在乎這些,那不如早一點搞定了攝政王,與新帝達成盟約,回去北燕。誰喜歡一輩子刀頭上舔血,若将來能有一方樂土安享晚年,才是那些人所求。”

符若初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些時日我也在反思,淩輝說的那些道理。他放棄了血統和複國的念頭,只求守護一方百姓,對權勢争鬥并不感興趣。而今南昭百姓生活還算不錯,我若能活着回到北燕,究竟還要不要再領兵南下?”

孟如川安慰道:“公子以為偏安在北燕,新帝就不會北上了麽?與其讓自己的國土淪為戰場,為何不先下手為強?北燕南昭必有一戰,一味退讓,跪久了,是站不起來的。”

“新帝與攝政王不同,你為何說我們必有一戰呢?”符若初雖然知道上一世的結局,卻還是懷有一線希望,希望這輩子能有機會避免戰火。

孟如川淡淡笑了:“孟澄海說的,他身居廟堂,南昭朝廷上下的心思他都了如指掌。新帝身為太子的時候就提出過北伐的計劃,受到一致的贊同。若說新帝與攝政王相似的政見,其實在北伐上從未有過分歧。”

“那新帝為何不耐心等一等,等攝政王帥軍北伐,他坐享其成。”

“攝政王不肯啊,他怕自己沖殺在前,好不容易攻克北燕這塊硬骨頭,新帝在背後戳他一刀,人財兩空。所以在北伐之前,他就要卸掉新帝的獠牙,甚至直接逼新帝禪位。攝政王才能踏實的去對付北燕。”

符若初點點頭,按照上一世她了解到的情況,的确如此。新帝和攝政王之間,基本上無法和解。不過無論誰上位掌權,北伐都是他們計劃之內的事。

她若只求和解,跪着上貢,早晚亡國。

“如果,我只說如果,北燕主動乞降稱臣并入了南昭,成為一地藩王呢?”符若初大着膽子發問,想聽一聽孟如川的看法。

“攝政王并不将百姓當人,他追求的是至高無上的皇權。至于新帝,若是看了帝師遺書能有所收獲,或許是個仁善明君?不過這都是對他自己的百姓,他也怕你們北燕有不臣之心,大約會行嚴苛之政,讓你們吃不飽穿不暖誠惶誠恐,他才能睡的安穩。所以,公子若降了,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北燕境內百姓的富足了。”

符若初笑了:“你是嫌棄我活不長,還是怕新帝當不好皇帝?新帝難道就不想長治久安,不懂官逼民反麽?他不該是對北燕百姓呵護懷柔,只将我們這些權貴打壓的死死的麽?”

“我不了解新帝,也不想了解他。”孟如川一字一句說道:“我只想陪你一統天下,看你當個好皇帝。我才不要做旁人的臣子或奴隸。”

“你對我這麽有信心?我如今的實力,可未必能活着回到北燕。”符若初不無感慨,上一世的失敗在心頭留下的陰雲,至今并未消散。

“我是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另外我一定會拿到《山海圖》,公子得了這件寶物,将如虎添翼。”

“有你這句話,我定不能怯懦,必要争到皇位和天下。否則豈不是對不起你這一片輔佐的心血?”符若初怔怔望着孟如川幽深的眸子,忐忑的問,“為什麽選我?”

孟如川如實道:“因為我,喜歡你啊。”

話說出了口,孟如川覺得也不是很難,為什麽當初一直悶在心裏呢。他只說了幾個字,便看到公子初眼中的光,那麽亮,他終于體會到了,那一晚公子說的,“你的眼睛,比星光璀璨。真好看。”

是了,此時此刻,公子初望着他,眸中溫情脈脈,愛意一覽無遺。真好看!

原來愛一個人,那個人也同樣對他有情,是這麽幸福的事情。

身上的傷痛早就抛到九霄雲外,只有心間滋潤的甜。甜如蜜糖,甜入骨髓。

孟如川很少有這種不理智的時刻,從今日撒嬌哄她喂飯開始,符若初就知道了,他的心意。他喜歡她,不管她是男是女是什麽身份,他喜歡的是她這個人。

她嘴上不說,心中狂喜,眼裏的愛意再也藏不住,深情回望。無需言語,彼此心意相通。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就好像是兩人深情相擁,分享着彼此的溫度甚至是思想。她形容不出來,只是這樣看着他,她就開心不已,忘記了現實的煩惱。

“公子,江詠歌他們回來了,鄧帥帶着幾個親信也到了。”闵七在門外提醒。

月香可算是見公子回了神。要不然她一個人看着那一對,呆呆相忘,簡直是魔障了一樣,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他們想必是要見一見你的。可否允許我在一旁服侍?”孟如川終于也恢複到了冷靜理智的常态。

“你不是動一動就痛麽?”符若初打趣。

“被公子喂了一頓飯,立刻哪裏都不痛了。”孟如川翻身而起,迅速穿好了侍從的衣物。

“還沒有包紮傷口呢?”符若初關切的就要拽開他的衣服。

孟如川由着公子初的手拔上他的衣襟,感受着公子的碰觸,笑道:“無妨,江詠歌多半是要見識一下我的傷情,不麻煩纏裹了。事後公子再賞一套衣裳便是。”

“好,如川,辛苦你了。”符若初深吸一口氣,放下碗筷,站起身來,恢複到了一身貴氣的皇子模樣,走在前面。

孟如川則收斂起剛才的張狂,微微躬身颔首,跟随其後,轉變為十足的卑微侍從姿态。只不過他的臉色極為蒼白,淺色的衣袍很快被脊背上浸透的血漬染紅,觸目驚心。

符若初匆忙一瞥,心痛不已。狠狠瞪了一眼闵七。

闵七趕緊縮了縮脖子,心說,他也是奉命行事啊,公子舍不得親自打孟如川,他被逼無奈做惡人,吃力不讨好,實在太冤了!下次若還有這種事,他……他一定不會推辭,一定要假戲真做,打的更用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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