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江山一統(全書完)
南昭在位的皇帝突然被襄王劉勳殺了的消息傳到北燕上京的時候, 符若初并不是特別意外。昔日,在南昭宮中赴宴,遇到刺客, 看似懦弱的劉勳竟然以身護幼弟劉貿,她就知道他是重情之人。
而且劉勳沒有殺碧桃,這一點說明他有心,知道什麽人更可信。他襲爵之後繼續吃喝玩樂,封地都不去, 攝政王當年的那些餘黨他也一個沒搭理, 一切都順着新帝的意願來,看似安分守己。她卻明白,他已經存了行刺之心了。
上一世的劉勳或許也有這樣的意思, 只是那時候沒人幫他。這輩子,符若初在南昭留下的可不只是碧桃一個人。在劉勳能接觸到的那些仆從之中,安插了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卻潛移默化的一點點影響着劉勳的心思。
宣王南巡,是鄧愈病入膏肓垂死,而其指定的軍權繼承人淩輝的逐月皇族身份洩露, 新帝對南境大軍的忠誠起疑。江詠歌每年秋冬交替的發病,不僅僅是當初吃了毒藥廢了內力落下的病根, 還有婉婷留下的那些人堅持不懈在江詠歌的飲食裏繼續下毒。
新帝敢去襄王府拜祭,也是身旁不斷有人吹風,讓新帝對劉勳的戒心越來越小。到最後,進入祠堂, 新帝帶去的護衛,卻被人絆住了。那些人不只是劉勳訓練的死士。
一切看似巧合,當初都有詳細的計劃和安排。布局五年, 徐徐圖之,水到渠成之時,劉勳就是代替她出手的利劍。
月香敲開了書房的門:“殿下,您怎麽還在這裏看公文?今日孟郎就要回來了。您不是說了,等他回來,您要好好梳洗打扮給他一個驚喜麽?”
“啊,這麽快就到晚上了麽?趕緊先讓人将小寶小貝打扮好,讓他們拖住如川。我這就去沐浴。那條裙子呢?上次借你的名義訂制的裙子,快給我找出來。”
月香掩面一笑:“公子啊,您的身材與奴婢可還差了一些,您确定要穿那條裙子?上次偷偷在帳子裏塗脂抹粉的試了試,您不是說看着和男扮女裝的戲子一樣,古裏古怪麽?”
“那,要不我還是尋常打扮,給如川做一碗湯?”符若初惴惴不安,從出生起就沒穿過女裝,乍然裝扮起來,語氣姿态都顯得不倫不類。但是做羹湯這種事,多練習幾次還是能行的。
月香繼續打擊道:“公子啊,您練習做湯的時候,府裏的下人們一個個可吃了不少苦,儲備多年治療腹痛的藥都用光了。”
符若初滿臉黑線,狡辯道:“你嘗了一口,不是說還行麽?”
“奴婢若是說不行,您不是還要繼續練?奴婢實在于心不忍,只能欺瞞殿下了。”月香語重心長的勸道,“公子,您其實不必刻意學尋常的婦人,孟郎又不是那種庸俗的男子。”
“可是他這次出海,大風大浪的走過,去了那麽多化外之地,見識廣博之後,會不會……”符若初見過商隊從西域帶回的妖嬈妩媚金發碧眼的美女,還有人說海外的許多地方比南蠻諸部還開放,熱情好客,用自家姑娘招待客商。
出海一整年,孟如川是年輕又正常的男子,萬一……
“不會,公子莫要疑我。”孟如川奪門而入,迫不及待的解釋。
Advertisement
在津港下了船,孟如川便脫離了大部隊,跨馬加鞭往回趕,才剛過了中午,便入了城,施展過人武功神不知鬼不覺回到睿王府中,再沐浴更衣收拾好頭面,這才走到了書房。
躲在門外聽了幾句,唯恐若初真的想岔了,趕緊現身而出。
“如川!”符若初往日沉穩優雅的形象全無,撲上去與他抱在了一起,咬上了他的唇。
月香默默退出了書房,從外邊關好了房門。
這時院子裏走來了穿着打扮一模一樣的兩個粉琢玉砌的小娃娃。小寶和小貝今年才剛虛五歲,是龍鳳胎。女孩長的像他們的父親容貌無雙英姿飒飒,男孩則顯得清秀斯文與公子初如出一轍。
對外,人們只知道,這是姜後稱帝公子初被“軟禁”在王府那一年與姬妾生下的一雙兒女。殊不知,他們的生父是公子初最寵愛的侍臣孟如川。
想當年,符若初發現懷了身孕,還是雙胎,心中甚為焦慮。若是打掉孩子,未來或許再難有孕,若是留下來,面對的可能是更加莫測的時局。
姜後本來就打算以女子之身首開先河稱帝,為女兒頂住最強烈的世俗輿論,讓朝臣們習慣女帝治國。這一下更是不能等了,讓她再幫女兒一把。
公子初足不出戶的“養病”數月,月宗的青娘已經被秘密接入了睿王府。符若初那時還不滿十六歲,骨骼尚未長成,生頭胎本就兇險,雙胎更是艱難。若不是有青娘在,以剖腹取子之術救治,母子很難都保住。
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孟如川比符若初本人還心有餘悸,說什麽都不敢叫她再生,為此孟如川還去求了民間秘方,那種男子喝的絕子湯。
……
“月香姑姑,父王在書房麽?”身為妹妹的小貝,一向比哥哥小寶機靈主動,什麽事情都搶先一步,她最為懊惱的是當年為什麽她晚生了一步,就成了妹妹。明明她更像姐姐。
小寶則斯斯文文的對月香行禮,打聽道:“月香姑姑,是不是父王還在與臣子商讨公務?我剛才好像看見孟叔叔回來了?”
“是啊,你們父王和你們孟叔叔在書房裏,正……”月香一想到剛才書房裏香豔到辣眼睛的畫面,實在不适合小孩子們看到,于是她拉着兩個孩子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今天你們是不是還沒有上闵先生的課?”
小貝的臉一下子就垮了,撅着嘴說道:“啊,闵叔叔特別古板,從來不會笑。我最不喜歡上他的課了,總是挨罰。”
小寶土豆則奇怪道:“闵叔叔對我很好啊,我學招式做不到位的動作,他都耐心教我,十幾遍都不厭煩。”
“還不是因為你長得更像父王!”小貝白嫩嫩的小臉氣鼓鼓,“為啥我長的不像父王,我是不是父王親生的……”
那當然,月香心說不知親生,還是公殿下親自生的呢。
“你是女孩子,怎麽可能像父王?”小寶自以為道破了“真相”。
只有月香笑而不語。
等這兩個孩子将來知道了真相,不曉得又會怎麽吃驚呢。話說回來,闵七的氣這些年怎麽還沒消?嫌棄孟如川,也不至于遷怒長的像孟如川的小貝身上啊。小貝是女孩子,更應該好好寵愛才對。
唉!想當年,公子也從未體會過當女孩子的那種惬意呢,不知道小貝會不會比公子活的輕松一些肆意一些呢?
南昭新帝突然身死之後,朝中多派各執己見,最後丞相擁立了新帝不滿三歲的嫡長子繼位,新帝生前最為倚重信任的宣王攝政。
江詠歌卻沒有熬過那一年的冬天,死在病榻之上,沒有留下後人。宣王接連失去了皇兄和江詠歌,悲傷過度一蹶不振。
繼承了鄧愈兵權的淩輝,卻因為被猜忌,連糧饷都要自給自足,心中又豈會沒有不滿?他沒有鄧愈對南昭朝廷的忠誠,只想守護一方百姓。朝廷不管他,他便在南境自己過小日子,朝廷若想調他的兵,他才不會聽。
鄧愈當年南境封王,面子上還算是擁立新帝,也幫着新帝鏟除了攝政王留在軍中的隐患餘黨。到淩輝接手南境的時候,情分不在,猜忌叢生,已經是實際上的分疆裂土。
南昭與北燕停戰盟約的第九年,從春天開始,就極少下雨,到了夏天,連續八十幾日沒有一滴雨水。南昭境內爆發了百年罕見的旱災,良田萬頃皲裂幹涸,顆粒無收。
宣王原指望越州那邊能調配糧食,淩輝卻說越州也遭了災,自家百姓和幾十萬兵都不夠吃,哪有糧食往北運?
當年朝廷掐斷南境糧饷,如今南境不肯交糧,似乎也有道理。宣王沒有新帝的果決,衡量了許久,也不敢從別處調兵與南境撕破臉面搶糧食。
只不過庫房裏積壓的絲綢和茶葉又不能當飯吃,原本該開倉放糧赈濟的官府,卻發現一座座糧倉早就被搬空。
宣王再有本事,也憑空變不出糧食來,這個時候,普天之下糧食富裕的只剩下北燕。
眼看原本富庶的江南,如今哀鴻一片餓殍遍野。宣王只能親自送還北燕的質子,順便去上京求借糧食。
南昭宣王此去北燕,便被熱情好客的女帝留在了上京,終此生再沒能回到南昭故土。
北燕也不算是完全沒有信用,扣下了宣王之後,送糧食的隊伍來的很快,押送糧食的也都是精兵強将,幾十萬士兵浩浩蕩蕩,跟着糧車南下。要糧食就開城門,留下北燕的糧食,北燕的士兵也都不走了。
北燕幾十萬大軍兵不血刃,以糧食敲開一座座城,長驅直入,到了杭城之外。
南昭的小皇帝被推了出來,一身素白,脖子上挂着玉玺,在城門恭恭敬敬迎候北燕的統帥。那個曾經在南昭當過質子的北燕嫡皇子,如今的北燕睿王,符若初。
差不多十年前,十四歲的符若初帶着二百護衛侍從戰戰兢兢進了杭城,不知道是否還能活着回去北燕。現如今,二十四歲的符若初,一身铠甲英姿勃發,率領數萬大軍,浩浩蕩蕩再次來到杭城,目光堅定,氣度非凡,接受南昭小皇帝獻上的玉玺。
此生,她終于沒有再蹉跎十年,她終将達成所願!
誰也不能否認,幾乎沒有損傷北燕一兵一卒,就促成了南昭的歸降,其□□勞以睿王最大。睿王符若初又是嫡長,無論是符氏皇族,還是姜爻背後的姜家,都不反對女帝立符若初為儲君。
女帝卻做的更幹脆,待符若初帶着南昭的玉玺和降書凱旋歸來之時,直接禪位給了符若初。這樣幹脆,這般不留戀的放權,以至于,符若初以女子裝束接受禪位的那一刻,衆位臣子都已經習以為常,再不會大驚小怪了。
……
符若初登基之時,江山一統,與北燕通商往來的那些外邦,都不遠萬裏派了使者來朝,希望繼續維護商貿往來,表達着對中原大國的向往與崇敬。
她分封群臣,以孟如川為首,授予丞相之位,也昭告天下,他是她的皇夫,擇良辰吉日補辦隆重的大婚儀式。
散了大朝會,她遣退了閑雜人等,只留丞相一個在禦書房。
她摘了金冠,脫了厚重的龍袍,披散着長發,凝視着他俊秀的面容,笑得明豔。
雖然早已熟悉彼此,他依然會被她輕易就撩撥的想入非非,耳根微紅,略有羞澀的說:“陛下,今晚這是不打算批奏折了麽?”
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袍袖:“太平盛世,良宵苦短,孟愛卿,我們該研究一下人倫大事了。”
“陛下,大婚之日還沒到。”
“少來,咱們的孩子都會騎馬射箭了,朕已經等不急大婚的洞房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