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隔天(08-08)發
不爽道,“秦千秋,這菜都快燒穿鍋底了,你在一旁怎麽不曉得提醒一聲?!”
千秋沒想到話題一下跳到自己身上,嘴巴動不了,含糊道:“我覺得你們在談很重要的事所以……”
溫瑜哼出一聲:“天大的事也要吃飯!一道好菜差點就毀了,幸好幸好!”
他揭開鍋蓋,一股濃郁的鮮香撲出鍋來,勾人垂涎。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依舊隔日更。話說黃鳝真的很好吃,我蠻喜歡吃的。
☆、喜得菜譜
鍋中的湯汁已經收的十分濃稠,華光油亮的鳝段之中參着碧綠的毛豆,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丁老又舀了勺豬油,利用鍋裏的高溫在湯勺中燙化,淋在菜面上,末了還撒了把蔥花。
那邊野菜粥也熬好了,在丁老對菜做最後加工的時候,千秋和溫瑜早就一人一碗粥抱在手裏等着,當然,丁老那碗也盛好了擺在一旁。
美食當前,廢話不多說,鳝段和毛豆混着濃稠的湯汁一起澆在野菜粥上,頓時讓白白的米粒變得色彩缤紛,令人食指大開。
這餐的食材雖然又是水裏游的,可鳝魚肉和魚肉口感有着很大區別,千秋幾乎一口氣吃完一碗,肚子被食物燙暖,舒服地嘆出一口氣:“太好吃了!”
“那是自然!這兒人傑地靈,魚類最是肥美。丁老在此隐居多年,要論魚的做法,我至今還沒見到比得過丁老的。”溫瑜也是呼嚕呼嚕掃完一碗,邊說邊添了第二碗。
千秋用手指沾了些碗壁上殘留的湯汁,細細品味道,好奇問:“丁老明明只加了鹹鹽調味,為何味道會這麽香濃?”
溫瑜用“不是吧連這個都不知”的眼神看千秋,對這個問題選擇無視。
先前丁老見千秋剖魚動作麻利流暢,就知道她是個會廚愛吃的,對她頗有好感,和藹解釋道:“想要菜肴烹饪的美味,調味必不可少,然只是錦上添花,并非多多益善。新鮮的食材配以得當的處理手法和合适的烹饪方式,将食材中最原始基礎的味道最大程度的做出來,亦能成一道美味。這做菜同做人行事有些相同,做什麽都莫要忘記初心,有時回到最初未必就是糟糕。”
無論前世今生,千秋做菜大多都是為了某個人,今日丁老一席話,她聽的似懂非懂,似乎心中某處隐隐被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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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丁老在木屋內臨時打了兩床地鋪,千秋和溫瑜連着幾日奔波,又累又困,很快就進入夢鄉,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清晨的初陽将千秋叫醒。丁老不在屋內,溫瑜仍在熟睡,她輕輕起身出屋,在屋外也沒瞧見丁老,便到河邊梳洗。
清涼的河水刺激皮膚,令迷糊的大腦徹底清醒過來,聞着山間特有的清新空氣,千秋舒舒服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只覺身上所有的毛孔都舒張開了。
“山間空氣很好吧。”水聲波動,丁老劃着翠綠竹筏從河上劃來。
千秋眉眼彎彎,跑到河邊幫丁老把竹筏拉上岸,邊問:“這是昨日丁老乘的竹筏?”
竹筏拉上岸停穩,丁老用軟布仔細擦拭竹筏:“是啊,這竹筏陪了我很長時間,舍不得就這麽丢了。”
老人獨自生活在這樣鮮有人煙的地方面對只會吐泡的魚蝦,不知他每日是怎麽度過的,千秋心裏揪着心疼,感覺說什麽話都是多餘,默默浸濕帕子學着丁老擦拭竹筏。
千秋藏不住心事,這話并不是說她多嘴,而是她心性淺,很多情緒即便想壓抑還是很容易從一言一行中滲透出來,但凡是有些閱歷的人一眼便看得出,更別說丁老這位游歷四方識人千萬的。
他見千秋眉目透着淡淡傷感卻不問不說一句,顯然是在考慮他的感受,心頭不由一暖,出言寬慰道:“丫頭,老翁這兒看似偏僻,實則熱鬧得很咧。七曲河連着好幾個地方,是很多人行水路的首選,你是正巧沒碰上時候,等到過年或豐收商人忙的時候,這河上的船吶都能比個賽龍舟咯!”
千秋聞言失笑,小臉紅紅,原本她還搜腸刮肚地想找些趣事逗丁老開心開心,結果自己反倒成了被安慰的人。
丁老是越看千秋越喜歡,以他的年紀,若是成家生子,孫兒估計也有千秋一般大了。
氣氛轉暖,一老一少邊做着事邊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來。話題很自然地聊到吃,爺孫兩竟有知己相見恨晚之感,将天南海北的美食幾乎都說了個遍。
丁老雙眼發亮,連聲贊嘆:“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竟對吃有這般見底!也難怪溫瑜會帶你在身邊。”
千秋一怔,才驚覺自己現在是十四五歲小姑娘的模樣,方才那番對美食的言論顯然已經超出了她的形象。現在是快馬行路無法回頭,若她解釋便是多嘴,不如順水推舟,她低頭謙虛道:“丁老有所不知,我遇見公子前在一戶做飯莊生意的富商家做婢女,這兩年又跟着公子四處游逛長了不少見識,加之愛讀一些菜譜游記。大約是耳濡目染,才會不自覺就說了這麽多。”
丁老更加吃驚了:“你會識字?喜歡讀書?”要知道大多人家的孩子都是大字不識幾個。
千秋憨厚一笑,同回答蘇瑾秋時一樣回道:“家兄曾是主子家少爺的陪讀,我私下纏着他教了我不少。”
“女孩兒會識字很好。”丁老不疑有他,這種情況确實有,他想了想停下手中的活,“既然你喜歡讀菜譜游記,我這有幾本,你可拿去看看。”
千秋眼睛一亮,歡喜道:“當真?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丁老!”
丁老笑道:“小丫頭,我還未說是什麽,你就高興成這樣?待會要是失望了老翁可不負責。”
千秋俏皮一笑:“丁老的書必定都是好書,我可有十成十的自信!”
丁老爽朗地哈哈大笑,幾個大步走,人影就進了木屋,随後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響起:“死小子還要睡到何時!還不起來幹活!”
千秋想到丁老吹胡子瞪眼的惱火樣和溫瑜睡眼朦胧的死皮樣,“噗嗤”一笑。
幹淨的藍色舊布之中整齊碼放了一小疊書,大約有六七本,比千秋想的要多。每本書有半指厚,紙張微黃,封面空白一片,沒有題字。
千秋接過布包,好奇、也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本翻看,雙眼頓時瞪大。
這是一本筆記,內頁裏用行草記了個滿滿當當,有的地方還有小字批注。字跡雖然草,卻也不難辨認,細細看下去,可以看出是在說一道菜,包括這道菜的做法、外形、味道、烹饪是有什麽要注意的、适合誰吃、有何功效都有記載。
再拿起其他幾本翻看,全都是做菜或嘗菜的筆記,記錄最為詳細的大多是各種魚蝦貝類的做法,用詞通俗易懂,有的在空白處還畫了食材和成品的樣圖。還有的菜甚至記錄了多次,做了各種搭配,或是失敗到完美的總結。
這難道是丁老的筆記?
千秋舔舔嘴唇,整顆心都在激動的顫。這些是很難得的物品,大多廚子都是不識字的,手藝多靠言傳身教,流傳出來的心得筆記或菜譜少之又少,也因此很多做菜的秘方都漸漸失傳。
“這……真的可以給我嗎?”千秋心中猶豫,覺得受不起這個禮,咬唇把布包推了回去。
“老翁說了給你,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丁老又推了回來,故意板起臉,“還是說,這些你看不上?”
“怎麽會!”千秋連忙搖頭,“這些書太珍貴了,我……我不能收……”
“有什麽珍貴的,小丫頭想的可真多。”丁老直接把布包紮好,塞進千秋懷裏,“這些不過是老夫閑來無事時寫來打發時間的,放着沒用只能裝灰,還占地方。你就當替老翁解決個難題,把這些帶走吧。”
溫瑜睡眼朦胧經過,打着哈欠插話道:“收下,推來推去太沒勁了。”
丁老操起手邊的火棍朝溫瑜的屁股猛力一戳,氣呼呼道:“死小子!起得這麽遲,早飯沒的吃了!”
“哈?!”溫瑜捂着屁股大叫一聲,比起被戳疼的屁股,他更不能接受不讓他吃東西。
丁老拉過千秋坐在鍋前,給她和自己分別盛了熱騰騰的滿滿一碗:“丫頭,咱們吃!多吃點!最好別留一丁點給這只懶蟲。”
“哈?!”平時機靈的溫瑜,此時竟反應慢半拍,愣是沒從被剝奪了吃早飯的權利中緩過神來。
他這麽一愣神的功夫,丁老已經呼呼吹氣地吃完一碗,抹抹嘴,又盛了滿滿的第二碗。
“等、等等……”魚肉香菇粥的香氣終于喚醒了溫瑜遲鈍的思緒,他瞪着眼難以置信,“等等!一日之計在于晨,怎麽可以不讓我吃早飯,不吃早飯,我今天都做不了任何事……”
丁老一扭頭,權當沒聽見。
千秋悶笑,世間相傳溫瑜精明傲慢,任何人都沒法從他那得到丁點好處,可誰又知道,其實起床後沒吃東西的溫瑜是最弱的,腦子不好使極了,稍微一下都能作弄到他。
平日千秋和溫瑜的腰帶裏都會備些應急的零嘴,所以這種情況很難見到。今日恰好千秋先醒不在溫瑜身邊,而溫瑜理所當然的認為有早飯吃,便也沒帶腰帶出屋。
“千秋,你會給我吃吧?我以主子的名義命令你,給我吃!”溫瑜可憐兮兮地虛虛伸手,眉眼耷拉下來,眸中水汪汪的,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千秋看看溫瑜,又扭頭看看丁老,得到丁老“別怕老翁給你撐腰”的眼神後,惡作劇的心思大起,裝作委屈膽小地低下頭,憋着笑弱聲弱氣道:“公子……丁老太厲害……奴婢不敢……”說罷,轉轉眼珠,扭過身抱起碗小口吃起來。
溫瑜抱頭哀嚎一聲,脫力地癱軟在地,雙目炯炯盯着老少二人:“哼!你們不給我吃,我就躺在這自生自滅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隔日更。
寫這章的時候,想着溫瑜的樣子就很想笑啊哈哈!他會這樣子大概是低血糖吧,我也是一起床就容易低血糖的類型,頭會暈暈的,有時半天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上次單位組織獻血,好不容易下決心去,結果護士說我貧血不能獻,當時松了口氣又有點失落(笑)。
15:35分修改了一下錯字。
☆、急轉邑陽
餓一頓死不了,面對溫瑜的賴皮置氣,丁老眼皮擡都不太擡一下,還是千秋後來喂他吃了早飯。
丁老滿眼嫌棄:“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還要小姑娘喂你吃飯,像什麽話!”
“我倒也想自己動手,可您給我機會嗎?有你守着,我連鍋身都近不了。”溫瑜臉不紅皮不騷享用着千秋手中的魚肉香菇粥,故意揚起聲來,“啊——有人伺候的感覺真好啊!”
丁老額間突筋,一根火棍直接抽過去。
溫瑜喝下粥有了精神,身體靈巧地躲開,嘴角挂着得意洋洋的笑意。随後他一個旋身,朝熬粥的鍋快速靠近,丁老豈能讓他如意,立即提着火棍跟上去。溫瑜要拿鍋勺,丁老就用火棍去掃,丁老要趕人,溫瑜便繞着鍋左閃右躲就是不肯走。終于,丁老握着火棍尾端直直頂向溫瑜,溫瑜腰部軟軟一縮,抓住火棍頂端不松手,兩人就這麽僵持着,互不相讓。
千秋在一旁看的緊張,雖然她知道這老少二人不會真打起來,可圍着鍋底還有小火慢溫的滾燙鍋身轉,萬一一個不小心燙傷了,真真得不償失。
這麽想着,千秋雙手護頭沖進二人的戰局。丁老和溫瑜見千秋跑來,兩人動作出奇的一致,皆是握着火棍的一端連着幾個旋身,将千秋繞在其中。
千秋沒料到是這種發展,心中納悶又緊張,順勢對着火棍一抓,雙腿彎起,雙臂吊在火棍上,下半身滑倒。兩個男人重心一下亂了,三人糾結一團倒在地上。
溫瑜最先抱着肚子笑出聲,而後是丁老笑地抖起肩膀,剩下千秋一個人莫名其妙搞不懂現在什麽狀況。
“丁老,這最後的,您還是沒有解決啊。”溫瑜像是在說鍋中剩下的粥,眼神卻延伸向小木屋後面的一片密林。
丁老無奈地用手指點點溫瑜:“死小子,這你也要怨老翁我?分明就是你自己招來的結果,你自己收拾去!”
“诶別這麽絕情啊,”溫瑜嘴上求情,面上卻鎮定,“不看情面看禮面,我可是給您留了不少新品。”
丁老耳朵動動,眯眼瞧了溫瑜許久,最終鼻子長哼一口氣,極不情願地站起身來,自顧自提着火棍往木屋走。
溫瑜勾勾唇角,知道他答應了,也跟着起身,拍拍莫名的千秋:“回魂,準備走了。”
千秋急忙起身,追上溫瑜的步伐,小聲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溫瑜含糊不清“嗯”了半天,末了反問了句:“你吃飽了?”
千秋搞不懂他問這問題意義何在,不過還是乖乖點頭:“吃飽了。”
“那就好,”溫瑜轉頭看她,彎起的眼中沒有笑意,“接下來你要仔細記住聽到的每一句話。”
千秋被溫瑜搞得緊張,看見溫瑜要她噤聲的眼神,想問的話壓在嘴裏,一言不發跟着溫瑜進了木屋。
屋裏丁老已經把二人的包袱收拾好,包袱比原先他們來時要大,加上丁老送給千秋的幾本筆記,所有的重量一下加到身上,千秋差點踉跄倒地。
“崴腳了?”溫瑜上前來扶。
千秋搖頭,哪知溫瑜抓着她的胳膊,皺眉責備:“崴腳了就直說嘛,對不住了丁老,本想多陪您幾日的,可您也瞧見了這家夥多沒用,我得到就近的醫館抓藥去。”
跌打傷藥她有啊,千秋想摸出身上帶的藥膏,眉頭一皺,手擡了又放下。
從剛才開始就不太對勁,溫瑜和丁老一唱一和,話中有話,更像是有意說給誰聽似得,難不成這附近還有其他人不成?
若說是誰,千秋想來想去,“臨泉莊”三個字突然跳進腦海。聽先前溫瑜與丁老談話來看,臨泉莊的人态度強硬,很可能想借機抓溫瑜回去,強迫他醫治那位游姓盟主。
被人強迫,是溫瑜最不喜歡的事之一。
這麽一想,千秋配合地咬牙忍耐着低聲叫道:“……我的腳……疼……”
溫瑜低頭,遞給千秋一個稱贊的眼神,嘴上着急道:“看來确實很嚴重,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說罷,他把千秋背起。
“既如此,那老翁也不留你們了。”丁老領路,送二人到山林的第一道岔路口。
少有人煙的山林随意生長,樹木高矮不等胖瘦不齊。環顧四周,若不仔細分辨,很容易就會迷失方向。
丁老指向一個方向,對着千秋說:“朝北走,看見水流之後順着水流的方向走,就能到邑陽。”他又重複了一遍,“記住,朝北走。”
與丁老拜別,溫瑜背着千秋向北行去。他的速度極快,腳尖輕輕點地,衣袍飛鼓,人已閃到數步之外。沒幾下,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丁老轉過身來,一手提着火棍,一手從腰帶中摸出幾粒表面被磨得光滑的河中石,雙腿紮穩,沉沉吐出口氣。
“出來吧,先讓老翁松松筋骨再說其他。”
風呼呼吹亂千秋的頭發,她緊緊抱着溫瑜的脖子,努力睜着眼睛辨別方向。雖然這兒很容易迷路,但有些規律是亘古不變的,比如影子。此時還不到午時,陽光下萬物的影子斜斜映在地面,告之着方向。
兩人一路向北行了二刻鐘後,終于聽見水聲,順着水聲的方向走,不一會,就穿過山林到了河邊。
離他們不遠處的淺灘,停了一艘小船,正是那艘陪伴他們五天五夜的船。
溫瑜帶千秋躍上船去,讓千秋在船頭看路,自己則拿着船槳到船尾撐船。
“公子!”千秋喊住他,面露憂色,“丁老他……”
溫瑜手中船槳一轉,輕輕敲在千秋頭上:“放心,他厲害得很,還會見面的。”
一路順風順水,小船穿行于山川翠綠之間,剛過午時不久便遙遙可見邑陽的碼頭。
邑陽是座水村,依水而建,附河發展,除了養殖販賣水産,邑陽大部分的生意都來自七曲河上來來往往的人流。
溫瑜撐着船停在一間客棧前,入店要了兩間房,打賞小二些散錢吩咐他随意找個地方把船拴好,而後拉着千秋又出了店門。
出了店門往左,幾乎走到大街的盡頭,溫瑜才停住腳步,叩響一家店的大門。
這家店有三家店面寬,共兩層,奇怪的是,明明太陽高升正是做生意的好時候,它卻偏偏大門緊閉。
千秋擡頭,只見店門正中挂着一塊金光閃閃的店招,上書“滿月樓”三字。
溫瑜重叩三聲輕叩三聲,等了會,“吱呀”一聲,一位妙齡女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推開門來。
千秋只看一眼,臉就紅了。
這女子身上只穿了件單薄貼身的粉色絲裙,玲珑身材盡顯,同樣輕薄的粉色長袖紗衣擋不住裏面雪白的手臂,更添幾分豔麗。女子未施粉黛,青絲散亂,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邋遢,倒看她膚白唇紅,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柔媚,只看一看,骨頭也仿佛要随她柔軟酥麻了去。
千秋慌張避開眼,隐約覺出了這是個什麽地方……
溫瑜倒冷靜的很,淺淺笑問:“桃紅姑娘,柳月在嗎?”
女子聽見人聲,才擡起眼正眼瞧了溫瑜一眼,一下瞪大眼睛,好不吃驚:“溫瑜公子!”
她立即如花蝶一般朝溫瑜撲過去,雪白的手臂纏繞上溫瑜的胳膊,軟軟的胸脯狠狠壓在溫瑜身上,小臉擡起,眸中氤氲,柔柔嬌聲道:“公子,離您上次來可是過了好久好久好久哦!您怎如此狠心,可知道桃紅日思夜想就盼着您呢!”
溫瑜表情不變:“是了是了,勞煩桃紅姑娘挂心,柳月在嗎?”
桃紅細眉一挑,嘟嘴惱道:“你還是只會直呼她一人的名字。”她意味索然地松開手,“在的在的,我這就給你去叫。”
她扭着腰肢走回門去,眼珠一轉,揚聲朝樓裏喊了一嗓子:“媽媽,溫瑜公子來找您啦!”
這一嗓子驚起一群彩蝶,只聽開房門的聲響響成一片,各種高低不同的聲音紛紛叫嚷着“溫瑜公子”從內往外湧出來,十餘位穿着打扮與桃紅相似,只衣着顏色不同的女子把溫瑜團團圍住,一只只雪白的藕臂交織在一起将溫瑜纏繞住。
望着女人堆中的溫瑜,千秋抽抽眼角,為什麽她會有一種……溫瑜被吃豆腐的錯覺……
“好了你們幾個,就是因為你們這樣,溫公子才不願來咱們滿月樓呢。”有人含笑地輕柔說話,彩蝶們這才嘻嘻笑着把溫瑜松開,回身朝說話之人福禮齊聲道“媽媽”。
這位被稱作“媽媽”的女性年紀并不大,鳳眼挺鼻,烏黑青絲散散用一根木簪插着,一身繡有銀色暗紋的素白的寬松長裙将她的皮膚襯得更白,皎如秋月。
溫瑜松了口氣:“柳月,這回來的還不算晚。”
彩蝶們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咿咿呀呀又要纏上去,被柳月制止住。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各位更新遲了>0<!
下一章依舊隔日更~
☆、她的容顏
天色尚早,滿月樓的姑娘們抵不住困倦,又嘻嘻鬧鬧了一陣便紛紛回屋睡回籠覺去了。
溫瑜的耳根總算清淨,可以好好說話了,他剛張開口,就被柳月一個手勢打斷。柳月一雙眼放在千秋身上,饒有興趣地問:“這位小姑娘是?”
千秋微微福身一禮,回道:“婢子千秋見過柳姐姐。”
“哎呀呀,好乖巧的小姑娘。”柳月眉眼彎彎,邁着小步走到千秋面前,圍着她左看右看,“年輕呀皮膚就是好呢,相貌也生得好,是副美人相。”
“美人相?”不是溫瑜不信,只是他剛見千秋的時候她圓圓滾滾,這兩年是瘦了些,五官也随之突出,卻稱不上美人,用清秀二字倒還沾的上點邊。
“虧你還是大夫,”柳月白了溫瑜一眼,纖纖玉手撫上千秋的臉頰,“看相貌不能只看表象還需看骨象,她呀現在還小,再等幾年張開了定是位美人。”
溫瑜聳聳肩:“我是大夫,可我只看病不看臉。男人女人在我眼裏都差不多,更別說美醜之分。”
柳月被他氣笑,擡起手指隔空戳戳他的額頭:“所以我才說,你這男人真是無聊之極,幾年不見,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人家一個小姑娘跟着伺候你,簡直暴殄天物。”她親昵地牽起千秋的手,帶她往樓裏走,“妹妹來,姐姐給你好好打扮打扮,讓這無趣的男人曉得什麽叫有眼無珠。”
于是,柳月牽着千秋在前,溫瑜跟在後,三人從最邊上的樓梯上了二樓,走到二樓正中的一間屋子。
柳月先進屋點亮幾處燭臺,等屋內燈火通明,方才叫千秋二人進來。
屋內擺設簡單大方,只有起居必備的物什,物什自然都是頂好的。這些物什中最吸引人的便是放于床側的四扇屏風,大多屏風或畫物或畫人,而這架屏風上畫的卻是個故事,一扇一場景,描繪了一男一女相識相愛最後相離的凄美愛情。不過若是細看,會發現最後一扇的繪畫筆法與前三扇看似相似,實際略有不同,應該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柳月姐姐,還是不必為千秋費心了吧……”看着梳妝臺上幾乎不重樣的胭脂水粉,千秋打了退堂鼓。實際上,她着實不喜濃妝豔抹,重生為秦千秋後,她就沒有梳妝打扮過,而前世身為南筝時,因她體弱不常出門見客,也常日素顏,最多也不過抹些唇紅胭脂。
柳月只當千秋是羞怯,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溫柔道:“別怕。你這般如花的年紀,自然也應當打扮的美麗。”
千秋看着銅鏡裏自己,漸漸模糊的秦千秋和漸漸清晰的南筝融合在一起,她害怕,害怕化了妝容後越發像南筝的面容,勾起那些她想要鎖起來的過去。可她又希望,希望能再一次看見自己的容貌,似乎那樣可以證明自己還活在這世上,而不是夢境。
兩種心情交織糾纏着她,她也不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思。
柳月見千秋不說話,以為她默許了,說了聲“那我開始咯”便拿起眉筆細細開始打扮起她來。柳月手上動作不停,邊問溫瑜:“你來找我是為何事?
溫瑜給自己倒了杯茶:“我為何事來你會猜不到?”
柳月笑笑:“我可不願猜,必定是麻煩事。”
“你不願猜?”溫瑜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斜倚着桌子,“那我便費費口舌說給你聽。臨泉莊游宏震的事你知道多少?”
溫瑜問的與自己料想的一樣,柳月手中的動作還是頓了頓,蹙眉道:“你真要趟他那趟渾水?”
溫瑜搖搖手指:“不是我要,是人家已經追上門來,我想躲也躲不過。”
柳月沉默許久,手中的動作慢慢悠悠,看得出她有些心不在焉。溫瑜也不急,老神在在地喝茶等着。他們的話題千秋插不上嘴,便乖乖任柳月有一搭沒一搭在她臉上擺弄。
柳月最終嘆出一聲:“臨泉莊并無什麽出衆的武學,在江湖世家中排名不前不後,歷來行事低調不争名利,直到兩年前新任武林盟主争奪中,默默無聞的游宏震一鳴驚人奪得盟主之位,世人才又關注起臨泉莊來。”
游宏震三十有三,是個奇才。他奇就奇在,明明學什麽武功都爛成渣渣,卻當上了武林盟主。因武林盟主為武林之首,江湖魚龍混雜糾紛易起,盟主都保護不了自己,那豈不是分分鐘被秒的結局?所以每代武林盟主的誕生都需過武功比擂這一道硬坎。游宏震倒好,比擂當天領了一衆高手代打,自個兒坐在高擡喝茶看戲,
“鬼劍蘭英、飛狐郁谷子、聖手白錦、知命鄭三眼,江湖四大新秀全都拜在臨泉莊門下,不光如此,參加武林大會的門派中有近八成支持游宏震登上盟主之位,坐鎮的五大門派亦是對游宏震不親自打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剩下持反對意見的小門小派也就随大勢所趨,讓游宏震坐實了盟主之位。”
要取得如此多勢力的認同,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做到的。相傳游宏震十年磨一劍,由小及大,慢慢蠶食了各大小門派勢力;相傳游宏震其實只是一個傀儡,他的身後還隐藏着更強大的幕後者。但無論江湖上的傳言是真是假,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自游宏震坐上盟主之位,他就沒有離開過臨泉莊,足不出戶,一人将分散于各地的門派勢力糾紛處理的妥當,他在任的兩年可謂是近數年間最太平的江湖。
柳月蹙起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世上大概真的有這麽一種人,輕而易舉便能将他人玩轉于掌心,偏生被玩弄的人非但發現不了還奉他為天命。”
溫瑜覺出點不同來:“怎麽覺得,你對他意見很大啊?”
柳月眸色閃了閃,深呼吸一下穩住心性,才回道:“我對他沒有意見,只是就事論事罷了。你若覺得我偏見,何不親自去見一見他。”
“好吧。”溫瑜不再追問,繼續對關系自己的事情發問,聽柳月說了這麽多,他對游宏震起了不小的興趣,“那他的病又是何因?”
“他壓根沒有得病。”柳月一語驚人。
“此話怎講?”溫瑜擰眉,果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難道其中真有什麽陰謀?
“他……”柳月欲言又止,似難言,最後化作一聲嘆息,“游宏震這人太精明,行為不能用常理猜想,我也無法摸透他的想法。若真到了你與他正面相對的時候,切忌小心。”
溫瑜應了聲“多謝。”咬着杯子沉思起來。
思考中時間總過得很快,溫瑜也不知過了多久,思緒突然被柳月的驚嘆打斷。他回神,看見柳月恢複了滿臉笑容,正驚喜地對着千秋說話。
“怎麽了?終于化完了嗎?”溫瑜只能看見千秋的後背,她的頭發被梳直垂至腰間,頭頂的部分左挽成一圈右紮成一團,挺對稱的。
女人真的好麻煩,溫瑜只有這一個想法。
在柳月眼中卻是跟溫瑜相反的另一番景象,千秋頭發又黑又直,全部放下垂在腰間顯得秀氣許多。她為千秋編了個左右對稱的雙月髻,耳後兩邊都插了朵玉蘭花钿花 ,甜美又不失活潑可愛。
柳月輕輕拍手,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鼓勵千秋道:“妹妹,轉過身來讓他瞧瞧。”
千秋擡頭看了看柳月,垂眸抿唇頓了片刻,慢慢轉過身來,對溫瑜喊了聲:“公子。”
溫瑜看見千秋的面容,愣在當場。
細眉如柳,眼睫如扇,圓溜溜的一雙杏眼中似含着溫潤的水,鼻頭圓潤,櫻唇飽滿。所有的五官單獨看不覺得獨特,組合在一起卻是再合适不過,生動俏麗起來。
溫瑜愣了半響,最後問出一句:“你以前是長這樣的嗎?”
柳月笑道:“是不是很不一樣?”
溫瑜的眼睛黏在千秋身上,眼神中多了些想不明白:“不,我的意思是,她這樣子,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有不同……”
“那是當然,女孩子打扮之後自然會有不同,而人還是那個人,你自然也就會覺得相識又有不同。”柳月只看見溫瑜眼中的變化,卻沒發現身旁千秋的眼眸微閃。
千秋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保持面無表情,溫瑜覺得不同是正常的,因為她的容貌與溫瑜初次見到時有了很大不同。随着成長,人的聲音會變,胖瘦會變,但五官的發展不會有太大變化。她很怕溫瑜看出自己相貌的變化,平日都是打扮粗糙,盡可能維持着“秦千秋”的形象,這樣将容貌完整展現在溫瑜面前,還是第一次。
聽到溫瑜疑問,千秋的神經幾乎緊繃成直線,以為溫瑜看出什麽端倪來。好在柳月會錯意解釋的正好,溫瑜只是看着千秋若有所思,沒有再繼續發問。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滾去睡覺然後明天更的,轉念一想,有斷更的黑歷史在前,如果自己不更新,很怕自己又被惰性打敗。
下一章依舊隔日更,23日更。
滾去睡覺了,小夥伴們好夢~【22日2點】
【22日14點】修改了一下錯字和标題、內容提要。
【25日23點】還是覺得原來的标題好,又改回來了= = ……
☆、巷中小攤
千秋和溫瑜從滿月樓裏出來時,樓外的河道被西下的太陽照耀的金光閃爍。外出的人們紛紛歸家,邑陽的主街變得熱鬧起來。
溫瑜一言不語大步走在前頭,他問完那句“似曾相識”後便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與柳月的談話也是報以點頭或搖頭,柳月本就不是話多的人,說完自己知道的就不再多言。
千秋微垂着頭跟在後面,自溫瑜見過化了妝容的她之後,再看她的眼神中就多了些探究,這探究又不像是想在她身上看出什麽來,更像是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