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隔天(08-08)發

墜入愛河。

原本邵音已經打算放下複仇一事,與柳月好好過日子。哪想,也不知邵音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百煉教實力已是大不如前,近期将把爪牙伸進南方,廣收弟子。昔日仇人近在眼前,家族滅門那一夜仿佛就在昨日般歷歷在目,仇恨的枝葉又纏繞住邵音的心。

“百煉教收的弟子都是背負血債的亡命人。他當游俠,在南方一帶也是小有名氣,以他現在的身份連百煉教的入門弟子都做不了,談何複仇。那時我覺得他報完仇也好,入百煉教後覺得複仇無門也罷,只要能讓他了了這念想回到我身邊,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邵音與柳月把主意打到了溫瑜身上。彼時溫瑜才剛出師,因着他拿得出手的只有輕功,為了預防某些突發危險,他身上帶着從師父那弄來的各種丹藥瓶罐。溫瑜生的俊秀,少年時就有成堆的女人圍繞其左右,令他不勝其煩,最後沒法只好躲進了柳月當時所在的花酒閣。柳月見慣了各類男人,對溫瑜這樣的小男孩不放眼中。也因為這樣,一來二去,兩人關系倒變得很好。

閑聊中,柳月得知溫瑜有能讓人假死的散魂丹,便趁他不備,偷了一粒出來。而後邵音自服毒藥和散魂丹,假死過去,有溫瑜這位“雲野神醫”徒弟對邵音“死亡”的确認,沒有一人疑惑有他。

柳月說到這裏,閉目壓抑情緒,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想來我還是太過天真,以為他摒棄身份就能入教,哪知他為了将戲做的逼真,竟然殺了一對無辜夫婦,割下那對夫婦的頭顱提了去,稱自己是被妻子背叛因而殺人。”

千秋聽到此時,背上已生了薄薄一層冷汗。

柳月接着道:“百煉教之所以被稱為魔邪教派,正是因為教中修煉的心法——百煉成魔。此心法有七重天,修煉後将會陰陽不明、人鬼不分。”

邵音為了爬上百煉教高層,日夜修煉百煉成魔,最終弄得自己時而是男時而成女、時而正常時而瘋癫。初時,他還會偶爾回來看柳月幾眼,漸漸見面相隔的時間越來越長,直至渺無音訊。

時隔多年,柳月再次得到邵音的音訊,她的心裏既無喜也無憂,就像這答案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知曉。

百煉教自內瓦解因外崩塌,邵音終于完成了他的心願,可他,也再回不到自己的身邊。

“你這樣等了多年,值得嗎?”最後的最後,多少句安慰話語停在嘴邊都說不出口,千秋心沉如石壓。

柳月聞言輕輕笑了,暖黃的陽光碎裂在她黑亮的眸中,熠熠生輝,美的令千秋難以移目,“他曾是我的戀人,我愛他,但不能綁住他。他有他的苦,也有他的傻,縱使這世間所有人都恨他入骨,我亦甘之如饴。”

清澈的水面倒映出千秋憂愁的面容,她擡頭望向不斷後退的連綿山巒,望向晚霞緋紅的天空,不禁想起了餘鴻思。

大抵感情一事對世人都是一樣,不論高低貴賤,都受其蠱惑,任之擺布,甜蜜痛苦卻難舍難棄。對于柳月和邵音,她能感同身受,她只經歷過一段感情,這段感情貫穿她短暫前世中最美好的幾年,令她生,也令她死。

三十年,餘鴻思邁入中年,她仍是少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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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竟像夢一場。

開門的號角聲打散千秋的思緒,她走到船頭看着臨泉莊的弧形木欄靠近,心中感嘆,這樣一位坐在武林最尊貴榮耀之位的男人也被情所困,方才柳月的那番話還是不要說與他聽得好。

時辰不早了,千秋下船後便馬不停蹄去廚房拿了溫瑜的晚膳端去,白錦本也打算與溫瑜同吃住,溫瑜怎肯跟個男人日日朝暮相見,所以用膳和休息時間二人是分開行動的。

等她到了小院,卻見游宏震也在屋子裏。她一愣,剛還想着最好別與游宏震碰見面,免得他問柳月的事不知如何應答,哪知剛回來就撞個正着。

游宏震是側着身子對門,溫瑜在他旁邊用布巾正擦着手,千秋走進屋來,二人一個擡頭一個轉頭,同時看她。

千秋吓一跳,指着游宏震的臉結巴道:“你!你……你的臉……”

游宏震轉過來的半邊眼窩黑紫深陷,臉色蒼白如垂死之人,微微發紫的唇邊還殘留一絲血跡。可他另半張臉卻正常得很,相同的是,兩個半邊的額頭都全是汗水。

“抱歉,吓到千秋姑娘了。”游宏震彬彬有禮,接過溫瑜遞過來的一粒藥丸吞下,坐正運功調息讓藥效加快。約過一炷香的時間,他那可怖的半張臉便恢複如初。

“千秋姑娘,信給柳月了嗎?”游宏震邊用手帕擦去血跡和汗水,邊問道,明明這是他十分關心的問題,他卻問的漫不經心。

千秋連連點頭:“給了!她看了!還收下了!”

“哦?”游宏震眉眼彎彎,“果然千秋姑娘一出馬,就是不一樣吶!”

他起身,撫平微不可察的衣褶,滿意地對溫瑜說道:“這藥方就這麽定下,之後也多靠你了。”

溫瑜揚揚眉毛,冷着臉胡亂點了個頭算是回應,而後招呼千秋上前伺候用膳。游宏震識趣得很,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也擺手告辭。

等游宏震走了有一會,千秋好奇問:“公子,游盟主剛才那是怎麽了?”

溫瑜滿口塞着飯菜,極不情願地含糊回答:“給他試用了‘苦顏’,一種能令人快速變成病容的藥。”

“噢。”千秋奇道,“竟然還有這樣的藥。”

溫瑜瞟她一眼:“少見多怪,毒藥自然能。”

千秋瞪大眼睛,聲音陡然升了幾階:“毒藥?!”

溫瑜一擰眉,從桌上的果盤捏起個果子塞住千秋的嘴,“公子我累得很,安靜點。”

千秋乖乖抱着果子低頭啃起來,她總算明白為何游宏震一定要找到溫瑜了,也只有溫瑜才能研制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藥物來。帶病領頭攻打百煉教,還真是個護住好名聲的方法,為了能自圓其說以重病退位,游宏震也是蠻拼命的。

與游宏震相處的這段時間裏,千秋絲毫覺不出他是多麽愛慕名利的人,既然費了好大功夫才得來盟主之位,為何又毫不在意地舍棄?

離衆人動身出發的日子越來越近,千秋依舊是研究研究做菜,隔個幾日去邑陽找柳月喝茶談天。

此次行動臨泉莊出動了一半人馬,聲勢浩大,一是百煉教雖衰但實力仍不容小觑,再則是人多勢衆裝裝氣勢也是好的。因着此行危險,千秋不會武功,沒有跟去。

溫瑜不太放心,不過他也是三腳貓功夫,護不得千秋周全,只得接受這個安排。

游宏震臨走前又交給千秋一封信:“我們此行至少半月,千秋姑娘若在莊內閑的無聊,可以去柳月那住些日子。”

千秋點點頭,拿着信有些想笑,沒想到這人在感情上這般別扭,原本柳月對他送的信看也不看,但凡是千秋送的,她卻會看了收下,于是這些日子游宏震總會隔幾天找個事由讓她去邑陽轉轉,順帶再送上封信。

千秋也不是不願意,前腳将人送走,想想時辰尚早也無事,便上了去邑陽的商船。

一來一往之間,柳月與千秋已十分熟絡。柳月把千秋當做妹妹一般,對她想來邑陽住上幾日的提議也是拍手稱好。正巧她在滿月樓旁有間兩進兩出的小院,安排人快手快腳把屋子打掃幹淨換上新家具新被子,當晚便可入住。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滿月樓的彩燈也架了起來,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滿月樓熱鬧是熱鬧,可今個兒的熱鬧卻不太一樣。千秋和柳月在外用過晚膳回來,便見滿月樓門前圍了一圈人,女人尖銳的哭喊聲陣陣傳來。

柳月駐足聽了聽,微微皺起眉。

千秋想上前看看發生了什麽事,被柳月拉住,“沒什麽大事,不過是夫人上門來領相公罷了。小桃紅她們自己能解決。”柳月說着,推着她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千秋知道柳月是不想自己參合滿月樓的事,人家樓裏的私事自己确實不好太過八卦,便順着步子打算回小院歇息下。

然卻聽那頭清脆一聲響,而後傳來一聲怒喝:“你爹你爹你爹!別再給老子提你爹!要不是看在你爹在朝廷有關系,你以為老子想娶你這潑婦?!哪曉得這老頭是塊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南書藝你給老子洗幹淨耳朵聽着!若不是你爹,老子也不會混到這般窩囊!你不該怨我,這全都是你爹南永昌害的!你要撒潑就回家沖你爹撒去!別在這給老子丢人!”

千秋剎住腳步,腦子瞬間空白無物。

她剛剛聽到了什麽?南永昌?那人剛剛說的是南永昌?!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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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陽錯

千秋扭頭看向團聚成圓的人群,想透過重重人影看清中間被圍着的男女的長相。

“怎麽了?”柳月因她突然的停頓疑問。

千秋自然不敢提自己是因為聽到前世父親的名字而停,慌亂扯道:“那丈夫說得好過分,似乎還打了他家娘子。”她們離人群較遠,圍聚看熱鬧的人又多,壓根看不清最中心的情況。

柳月對這般事情見怪不怪,屋外嬌花朵朵,鮮少有男人不偷腥的,會來喝花酒的男人自然也不疼老婆,巴掌不是打在他自個身上,他是不會曉得有多疼多苦。她以為千秋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胡亂事,千秋心思單純,愛情是美好的,她不願這個小姑娘接觸這些讓人對感情生厭的事情。

“清官都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我等小民。”柳月改推為拉,牽着千秋軟乎乎的手往屋裏走,“今日也累了,還是早些睡吧。你若擔心那位夫人,我明日叫小桃紅把整件事細細說給你聽,你再給評個理,可好?”

千秋卻沒被柳月的玩笑話逗樂,又怕柳月看出些什麽來,勉強裝笑道:“官老爺都斷不了,我可不敢評。”

在進院門的時候,千秋又回頭望了一眼,争吵似乎已經結束,看熱鬧的人紛紛散開,隐約可見中間有位女子掩面哭泣,而她的夫君,不知去了何處。

這一夜,千秋輾轉反側,腦中糾結不清亂成一團,幾乎一宿沒睡。天色剛亮,她就起了床,胡亂穿衣踢踏着鞋子跑出院子。

邑陽臨水,夏日的清晨還是有一絲涼意,微風吹動殘葉,滿月樓前空空無人。

千秋自然也知道那女子不可能等一宿,可心中還是有淡淡的失落。回去睡也睡不着,柳月估計還在睡,千秋理好衣衫,慢慢走到她與柳月常去的茶館,打算去吃點東西順便帶份朝食回去給柳月。

這間茶館的生意以供來往旅商品茶談天為主,因着有許多客人早上趕路,漸漸也聯合附近的早點攤子做起了早茶生意。

茶館也是剛開門,店小二早就眼熟千秋了,一見她就裂開嘴笑迎道:“姑娘起得好早吶,來吃早茶?”

千秋心情低落,淡笑着點點頭,點過朝食和茶後便不再多言,找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

早茶很快上齊,千秋心不在焉地小口吃着,腦子裏一直在想昨晚的事。那個男人喊的是不是南永昌?她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南家祖籍并不是這附近的城鎮村落,或者其實只是南書藝——自己前世的妹妹外嫁到此地,可以周姨娘的性子,怎會不為女兒尋個權貴人家反倒下嫁?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頭緒,千秋煩悶地用筷子戳着食物。

“哎喲,李先生還是這麽準時,今日也是一刻不差!早茶可還是照舊?”店小二一聲吆喝。

千秋擡頭看去,只見一位高瘦留須,身穿黑色長褂,頭戴瓜皮帽子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應是位老顧客,他一進來也不四處張望,徑直走到千秋前方對角的桌子坐下。

店小二動作麻利地給他端來早茶,包子素面一杯清茶,一邊熟絡的與中年男子攀談起來。

距離這麽近,加上店小二的大嗓門,千秋想不聽也難。

從二人相談的內容可知,這位李先生是位說書先生,近期在邑陽歇腳,已半月有餘。他每日都會到茶館或客棧說書,因着閱歷豐富說話風趣,頗得人們的喜歡。

說書人大多南北游走四海為家,看這位李先生的年紀,想必也聽聞過不少事情,他會不會知道跟南永昌、南書藝有關的事情呢?

千秋轉轉眼珠,招了店小二來耳語幾句。不一會兒,李先生的桌上便多了些東西。

水晶蝦餃、四寶燒麥、油皮酥餅,李先生看着這幾籠精致茶點,疑惑道:“小二,我可沒要這些,你莫要上錯了。”

店小二嘻嘻笑開,指了指千秋:“沒上錯,是那位姑娘請的。”

李先生回頭對上千秋含笑的視線,亦禮貌回禮:“多謝姑娘請客。”無功不受祿,不過他除了滿肚子故事也沒旁的什麽好被人利用,自然欣然接受。

千秋就等着李先生先開口說話,她轉坐到李先生的對面,直奔主題:“李先生不必言謝,小女子不過是想請先生說段故事。”說罷,摸了一塊碎銀放在桌上。

李先生瞧了眼碎銀,心中掂量,捋須問:“不知姑娘想要聽哪段故事?”

“先生可知昨晚滿月樓前那出鬧事?”千秋手扒着桌邊,身體微微前傾,一副極有興趣又憤憤然的模樣,“昨晚我離得遠,隐約瞧見那男的動手,罵的話可真真是過分得很!我一宿難眠,就是想知道後來那位女子怎樣了?”

說書人哪能不耳聽八方呢,邑陽本就不大,莫不說李先生知道,就連茶館的店小二都是一清二楚。他插嘴道:“嘿!我當多大點事呢!昨晚我就站在最前頭,瞧得可清楚了!”

千秋一聽,忙又摸出一塊碎銀遞到店小二面前:“還請細說。”

店小二見了銀子頓時喜笑顏開,手快如風地将銀子掃進懷中:“好說好說!那男女是夫妻,不是邑陽本地的。男的在旁個地方任職小官,愛喝花酒,是滿月樓的常客。那女的當衆鬧開,不給自家郎君臉面下臺,最後人沒鬧回去,自己反倒哭着走了。”他說着,眼神恍惚起來,眼中多了幾分豔羨,“也是,這滿月樓裏的姑娘個個美若天仙,那就是個銷魂殿,進去了的哪個還出的來……”

眼見店小二越說越偏,千秋趕忙打住話頭:“聽那二人的說法,似乎女子的爹了不得吶。”

店小二被問住,啞然道:“這……這我就不知了……”他生怕千秋把銀子要回去,求救似得看向李先生。

李先生曉得該自己出場了,遂輕咳兩聲:“姑娘說的不錯,那女子娘家确實了不得……”他話才起個頭就停了,眼睛低垂,似不經意掃過桌上的碎銀。

千秋豈不知他想,支開店小二,摸出半錠銀子:“先生請講。”還好溫瑜給的月錢豐厚,自己平日也花不了多少,攢了不少錢。

李先生心中竊喜,面上裝的深沉,收了銀子才慢慢道來。因着說書先生慣有的誇大贅語,千秋聽了許久才搞明白其中因果。

原來二十五年前南老太太壽終後,南永昌就請辭歸鄉,攜妻兒女在永南莊定居。南永昌膝下龍鳳一對,兒子南書墨殿試高中回了皇都大昌為官,女兒南書藝嫁給永南莊府衙陳姓文書為妻。

陳文書初時對南書藝百般寵愛,然在他多次明裏暗裏讓南永昌動用關系助他升官被拒後,他受辱惱怒,洩憤到南書藝身上,雖沒有娶妾室回家,可宅中的通房丫頭一個比一個俏麗。如今南永昌病弱體衰,他更是變本加厲,時常夜不歸宿喝花酒。南書藝忍無可忍這才出了昨晚的鬧劇。

千秋是從茶館跑出來的。

她萬萬沒想過自己還能再聽到南家的消息,時隔三十年,當年喊她姐姐要她抱的書墨書藝已各自成家,父親南永昌也病弱體衰……病弱體衰……此時她腦中全被一個念頭占滿:要去見南永昌!這或許是唯一也是最後一次機會!錯過了她一定會悔恨!

千秋跑回小院,見柳月的房門開着卻無人,只道柳月是回了滿月樓。此時也無暇顧其他,她匆匆收拾好行李,留了張字條放在自己房中的桌上,便頭也不回地跑到碼頭,尋了艘去永南莊的商船走了。

此時的她并不知道,在柳月房中的桌上也留有張字條。字條上簡要寫着柳月在看過游宏震最後一封信後決定去見邵音最後一面,滿月樓那邊自己已經交代過了,千秋可以直接坐臨泉莊的商船回去。

就這樣,游宏震安排的暗衛自是跟着柳月,滿月樓有柳月的交代不會多問,而臨泉莊也以為千秋暫住在柳月這,二人都以為對方知道自己的行蹤,陰差陽錯地錯開。

柳月尚能與游宏震會和,千秋卻只在字條上稱自己去個地方三五日便回,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此時的千秋并不知道,她此行前去,對她的未來帶來了多大的改變。

溫瑜手中的軟毛刷突然頓了一頓。

游宏震光着臂膀躺在床上,察覺溫瑜停了動作,勉強偏過頭問道:“怎麽了?”

溫瑜眼瞳縮了縮,回過神來。

他們身在前往集合地點的船上,此時正進行到苦顏最後的試驗階段,需将“苦顏”塗遍游宏震全身,讓他徹底變成一個半條腿踏進棺材之人。

溫瑜結束掉手上的工作,手也沒洗,就這麽拿着小刷子呆呆坐在凳子上。

苦顏藥效發作,游宏震全身如蟲啃食,雖不至于疼死,但也是十分難忍的。他為了分散點注意力,找着話與溫瑜談天:“這次的苦顏是不是還不行?”

溫瑜愣愣地,搖了搖頭。他也不知為什麽,從剛剛開始心裏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也不難受,也不發疼,只是空空蕩蕩,就跟原本在那待着的東西不見了似的。

他捏了捏鼻梁醒神,心道自己大概是有些累了才會如此。

再擡眼,溫瑜見游宏震汗如雨下,呼吸急促,緊緊咬牙,身側的拳頭抓着的床沿已被摳出了洞來,“你為何能做到這個地步?”

溫瑜與游宏震認識的時日也不短了,知他為了引柳月注意才坐上盟主之位,哪知柳月不稀罕,坐了兩年心生厭煩便想着退位。因着自己身份特殊,為了不讓柳月受流言碎語或與他作對之人的迫害,游宏震将感情藏的很深,這一次以病退位,也是出于這個考慮。

游宏震深抽一口氣,抖着音笑道:“一聽你說這話便知你沒有愛過誰。”

“愛?”溫瑜不屑,他愛吃,愛錢,獨獨沒愛過人,“我為何要去愛誰?”

“那只是你還沒遇到值得你愛的。”游宏震想到柳月,目光變得柔和,連帶身上的疼痛也感覺減輕了不少。

溫瑜不以為意:“那我大概是不會遇到了。”

游宏震搖頭:“你會遇到的。”

游宏震篤定的語氣令溫瑜不爽,不由沒好氣道:“遇到了又如何?對她掏心掏肺,結果她心裏裝的卻是另外一人?有什麽意思!”

“那也……”游宏震很少見地嘆口氣,有些失落有些無奈,“那也沒有辦法……我只知即便如此,我亦甘之如饴。”

溫瑜皺了皺眉頭,抿唇想再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沒開口,只是撇開眼看向別處。

作者有話要說: 文文挺冷的,可能有故事進展太慢的原因吧,也想過加快節奏,但這段還是決定不能省,接下來的故事對千秋日後的影響确實頗深,如果有看官看到這裏了,請再加一些耐心接着往下看,當是無聊文荒時消遣也好~只要仍有末點,薩滿就會繼續寫下去。

話說故事進行到這裏,主角配角也登場不少,因着故事是跟着千秋走的,所以其他一些旁枝情節沒能細寫,大家有沒有想看的番外,哪個角色都行,可以翻牌哦~番外不多寫,先定給滿足第一個就此評論的看官吧~薩滿也期待着,會是誰被點到名呢?

☆、兄妹二人

與臨泉莊不同,永南莊雖帶有個莊字,卻不是個小地方。原先此處連小村都稱不上,其中最富裕的人家建宅名為“永南莊”,這家人不知被哪位福星高照,生意越做越大,連帶着周邊的人家也跟着富裕起來,而後不少外鄉人被吸引入住,如此經過數年,此處變得人丁旺盛,發展成大鎮規模,衆人為了感恩,以“永南莊”代替了舊名。

千秋下船找好客棧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尋了家小攤吃飯,攤子比店鋪靈活,攤主也比店家人更熱情善談。千秋邊吃邊與攤主聊天,一碗熱食下肚的同時,對永南莊也了解了個大概。

她不好明面上問南永昌的住宅在哪裏,只怕問了人家不一定知道還會生疑。她想的是,南永昌行事低調,不代表南書藝也是這般,一個能跑到滿月樓去鬧把家事傳的沸沸揚揚的女人怎麽會低調呢?

攤主是個中年婦人,平日最愛聽小道八卦,聽到千秋問永南莊有什麽有趣有名的人與事時,她一拍大腿來了興致,呱啦呱啦說了一堆,其中就有南書藝。千秋閃着八卦眼,極有興趣地說她也想去湊湊熱鬧,那婦人立即二話不說給她指了南書藝婆家和娘家的方向。

永南莊共三街十七巷,街巷交錯貫通。

天色也不早了,千秋慢慢悠悠,打算今日先把永南莊的街巷粗略摸一遍,弄清楚陳、南兩家的位置,明日再做安排。

她也因着如此,遇見了和暢、淑敏兄妹兩。

話說那時她正路過一間書墨軒,想買些筆墨紙硯備用,店門還沒邁進呢,身後就被股蠻狠的沖力一撞,身形不穩跌倒在地。撞她的人也沒料到前面有人,跟着倒在地上。

千秋扶着撞疼的腰回頭看,一個約莫七八歲身形削瘦的小兒郎摸着腦袋坐在地上,手裏攥着個花布香囊。她只道是孩童間玩鬧,也沒說教的心思,伸手想扶那個小兒郎,卻見一道更快的身影沖到眼前,從小兒郎手中奪過花布香囊。

“啊!”小兒郎大叫一聲,起身想搶已來不及,靈機一閃,抱住了來人的腿。

搶香囊的是個年紀稍長的少年,生的白淨,衣着也整潔得體。倒像是不會參合在街頭打鬧的小少爺。

“李二蛋抓穩了!別給他跑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中氣十足得很。小兒郎一聽更加賣力,雙手死死箍住少年的腿,任憑少年怎麽掙脫都不撒手。

一群孩子很快趕到,為首的是個衣着華麗的胖墩墩的小子,幾人迅速把少年和小兒郎圍在中間。

“陳和暢!”胖小子手叉腰地大喝一聲,氣哼哼道,“你吃雄心豹子膽了吧,竟敢跟我作對!快把香囊拿來!”

少年擰眉,拳頭握得緊緊的,一雙眼睛似要噴火。若不是有娘的教誨在先,他早就一拳揮過去了!“這香囊是我妹妹的,你憑什麽拿去?蘇達我警告你,別太過分!”

“警告我?就你還想警告我?”胖小子蘇達與其他幾個孩子互相對視幾眼,随後抱腹大笑,“我看上了自然就是我的!你若不給,當心我告訴我姑丈,讓你爹回家把你屁股打開花!”

陳和暢聽蘇達擡出他姑丈,暗罵一聲狗仗人勢。

這香囊是他小妹陳淑敏親手繡的,雖是第一次做針腳醜了點,可他在旁看着,知道小妹是如何笨拙的一針一針繡出來的,一向愛哭的小妹手指被針尖紮了多少次也沒哭,只為快些繡出來給姥爺送去,保老人家平安。

這香囊不能給別人!陳和暢如是想,把香囊抓的更緊了。

蘇達見他不從,惡氣在胸,朝其他孩子命令道:“都給我打!打的他連祖爺爺都不認識!看他還給不給!”

幾個孩子摩拳擦掌撸袖子,就要撲過去暴打陳和暢。卻聽蘇達怒喝順變哀嚎,衆人齊齊轉頭,只見一個妙齡少女正提着蘇達的耳朵。

這個妙齡少女正是千秋,她聽幾個孩子的對話,約莫明白過來是這胖小子要強搶那少年妹妹做的香囊。胖小子這邊人多勢衆,她瞧少年是要吃虧了,便順手幫了一幫。

蘇達疼的龇牙咧嘴,半哀半吼道:“誰?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動我?!若叫我姑丈瞧見,定叫你吃盡苦頭!快放手!哎喲!”

千秋故作驚訝,手中勁下的更足:“哎喲你姑丈好了不得!我怕死了!可是,你的手下撞傷了我,我疼得很,這筆賬怎麽也得先算了再說吧?”

蘇達嗷嗷直叫,使着力想掙脫開,奈何他一身肥肉力氣卻小的很,愣是沒擺脫出千秋的“魔掌”。他聽着千秋的清脆嗓音,猜想對方應該不大,遂瞪着眼朝手下罵咧道:“你們幾個蠢貨都傻了麽!還不快來把這不長眼的東西趕走!”

那幾個孩子這才緩過神來,可面對比他們大且陌生的千秋他們仍有所顧慮,有個別膽子大的剛邁上前幾步,就被千秋一記淩厲的眼刀逼退回去。

“你們這般沒家教你們爹娘知道嗎?原本我還不打算細究,現在嘛——”千秋拖了個危險的長音,冰冷的視線邊緩緩劃過所有孩子的臉,經過陳和暢的時候,悄悄沖他使了個眼色。陳和暢立即會意,心中卻納悶為何陌生人要幫他,為了不讓小妹擔心,他還是略一點頭表示感謝,趁旁人不備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啊!陳和暢跑了!”臨得近的人最先發現。

蘇達那個氣啊,陳和暢跑的比他們都快,好不容易逮到他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卻被個旁人給攪了,“你們這些豬頭愣着作甚!還不快給我追!”

千秋冷笑兩聲:“如果你們不擔心他的安危,大可去追,追得越遠越好!”她手中下力,蘇達又是一聲哀嚎。

孩子們看看陳和暢跑遠的方向,又看看蘇達,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辦。陳和暢跑了他們也只是被蘇達教訓教訓,若是蘇達有什麽閃失,教訓他們的可是老爺夫人……想到這,所有人都覺得脖子發涼。

千秋見少年跑遠,心道差不多了。她從腰帶裏摸出一小包粉末倒在手上,用掌溫暖了暖,随後手在蘇達頭邊繞了一圈,松開擰他耳朵的手,“罷了罷了,還是不與你們這些小鬼計較,倒顯得我欺負人。”說罷,快步往後退,借着街上行人多,迅速離開了衆孩子的視線。

蘇達原本想喊人去追,誰知他聲音還沒發出,就覺得視線恍惚天旋地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惹得其他孩子一陣驚慌。

千秋并沒跑遠,躲在不遠的巷口看蘇達被手忙腳亂地擡走。她剛用了溫瑜特制的蒙汗藥,藥量少的話不會讓人沉睡,只會短暫性的産生眩暈和神志不清,也夠他們去折騰。

也不知胖小子是哪家權貴的公子,幸好她面生,胖小子就算想查也不知從何查起。千秋拍胸松口氣,好心情地想今天自己膽子挺肥。

順着所在的巷子往深處走,巷中幾條岔開的小道,有連接其他巷子的,也有通到另一條大街的。

千秋随自己喜好在巷子中穿行,走到某處,突然聽見細小的嘤泣聲。她循聲而去,一個小女孩正蹲在隐蔽的角落,頭埋在臂彎中,肩微微抖動。

今天碰到的孩子還真多。千秋走進,關心道:“小妹妹……”

小女孩聽到有人聲,身子猛的一抖,全身僵硬地擡起頭來,嬌嫩如花的臉上滿是淚水。她見是個陌生人,又怯怯低下頭,身子往邊上縮了縮,大眼中全是恐懼。

千秋扶額,好像自己沒對她做過什麽吧,不過孩子怕生也屬正常,她定了定心思更加溫柔地說:“小妹妹你一個人在這裏很危險,你家……”

“淑敏——!!!”千秋的話被帶着驚慌和怒意的一聲喝響打算,小女孩聽到聲音,連忙擡頭,滿臉歡喜安心,張了張小嘴,又礙于千秋在旁,沒有發聲。

千秋回頭看,竟看到先前跑走的陳和暢氣喘籲籲地正狠盯着她。

陳和暢一愣,也認出了千秋,緊張警惕的神情舒緩了些,緊鎖的眉頭卻沒松下。他快步上前拉起小女孩,細細看她有沒有受傷,替她拍去衣服沾上的灰塵。

“哥……”陳淑敏抖抖嘴唇,揪着陳和暢的袖子,淚又盈滿眼眶,“你一去這麽久,蘇達他們人多……我好擔心你被打了……”

陳和暢抹去她的淚水,眼中是疼惜和柔軟,輕聲責備道:“哥哪能叫他們随意欺負了去?倒是你,叫你在原地等着,你卻到處亂跑,害哥找的好苦。”

兄妹情畫面實在溫馨,千秋不忍打斷,還是不得不打斷:“那個……既然哥哥來了,那我也不管閑事了,天色不早了,你們都要早點回家去。”

陳和暢把陳淑敏護在身後,禮貌地朝千秋行了謝禮:“感謝姐姐剛才出手相助。”

話音剛落,卻聽兄妹兩的肚子很默契地發出一聲空鳴。

氣氛有一瞬間停頓。

陳淑敏扯扯陳和暢的衣袖,小聲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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