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隔天(08-08)發

,溫瑜迅速把人擡到就近的床上——也就是南永昌的床。

所有人都驚呆了,床的原主屍身還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着呢,這樣的事雖說不上是大不敬,可左右也是不合适的,他膽子怎麽這麽大?!

在場的多數都是在南府的老奴仆,這些年來南永昌在府中是怎麽過的,他們心知肚明。

夜黑風高,接連發生詭異恐怖的事,再加上千秋駭人的言行,衆人只道鬼神作亂,南永昌多年受屈,此刻要化作厲鬼回來償命。

夜風一吹,所有人都寒從腳生,不願再在這間陰森森的屋裏多待一刻。

南書藝領頭,由兩個丫鬟攙着,最先驚慌失措奪門而出。所有人都不願成最後,南永昌的屍身也顧不上了,頃刻間,原本塞個滿當的房間只剩溫瑜和昏迷的千秋,合着搖曳的燈光燭火,愈加陰森怖人。

因着魂體離身,千秋還比較虛弱,她的外衫裏衣髒污,溫瑜替她拿來她放在旁邊房中的包袱後,合上門在外頭等。

千秋不急着換衣,她跳下床,走到案幾前。

南永昌的屍身還保持着昨晚的姿勢,即便知道南永昌已經再入輪回,眼前的不過是一個軀殼,千秋還是濕了眼眶。她蹲下身,頭伏在父親的膝蓋上,淚水滴在她手背上,帶着溫熱,告訴她這不是夢。

爹,你放心,你交代的事女兒一定不會忘!

千秋拍拍臉,從悲傷的情緒中緩過來,她轉頭看向身後只有半人高的案幾,東西就藏在那裏。

這張案幾由一根獨木雕成,沒有任何接縫,腿身同寬,如一條彎曲起來的綢帶。

千秋爬進案幾底部,如果她沒記錯,案幾左邊腿靠牆處有一個暗格。她輕輕敲打,沒多久就敲到一處聲音明顯不同于別處的地方。

這個暗格的機關頗簡單,暗格最下面正中有個滑扣,千秋照着地方用力按下,再往上推,暗格就打開了。

暗格裏有一個暗紅色木制方盒,裏面還有個小如手掌的小木盒以及一枚玉章。千秋打開小木盒,裏面果然是南永昌說的兩樣東西。

千秋再三确認,才拿起玉章細看。玉章有手指般粗細,章身摸起來十分圓滑溫潤。這枚玉章她怎麽看怎麽眼熟,上下左右在手上轉了數圈,才一拍腦袋恍然,在秦府的時候蘇瑾秋也給了她枚十分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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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爬出案幾,打開自己的包袱,從一個錦袋中倒出一枚玉章。

将兩枚玉章反複比對,千秋驚喜發現,兩枚玉章竟然一模一樣,只是蘇瑾秋給的上面刻着“蘇”字,而南永昌的上面刻了“南艾”二字。

離開雲夏前,她本想把玉章還回去,卻被蘇瑾秋擋在門外,只有個丫鬟出來回話,說蘇瑾秋感謝她不計前嫌助南府度過一劫,這枚玉章她留下興許以後用得上。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發揮了用處。

千秋将小盒中的東西放進方盒中收進包袱,而後把蘇瑾秋給的玉章丢進小盒裏,放回暗格。

做好這一切後,屋外天色大亮,初陽的光輝漸漸四散開。

千秋快速收拾好自己,把包袱綁結實,最後看南永昌的屍身一眼,走出寝屋。

溫瑜靠在屋外不遠一棵樹上,千秋走進一看,他竟就這麽雙臂環抱站着睡着了。

一宿未眠,不困才是怪人,千秋心裏又抱歉又暖,搖醒溫瑜讓他到自己原先住的房間湊合睡一覺。

溫瑜揉着惺忪睡眼,朦胧視線中,他看見千秋放好包袱後轉身邁步要出屋子。“你去哪?”他想清醒點,可一沾上床,困意又開始泛上來,徹底去與周公下棋前,他只隐約聽見千秋回道:“……去給……點懲罰……”

家裏出這麽大事,南書藝一定會派人去告知進廟拜佛的周姨娘,最晚午時周姨娘一定會回來。

去給做壞事的人點懲罰。

南書藝沒什麽大腦,周姨娘才是罪魁禍首,必須要給這兩人一點懲罰。

這個懲罰是什麽,千秋也沒想好。她最先的打算是先去前院探一下情況,不過保不準前院的人見到她都要跟見了鬼似躲的遠遠的。

她路過一間小屋子時,突然剎住腳步。

那間小屋子是她住進後院後與四喜合力打掃出來的,蓋好竈臺、添些廚具後變身成臨時小廚房。

出于習慣,千秋不自覺擡腳進小廚房看了一眼,裏頭還剩了些食材。

她突然計上心來,既然要做,不如用她最擅長的吧!

周姨娘回南宅的速度比千秋預計的更快。

千秋剛布置好東西,後院大門就被人向內打開。

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來,周姨娘走在最前頭,往後是南書藝、四喜和一衆奴仆。

周姨娘顯然是聽說了昨夜的事,因為她見到千秋的下一秒停下了腳步,眼微微眯起,像是被陽光晃了眼,又像是在打量千秋。

千秋笑意盈盈,淺淺福身一禮,道:“周姨娘,您來的正是時候。路途辛苦,不如先坐下吃碗我特地做的甜食。”

聽千秋并未像之前趁她為“南夫人”,周姨娘臉色一變,這麽多年來會這麽稱呼她的除了南永昌就只有那個早死的病秧子南筝,如今千秋突然改稱呼有何緣由?……該不會……真如他們說的,被鬼上身了吧?

周姨娘右眼跳了跳,她連忙穩住心神,板起臉,語氣不善回道:“多謝姑娘美意,只是我家老爺剛去,姑娘這般着實不妥。”

“不妥?”千秋擡手遮唇,吃吃地笑。她瞥向周姨娘和身後一衆人,眸光泛冷,輕蔑道,“你們都把屍身晾了一晚上,現在倒惺惺作态起來,與你們而言,早一會晚一會有區別嗎?”

“姑娘!”四喜突然發聲,她是真心急,只想快些讓南永昌入土為安。她本不信南書藝說的,可眼下見到言語不善行為怪異的千秋,卻不得不信了。

千秋秀眉微豎,立即打斷四喜要說的話:“四喜,這是我和周姨娘的事,容不得你插嘴。”

四喜話到嘴邊化為呼吸,她張着嘴,瞪大眼睛,心中又驚又疑,為何……為何剛才那一瞬間,她竟有種小姐回來了的錯覺。

同樣震驚的還有周姨娘,她也有相同感覺,寒氣爬上她的背脊,令她不由打了個冷顫。她看見千秋手往邊上一引,朝她說道,“周姨娘,反正遲也遲了,不差這一點,就當看在我起個大早的辛苦,您給個薄面,坐下來吃一碗吧。”

理智告訴周姨娘不能去,可她一雙眼被千秋牢牢鎖住,再看不見其他,腳就這麽不由自主邁了出去。

“娘!你幹嘛聽她的話?”南書藝奇怪叫道,伸手想抓住周姨娘的胳膊。

千秋一眼橫看過來,冷冷掃了南書藝一眼。南書藝被看的一個哆嗦,她回想起昨夜千秋的詭态,身子陣陣發冷,僵在原地,就這麽眼睜睜看周姨娘一步一步朝千秋走去。

兩個主子沒有下令,身後的奴仆更是大氣不敢出。

周姨娘走到桌子邊,這是一張圓形小桌,桌子左右兩邊各擺一張圓凳,桌上正中放着一個單層棕紅色食盒。

“周姨娘請坐。”千秋朝其中一張圓凳做了個“請”的姿勢。

周姨娘手用力摁在桌沿,不!不能坐!

她心中的喊叫絲毫不起作用,像被人提線操縱的木偶一般,坐在了那張圓凳上。

千秋展露笑顏,擡手打開食盒,從裏面取出一個蝴蝶紋青花瓷碗,遞給周姨娘:“周姨娘自皇都大昌來,必定嘗過不少珍奇美味,不知我這碗姜汁撞奶與大昌的比起來,哪個更勝一籌。”

周姨娘頭微微低下,看向手中瓷碗裏帶點微黃色的半膏狀乳品。

她的腦子突然間轉不過彎來,方才她聽見了什麽?姜汁撞奶?

……姜汁……撞奶……

周姨娘面色慘白,捧着碗的手猛烈顫抖起來,碗中的姜汁撞奶随着她的動作左右晃動,在碗口險險停住,又劃了個弧度打轉回去。

“小心!”千秋按住周姨娘顫抖的手,身子靠下去,伏在周姨娘耳邊輕輕說道,“這一回可千萬不能再撒了,否則你又要向我熬藥賠罪了呢,你說是不是,周姨娘?”

千秋的嘴唇一張一閉,溫潤的呼吸吐在周姨娘的耳朵上。

周姨娘只覺到刺骨寒冷,寒冷到她連冷汗都滴落不下一滴,直接凍住了她全身的血液。她脖子僵直,只得轉動眼珠,斜斜對上千秋的眼。在千秋明亮的雙瞳中,她看見自己驚恐的模樣,好像有人用刀劍戳在她的背脊上,又好像有人将她剝個精光,在那樣一雙黑如墨的瞳孔裏,她竟覺得自己被看得透側,無處遁逃。

“你……是……誰……”周姨娘牙齒相扣,終于哆哆嗦嗦說出一句不利索的話來。

千秋呵笑出一口氣,緊緊擒住周姨娘的視線,緩緩答道:“周姨娘明知故問,我是秦千秋呀。只是——”她頓了頓,“你信嗎?”

你信嗎?

不信!

周姨娘不信,叫她拿什麽去相信?拿什麽去相信一個好像看穿了她、知道她秘密的人!

千秋拍了拍周姨娘的肩膀:“這姜汁撞奶需得趁熱吃才最美味,快吃吧。”

周姨娘連連搖頭,可仿佛有人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擡起,連勺子都沒用,徑直碗口對嘴,大口大口毫無形象地吞咽。濃烈的奶味和姜味沖撞進她的口鼻,她嗆得想吐,可手一直使勁往上擡,不停将姜汁撞奶灌進來。她吞咽得辛苦,淚水奪眶而出,流淌下來與溢出嘴角的奶汁混為一體,順着她的下巴滑過她的脖子,留下黏膩的痕跡,濕了衣襟。

直到周姨娘吞咽下最後一口姜汁撞奶,那股控制住她的力道才消失不見,她整個人精疲力盡地癱軟在桌子上喘氣。

“娘!”南書藝撲上來,用力扯開千秋,恨恨瞪千秋,“你做了什麽?!”

千秋聳聳肩,輕描淡寫道:“無他,只是想給做錯事的人一點懲罰。”

話語輕輕,落進周姨娘的耳中。她好不容易平複呼吸,一聽此話身子又忍不住陣陣發冷。

南書藝攙着周姨娘,感覺到周姨娘在顫抖,她不知道母親為何懼怕千秋,但在她的意識裏母親是天不可能做錯任何事,她把錯歸結到千秋身上,這一切都在千秋住進南家後發生,是這個瘟神把厄運帶到了南家!

“來人!把她給我趕出去!”南書藝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看千秋的眼神也越發怨恨。

可沒有人動,沒有一個人敢動。

他們不是瞎子,方才周姨娘喝東西的詭态都看得真切,更加坐實“千秋會妖術”這個猜測。

南書藝沒想到竟無一人上前,惱怒到極點,将桌上的瓷碗、食盒統統掃到地上,發瘋似地吼道:“一群飯桶!南家真是白養你們了!養你們還不如養條狗!統統都滾出去!滾出南家!”

平日周姨娘、南書藝母女兩對下人總是無端責罵,若不是看在工錢不低說出去也體面些,還真沒幾個真心願意在她們手下做事。懼怕周姨娘的人更多,是以看見周姨娘狼狽的模樣,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裏拍手稱好,把頭埋得更低,對南書藝無痛瘙癢的罵咧聲充耳不聞。

千秋冷眼看着南書藝的瘋态,對面前這個與自己有一脈血緣的妹妹是傷心失望。傷心于她變成如今這般模樣跟父母平日的教導脫不了關系,失望于她已為人母卻還不知為兒女樹立榜樣,只會一如女兒家時般蠻橫任性。

可笑,此刻她再看這兩個與自己前世有緣的人,心中再無懷念,只有陌生。

讓這一切結束吧,從此她與她們再無幹系。

“我為何這麽做,你去問問你的好娘親便知。實際上,跟她做的事比起來,我做的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千秋撫摸手腕,目光中透出一絲殺意,“今日我沒要她的命,已是仁慈。”

周姨娘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她折下腰,環抱住雙臂,宛若匍匐在千秋腳下:“……到底……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肯放過我……”

“向南永昌和她女兒南筝忏悔。”

周姨娘反應強烈,尖聲叫道:“不……不!不可能!”她這一生就是被這兩人甚至那個她連面都沒見過的艾月毀了,她怎麽可能向他們忏悔!

“可不可能,不是你說了算!”千秋聲音陡然拔高,手腕一轉,向上握成拳。

與此同時,周姨娘胸口的衣服皺起,被無形大手憑空提起一般,身子懸浮起來。

“娘?!”南書藝震愣住,她看看周姨娘,又看看千秋,張着嘴大氣沒喘幾下,眼白向上一翻,暈厥過去。

周姨娘手腳亂劃,不停尖叫,奈何無論她怎麽掙紮,身子還是不容抗拒地一點點向兩座墓包挪去。

突然,提住周姨娘衣服的力道一松,她重重摔倒在地,擡頭一看,就看見豎有“愛女南筝”墓碑的墓包近在眼前,魂登時飛去一半。

那股無形的力道又回來,自上而下壓迫着周姨娘,周姨娘雙手扒着地,血液倒湧,死死憋住一口氣。

想要她跪,她偏就不跪!

【我說了,這件事不是你說了算的。】

一個聲音兀自出現在周姨娘的腦中,她瞳孔猛地一縮,手指掐進土地,剛修剪整齊的指甲斷裂了也不自知。

那聲音冷冷嗤笑一聲【方才不是犟得很,此時倒曉得怕了?】

周姨娘想回頭看看是不是千秋在說話,可她不敢回頭,冷汗一滴滴冒出,沒一會,地上便濕了一小片。

【南筝為何死,難道不是因為你?南永昌晚年日子艱難,難道不是因為你?周雲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做的這些事沒人知道?若你是記性不大好忘了,不如我一件一件幫你回憶?】

那聲音徐徐地,将一件又一件事道來,它每說一件,周姨娘的臉就慘白一分。

她終于堅持不住,捂住耳朵慘叫道:“不要!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是我錯了!我錯了!”她撲通一聲跪下,幾乎整個身子貼在地上,頭不停撞地,口中念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磕的用力,不一會額頭就見了血。

如願懲罰了周姨娘,千秋卻高興不起來,反倒升上一股疲憊,覺得沒意思極了。

她不再看周姨娘一眼,踉跄着腳步往院子正中的房間走,房間緊閉的門自內打開,溫瑜皺眉站在門口,他眼中有詢問,卻沒問出口。

“抱歉公子,擾了你休息。”千秋腳步虛浮,踏空一步,萬幸及時扶住門框才沒摔跤。

她感覺喉嚨湧上一股腥甜,要破口而出,她用手去擋,手心溫熱,自手縫中滲出猩紅血液。

真是厲害啊……千秋看着手腕那串漆黑的珠鏈苦笑,胸口震動,扯着生疼,腥甜接二連三翻湧上來,這回手已經擋不住了。

魂體返回身體的時候,她聽見鬼老三的聲音。

鬼老三告訴她,如果想找害命之人報仇,可以抓住珠鏈上唯一刻了字的那顆珠子旋轉一周,即可有一炷香的時間向他借用鬼力操控他人。不過鬼力非凡人肉身能承受,一旦借用時間過長,就要做好剖心斷骨的心理準備。若是利用鬼力害死陽壽未盡之人,則要以命抵命。

方才她接連轉了兩圈珠鏈,一次給周姨娘灌下姜汁撞奶,一次迫周姨娘下跪磕頭。

溫瑜扶住千秋搖搖欲墜的身子,将她橫抱在懷。此地不宜久留,施針只能短暫保命,還需藥材吊命,輔以其他醫具,眼下得趕緊找家醫館。

他邁開步打算往外走,突然衣袖被扯動,千秋聲音微若蚊蠅:“……包……袱……帶上……我的包袱……”

藥香繞鼻,蒸騰熱氣盈滿整個屋子。

千秋在融融暖意中蘇醒,她感覺自背部有源源不斷的暖氣烘烤,體內有暖流流動,舒暢十分。

她深吸一口氣,胸口已沒有灼痛感,看樣子自己是恢複過來了。

千秋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竹床上,竹床造型特殊,竹條之間空隙很大,整個床身都是洞。

竹床懸空吊起,床下挖了一口淺池,池內是不停鼓出氣泡的褐色液體,應是藥湯。

千秋坐在竹床邊,腳離地面仍有段距離,而且下面是滾燙的藥湯池,她要怎麽下去?視線被乳白色的霧氣遮擋,她左右看看,看不清屋內是否有人。

“有人嗎?”她盡可能地拔高聲音,身體雖好了許多,但還很虛弱。

清脆的鈴铛聲傳來,自乳白霧氣中顯出兩個人影來,是兩位年輕貌美女婢打扮的女子。

二人向千秋行了一禮,用木蓋蓋住藥湯池,而後推來一座極寬的木制臺階,剛好到千秋腳能觸到的高度。二人一個扶着臺階,一個走上來小心翼翼扶着千秋走下臺階。

千秋只穿了一件單薄裏衣,早已被汗水濕透,二人用幹燥的布巾吸去千秋身上的汗水,服侍她換上幹淨新衣。

這些事千秋本想自己做,無奈自己确實沒多少力氣,前世時她也沒少對丫鬟坦誠相待,這麽一想,她也不覺得扭捏害羞了。

一切妥當,二位女婢扶着千秋左右手,帶她走出屋去。

屋外并不是院子,原來這個屋子是個套間,有藥湯池的房間在裏頭,出來後到了更為開闊的外間。外間又分左中右三部分,正中是會客廳;往左有數個碼滿書籍的三層書架;往右用一個珍寶架相隔,是兩面藥櫃牆,還放有一些醫具。

千秋方才呆的房間正對藥櫃牆,她一走出門來就看見溫瑜手執一卷書站在藥櫃牆邊,周邊有數個藥櫃被拉開,他腳邊放着一個竹籃,裏面放了不少藥材。

溫瑜聽見腳步聲,他轉過身來看見千秋,并不覺得驚訝,因為他早确定千秋會醒過來。

“醒了?”他臉上挂着似有若無的淺笑,“可有哪裏不舒服?”

千秋搖搖頭,借着兩位女婢的力,淺淺福身一禮:“謝謝公子。”

溫瑜微蹙眉頭:“你我之間無需言謝。”他又對兩位女婢道,“帶她去吃點東西。”

兩位女婢領命,扶着千秋到會客廳的寬大主塌坐下,而後一人搬來一張小幾,一人端來一些清淡吃食,伺候千秋用餐。

“看樣子你恢複的不錯嘛!”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爽朗無比的聲音滑進屋來。

“阿郁,你嗓門太大了!”另一個聲音責備道。

“那又何妨,人家不是醒了嗎?”郁谷子毫不在意,歡快地走進來,他身後跟着一位個頭高于他的男子,正是白錦。

這二人原就在旁邊的房間,一聽千秋醒了,便過來看看情況。

千秋見到白錦,有些愧疚,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借用他的名號到處唬人……

白錦看千秋臉色不錯,贊嘆道:“溫瑜兄果真醫術了得,這麽難拔的寒毒也能祛除。”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話說今天開始就是我的本命年了(哦NO~~~

最近更新不穩,薩滿自我反省……這章也許還不夠肥,但是,算是我這個手殘黨碼字以來的一個突破了QUQ

1.1上午加了點新內容。

這篇文想在農歷過年前寫完,臨近年關,會一直比較忙,希望自己的手速能再快一點點,這樣也可以早點睡覺TUT……

晚安好夢哦~

☆、養病日子

“寒毒?”

“沒錯,”白錦點頭道,“而且這寒毒十分霸道,若沒有溫瑜兄精湛的針法,便是進了藥湯池用藥氣蒸也拔不幹淨。”

白錦和郁谷子是第二批返回臨泉莊的,他們先走旱路再走水路,速度比只走水路的溫瑜要快許多。他們前腳剛到還未歇口氣,溫瑜後腳就踹開臨泉莊的大門,背着命懸一線的千秋回來了。

說到那時千秋的模樣,郁谷子神色誇張地比劃道:“你可不知你當時……面色鐵青,唇白如紙,體溫極低,半天呼不出一口氣來,要不是溫瑜說你有救,我還真當你是沒氣了!”

他神經大條,說話直直咧咧毫不忌諱,白錦責備地瞪他一眼,連忙止住他的話頭。

“郁谷子,你是不是想再安分幾天?”溫瑜走進會客廳,面色不愉。

看見溫瑜,郁谷子就跟老鼠看見貓,全身警戒,緊閉着嘴連連搖手,後退幾步就以極快的速度跑走了。

等千秋反應過來,廳裏哪還有郁谷子的身影,她一頭霧水,愣愣問道:“他為什麽要跑?”

千秋一直昏迷自然不知道,正因郁谷子直言千秋死了,溫瑜讓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自此郁谷子就對溫瑜有心理陰影了。

白錦幹笑,看了溫瑜兩眼,磕磕巴巴替郁谷子說話:“阿郁年少,平日被大夥給寵壞了,說話不知輕重,還請莫怪。”

千秋倒沒覺得什麽,比郁谷子更不知輕重的她也見過,她能想象當時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模樣,與郁谷子說的應該差不離。

溫瑜冷冷輕哼一聲不置可否,他走到千秋跟前看了眼她的吃食,而後囑咐道:“吃完在屋裏走半個時辰,再回藥湯池睡一覺。”

千秋瞪大眼睛:“還睡?”她才剛醒,精神頭不說十足,可也不是很困。

“你以為寒毒真這麽容易拔除?現在你只是醒了能走了,并不代表寒毒除清,為防萬一,還是再睡個三五日。”溫瑜眉頭皺成“川”,他說罷,又交代了兩位女婢一些話,便轉身走了。

目送溫瑜遠去的身影,千秋捧着飯碗低頭想,果然自己太胡來,溫瑜終于忍不住氣了……

白錦遙遙瞧見溫瑜走的不是郁谷子離開的方向,暗暗松了口氣。此時屋裏除了他一個男的其餘全是女子,他有些站不住了,安慰千秋完全是出于告辭前順嘴的說辭:“溫瑜兄這幾日都未休息好,脾氣難免有些不好,千秋姑娘莫要往心裏去。”

千秋朝白錦展顏笑笑,溫瑜眼底青影她一眼就看見了,這一回真是欠了溫瑜好大一個人情,等她身子好了做些他愛吃的哄他開心開心吧。

用過餐,千秋在兩位女婢的攙扶下沿着牆走了半個時辰,而後躺到藥湯池的竹床上,室內溫度适人,許是藥湯中加了安神的藥材,沒一會千秋便沉入夢鄉。

如此過了四五天,千秋漸漸能吃些飯菜,也能獨自一人走動,溫瑜這才免了她再回藥湯池。

千秋差點拍手雀躍,這幾日除了吃飯和飯後走半個時辰,她幾乎都是在藥湯池睡過去的,藥味雖不難聞,可日日熏着也不好受啊。

溫瑜收回診脈的手,擡眼一字一句說道:“你現在就當自己是位大小姐,每天只要做一件事:好好調養身子。不準做粗活,不準進廚房。”最後幾個字重重咬字,特意強調。

千秋聞言立馬蔫了,她知道溫瑜這麽做是為自己好,可她自我感覺身體沒什麽不妥,心不亂跳走路也有勁氣還不喘啊。

她輕輕嗓子,決定為自己争取一下:“公子,我……”

話才起頭,就被溫瑜迅速打斷:“沒得商量。”

千秋眨眨圓眼睛,溫瑜是她肚裏的蛔蟲嗎,怎麽就肯定她是想同他商量,萬一她其實是準備拍胸脯表決心呢?

仿佛是證明她的心思,溫瑜又補了一句:“你什麽心思都放在臉上,連猜都不用猜。”

這一下千秋徹底本分,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就這般又閑閑過了大半個月。

千秋貓在臨泉莊內讀書練字“增長學識”;溫瑜同她住一個院子,方便觀察她的病情;白錦作為“求知若渴”的代表,自然是跟在溫瑜後頭,也搬進了院子,見縫插針地讨教;郁谷子怕溫瑜沒搬來,可他經不住無聊,隔三差五跑來擾一擾這兒的清淨,倒是同千秋關系見好。

郁谷子有兩個小夥伴——兩只通體雪白的小狐貍,一人二狐行動起來,搭配默契,因此人稱“飛狐郁谷子”。

那兩只小狐貍一母同胞的兄弟,圓圓眼睛尖尖耳朵,時常打鬧成一團雪球在地上滾來滾去,可愛極了。

千秋對這兩只小萌貨毫無抵抗力,第一次見時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愛不釋手。

兩只小家夥見自家主人與千秋交好,自然十分聽話,主動團在千秋懷裏給她撓,舒服地眯起眼睛。

這一日千秋醒後還未起床,就聽見門外一陣爪子撓門的聲響。

她彎眼一笑,知道兩只小狐貍又跟着郁谷子來了。

如今已過夏入秋,帶着晚夏餘熱的風穿過寬闊水面抵達臨泉莊時,已沾上水汽,變得微涼。

千秋搓搓胳膊,草草披了件外衫打開門來,兩只雪白的雪團便就地一滾,咕嚕咕嚕滾到千秋腳邊才伸展開身子,一只跳進她懷裏,另一只順着她的胳膊爬上她的肩頭親昵地用小腦袋蹭蹭她的臉頰。

“來了!來了!幫主來信了!”郁谷子嗓門大,一喊整個院子都聽得見他的聲音,只是他話還未喊完,卻突然轉了話頭,“你幹嘛?放開我!”

溫瑜的聲音響起,許是被郁谷子吵醒,帶了些許鼻音十分不爽:“我還想問問你要幹嘛,大清早擾人清夢也就罷了,你還往裏跑,想跑去哪?”

最裏面就是千秋的寝屋,千秋趕忙緊緊外衫,将兩只小狐貍放下,關上門躲進屏風後頭快手快腳穿戴洗漱好。

外頭院子裏,溫瑜以身高優勢揪住郁谷子的後領,郁谷子撲騰了幾下轉不過身來,只好嘴上逞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弱點!”

與溫瑜相處這麽多日,溫瑜也沒故意隐瞞,郁谷子自然知道溫瑜起床後比較好欺負的事情。

溫瑜挑挑眉:“知道又如何?你以為我不會十倍奉還?”

郁谷子一噎,他武功是比溫瑜高很多,可溫瑜玩陰的啊!一連好幾次了,他連溫瑜什麽時候下手的都不知道,人就已經躺在床上動不了身說不出話了。

往事不堪回首,郁谷子抖抖發涼的脖子,心裏已經敗下陣來,可他又不願主動認輸,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白錦聽見聲響也穿上衣服從寝屋出來打圓場,末了問道:“幫主信裏說了什麽?”

一提到游宏震,郁谷子的頭又仰了起來。“幫主說事已全部處理妥當,已經啓程回莊了。”郁谷子心裏爽歪歪地想,幫主可是讓溫瑜都無可奈何的人,等幫主一回來,他便去向幫主讨教一二,看溫瑜還敢欺負他不!

“游幫主要回來了?”千秋走過來,她也聽見了郁谷子的話。

白錦得知這個消息很高興,掐指算算時間:“如此,幫主應已行了大半路程,不出七日便能到。”

溫瑜道了聲“可喜可賀”,對白錦說道:“那我們便不再打擾,這兩日就告辭。”

白錦愣住:“告辭?為何這般突然?”

“不突然,游幫主心願實現,千秋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我們主仆二人叨擾多日,實在不能再住下去了。”溫瑜答得一本正經。游宏震回來了,他當然要走,這次滅百煉教之行他只明白了一件事:他跟游宏震真的合不來。

“等等!你不能走!”郁谷子突然插話進來,“幫主特地交代要留住你,丁老有事交代于你。”他見溫瑜不信,手一伸把信伸到溫瑜眼前,“不信你自己看!”

白紙黑字,那信上确實寫了丁老交代,确實是游宏震的筆跡。

溫瑜看着信上的內容,眸中明暗不定,若此事是真,丁老要說的事只可能有一件,就是有了他師父行蹤的線索!

那他必須要等了。

千秋聽得有些迷糊,她聽到有丁老,問道:“丁老去了?”

郁谷子一點頭答道:“嗯,丁老和胡老爹都去了,他們可是先行隊伍。”

難怪呢,千秋恍然大悟,出發前幾日就找不見丁老和胡老板的身影了。

游宏震要回來了,整個臨泉莊的人都很興奮,白錦不再跟着溫瑜轉,同郁谷子投身進迎接幫主凱旋的各項事宜中。

溫瑜照例給千秋把脈,千秋看他心情似乎不錯,壯了膽子問道:“公子,我身子恢複的不錯吧?”

“嗯,不錯。”

“那我能做點稍微重的活了嗎?比如,下廚?”

溫瑜聞言半響才應:“做點簡單的,倒不是不可。”

千秋雀躍,眉眼彎彎笑容甜甜,重重點點頭:“嗯!謝謝公子!”

溫瑜看着千秋如此開心,也跟着彎起嘴角,可等午膳時他看見擺在自己面前的什錦蓋面後,突然明白了早晨千秋為何發問。

他聞言擡頭深深看了千秋一眼:“說吧,有何事求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事宜

一枚圓潤如手指粗細的玉章遞到了錢莊掌櫃面前。

掌櫃檢查的很仔細,終于點頭肯定道:“這确是我們錢莊所出。還請二位客人喝杯茶小歇會,我這就叫人取了東西來。”

他口中的二位客人,正是千秋和溫瑜。

此時他們二人正在永南莊最大也是唯一的錢莊——錦繡財源中,這家錢莊分存錢和存物兩種,今日他們便是來取南永昌存放在這裏的東西。

二人沒等多久,店裏小二便送來一個四方木匣,木匣頂蓋刻了“錦繡財源”四字。

根據先前掌櫃的說法,千秋用玉章插|入木匣側邊的小孔中,往左旋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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