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隔天(08-08)發

圈,就聽一聲脆響,頂蓋應聲而松。

千秋打開木匣,裏頭還有一個跟南永昌寝屋案幾中一模一樣的木盒,盒中有好幾個錦袋,分門別類放了地契、房契、各地錢莊的存單和銀票。

粗略數一數,光銀票就能用萬來計。

千秋把每個錦袋中的東西都過了遍眼,與南永昌說的無二,便将這幾個錦袋小心翼翼貼身放好,她看着最後那個裝銀票的錦袋,想了想,把銀票一份為四,三分自己帶着,剩下一份又放回盒中。

盒中的銀票她打算留給周姨娘和南書藝,其實她本不想讓這二人再得任何好處,可南永昌說好歹是一家人,不能讓周姨娘母女往後日子難過,而且南永昌隐瞞的事怕已被有心人知道,如此,也可稍微打消那些人的疑心。

再回到永南莊,是千秋前兩日向溫瑜提出的請求。

溫瑜倒沒為難,當即同意了,只提了一個要求,他也要同行。

其實溫瑜不提這要求,千秋也打算讓他同行。溫瑜已經知道她有事相瞞,左右她也躲不過溫瑜做事,不如讓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不過其中緣由太過複雜,她還不知怎麽跟溫瑜解釋。

一切妥當,千秋抱起木匣走出隔間,準備交代掌櫃一聲就走。

一位衣着華貴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走進店來,掌櫃一見連忙堆滿笑迎出去:“五小姐今日怎有空來?”

千秋與女子對上視線,皆是一愣。

“大少奶奶?”千秋驚訝,這女子竟是蘇瑾秋。

蘇瑾秋也愣了愣,聽見千秋這般喊她,莞爾笑笑:“你早已離開秦家,不必再稱我為大少奶奶,若不嫌,可成稱我一聲秦少夫人或蘇五小姐。”

蘇瑾秋挺熱情,拉住千秋要與她喝杯茶閑聊一會,千秋也想知道秦興旺一家的情況,見溫瑜沒反對,便點頭同意。

閑聊中,千秋才想起,蘇瑾秋的老家就是永南莊,她知道蘇瑾秋家底殷實,可沒想到居然家裏還開了錢莊。

不過蘇瑾秋好好的雲夏秦家大少奶奶不做,怎麽回了永南莊?眼下也不是過年過節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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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問及這個問題,蘇瑾秋垂下眼嘆了口氣。不知是不是千秋的錯覺,幾年不見,蘇瑾秋身上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減少了,她依舊年輕,可面容有了揮不去的疲憊。

“你還記得慕安嗎?”蘇瑾秋問道。

千秋怎會不記得,當年她跟在秦雪巧身後圍着慕安轉的不亦樂乎,還有那個冬日的深夜,她一直不明白為何慕安要悄無聲息地離去。

“慕安并沒有走。”蘇瑾秋一句話驚起千層浪。

這幾年間,雲夏的商業格局發生了很大變化,先是秦家旗下産業衰退嚴重,衆人只道是被婚事的鬧劇打擊,等發現勢頭不對想挽回時為時已晚。繼秦家後,雲夏幾個商業大頭都接連倒下,雲夏的經濟大頭漸漸被一股新起勢力拽在手中。奇怪的是,被擠下位的幾家集全部之力,都查不到這股新起勢力的幕後人是誰。

蘇瑾秋此次回永南莊,一是向娘家尋求幫助,二是讓這邊的人手從側面打探消息。等了月餘,總算挖到些許線索,竟然與消失在人前已久的慕安有關!

待蘇瑾秋想順着線索深入時,似乎被對方發現,那條線索自動斬斷,自此再無收獲。

蘇瑾秋說到這時,一個中氣十足的孩音突然闖進來打斷了談話。

“小姑姑!小姑姑!”一個衣着華麗的胖小子甩着衣袖哼哧哼哧掀開隔間的布簾跑進來,身後還跟着為難的掌櫃。

那胖小子一眼瞧中千秋,肉乎乎的手沖她一指,驚詫叫道:“啊!是你!”

千秋也樂了,這不是她來永南莊第一天撞見的欺負陳和暢的胖小子蘇達嗎?她怎麽就沒想到呢,胖小子竟與蘇瑾秋是一家子。

“達兒,誰允許你擅自進來的?”蘇瑾秋面色不愉,朝蘇達身後的掌櫃傳了個眼神。

掌櫃低聲告了聲罪,上前兩步架起蘇達往隔間外拖。

蘇達被吓了一跳,難以置信自己這個衆星捧月般的蘇家少爺竟然會遭此待遇,任性勁上來,胖胖的身子胡亂扭動,口中喊道:“狗奴才你幹嘛?快放開我!”見掙脫不開,他又轉向蘇瑾秋求救,“小姑姑快叫這家夥放開我!小姑姑!小……唔唔唔……”被再次接收到蘇瑾秋眼神的掌櫃捂住了嘴。

等掌櫃帶蘇達離開隔間,蘇瑾秋才歉然賠笑:“讓你們見笑了,這孩子被家裏人寵壞了,有些驕縱頑劣。”

何止是有些……目睹蘇達欺負陳和暢整個經過的千秋忍了半天才把這話吞了回去。

蘇瑾秋見自己這邊的話題說的差不多,便轉了話頭問千秋這幾年過得可好。

“少夫人,您送我的那枚玉章我轉送給了別人。”千秋答非所問地回道。

蘇瑾秋一愣,随即笑道:“有何不可,那本就送給了你,是你的東西。”

千秋輕輕拍了拍木盒,“我見那玉章與錢莊取物的玉章并無不同,不知可否麻煩少夫人幫個小忙?我這有個東西想存在錢莊,若有人持了那玉章來取,便将此物交給他。”

蘇瑾秋的視線在木盒上停了片刻,随後轉向千秋,又似不經意帶過般看了溫瑜一眼,面上的笑意愈加燦爛:“這點小事談不上幫,你放心,我交代好,一定不會出差錯。”

“多謝少夫人了。”千秋把木盒鎖進新拿來的木匣中,存進錢莊後,便與蘇瑾秋告辭了。

等千秋溫瑜走遠,蘇達才得了解脫跑出來,氣鼓鼓地朝蘇瑾秋發脾氣:“小姑姑!先前就是那個女人不知對我使了什麽藥!你不為我出氣就罷了!還放她走!憑什麽放她走!”

蘇瑾秋的手按上蘇達的頭頂,眼中透出絲絲寒氣的責備,令蘇達立即噤聲。

“你還小,又怎麽會懂呢。”蘇瑾秋拍拍蘇達的頭,“那個人,我們惹不起。”

蘇達聞言嘴巴一撇,不以為然道:“有姑丈在,還怕誰!”

蘇瑾秋遙望向千秋二人遠去的方向,呵呵笑了兩聲:“跟你那引以為豪的姑丈比起來,這一位可不知道高出了多少等級,她也真是命好,傍上這麽一棵大樹。”

·

千秋探頭望向巷子深處,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沒有人。

她想敲李玉家的門,李玉一定知道了她在南家鬧的事情,不知會用什麽眼神看自己。

思來想去,千秋還是沒往巷子裏踏進一步,轉而跑去書塾門口等陳和暢。

陳和暢見到千秋時,是吃驚,卻沒有害怕,反倒有些開心地主動走向她。

千秋很是意外:“你不怕我?”

“為何要怕?”陳和暢憶起被奴仆瘋傳的事,才恍然地搖搖頭道,“謠言我不信,千秋姐你對我和小妹這麽好,怎麽會是壞人。”

說不感動是假,千秋抿唇沉默半響,心中懸而不決的想法終于敲定。

她讓陳和暢回南家叫四喜單獨出來與她見上一面。

四喜的反應跟陳和暢一般無二,倒是更加激動些。

千秋取出一張面值頗大的銀票塞進四喜手裏:“嬷嬷,我知你這些年在南家過得不好,現在南老爺仙去,我也要離開永南莊,唯一放心不下你。這錢你拿着,贖身後再自己盤個小院做點活計安享晚年,日子也過得舒坦。”

四喜卻把銀票推回去,拒絕道:“這錢我受不起。小少爺和小小姐還小,兩家人對他們也……老身……老身舍不得……”

主子的家事不是她能說的,她拒絕的磕磕巴巴,千秋還是懂了意思。

四喜的答案果然和自己預想的一模一樣,千秋取出一個錦袋,錦袋微微鼓起,裏面裝了一小沓銀票。

“我明白你心意了。這錦袋你可千萬別拒絕,他們現在還小,往後路長着呢,難免有要用錢的地方,這錢不是我給你的,是南老爺怕別人據為己用,特地交代要我轉交給你,由你保管。”

四喜顫了顫嘴,将那錦袋接下,小心翼翼地緊緊合在手掌間,她聽千秋要告辭,突然慌了神,擡手想緩下千秋的腳步。

“小姐!”

千秋猛地一頓,不敢相信般,轉回頭來。

四喜見千秋回過頭來,不禁老淚縱橫,又顫着聲音喚了句:“小姐。”

這兩個字中包含太多情緒,跨越了數十年的日夜星辰,時間仿佛停止倒退,倒退回兩人如花似玉的年紀。

千秋雙眸蒙上一層水霧,異常明亮,她展露出最燦爛的笑容,話語輕輕:“四喜,多保重,我走了。”

“小姐,也請您多保重。”四喜緩緩彎下腰。

夕陽西下,将她們的影子拉的斜長,陽光落在她們身上,那麽溫暖閃亮。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的尾聲,接下來又是新的旅程,第三卷開始了。

☆、軍營故人

千秋和溫瑜回到臨泉莊時,游宏震等人已經回來了。

讓千秋驚訝的是,柳月竟也在列。

他們一回來,丁老就立即找溫瑜單獨談話,而柳月第一次來臨泉莊,見到千秋亦是高興,拉着她要她帶自己逛逛臨泉莊,順道說些女兒家的貼己話。

說道二人陰差陽錯岔開,柳月很是內疚,若不是她考慮不周,也不會出後面這麽嚴重的事。

“溫瑜也真是,讓你一個姑娘家跑到陌生的地方辦事,也不考慮考慮你的安危。”柳月已将千秋視為姐妹,頗是憤憤不平。

千秋打了個呵呵應幾句,轉了個話題聊其他。

溫瑜替她善後,把她的行為都歸為因為自己的命令,似乎永南莊那邊的閑言碎語也少之又少。她一直什麽都沒有說明,溫瑜也沒再開口問,這件事就像就此翻過的一頁。

這一次,真的欠了很大一個人情呢。

溫瑜與丁老談完話,便來找千秋,準備收拾行李明日出發,并在慶賀的晚膳後向衆人表明離開的意思。

郁谷子嘴裏還啃着做餐後點的黃金糕,含糊不清地問道:“你們也明日走?”

也?千秋聞言一愣,反問:“阿郁明日要去哪嗎?”

郁谷子抹抹嘴,道:“是啊,我打算回趟老家,也是明日動身。”

“阿郁的老家在哪?”千秋好奇,郁谷子膚色是淡淡的蜜色,五官比常人更立挺,有些外域人的感覺。

說起家鄉,郁谷子神色頗是驕傲:“化夕峰。”

化夕峰,南梁國邊境最高的雪峰,峰上是白皚皚的厚實雪地,萬年不化。因為遠離人煙,化夕峰上有很多珍奇異獸,也有不少名貴的藥材。

溫瑜聽到這三字,眉頭微微一挑,扭頭看向郁谷子。

“你家在化夕峰?”丁老抖抖胡子,提議道,“巧了,溫瑜他們也要去化夕峰,不如你們同行做個伴。”

溫瑜霍地瞪眼,見郁谷子看過來,扭頭不悅道:“不需要。”

郁谷子見溫瑜這态度也惱了,一拍桌子跳起來:“你以為我就願意?!”

兩人劍拔弩張,千秋忙要打圓場,卻聽丁老用筷子敲敲碗。

丁老問溫瑜:“你打算怎麽去化夕峰?”

溫瑜道:“先走水路向北,再走旱路往南。”

丁老啧一聲:“照你這麽走,等到化夕峰都要明年這個時候了。”他轉頭問郁谷子,“你打算怎麽走?”

郁谷子不明白丁老何處此問,撓撓頭回道:“走山路,翻山過去。”

“嚯!好小子,夠有膽!”丁老贊嘆,臨泉莊與化夕峰十萬八千裏,翻山是最快,但也是最累最苦的路線。

他指着盤中被一分為四的糖心饅頭,道:“你們現在就好比這個饅頭,一個熟悉路線,一個善醫,一個善廚,何不集三人之力到達同一個目的地?如此,便能用最快速度,亦不懼怕途中山野毒物,也不愁山中夥食,拼成最後一個圓滿。”

溫瑜動搖,正如丁老所言,這麽搭配确實最好。

“丁老的提議很好呀。”千秋給了個臺階,“公子,不如我們就跟阿郁同行吧?阿郁可願意?”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某些人別到時拖後腿喊走不動就好。”郁谷子其實沒什麽意見,不過是之前溫瑜戲弄過他,想故意堵堵溫瑜。

溫瑜卻笑得燦爛:“到時候是誰拖後腿還不一定呢,對吧,阿·郁?”

郁谷子覺得有陣陰風掃過,不自主躲開視線,心裏生出絲後悔來,真不該答應啊……

一個月後。

郁谷子撥開一叢雜亂的草葉,警惕地左右看看,随後朝後招了招手,“他們走了。”

“所以說,既然不打算放倒他們,那直接繞開不就行了?”溫瑜撥開另一邊的草葉走出他們躲藏的地方。

“這裏山匪衆多,各自圈地駐紮,繞遠路也躲不開。”郁谷子難得嚴肅。

他們已經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昨日進入的這片山域是山匪聚集的地帶。山匪野蠻,更重要的是人多,熟悉地形。他們方才遇見的這夥山匪連官兵都不畏懼,照打不誤,可見這些山匪底氣十足。再看他們三人,體力和藥都有限,山匪人數比之龐大太多,因此郁谷子提議能躲則躲,躲不過再打。

那個被打的男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穿粗陋布衣,只是從方才山匪與男子的對話可知這男子是附近剿匪軍營的頭目。

“他傷的好重。”千秋蹲下身看男子的傷勢,輕輕碰了碰男子的胳膊,沒有反應。

“那幾人下的狠手,不死也殘。”郁谷子想起方才目睹的場景,那幾個山匪是想置男子于死地,有一點令他覺得奇怪,“軍營頭目身手居然這麽差?”

“他被下了藥,應該就在剛開扭打成一團的時候。”溫瑜接話,亦挨着千秋蹲下身來看男子的傷勢,“‘不死也殘’有點誇張,他裏面穿了護身的軟甲,皮外傷多一些,四肢可能會有骨裂,被下了加迷藥的軟骨散,所以動他他也沒反應。”

“我們要救他嗎?”千秋問,天色不大好,許要下雨,把傷者丢在這似乎不太好。

溫瑜搖搖頭:“他既然是頭目,手下見他未歸一定會來尋,我們還是不要與官府的人搭上幹系為好。”

話音剛落,溫瑜似發現什麽“嗯”了一聲,他将男子朝下的臉扳正了些,又掃去男子臉上沾着的草葉,辨認了一會,突然驚訝道:“昊蒼?!”

“怎麽,你認識他?”郁谷子上前幫溫瑜把男子翻了個身,男子正面朝上,全身髒污不堪。

溫瑜回答地含糊:“有些淵源。”

溫瑜為男子診脈,又掀開男子眼皮看了看,觸碰過男子皮膚的手指沾上未散去的淡淡藥味,他嗅了嗅,不難解。

給男子服了解藥,不多時,男子就醒了。

男子見面前相貌陌生的三人,視線看向溫瑜的時候,多看了幾眼,才遲疑問:“溫瑜?”

溫瑜點頭:“是我。”

男子發出聲笑來,因着傷勢,又疼地皺起眉頭,緩了半天才裂開嘴笑道:“居然碰上了你,我可真是命大。”

溫瑜往男子嘴裏塞了粒藥丸,不耐道:“別廢話了,最近的營地在哪,我送你回去。”

依照男子所指的路線,三人将他送到了最近的軍營駐點。

看守的官兵看見男子這副模樣也是大驚,顧不得盤問溫瑜三人,急忙空出一個營帳讓男子歇下,又叫了個腳程快的跑去總部喊支援。

大約一個半時辰後,總部的支援趕到。

“哪個混蛋傷我兄弟!”伴着一聲怒吼,營帳門簾被掀開,一個個頭高大的魁梧漢子怒氣沖沖進來。

魁梧漢子第一眼落在男子身上,憤恨交加;第二眼落在坐于一旁的三人身上,見他們鞋底褲腿都沾了泥土,其中一個衣服上還沾了些許血跡。認定這幾人就是傷男子的罪魁禍首,大步幾邁,伸手要揪那衣服帶血跡的人的衣領。

“欸欸欸!你幹嘛?!”郁谷子跳起身來,反應迅速地抽出短刀擋住魁梧漢子的動作。

魁梧漢子雙眼通紅,怒吼道:“是你們傷了我兄弟!”說話間,便要動手。

溫瑜護住千秋往後退,讓武藝更高的郁谷子跟魁梧漢子打。

郁谷子身手敏捷,善用巧力,加上兩只小狐貍的幫助,應付起個頭比自己高大許多的魁梧漢子也不費力。

他一邊避開魁梧漢子的攻勢,一邊叫嚷:“你什麽眼神!明明是我們救了你兄弟!你要恩将仇報?!”

魁梧漢子是打紅了眼,雙耳不聞郁谷子解釋,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先打了再說!

溫瑜眉頭鎖起,他給男子服用的藥藥效上來,男子一時半會醒不了,此時軍營中沒一個他認識的,只怕會越鬧越僵。而且又有人靠近營帳,聽腳步聲,人數還不少。

溫瑜從袖袋裏悄悄摸出幾粒指甲蓋大小的石子,若是進來的人還沒有他認識的,他就将所有人都點穴封住動作,直接跑。

帳外靠近的幾人聽見打鬥聲,也是快步趕來,紛紛警戒地拔劍舉刀。

溫瑜捏在手中的石子幾乎要彈出,突然瞥見最後一個進來的人影,松下眉頭,大喊了一聲:“大哥!”

這突然的一聲,令所有人都停了動作。

被喊到的男子聽聲音覺得耳熟,越過幾人走到前頭來,看見溫瑜時又驚又喜:“你怎麽在這?!”

有溫瑜的兄長溫淮在,矛盾立即解開了。

魁梧漢子不好意思地低頭道歉,郁谷子也不為難,因為若換做是他,也一定是這個反應。

氣氛一下緩和。

溫淮也是位醫術精湛的大夫,現在任營中軍醫一職。

兄弟二人留下替男子療傷,其他人都識趣地走出來。

千秋與郁谷子并肩走,郁谷子雙手抱在腦後,小聲嘟囔道:“他竟然是官家子,你們藏得好深,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

千秋笑笑,沒有應聲。

藏得很深的只有溫瑜,溫瑜出身官家這件事,她也是今天才聽說。這麽一來,那些請溫瑜醫治的官員的恭維态度,也就說得通了。

溫瑜隐瞞家世,也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吧,也許只是多年行事的習慣吧。

可是為什麽呢?

她明明可以理解溫瑜隐瞞的原因,心裏卻很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加急谕令

魁梧漢子名為湯宜年,等待的過程中,他向千秋和郁谷子簡單介紹了附近的情況。

這一片共十三座山頭,因地勢多變善于躲藏,周邊又有多處村莊縣鎮,成了山匪畫地建寨的首選。山匪橫行,令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

新帝繼位後,雷厲風行實施了幾件大事,其中一項便是剿匪。

負責這十三座山頭剿匪行動的統領便是那位受傷的男子——昊蒼。昊蒼二十有五,出生于武将世家,祖輩都是朝中有名的将帥。昊蒼年紀雖輕,但他自小在軍營長大,算起上戰場歷練的年齡來,倒比那些年長于他的人長許多。

昊蒼發現山中的山匪也圈地為王自分派別,平日為了争奪地盤沒少互鬥。他利用這點,挑起各個山寨的矛盾,不費吹灰之力便剿滅了不少山匪勢力。

不過這個方法沒用多久,幾個山寨便起了猜疑,暗中串通好,內部歇火,先一致對外,讓昊蒼的部隊不得不從暗處顯身。這一次更是設計引昊蒼獨自一人入虎口,若不是昊蒼事先穿了軟甲護身,又碰上溫瑜相救,只怕兇多吉少。

湯宜年說到這,猛力一拍桌子,恨道:“這群龜孫子就只會耍陰招!下次再讓我逮到他們,定也要叫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直至星星緩緩點亮夜幕,溫淮和溫瑜兩兄弟才掀開帳門走進來。

看着一屋子人緊張的神色,溫淮露出安撫的微笑,道:“沒事了,養些時日就好。”

衆人皆松了口氣,湯宜年先前差點朝溫瑜揮拳頭,見溫瑜不計前嫌醫治昊蒼,他十分誠懇地抱拳行謝禮,歉然道:“方才在下心切,得罪之處還望溫二公子海涵,今後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在下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溫瑜兀自坐下,接過千秋遞來的帕子擦手淨面,冷淡答道:“我與昊蒼認識多年,我救他不為其他,你無需給我你的忠心。”他話鋒一轉,“許要下雨,把擔架備好,送昊蒼回總營。”

衆人聞言也不再多話,齊齊動手,将昊蒼擡回總營。

有溫瑜和溫淮在,昊蒼傷勢好的很快。

傷筋動骨一百天,昊蒼雖沒這麽嚴重,但也要養一段日子。山匪們原想趁着昊蒼倒下打退軍營,湯宜年也不是吃素的,豈能讓這些賊人如願,一個不漏全打了回去。

這天,總營來了位信使送加急谕令,昊蒼接了展開一看,臉色便不太對了。

待送走信使後,昊蒼招湯宜年、溫淮、溫瑜和其他心腹到他的帳篷中一聚,說的便是這加急谕令的事。昊蒼五官挺立,劍眉擰起,格外嚴肅,衆人也覺出應是很嚴重的事,都一掃平日的嬉笑。

昊蒼将信往前一推,道:“北狼來襲。”

北狼是軍隊裏的用語,指的是位于北方,與南梁國相鄰的北明國。

幾人聚首将信的內容看了一遍,皆是大驚。

“聖上說北狼約半年前便有動靜,那咱們怎麽沒接到消息?”湯宜年最先沉不住氣。

溫淮冷靜一些,他思索一番,才道:“聖上并未說北狼欲戰,這次北狼如此謹慎,恐怕是在鋪路,來勢洶洶。”

湯宜年不以為意:“怕它作甚,想它一只小小北狼,還想妄動咱們南梁一根草糧?”

南梁國現在的遼闊地域,并不是建國就有的,而是幾代皇帝一點點将周邊小國吃下得來的。北明國不過漠北盤踞的一個小國,竟有膽觊觎南梁國的土地。

可他未曾深想,若北明國國力真是這般不濟,南梁國又怎會多年吞不下去。所以,北明國确實是有些能耐的。

溫瑜常年在南梁國各地游蕩,結合信中內容一想,确實覺出些端倪來,不過沒有确鑿依據只是揣測,因此他并未發言。

昊蒼聽了幾人言論,才道:“溫淮說在點上,聖上雖未細說,但可知北狼這次是打算長線釣大魚,不容輕視。聖上交代的事,最好今早完成,只是我此時負傷,卻是不便行動……”他說着,重重錘了一拳在椅榻上。

新帝谕令,要昊蒼集幾位得力将才從十三峰出發,往北行,尋找四位退位老臣,從他們那得到先帝號令,再與駐紮在漠北邊疆的軍隊彙合,用所得號令和線索,與插入北狼中的內應聯系上,助軍隊攻下北狼。

說到這,不得不佩服先帝的高瞻遠矚,比起北狼近年來鋪的暗線,先帝這一手隐藏更深更久。想來,先帝之所以不把號令直接告于新帝,也是出于擔心新帝莽撞行動的考量,四位權臣雖都告老還鄉不問朝中事,但他們隐居于百姓間,最是了解民情,對戰争的考量也就比位高的新帝更廣更深。

原本新帝打算兵分四路,然接到密報,四位老臣中有兩位的孫輩,冷子默和楚陽華,就在十三峰中。四位老臣雖分居四地,但仍有聯系,這二人的加入,對日後取得號令有益無害。

只是這二人性格乖張,不是輕易能夠收入麾下。

昊蒼行事磊落,具備首領風範,應能鎮住二人,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倒還有七八分把握。只是現在的昊蒼行動不便,困于帳中四方天地,這任務卻又緩不得。思及此,一時間,幾人都覺得頗是心焦。

“也不是全無辦法……”溫淮一句話,視線全齊刷刷聚集到他身上。

昊蒼喜道:“有何妙計?”

“我覺得還有一人能辦到,甚至把握更大……”溫淮的目光轉向溫瑜。

溫瑜聽自家兄長突然發話,心頭就突地一跳,等溫淮把幾人目光引過來,坐實了他心裏的想法,他心裏直将自家兄長捶打了千萬次,坑誰不能坑親兄弟啊!

昊蒼贊同溫淮的主意,且不說自己與各路山匪鬧得劍拔弩張,見到對方只怕話頭未開就打上了,單說溫瑜常年在外,應對這種江湖氣息濃厚的人就比他要得心應手。但他也知道這位多年好友的脾氣,想來溫瑜是極不情願接這份差事的。但這件事意義重大,事關國家百姓,他也顧不得念好友情誼。

“你可願意?”昊蒼這話用的問句,口氣卻不容推拒。

溫瑜苦笑:“我難道有選擇?”

正如自己兄長所言,他并不是辦不到,只是他不想辦。當昊蒼把他們幾人召集一起,拿出那封信的時候,他就想轉身走,可都進來了,就如何也脫不開關系了。他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疼得很,心道是不是今年犯太歲,才會遇到這麽多事。

昊蒼也知道此事頗是為難他,想說些安撫的話,斟酌半天,還是只道:“抱歉,但……”

溫瑜自知自己只能接下,接受了這個結果,他倒顯平靜,打斷昊蒼的話說道:“要我加入可以,但我有個要求,與我同行的二人也要加入。”

湯宜年認為溫瑜的要求不妥當:“此事重大,還不知多有危險,你偏還要帶人進來?”幾日相處,他對千秋和郁谷子的為人還是比較認可,且不說這事能不能讓二人知道,二人年紀尚小,千秋還是個女孩子,光這點就要堅決拒絕溫瑜的要求。

“我分得清輕重,這二人能耐的很,扛得住。”溫瑜讓郁谷子加入,是因為路線與他們原計劃的差不多,郁谷子适應力強,熟悉各種地形環境下的生存之道,是個得力幫手。至于千秋,溫瑜倒沒想太多,純粹是出于習慣,他已經習慣有千秋在身邊。

昊蒼沒有反對:“你的眼光我不懷疑,只是要讓大家服氣,還需要測試一番。”

溫瑜不反對:“随意,按你的來。”

昊蒼思索片刻,擡頭道:“眼下,首要任務是找到冷子默、楚陽華二人,用任何方法讓他們加入我們。此事便照剛才說的,交給溫瑜去做,其餘人留守營地。”他對上溫瑜的視線,“既然你要求讓同伴加入,不如就以此次行動作為測試,看看他們的能耐。我還會派兩名山匪眼生的部下随行,助你一臂之力。”

這件事很快布置下去。

出于測試的考量,千秋和郁谷子并不知道此次行動的最終目的,只被告知要幫軍隊打入兩個山匪勢力之中,将其拉攏過來。

千秋跟着溫瑜,自然同意。郁谷子少年心性,則是覺得有趣,也沒反對。

昊蒼派來的兩名部下為一男一女。

男的名為蔡合焰,是個偵察兵,正是昊蒼受傷那日,快跑來總營喊支援的小兵。用一個詞來形容蔡合焰,就是“平凡”。他個頭與同齡人一般高低,不胖也不瘦,五官也毫不起眼,這樣的人丢進人群就難覓蹤跡,确實适合做偵察。

女的名為馬音,是軍裏少見的女将。她身手不錯,常被指派完成一些特殊任務,平日裏則在軍中做後勤。馬音身着軍裝,一頭青絲高高綁了個馬尾,看上去柔中帶剛,英氣十分。

蔡合焰和馬音事先受昊蒼敲打,知道自己身負重任,都是驚榮萬分。所以此次行動,他二人的任務又不止打入山匪內部這一項,還有暗中觀察千秋和郁谷子是否合格,能擔的重任。

作者有話要說:

☆、混亂一場

五人僞裝成商旅,商人溫瑜帶着兩位夫人千秋和馬音坐在馬車裏,車夫蔡合焰駕車,保镖郁谷子騎馬護在馬車一側。

其實自山中剿匪後,就鮮少有百姓再從十三峰走,多是選擇繞遠路,以避開官匪相鬥的危險。

所以,商旅這個僞裝,着實有些拙劣。

面對衆人的反對,溫瑜給出理由:反正只要引二人出來就行,不管是僞裝成功被劫,還是失敗暴露被攻,又有何差別?

若這二人愚笨的連這麽拙劣的僞裝都看不出來,那溫瑜倒要懷疑讓二人加入是否真有幫助了。

根據現有的情報,楚陽華、冷子默因為祖輩交好,二人的關系也非常不錯,親如手足。但不知何故,這二人卻在十三峰各占一座山頭,彼此叫嚣,見面就打,處處與對方作對。

若二人交惡,勸服工作便多了層難度。

馬車內空間較小,左右各一條木制座椅,溫瑜單獨坐一邊,千秋和馬音坐另一邊,三人都不說話。

千秋覺得有些尴尬,平時她與溫瑜共處一室也沒覺得什麽,現在不過加了個人,卻渾身都覺得不對勁起來。

原先她是反對演夫人的,就如往常樣當個小丫鬟不也挺好?

她的請求被溫瑜一句話打回來,“不好!你若是丫鬟身份,對方攻來,我要怎麽護你周全?哪有護丫鬟不護夫人的道理?”

一想到這段時間裏,她與溫瑜要夫妻相稱,千秋的小臉就噌噌發熱,怎麽也控制不住。

千秋掀開車窗的簾子,微乎可微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車外,郁谷子騎馬警惕地觀察四周,突地,兩只小白狐在他懷裏躁動起來,小爪扒拉着郁谷子的衣服,頻頻發出鳴叫。

郁谷子眼神一變,立即擡起頭來,淩厲的眼神射向高聳山壁的某處,“小心!來了不少人!”他壓低聲音提醒溫瑜等人,說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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