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隔天(08-08)發
情,似乎不是在想猥瑣之事……但也不是所有猥瑣之人都把心思放在面上,要不“衣冠禽獸”一詞何來?
“你……想幹什麽?”千秋抓緊小桶,虎哥前進一步,她就退後一步,二人之間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只想跟你說幾句話。”虎哥一再保證,同時又時不時透過窗觀察是否有人靠近廚房,漸漸,他的耐心被磨光,大約是不打算再繼續這種對峙無果的情況,他突然大躍幾步,一下竄到千秋眼前。
千秋剛要尖叫,就被虎哥捂住嘴,下一秒,雙手也被控制住。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卻聽虎哥在她耳邊輕輕說道:“自己人。”
虎哥見千秋冷靜下來,露在外面的眼睛疑惑地看向自己,便松開箍住她雙手的手,從衣服裏層摸出塊官軍令牌,在千秋眼前晃了晃。
“是溫瑜公子讓我來找你的。”為了讓千秋更相信他,虎哥又補了一句,示意自己本不想暴露。
行動前,溫瑜就與四人約好,這次行動大家都用化名,虎哥若不是軍隊探子,是不可能知道溫瑜的名字。
但是,“憑這些,我也不能盡信于你。”昊蒼受傷一事山匪皆知,保不準有人打探到軍營內的消息,千秋打算再試探試探。
虎哥愣了愣,有些佩服千秋的沉穩,他在別處山寨中卧底時也見過一些被擄來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哭天喊地。雖說千秋做了被擄的心理準備,楚陽華也不似其他山匪心狠手辣,但她不是軍隊出身,事發突然,只有她一人被擄到這邊,還能臨危不亂,卻是真本事了。
千秋的反應,溫瑜事先早已猜到。
虎哥又掏出一物,是片半青半黃的細長竹葉,竹葉上寫了幾個字,龍飛鳳舞的。
這葉子就是代表溫瑜身份的金絲竹葉,雖然這幾字寫的跟鬼畫符似得,但跟了溫瑜幾年的千秋還是認了出來,上面寫着:此人可信。
千秋接過竹葉放好,向虎哥福了福身:“方才小女子沖撞了虎哥,還望虎哥莫要見怪。請問,溫瑜要您帶什麽話?”
虎哥自然不會跟千秋計較,他憨厚一笑,說道:“溫瑜公子要你安心,再過幾日他便會前來接你。若你碰上什麽麻煩,盡管來找我。”
千秋想起之前問楚陽華沒得到回答的問題,對此虎哥也不甚清楚,他加入時,山寨已是這樣,也有人表示過類似的疑問,都被楚陽華輕巧帶過,加上鮮少有女人進山來,久而久之這個問題就被大家抛之腦後,再也沒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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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的日子裏,千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概是楚陽華有令在前,除了阿五日日找她玩之外,就再無其他人來打擾。
此時的千秋正端正坐在房間的案幾前揮筆回憶她以前接觸過的菜譜食記,以此打發時間。阿五雙手撐着小腦袋,趴在桌邊看她寫,只是他年紀尚小,識字不全,也看不太懂千秋在寫些什麽。
“姐姐,你天天不出屋子,真的真的不會無聊嗎?”阿五又問了遍。
千秋擱下筆,轉頭對上阿五,反問道:“阿五喜不喜歡吃?”
阿五用力點點頭:“自然喜歡!”說罷,他又歪頭想了想,補了一句,“好吃的就喜歡。”
千秋笑着揉揉他的小腦袋,又問:“我現在寫的食記,也很好吃哦。”
阿五不解,大眼睛裏明顯不信:“姐姐你莫要耍阿五玩,你在寫字,又不是在做飯,怎麽會好吃?”
“別着急嘛,你先聽我說完,再說好不好吃。”千秋把手中毛筆擱下,轉過身來,與阿五面對面而坐,與他說起自己正記到的美食。論說菜,她的口才極好,一道菜自選材開始,如何處理食材、如何烹制、如何擺盤,無不栩栩如生,宛若這道菜就在自己眼前烹饪而成一般,阿五直聽得口中生津。
一道菜說完,千秋笑問:“好不好吃?”
“好吃!”阿五咽了咽口水,有些意猶未盡。他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睜着無辜大眼看千秋,“姐姐,我餓了……”
千秋見阿五小可憐的模樣,忍俊不禁,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雙手往兩邊一攤,聳聳肩,無奈道:“不要這樣看我哦,這個時辰,我可不敢去廚房做飯了。”
“為何不敢去?”突然,一道清冷男音響起。
案幾前支起的窗戶裏,出現了楚陽華的臉,依舊面無表情。
千秋被驚了一跳,聽見阿五歡快地叫“少爺”,她才回神,慌忙起身去開門。
楚陽華已站在門口,卻不進來,似乎是在等千秋的許可。
人家的地盤,人家的屋子,千秋說不了拒絕進屋的話,将楚陽華請進來。而後她燒火烹茶,趁着溫水的功夫,又把案幾收拾幹淨,忙活了好一陣才停下。
楚陽華也不催她,坐在一旁聽阿五說話,偶爾回一兩句。
作者有話要說:
☆、助攻助攻
袅袅煙氣自圓潤瓷白的茶壺嘴中溢出,燙過杯後,千秋倒了三杯茶,分別放在楚陽華、阿五和自己面前。
突然之間安靜了,氣氛有些尴尬。
楚陽華舉起茶碗,吹去熱氣,抿了一口茶,“為何不敢去廚房?”他放下杯子,又問回原來那個問題。
千秋摸着茶碗外壁,回道:“這個時辰,大家都在。”
楚陽華微微一愣,明白千秋在顧慮什麽後,垂眼想了想道:“給你再旁邊加蓋間廚房。”
阿五驚訝地看向自家少爺,又扭頭看看千秋,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麽。
千秋沒注意到阿五的表情,她忙擺擺手推拒:“不用了,這怎麽好意思,我也待不了幾天。”
楚陽華的探究目光令千秋一個激靈,說漏嘴了!她趕緊圓話:“等冷子默消氣,我便去那邊和相公相聚。”
再看楚陽華臉色迅速陰沉下去,千秋有些蒙,真是越急越錯,她低下頭捧着茶碗小口啄茶,決定當個小啞巴。
三日後,溫瑜來了,這卻是千秋沒想到的。
一同來的,還有郁谷子、馬音、蔡合焰以及冷子默和他的幾個手下。
楚陽華的臉從未像今日這般陰冷過,冷子默早對楚陽華的臭臉有了免疫,一看見楚陽華,就熱情的上前勾住楚陽華的脖子,“來來來,有些事跟你說。”就這麽勾着楚陽華到一旁說悄悄話去了。
馬音、蔡合焰二人跟虎哥碰頭。郁谷子不見蹤影,大抵是四處溜達了。
整個山寨因他們幾人的到來吵吵鬧鬧,紛紛議論怎麽一回事。與之不同的,溫瑜和千秋所在的一處角落,十分安靜。
二人都是目視前方,看着眼前三五團聚的人們,時不時說一問一答,像是發愣的自語。
“這些天,過得好嗎?”溫瑜問。
“剛開始有些害怕,不過,他們沒有為難我。”千秋答完,反問,“公子呢?”
“我?”溫瑜拖了聲長音,“你家公子我,過得可很是辛苦吶。”
千秋的目光被溫瑜拉回來,“冷子默為難公子了?”看這樣子不像啊。
“他倒沒有為難我,只不過……”溫瑜回想起他游說冷子默的過程,磨磨牙,“他的腦袋實在是不好使!不然,我也不需花費這麽多天,希望他那表兄能聰明些。”
千秋詫異:“公子也知道他兩是表兄弟?”
溫瑜抖抖眉,終于将視線也轉過來:“也?你還知道什麽?”
千秋便把楚陽華跟他說的功法一事也說了,以及山寨為何都是男人這件事。
三日前,她與楚陽華相對而坐喝茶時,許是看她沉默,楚陽華想緩和氣氛,便提到了這件事。
“家中長輩讓他們兄弟倆打賭,誰能先收服100個手下,需得是誠心誠意臣服于他的手下,便是贏。”千秋回憶着楚陽華說的話,“女子可能會因愛慕留下,若他們不付真情,反倒誤了那女子一生,所以,手下只能是男人。”
溫瑜聽罷,輕輕哼了一聲:“無聊。”
“嗯,看來你在這确實過得不錯,楚陽華連這些都跟你說了。”他自己沒察覺,自己的語氣中竟有絲怒怨的酸氣。
他擡起手,撈起垂在千秋耳邊一縷青絲。
“這些天,是不是樂不思蜀,都快忘記我了?”
千秋愣了,她的眼順着自己被撈起的發往前。溫瑜的手指節分明,摩擦自己發的大拇指上,有着常年習醫捏針磨出的薄繭。再往前,她落進了那雙漆黑如潭的眸子,潭水幽深,卻不冷,反倒有着吸引她的暖意,将倒映在面上的她的倒影劃出波瀾。
千秋微微張了張嘴,一時忘記自己要回什麽。
溫瑜卻松了手,那縷纏繞在他指間的發迅速滑出他的掌控,又垂搭在主人的胸前,溫瑜的目光随着青絲變動,觸到千秋時,似被燙了般立即收回。他扭回頭去,又變回了先前望着人堆發愣的狀态。
這一次,二人無話。
楚陽華和冷子默談話歸來。
楚陽華比冷子默幹脆,他們早知曉自家需承擔的重擔,沒有任何質疑,甚至冷子默才剛簡要說明準備開始層層細講的時候,楚陽華就點頭同意了。
楚陽華和冷子默走進正廳,原本喧鬧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溫瑜瞧見冷子默裂開嘴朝他比劃着“搞定”的手勢,彎起唇角,看來他這位表兄,可要更伶俐一些。
但下一刻,溫瑜的彎起的唇角就重重落下了。
千秋看着楚陽華大步堅定不移朝自己走來,“你和他不是夫妻?”她聽見楚陽華如是問道,話雖是問句,卻帶着肯定,只差她一個點頭。
她看向溫瑜,意思是,回不回答?
溫瑜探究地看了楚陽華好一會,替千秋回道:“是或不是,有何關系?”
“我問的不是你。”楚陽華冷冷把溫瑜堵回去,只看着千秋,“你告訴我。”
千秋被楚陽華的逼問弄愣了,她見溫瑜受到挑釁眯地眯起雙眼,知曉這種情況她還是不要亂應話為好,便起身繞到溫瑜椅子後方垂頭站定。
楚陽華因她的動作露出驚疑的神情。
溫瑜好心情地笑道:“的确,她不是我夫人,但我是她主子。所以,你還是碰不得。”
楚陽華雙瞳微微一縮,緊了緊拳,目光在溫瑜與千秋之間來回幾圈,陰陽不定。而後,他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冷子默跟在後頭追出去。
在二人身影離開視線後,溫瑜立即變臉,繃住一張臉對千秋下令:“以後離那個楚陽華遠一點!”
雖與溫瑜鬧了點不愉快,楚陽華還是守信的與他們一同回了軍營。
千秋終于知道了隐藏在這次行動背後的更為重大的任務。
當她聽到昊蒼說幾位老臣手中的號令時,神經有一瞬的緊繃。因為這些事她早就知曉——在地府與南永昌告別之時,南永昌告訴她的。但她發現昊蒼,或者是新帝,并不知道其實從先帝那得到號令的老臣一共有五位。
“前軍統都尉冷奉行、前文理大臣楚鳴、前六扇門統領莫善、前太史令殷正文。”
除去已知的這四位,其實還有一位,就是前太傅南永昌。
從南永昌那,她知道的與昊蒼等人得知的情報一致,甚至更為詳細。
五位老臣從先帝那得來五枚金字令牌,其中四位已知的老臣手中的令牌,可拼湊成一套完整的鑰匙,用以開啓先帝留在宮中的石箱,石箱中是能得到南梁國與北明國之間獨立的游牧民族——柯烈族的全族協助——這是先帝與柯烈族的約定,柯烈族以此得到南梁國的庇護,使自己不淪為他國臣民。
而南永昌手中這塊令牌,則是尋找多年前先帝安插進北明國的眼線的關鍵。南永昌還掌管南梁與北明多處地契、房契以及錢莊的存單,以備大戰時國庫的迅速虧空。
千秋不知道為何新帝只提四人,是有意隐瞞還是确實不知情。但南永昌千叮咛萬囑咐,國家宮廷之事錯綜複雜,不到關鍵時刻,決不能透露,以防被有心之人利用。眼下大戰未必打響,她還是先跟着看看情況再做定論。
昊蒼與衆人解釋完信中內容,接着道:“楚陽華、冷子默分別是楚鳴、冷奉行二位大人的孫子,我們先得到這兩位大人相助,再尋另兩位的線索。情況便是這樣,諸位還有什麽疑問嗎?”
“有!”郁谷子舉起手來,“前六扇門統領莫善,可有更詳細的說法?”
昊蒼搖搖頭,答道:“我家雖為将臣世家,與六扇門的捕快有些往來,但我自幼居于軍營,對這些事知之甚少。”他看向楚、冷二人,“不知二位對莫善大人可有耳聞?”
冷子默一向不關心八卦,聽過就忘,指望不上。
楚陽華想了半天,才不确定道:“小時候曾聽祖父提及過,但年歲久遠,只零碎記得這位莫大人辭官後回了老家。當時祖父說‘此人老家位于終年不化雪的高峰之上,光想想便覺得凍人,他竟說回就回了,也是令人佩服’。”
“這麽說,想要找到莫善大人,雪峰的幾率更大。”昊蒼高興,得到了條重要線索。
“雪峰啊……”郁谷子摸摸下巴,似自語道,“我家就是終年不化雪,也挺高的,而且,我姥爺也叫莫善。”
“你姥爺叫莫善?”這驚喜來得太快,昊蒼一時沒反應過來。
郁谷子點頭:“但我姥爺從未說過自己當過大官,就算他說,我也不信呢。應該真是巧合。”
“不一定。”溫瑜接話,“雖說莫善一名不算少見,但契合度如此高,怎樣也要去見見才知道。以先帝統籌天下大局來看,這幾位大人極有可能各守一塊對于南梁而言重要的寶地。郁谷子家在化夕峰,終年不化雪,峰中奇珍異獸、名貴藥材,都是極為難得的,這便是一處寶地。”
衆人聽罷,頻頻贊同,确有這個可能。
化夕峰是必須去了,但昊蒼還是詢得郁谷子的同意,郁谷子心道總是要回家的,帶幾個客人回去也無不可,況且,等他們見了自家姥爺那般邋遢模樣,只怕他們是第一個否定想法的呢。
于是,昊蒼領隊,溫瑜、千秋、郁谷子三人,楚、冷表兄弟,還有馬音和蔡合焰,這個八人小隊整裝出發。
他們尋的第一位,是位于秋豐谷的楚陽華的祖父——楚鳴。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登JJ,都很卡……
☆、號令之題
秋豐谷,地處偏僻,位于一處峽谷深處,是一處世外桃源的寶地。
八人小隊緊趕慢趕,終于在半月後感到了峽谷外圍。有楚陽華領路,谷外設置的屏障陣法如同虛設,順利抵達秋豐谷。
秋豐谷內,是一個小山村,約莫二三十幾戶人家。村民臉上無不是歡愉的表情,看得出這裏生活十分平淡幸福。
楚陽華帶其餘幾人進入村子時,就收到了四面八方的注視。這裏遠離凡塵,一年到頭也難見一個陌生人,這次一下來了這麽多,确實矚目。
楚陽華帶幾人來到村中最大的一戶人家門前,因他事先傳信回家,所以門口早已有人等候。
等候的人是個青色長袍的青年,眉眼細長,挂着溫煦的淺笑:“路上沒有辛苦吧?”
遇見青年,楚陽華的冷面也跟着暖化,竟是揚起了巨大的笑容,上前伸出手與青年擊掌相握,“一切順利。”他回道。
冷子默在後面向其他人介紹道:“他亦是我們二人的兒時玩伴,好兄弟,好久不見!”他說罷,也上前與青年擊掌相握。
青年與他們一同走進院子,村落的院落沒有城鎮裏的宅子講究,院子正中是一個正廳,往兩邊分別是寝屋、廚房等。正廳一分為三,中間略大的廳堂會客,左右兩邊一間女子坐的隔間,一間茶水間。
“老太爺在廳裏等候多時了。”青年将幾人往正廳請。
正廳的主位,坐着兩位男子,一位鶴發白須,一位則正是中年,正是楚鳴。楚鳴雖身穿粗布衣裳,但全身整齊,眉目間流露出的正氣卻不是普通鄉野百姓有的。
鶴發白須的楚鳴先是将昊蒼、溫瑜幾人掃視一遍,方才緩緩道:“都坐吧。”
幾人入座,昊蒼說明來意,卻得到個答非所問的問題。
“你要這號令,是為誰?”楚鳴問,“為帝君的一己之欲,還是為南梁的蒼生百姓?”
昊蒼被問住了,他确實沒想過這個問題。
此時一個人接話道:“為何不可二者兼得?”正是溫瑜。
楚鳴似輕蔑瞧向溫瑜:“君民一個在天一個踩地,你倒是告訴我,如何兼得?”
“天地本就合二為一,居于天觀地全貌,踩在地見之細微。帝君居于天觀總局,我等踩在地,帝君以我等之眼觀蒼生之細微,如何不是合二為一,二者兼得?我們要這號令,為帝君之欲,亦為南梁蒼生,二者本就相輔相成,如何分得開?”
溫瑜站起來,徑自走到楚鳴面前:“若您擔心蒼生疾苦,就更應該把號令牌拿出來,只有跟随強大的國家,才更能得到安定的生活,帝君登基這幾年,能力如何,相信您老心裏清楚。所以,拿來吧。”他說着,朝楚鳴攤開手。
楚鳴威嚴板臉,與溫瑜對視許久,終是捋捋胡子呵呵笑了聲,自寬大袖袍中拿出一枚方形通體金色的令牌,放到溫瑜手上。
“你這小子,早就猜到我怎樣都會給令牌于你們?”楚鳴放松下來,饒有興趣盯着溫瑜。
“七八分吧。”溫瑜把令牌轉手遞給昊蒼,讓他收好,“要想得到令牌,勢必不會這麽簡單,但現今時局如此,與北狼之戰是不可能阻止,只能盡可能減弱,防其變成大戰。基于此,您不可能不給令牌。”
楚鳴笑道:“不錯,帝君既已開始尋令牌,心中應當已有萬全計劃,老臣哪有不給之理?”
溫瑜站在楚鳴面前,卻沒挪步,亦是笑着接話:“是了,您心系百姓,就更應助我們取得令牌,接下來冷大人那,也請您老多關照了。”
楚鳴笑着搖搖頭,對溫瑜的直接表示無奈。“放心,我自然會幫,不過今日你們還是休息好,明日再去苦戰一場吧。”
當日,幾人留宿在村中,翌日再集合從秋豐谷的獨木橋過崖谷去對面清風壁心找冷奉行。
秋豐谷與清風壁心的距離有數丈遠,中間僅靠一根一人獨行寬度的木頭連接,谷中氣候适宜,那根木頭離開根系後并未枯死,反倒還枯木逢春,還生出幾支嫩芽。
獨木橋底下,是深不見底雲霧缭繞的裂口,過橋時一個不小心,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在場的除了千秋,幾乎每一個都有些武藝在身,行走江湖征戰沙場,膽量也足,過這個橋倒不是難處。
于是千秋被留了下來等,其他人都由冷子默帶着去清風壁心找冷奉行。按計劃,加上有楚鳴的親筆信,一日便可回來。
留在村莊閑着無事,她就四處溜達起來。
村子不大,千秋粗粗繞了一圈就逛完了,這裏的村民熱情好客,對她沒藏着掖着,反倒拿出自家釀制的甜酒、腌制的野菜給她嘗。
秋豐谷谷中氣候宜人,植被豐富,千秋一走進來,就心随感官動,感受到秋豐谷充盈的元氣,那是一種大自然特有的元氣。在這樣環境下生長成熟的蔬果,吸足天地精華,用這些蔬果做出來的菜肴道道都美味至極。
這次過程中,千秋發現了一味食材,紅紅的,尖尖的,小小的,可不就是辣椒嘛!
說起辣椒,她便想起了雲夏,雲夏無辣不歡,她在雲夏的那段時間早被養出一條耐辣的舌頭,後來跟着溫瑜出游的這幾年,一直在南邊,就再沒吃過辣了。眼下一見到這熟悉的辣椒,昔日麻辣的爽勁又竄上舌尖,勾起饞蟲。
這辣椒在秋豐谷也是難見的植被,只因村民中有人喜辣,想盡各種方法移植過來,在移植養活的過程中,辣椒苗變異,從個大肉厚變成了個小皮薄,而且辣度也提高了。
種植辣椒的那個村民大哥很是大方,雖然産量不高,但他還是分給了千秋一大半,有新鮮的辣椒、辣椒幹、自制的辣椒醬等。不得不說高手在人間,這位大哥做的辣椒醬,味道絲毫不遜色于秦興旺,而且因為辣椒辣度的提升,更加好吃。
聽見千秋贊不絕口,村民大哥憨厚地撓撓頭:“沒想到還能遇到喜辣的同好,這辣椒比外頭的還要好,加進菜裏提香、入味,你要喜歡就多拿些去,要不,這裏只有我一人吃的,別白白糟蹋好東西。”
千秋哪裏肯再接,她懷裏的都已經拿不下了,連聲道謝後,抱着滿滿一堆東西回了自己房間。
傍晚時分,溫瑜一行人如約回來,帶着冷奉行手中的號令牌。
“這是怎麽了?”千秋看着昊蒼衣服褲子都有髒污,有的地方甚至還破了口,一身狼狽,連忙問道。
溫瑜讓蔡合焰和郁谷子把昊蒼送進房中休息,才答:“冷奉行的題目,是跟他打一場,打贏了就給令牌。”
“沒打贏呢?難道要一直打到贏為止?”
“看他那意思,估計是的。”
千秋目瞪口呆,不知該答冷奉行是随性好還是随便好,想來冷奉行也應當有楚鳴這般年紀,身骨脆硬,還真是下得了決心與年輕人比武。不過,這倒是很像冷子默的性子,果然是一家人。
既然得到了號令牌,那這場比試毫無疑問是昊蒼贏了,但昊蒼本就有傷在身,此次大動觸發舊傷,只得在秋豐谷多養了幾日。
“看來你收獲頗豐啊。”溫瑜看見千秋已經捆好的一大個包袱,頗是有些無奈,“這又不同于我們以往游逛,往後還不知道是爬山還是涉水,行李要再三精簡才是。”
“也不是我非要收下的……”千秋把包袱打開,裏面全是這幾日村民送的蔬果、腌制好的醬菜等,他們太過熱情,千秋不收倒顯得不給面子了。
溫瑜這幾日也感受到了這裏民風淳樸好客,但對他兩袖清風不帶一絲牽挂的人而言,實在是消受不起這種熱情。
他擰眉想了想,還是道:“既已收下,那就帶上吧,到時候分兩個包袱,我背一個。”
诶?千秋驚訝看他。
溫瑜卻沒見着她驚訝的目光,自顧自拎起那個巨大的包袱,似乎沒想象中的沉,于是他又改口道:“不用分兩個包袱,這個給我背了。”說罷,他就拎着包袱走了,留下驚愣的千秋在原地。
經過幾日的調養,昊蒼恢複得差不多了,于是幾人又踏上尋令牌之路。
楚陽華、冷子默受楚鳴、冷奉行之命同行相助,告別的時候,楚鳴給了昊蒼兩封信:“這是我和老冷的親筆信,你帶着往北行,尋一處草原,殷正文就在那。”
昊蒼行大謝禮,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們再多耽誤,匆匆言謝告別後,他們繼續踏上路程。
作者有話要說:
☆、化夕轟鳴
“刺啦——”
暗紅的辣椒圈落入滾油的瞬間,有幾枚辣椒籽炸起,被千秋眼疾手快的用鍋蓋擋住。
辣香随之溢出,熏暖此刻的寒冷。
千秋把凍紅的手放在鍋的上方沾熱氣,手中鍋鏟熟練地翻炒着。
算算日子,到化夕峰已經過去十三天了。在此之前第三枚號令牌取得也很順利,有楚鳴、冷奉行的親筆信,殷正文十分爽快的給出號令牌,随後告訴了他們最後一人——莫善的位置。巧的很,這位前統領大人,正是郁谷子的姥爺,郁谷子一身武學便是莫善教的。
原以為有郁谷子這層關系,加上前三位老臣的肯定,這枚號令牌也能順利拿下。誰知莫善卻一吹胡子,裝傻充愣,怎麽都不肯給出號令牌,也不說原因為何。
于是,他們就待在化夕峰與莫善耗着。
這一耗,就耗到現在。
莫善的住所位于化夕峰頂端,積雪深厚,遇陽不化,踩一腳下去,能沒到膝蓋。因着他們都以為此次也會很順利,便沒多準備物資,結果這些天被寒冷逼的日日縮在屋中。
好在之前在秋豐谷時,千秋得了不少幹辣椒和辣椒醬,此時發揮了大用途。這些個平日絲毫不沾辣的人,現在是無辣不歡。千秋的辣味菜肴都師承秦興旺,做得有味至極,衆人依靠着辣椒辣出一身汗來,抵擋刺骨的寒冷。
可辣椒有限,千秋算着日子,最多也就再吃五天就吃完了。
這一邊,千秋正烹饪着菜肴,馬音給她打下手。
那一邊,男人們也沒閑着。
莫善雖跟他們僵着,但還是給了幾間屋子和生活的必需品,只扔下一句“自力更生”便拍拍屁股走了。于是他們各自分工,千秋、馬音做細活,昊蒼、郁谷子、溫瑜去游說莫善,楚陽華、冷子默、蔡合焰分擔更多的粗活。
楚陽華功法為陽,冷子默功法為寒,這二人自是不懼嚴寒,于是打發了蔡合焰進屋去做別的,他們則在外頭劈柴。
斧頭被磨的蹭亮,在虛暖的陽光下折射出一道寒光。
“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她?”
說話聲在斧頭落下之時發出,落斧的人凝聚的力道一散,斧頭落偏,斜斜砍去了木頭一角。
楚陽華把斧頭往邊上一放,轉向冷子默:“什麽意思?”
冷子默把斧頭垂直豎在地上,手撐着斧頭的長柄,帶着點賤賤的八卦笑容:“就是那個,秦千秋,你是不是喜歡她?”他倒不是真為了打聽八卦,自己這兄弟二十幾年終于鐵樹開花頓悟了,他純粹是想逗逗他看他緊張鬧鬧他笑話。
沒想到楚陽華卻答道:“是,又如何?”
這麽幹脆的跟在回答“中午吃飯嗎”似的,把冷子默愣住了,愣是沒往下接話。冷子默頓了頓才道:“你居然承認了?你……呃……可你怎麽沒點表示啊?!”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楚陽華沒有回答,他把頭扭向一邊,帶着明顯的不善。
在他們背後不遠處站着個人,眉眼唇角微微彎着,長相純善,好似個良心人,卻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坑進溝裏過。
此人正是溫瑜。
“偷聽別人講話,似乎不太厚道。”楚陽華冷冷道。
“我從沒說過,我是在偷聽。”溫瑜帶着輕描淡寫的笑意,卻似這虛暖的陽光一般,看似明亮實則薄涼,“再說,難道你們在邊上挂了‘禁止靠近’的牌子了?”
楚陽華臉色沉了沉,論口齒伶俐,他勝不過溫瑜,只會自取其辱。于是,他閉上嘴,掄起斧頭,悶頭劈柴。
溫瑜卻是不想放過他,他盯着楚陽華的背脊,一字一字清楚地吐出:“我之前就說過了,她,你碰不得。”
這柴是如何都劈不下去了,楚陽華猛地把斧頭往劈柴的樁上一劈,斧頭頓時深陷進幾分,硬生生的斜斜卡在樁上。
“碰不碰得,不是你說了算的!”楚陽華是徹底怒了,一雙冷目中暗藏冷火,“你憑什麽?就憑主子的身份?還是憑你那模糊不定的心?”
溫瑜與楚陽華對視,冷火噴發進他的眼,被漆黑的眸子吸走,一幹二淨。
他心裏清楚,楚陽華說的都對,他的心是如何的,連他自己都看不清楚。但他知道,他聽到楚陽華的這些話,他心裏是從未有過的火大,在他心裏灼燒着、叫嚣着,流竄到他唇邊,溢出一句簡短又絕對的話:“無論我憑什麽,我都不會把她讓給你,你且看着吧。”
一陣冷風吹拂起地面表層的雪末,溫瑜的眼縮了縮,他垂下眼,有些驚訝自己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這還是只愛錢財美味的溫瑜嗎……他緊緊抿唇,忽地一言不發,轉身離開。未走開幾步,楚陽華的聲音被風吹來。
“既然你這般自信,那我就去對她表白心意,你且看着吧,到底結果為何!”
溫瑜腳步微頓,終是沒有回頭,繼續邁步離開了。
千秋覺得今日的午膳吃的有些詭異。
詭異的不是飯菜,她做的飯菜一向只有被掃空的份。詭異的是吃飯的氣氛,明明一桌子人,照往常應該熱熱鬧鬧的,今日卻好似桌邊坐了幾座冰山。
大約是感受到氣氛不對勁,郁谷子提議帶大家去看化夕峰的一處美景。
吃飯時氣氛雖詭異,但郁谷子的提議也沒人反對,一夥人架着幾輛特制的滑車行駛在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之上,也頗是浩蕩。
這是只有化夕峰這樣終年不化的雪峰才能見到的獨屬美景。
郁谷子領一衆人來到他常去的一處淺臺,此時陽光漸漸西下,斜斜撒在化夕峰頭。
郁谷子尋了一處挖開面上的雪,打下一根又粗又長的木釘,再取出一卷長繩,一頭牢牢捆在木釘上,另一頭往淺臺一抛。
郁谷子扯了扯繩子的牢固程度,而後滿意地扯着繩子道:“像我一樣,拉着繩子跳到下面去。”
說罷,他往下一縱身,幾個跳躍,人就落到淺臺去了。
幾個人都學他的動作,千秋由馬音帶着,先後落到淺臺上。
這個淺臺嵌在山峰兩處凸起之間,對人而言,十分寬大,且風吹不進來,是一處十分好的看臺。
從這裏往外環視,能将化夕峰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