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刻,所有人在解這個棋局的時候都只想着下一子該怎麽落,不想,這根本就是無子之時的局。
從一開始他們就錯了,又怎能去贏這一盤棋,呵,見棋如見人,他倒是天生犀利。
“杜大人,我都說了這局不難啊!”杜茗歪頭看向杜文宇,這一下子所有人都看見了他眼中的譏诮。
原來鬧了這麽久,這小子本就是打定了注意要給杜文宇難堪的。
這一下子,杜文宇怎麽可能受得住?他氣得指着杜茗的手都在抖,“來!來人給我把這渾子抓起來送往京兆府!”
茶館裏的人起先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畏懼杜文宇的權勢,往杜茗這邊走過來,沒辦法,誰讓你個書生還敢去戲弄朝中大員。
杜茗看這真要來抓自己了,連忙把她便宜爹爹的虎皮給扯出來,“杜大人,小生原意是真心過來問候的,看在家父與您一同在朝為官,肚裏撐船,莫與學生計較可好?”
杜茗雖然未說明她父親的官職,但是既然敢開這個口,杜文宇自然就要顧忌,誰讓他無能無德,在朝中沒有實權?
沒有實權,他誰都不能得罪。
果然,杜文宇的動作頓了下來,對杜茗看了又看,最後才忍住氣詢問,“家父乃是?”
“家父姓杜!”既然重生的目的就是複仇,杜茗也不怕自報家門,就讓他找上門,她還方便關門打狗!
官場中姓杜的官員不少,比他官職要高的卻只有一個,禮部尚書杜書敬,都說他家的嫡子是個傻胖子,如今看來,胖到還好,卻是一點不傻!
今日雖然受了氣,但倘若真把禮部尚書之子送去了京兆府,卻又拿不出可信的罪名,定然會被杜書敬狠狠參上一本。
他又總不能上奏皇上,說自己被一小兒當衆取笑,求皇上定奪,若他真這樣做了,只是鬧更大的笑話!
思前想後,他今天竟然吃了個啞巴虧?!
“杜大人宏量,小生請您去包廂吃酒如何?”這杜茗也是個沒臉皮的,此時卻像無事人一般,竟又鞠躬請杜文宇去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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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去吧!”杜文宇長袖一揮,怒氣沖沖地奔出了酒樓,這個地方他要再待下去,恐怕會郁結而亡!
杜茗!這梁子,本官算是與你結定了!
看杜文宇被自己氣走了,杜茗臉上閃過得意一笑,轉身對一旁的小厮道,“既然本公子破了這棋局,是否現在就可以上樓去享用廂房了?”
“杜公子,實在不好意思,”那小厮腳步一拐,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攔在樓道上,不住地向杜茗賠着笑臉,“按理說您既然已經成了我茶樓的貴賓,今日又是解開棋局的大好日子,咱理應給您安排好廂房。”
“但是呢?”杜茗手腕一抖,折扇便在手中流暢鋪開,恰好遮住她下半張臉,只餘下一雙涼如秋水的眸子,帶有幾分嘲弄,看向那小厮。
那小厮眼珠子滑了一下,随即嘿嘿笑道,“但是今日客滿,公子還是改日再來。”
若這小厮是那老實本分之輩,包廂滿了也是常有之事,她也便罷了。
但是眼前這位油腔滑調的,一看就是慣來欺軟怕硬的主,他說的話杜茗在心中頓時便打了個八折。
到底是包廂滿了,還是壓根就不想讓她上去?
不排除其實是茶樓現在的東家舍不得白花這包廂的銀子,雖然還在大堂內擺着棋盤,但是壓根就沒打算過事後認賬。
她如果今天就這樣走了,那麽下次再來,他們要不認賬也就簡單了,畢竟今日這些看客全都散了,誰還替她去做店家出爾反爾的見證?
“唰”地一聲,杜茗複又收了手中折扇,要真是這樣,今天她還偏要上去看看不可,心疼銀子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她就是看不慣這些挂羊頭賣狗肉的勾當。
11.怕他受不起
“煙青,走,咱先上去看看下回來該提前訂哪個位置。”說完,杜茗拉着煙青就要往樓上擠,見那小厮還想過來攔着,杜茗順勢瞅了他一眼,“我不過上去看看,有何不可的,莫不是店家想不認賬吧?”
杜茗這樣一說,那小厮也沒理由再攔了,這一旁有多少客人在那看着呢,萬一鬧起來,名聲壞了,損失的就不止一個包廂的銀子了。
見那一主一仆正在往樓上趕來,廂房裏,盛淵祈輕輕放下了手中茶杯冷聲道,“趙福全。”
“在!爺,奴才這就把那個小兔崽子給你逮過來!”趙福全樂呵呵地應了聲,就要往門外沖去。
豈料盛淵祈比他的動作更快,一個腦瓜兒嘣就把他給攔了下來,“誰讓你去逮人的!”
“爺,”趙福全摸着被敲得生疼的腦袋,胖乎的臉上挂着的全是委屈,“奴才這不是看您之前還生着這小兔崽子的氣嘛!”
趙福全是個什麽性子,盛淵祈心裏豈會沒數?
宮裏的太監大多看臉色吃飯,雖然趙福全跟了他多年,但是也難免有那些太監們捧高踩低的毛病,他也懶得去計較。
“朕告訴你,快去打聽打聽這包廂裏可有後門,咱們現在就從後門離開。”那杜茗沒見過趙福全,即便打了照面,也沒什麽要緊的。
“啥?”這下子趙福全可徹底懵了,他跟了皇上這麽多年,可從來沒見過有誰得罪了這位,不僅沒吃罪,還能讓皇上避着走的!
他這不是沒睡醒,在做夢呢吧!趙福全悄悄地掐了一下胳膊,嘶,疼!
“磨蹭什麽,還不快去?”盛淵祈微微皺眉,一旦他冷下臉來,那無形中的威壓,讓人小腿肚子都發抖。
趙福全不敢耽誤,連忙轉身去了。
“公子,我已經跟您說過,這樓上包廂确是滿了,您要是硬闖進去得罪了客人,對您也沒好處不是?”包廂外,那小厮軟聲勸着,正做着最後的努力。
這包廂滿沒滿其實這小厮也不知道。
他方才攔住杜茗,一則确是有賴賬的意思,二也是怕這愣頭愣腦的爺,別又把包廂裏其他貴客給沖撞了。
杜茗在樓上瞅了瞅,她當初一共就設計了三個包廂,其中有兩個亮了燈,裏面觥籌交錯不絕于耳,裏面肯定有人不錯,至于這剩下的一個嘛……
寧可錯過,不能放過!
杜茗走到那廂房門前,“嘭”地一聲推門而入,口中還一邊說道,“兄臺對不住,實在打攪了!”
可房間內除了半壺溫熱的茶水,并無半個人影,這包廂果然是個空的。
不對,是有人剛剛離開了。
杜茗微眯着眼輕笑一聲,不論如何,離開這人算是幫了她一個小忙,如此一來,這茶樓便給她捉住了一個痛腳,看這店家以後還敢做言而無信之事?
她轉過身向那小厮吆喝起來……
此時從一道小門出來的盛淵祈,遠遠瞥了那茶樓一眼,當初他覺得這茶樓經營得別有一番味道,遠不像一般酒家茶肆那般俗氣,便下令讓內務府買了下來。
卻不想內務府那幫迂腐之輩,竟把這好好一個觀風賞月的地方管成了這般模樣,甚至連言而有信四個字都抛了,若是日後被人查出這茶樓竟是屬內務府的,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他回去之後倒要看看這到底是誰經的手。
趙福全聞了聞自己身上那一股黴味,實在想不通爺今天幹嘛逼着自己遭這般大的罪呢?要知道那後門多少年都沒人走過了,他們這一趟,走得跟開荒似的。
“爺,”趙福全急急走到盛淵祈身前旁,為他拍去衣角上沾染的灰塵,“咱就在包廂裏有什麽不行的,那小子還敢闖進來不成。”
再說了,就算闖進來又怎樣,他還能跟皇上比官職?
“他倒是不怕闖進來,”盛淵祈不知想到了什麽,語氣裏恨恨地,着實有幾分惱意,“就怕朕要制的罪,他受不起!”
欺君之罪,他如何能受得起,倘若不制罪,皇家顏面又何存,倒不如,睜只眼閉只眼,反正日後,有的讓他去還!
趙福全隐約間看見有一絲冷笑從皇上臉上滑過,頓時驚得全身血液一涼,皇上竟然露出了這個表情,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又要倒黴了!
此刻杜茗悠然地坐在包廂裏,享受着那小厮給她準備的滿滿一桌佳肴,杜茗看了一眼,全是茶樓裏的經典,有趣的是,其中有幾道菜品還是她前世設計的,沒想到竟一直留存到了現在。
臺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說起了書,那先生的嗓音抑揚頓挫,詠唱吟哦之間竟給她一種回到前塵的錯覺。
前世她最愛的位置,恰好也是這裏。
這個位置其實是她專門令人設計的,這裏視野寬闊,在樓下而言,卻又恰好是視覺盲區,在這酒樓是個絕佳的所在。
倒不知剛剛離開那人是誰,想必那人也是尋到了這樣一個好位置,才肯點一壺茶,在這裏清坐。
杜茗的目光輕輕從房間掃過,當她看到一卷字畫的時候,忽然頓了一下,喲,她怎麽差點把這麽個大寶貝給忘了。
“煙青,你再去樓下給我沽一壺酒來。”杜茗懶聲吩咐着,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她知道比較好,要是杜家對她的身份起了疑心,她可就無枝可依了。
煙青得了吩咐,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是乖乖去了,畢竟任誰也能看出今天少爺的心情很好,她可不願掃興。
待看到煙青下樓,杜茗急忙走到那幅字畫面前,那幅畫摹繪的是姜太公釣魚,杜茗在畫上魚鈎處輕輕一敲,旁邊一個小暗格立刻彈了出來。
那暗格裏藏着一個藏青色的包裹,杜茗頗有些驚喜地打開看了一眼,沒想到這東西還在,她如今可正好用得着。
包廂外腳步聲傳了過來,應當是煙青回來了,杜茗急忙把暗格推了回去,小包裹直接揣進了懷裏。
待兩人從茶樓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向晚。
令杜茗沒想到的是,進了杜府以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正等着她。
12.學院名額
自從出了茶樓,煙青對杜茗的誇贊就沒有歇過氣,簡直是把她誇成了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人才,又不停地問她之前是不是去過那間茶樓,所以今天才能那麽快地解出棋局。
杜茗被煙青吵得腦仁疼,卻又不得不細心應對,只想着快點回到杜府,還有,以後堅決不在煙青面前出風頭,實在太危險了。
聽說杜茗今天出門了,杜少游便特意在進府的花廳裏候着,竟然用那些補品把自己害成這副模樣,自然不能那麽随意地放過他!
“喲,二弟今天出門啦,不知道去的哪裏啊?”兩人隔得老遠,杜少游就開始打招呼。
其實杜茗一進門就見到了花廳裏的杜少游,她本想從一旁的小道繞過去避開他,卻不想杜少游竟主動地迎了過來,還刻意把她喊住了。
看來這陸少游今日有點想不開,杜茗對着那漸漸逼近的身影冷哼一聲,那她自然也不能讓對方失望。
對着快要靠近的杜少游,杜茗正準備開口,卻沒想到煙青竟搶先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對杜少游深深一個萬福,“二少爺,少爺在此,恐怕您直呼二弟不太妥當,還請換個稱呼。”
煙青在她身邊十幾年,從來都是怯懦軟弱的模樣,何時敢這樣對杜少游說過話?但見她此時語言得體,又禮數周全,又有杜茗撐腰,杜少游竟奈她不何。
杜茗這才明白,其實煙青本來就是個聰明丫頭,只是奈何主家不硬氣,前些年才被迫處處低頭,想來也是辛酸。
“少爺,”不想陸少游這次竟然立刻就服了軟,對着杜茗一臉恭敬地稱呼了一聲。
大約是前段時間杜少游吃的那些補品效果太好,此時火氣全蔓在了臉上,杜茗這才看見,杜少游不知何時竟生了滿臉的茄瘡,這一笑起來,還有些滲人。
也不知煙青剛剛對着他是怎麽笑出來的,杜茗是做不到,她略有些勉強地打過招呼,“這麽巧,二少爺也在啊。”
“不知少爺可曾得了一個消息。”杜少游忽然一臉痛心地說道,“那鳳華學院的名額,爹竟然許給我了!”
“什麽?!”這聲驚呼是煙青發出的。
當初杜茗得了這個消息之後,并沒有十分在意,便從未在煙青她們面前提起過,此時杜少游忽然提起來,怕是又起了什麽懷心思,杜茗眼眸微動,也立刻裝作吃驚的神色。
看到眼前主仆二人的神态,杜少游心裏十分得意,特別是那叫做煙青的丫頭,剛才竟敢在他面前耍臉色,現在知道痛了吧?
可杜少游的神情卻依舊是忿忿地,似乎也在為杜書敬的這個決定而真心難過,“少爺您看,你可是咱家的嫡長子啊,就算學業稍差了些,但那又不是你的錯。我一個庶子竟然能得如此待遇,以後那些公子們豈不是更欺負你?爹這樣對你,實在是有悖骨肉親情啊!”
“是啊!可是爹都已經下決定了,我能怎麽辦?”杜茗擡起袖子,擦了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順便把眼睛揉紅一些。
看着杜茗這番模樣,杜少游頓時樂了,果然只是個傻子,就算比原先聰明些,還只是個不開竅的,他故作苦惱道,“事到如今,你也只能去求一求爹了,畢竟,你可是長子啊!”
“煙青,咱們走,去書房!”杜茗哭喪着臉,拉着煙青氣勢洶洶地就往書房沖去,一副要在書房中鬧個天翻地覆地模樣。
“少爺,您等等我!”煙青一路小跑拉住杜茗,“少爺,您走得別這麽急,雖然老爺把鳳華書院的名額給了二少爺是不對,但是您就這樣去了書房,怕也有不妥吧?”
被拉着的杜茗笑着回過頭,在煙青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你現在才知道不妥啊!”
眼看得了這樣的壞消息,少爺臉上竟然一絲不快也沒有,又與剛才那模樣判若兩人,煙青既是莫名其妙又是着急,她揉着額頭,“少爺,您這又是怎麽一回事,您是不是壓根不知道什麽是鳳華學院啊!”
見煙青停下了腳步,杜茗趕緊拉着她往前走,邊走邊說,“本少爺自然知道鳳華學院是什麽地方,只是這世間又不是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實在不值得為這傷心,況且,這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您剛才那是?”煙青一個停頓,怎麽跟着少爺時間越長,她越是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将計就計,懂不懂?”杜茗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那裏面,多少流露出一些幸災樂禍。
書房裏,杜書敬正讀着一本閑書,卻聽見外面敲門說大少爺想進來。
茗兒主動來找他?這倒是千年難得一會見,杜書敬放下手中書冊,對外招呼,“讓他進來!”
杜茗進了書房,望着杜書敬,還未開口,便哭了起來。
這哭不是那種嚎啕大哭,而是表情隐忍着,淚珠卻一顆顆地往外竄,杜茗咬着唇,擦了擦臉上淚珠,一副想開口,卻被悲傷堵住了嘴的模樣。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長這麽大,杜書敬都從未見杜茗在他面前這樣掉淚,心中頓時潮了,忙過去扶着這唯一的嫡子,詫異地問道,“茗兒,你這是怎麽了?受了誰的委屈!”
杜茗過了一會兒,才收住淚,抽噎道,“兒子剛才遇見了少游。”
“少游?”杜書敬心裏沉了一下,他向來不喜歡關起門來自家鬥的那一套,再開口,語氣便冷了些,“少游他怎麽了?”
這個庶子雖然沒太大出息,但在衆多纨绔之中也算得中上,杜家未來,興許還得靠他了。
“方才少游對兒子說了鳳華書院的事,這事兒子早就知曉,正欲恭賀兩句,誰知,”說着杜茗悄悄嘆了口氣,“誰知少游卻反口說誰讓我天資愚鈍是個廢物,就算是嫡子又如何,卻連他一個庶子也争不過,還說看我以後如何在在其他公子面前鬧笑話。”
杜茗說了這些,杜書敬只是拍着他的肩,卻并沒什麽反應。
13.扳回一局
這其實也在杜茗意料之中。
若是訴苦能有用,天底下哪還有那麽多怨婦。
“我當時就氣得和他吵起來了,可他說這些都是您的原話,讓我過來質問。”杜茗看到杜書敬的下颌動了一下,心中已經有了底子,便只管越哭越大聲,“我原本也是帶着氣來的,只是到了半路,卻覺得您說的對,是兒子沒用,對不起您啊!”
杜少游走到書房門外的時候,裏面正傳來陣陣哭聲,看來是那傻子又被爹給訓斥了。
估計裏面正吵得不可開交吧,杜少游嗤笑一聲,一路小跑了進去,進去之後問也不問直接跪在了地上,“爹,您就原諒二弟吧!”
杜書敬看了眼前滿臉是淚的杜茗一眼,又看着眼前跪着的杜少游,眼皮跳了一陣,他冷聲反問,“原諒他?”
“爹!”杜少游擡起頭,長滿了疥疤的臉上露出一個認真的表情,“雖然二弟的态度可能沖了些,但是畢竟情有可原吶!雖然兒子一向讀書用功,但畢竟是庶子,拿了這鳳華學院的名額也着實有些逾矩,二弟來鬧也是正常!”
“嗯......”杜書敬捋着胡子,不緊不慢地看着他這個好兒子.
此時,話已落音的杜少游才感覺到一絲不正常,為什麽杜茗會一臉悲傷地坐在那裏,他不該......完了,中計了!
杜少游又慌忙看向杜書敬,而後者本就嚴肅的臉上此時已經挂起了冰霜,他冷冷罵了一句,“有你在背後唆使,自然正常。”
杜茗不願意看書房裏那有些血腥的一幕,便找機會偷跑出來了,她把袖子裏那半片洋蔥扔去了一個隐秘地方,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這麽好用。
在杜書敬心中,杜少游欺負杜茗都不算什麽大事,但是竟敢拿他當槍使,那就是大錯!
雖然在杜茗的記憶中,杜書敬不知道已經被利用了多少次,但是既然這一次被他逮住了,那杜少游絕對是跑不掉一頓重罰,還是由杜書敬親手操刀的那種。
杜茗在亭子裏悠然坐着,這一次輪到了她和煙青圍堵從書房裏扶着腰一瘸一拐走出來的杜少游,杜書敬的板子可不是那麽好挨的,屬于杜茗的那些回憶,她可是記憶猶新。
這一次杜少游從她們身邊過的時候可沒有再打招呼,恐怕這是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畢竟這涼爽的天氣,他的額頭上還挂着汗珠呢,冷汗。
“喲,這次不喊少爺了?”煙青攔住了杜少游,一雙靈動的眼睛裏露出一絲俏皮,惹得杜少游額上青筋都冒了出來。
“賤人,給我滾開!”搬起石頭卻砸自己的腳,杜少游長這麽還沒吃過這麽大的虧,他瞪向煙青的眼眶都是紅的,把她吓了一跳。
可杜茗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輕笑了一聲,“這位在書房裏面就口口聲聲喊我二弟呢,在爹面前忘了禮數,啧啧,不知道為了這個稱呼又多挨了幾下啊?”
說來慚愧,杜書敬的懲罰,杜茗卻是最了解的,一下便戳中了杜少游的痛處。
只見他咬牙切齒地獰笑道,“就算爹這次罰了我又如何,鳳華學院的名額還是我的,就你這出息,日後連官場的門檻都摸不到!”
杜少游這樣一說,煙青眼中的勝利便黯淡了幾分,她有些悻悻地看向杜茗,對杜少游的話既深惡痛絕,又表示同意。
杜茗卻不這樣想,她挑着眉不經意地瞥了杜少游一眼,“井底之蛙焉知鴻鹄之志?杜少游,你可曾想過鳳華書院分天院及民院,你那名額不過歸屬民院的,你當真以為我有興趣去陪你争?”
那杜少游愣了片刻,杜茗這話的意思是,他想進天院?他,他是瘋了吧!
不過……吃了這幾次虧,杜少游已經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杜茗,和以前是大不一樣了,現在的他,竟然讓自己的後背發涼,莫非,他真有法子?
不願再與杜少游在這牽扯,杜茗任由他在那發愣,帶着煙青轉身就回了自己院子。
自從那日遇見杜少游之後,杜茗着實清靜了一段時日,這段時間她想盡各種方法減脂,人也終于清瘦了下來。
只不過這一番暴瘦惹得她娘親心疼不已,又擔心一旦瘦了下來,會洩露了她的女子身份,總是暗下勸她莫要再減了。
杜茗每次都只是嘴上應着,行動卻南轅北轍,反正她會易容,只要不是和別人貼身接觸就不會被識破,她不怕。
“少爺,您穿上這一身,實在是……”煙青一臉驚喜地看向杜茗,沒瘦下來之前真沒看出來,原來他家少爺竟是這樣标致的一個人物,“奴婢一時嘴拙,都想不到用什麽詞來誇贊了!”
聽見煙青誇自己,杜茗不僅沒有扭捏,反而牽着袖子,大方在煙青前面轉了個圈,此時杜茗外面穿一襲竹青的絲綢薄衫,內裏着的是月白的一件長衫,襯得杜茗越發唇紅齒白,眉目清朗,端得是亭亭玉立,玉樹臨風。
杜茗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沒想到這身子倒是生了一副好五官,加上她刻意學男兒姿态,身姿挺拔,這樣一看倒真是溫潤如玉 好一枚翩翩公子了。
“少爺,今天咱們備着這樣的厚禮,是要去哪?”煙青已經按照杜茗的吩咐,把那些貴重禮物一一安置妥當,只等他二人出門便可。
“傻丫頭,這是被你家少爺迷住了不成?”杜茗手中拿着畫扇,輕輕點了煙青額頭,“你難道忘了,本少爺我在外面還有個禍事沒去了解呢!”
禍事?煙青迷了一陣,卻又立刻想起來,少爺說的該不會是他吧!
看到煙青嘴巴長得快要塞下鵝蛋進去,杜茗笑了起來,看來她已經是猜到了,“沒錯,咱們今天正是要去慶王府!”
“少爺,您不能去慶王府!”一聽到這個名字,煙青就已經急了,她一把攔住杜茗,認真勸說,“少爺,您可能不知道,那慶王在京城裏可是最護短的存在,老爺當初為了留你一命都不知費了多大心思,如今您要去了慶王府,不正是羊入虎口嗎?”
14.翩翩公子
煙青知道的,她自然也知道,說實話,要不是前段時間在酒樓裏恰好帶回了那個大寶貝,她這次也不敢貿然去慶王府上找不痛快。
畢竟她可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可既然那東西她拿到手了,與慶王府的梁子最好還是早日了斷,畢竟這人生路漫漫,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些什麽呢。
“煙青,這羊入虎口自然是有去無回,可若是換成那狼入虎口呢?”杜茗嫣然一笑,“那可就不一定了。”
這京城裏,與皇權的遠近,其實從住所就能看得出來,住得離皇宮近的,都是深受皇帝寵信的大臣及皇親國戚們,慶王府的宅子,離宮門僅半個時辰的路程,自然是位高權重。
只不過,縱然有這樣令舉世羨豔的榮耀,也不代表這深院之內沒有愁惱,就比如說,此刻的慶王就着實惱得很。
他這一輩子為大盛殚精竭慮,可是膝下卻只有一個麟兒,對這麽一個男孩兒,自然全王府上下都歡喜遷就,這一不小心,就養嬌慣了。
如今竟然養成了,打不得,罵不得,說都說不得的潑皮性子,一點自己當年風範也沒有,還不肯去書院修習,實在是把他愁的不行!
“王爺,禮部尚書杜書敬之子求見。”門外一個帶刀侍衛,前來請報。
杜書敬之子?慶王那張威嚴的臉上先是一陣詫異,複又露出一絲狠色,來的就是那個把他家珏兒的腿生生壓斷的小子?
他本身是忍了又忍,又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才沒去找那個豎子的麻煩,如今他還敢主動上門?
慶王立刻從一旁梨木雕制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截蛇皮鞭,呵,既然是主動送上門來的,就算是皇帝也都怪不得他了。
杜茗對于慶王府連花廳都沒請她進去這一舉動,表現得十分淡定,很明顯,對方放她進來又不是為了請喝茶的,相反,只是怕她不禁打,主人還沒過瘾呢,她就跑了。
她帶來的那些禮物都堆在一旁,這些在市面上看來珍貴的東西,怕在這慶王府,連下人們都不一定看在眼裏。
“你就是那個傷了我家珏兒的混小子?”一道粗犷有力的質問從前方響起,知道是慶王來了,杜茗立刻彎腰行禮,一道風聲卻堪堪從她耳邊擦過,“啪”地一聲砸在了她腳下。
杜茗看去,恰好是她帶來的一塊珊瑚,被一截鞭尾砸成了兩半。
若不是她恰好彎下了腰,那鞭子就會恰好劈在她臉上!杜茗心中一涼,心想她好歹也是重臣之子,慶王縱然權勢滔天,這舉動未免也太狂悖了些!
杜茗哪裏知道,這是因為她這番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慶小王爺今年已經十六,慶王原本想着過兩年就讓他繼承王位,代替他上朝議事,因此從今年以來就對他的課業十分看中。
哪裏曉得過去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這兒子到如今連《大學》、《中庸》都背不全,這還了得?他立刻上書皇帝要把他送入鳳華書院,在家又是威逼利誘的,好不容易讓這小兔崽子開了金口,得,去了一趟杜府,腿折了,從回家以後就一直躺着,一讓他起床走兩步就開始吆喝,更別提去書院了!
這都快十個月了,莫說養個腿傷,這要是個婦人,娃都落地了,他還沒好!
繼承王位這等大事,硬是因為這麽個小子白白耽誤了快一年,他能不氣麽?慶王手腕一抖,又一道鞭風甩了過去。
只不過,寧王看着杜茗,心中泛起一絲疑惑,就憑眼前這瘦不伶仃的小子,能把珏兒的腿壓折?莫不是杜書敬那個老狐貍特意找來的受氣包,專門拎過來給他出氣用的。
憑着寧王一愣神的功夫,杜茗一手抓住了他的鞭尾,急切道,“寧王暫且息怒,小輩此番前來,帶了能治好小王爺腿疾的良方。”
慶小王爺在家稱病,一直卧床不起,杜茗也是知道的。她不知道也不行,畢竟自從那件事後,杜府對慶家這位小王爺的傷勢就一向關注得很,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杜書敬就免不了又要把杜茗拎過去訓上一頓。
治腿疾的良方,慶王冷哼一聲,一個用力就把鞭子從杜茗手中抽了出來,鞭子從她手中擦過的速度極快,杜茗立刻感受到掌心傳來一陣火辣的痛感。
眼看下一道鞭子就要落在她身上,杜茗躲閃不及,只好閉上雙眼,準備好結結實實挨這一下。
可那痛楚卻并沒有如期落在身上,一聲輕輕地痛呼傳來,杜茗睜開雙眼,竟是煙青擋在了她的身前,為她挨了這一下。
那鞭子正好抽在煙青手臂上,綿綢的衣衫瞬間破了,露出一道皮開肉綻的雪白肌膚,若此番是她自己受傷杜茗還不覺得什麽,但是竟然讓煙青也跟着受了罪,就算是再好的脾氣,杜茗此時也該怒了。
更可況她的脾氣本來就不是怎麽好。
“寧王在上,小輩曾在市井聽說,您還是幼年的時候三歲能讀,八歲能詠,文韬武略都不在話下,”杜茗向寧王深深地鞠着躬,一字一頓,到最後才擡起頭來,“怎麽如今這次小輩來見,卻只見匹夫之勇?”
“你這豎子!竟敢把本王與那匹夫相比?”寧王橫着眼,看着那挂了彩的一主一仆,沒想到那小子看上去瘦弱,卻是個頗有骨氣的,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看向他的眸子卻堅定地很,讓他不自主地身形一頓,“是你傷了我家珏兒在先,怎麽,你還有理了!”
“傷到寧小王爺是小輩的過失不假,但是論對錯過失,如何比得上治好小王爺的腿疾要緊?”杜茗依舊字字铿锵,“寧王若分不清這其中輕重緩急,自然莽如匹夫。”
寧王嘆了口氣,把那蛇皮的鞭子重重扔去了一邊,沉聲道,“你走吧,我家珏兒的腿疾,你治不好。”
他那腿疾,只要他願意,就是躺個十年八年的,也不成問題啊。
15.治心疾用心藥
“王爺,治腿疾用草藥,治心疾用心藥,杜茗這次是誠心過來賠罪的,就讓小輩試一試可好,也不耽誤您多少功夫。”杜茗這一句算是說到了重點,慶王本來已經邁開的步子又停了下來。
杜茗自然不能直接說慶小王爺的腿疾是裝出來的,但是聰明人之間說話,點到即可。
而此時,慶王府的小王爺盛禮珏正悠閑地躺在床上吃葡萄,看他那右腿翹在左腿上的樣子,哪還有一絲受傷的痕跡,再往下看,那床旁放着一個用繃帶纏好的模子,剛好能把右腿放進去,還有一雙精制的拐杖,都是他用來裝病的道具。
忽然,盛禮珏側着耳朵聽了一下,連忙喊來在一旁伺候的下人,“快去看看,外面是什麽動靜,是不是我父王又派人來探視了。”
說着他拿起床旁的繃帶腿就要給自己套上。
那下人得了命令,噌噌地跑到房間外瞅了一眼,又急忙轉回來打斷盛禮珏的動作,“不是王爺派人來了,不過,也不知是誰在小樓外的花園裏擺起了靶子,定是他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