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絲雀其六

短短不過幾月,那原本勢微力弱的太子殿下一時之間竟然權傾朝野。

皇後的母氏一族就此衰落,陛下失去皇後母氏一族的支持,在處理朝政之時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因為他的太子總愛跟他唱反調。

終于有一天,皇後懷孕的消息傳來了。陛下終于有了廢除君銘這個太子的理由了。他有了嫡子,這個卑賤的庶子理當讓位!

可是那天,寫好的诏令還未來得及蓋印,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攜着刺眼的光線走進來的,正是君銘。他的身後,是千軍萬馬。

陛下突然覺得遍體生寒。

“陛下啊,還在為國事操勞呢?”君銘走上前來,将陛下用寬大的龍袍遮掩的诏令抽出,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随手向後一抛,丢進了火爐。

“孽畜!”陛下氣的渾身發抖。

君銘卻滿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還沒做些什麽呢,陛下就這麽生氣啦?你們這些人,當初欺辱我母妃之時,可曾也想過會有今天?

啊……有一種人啊,他們總是喜歡貶低和踐踏那些看起來很弱小,在他們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孰不知,那些人,竟也能有一天翻了身呢……”

陛下心驚膽戰極了。

“來人。帶陛下去看一場好戲。”

不過須臾,一行人便來到了皇後的寝宮。

士兵破門而入之時,卻發現殿內空空如也。

“殿下?”士兵向君銘請示。

君銘驅步走入殿內,朝四下裏看看,忽然指着那緊閉着的衣櫃,“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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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懷了孕的母親跑不遠,她只能找自己認為最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除了衣櫃,沒有其他地方更合适了。

果然,一堆绫羅綢緞中,皇後發絲散亂,發着抖,“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了,不能再失去這一個了……不能,她不能。

士兵卻不會憐香惜玉,他粗蠻地将皇後娘娘從衣櫃裏拽出來,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皇後落地之時,連忙用手護住了腹部。

“還想躲?你一個沒了娘家做靠山的女子,你能逃去哪兒啊?”君銘陛下輕輕笑着,卻像極了刀尖舔血的惡魔。

皇後臉上的驚慌如潮退去,她沉默了須臾,“……是你?是你?!是你算計的我們吳家!”

君銘笑得更開懷了,“皇後娘娘啊……您,生來便是掌上明珠。誰在您的眼裏,都是命如卑賤蝼蟻。誰擋了您的路,誰觸了您的黴頭,你就要除之而後快——

可是啊,皇後娘娘,樹倒猢狲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有些事你既然做了,不付出代價就想一筆勾銷……這天下的賬是這麽算的嗎?”

皇後劇烈地發起了抖,“你這話什麽意思!那個賤人把事情都告訴你這個野種了?!”

君銘臉上終于有絲掩飾不住的陰沉露了出來,“說別人是賤人,我看你才更像是賤人吧?自己沒能力讨丈夫歡心,就去為難別人,毀了別人的一生——你,萬死難辭其咎……”

皇後發起了抖,“梅妃那個賤人明明是自己不檢點!你憑什麽怪我啊?!”

“住口!”君銘額頭青筋暴起,“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我母妃心性純良,若不是被你诓騙去了地牢,又何至淪落到那般田地?”

陛下聽到這裏,臉色終于變了,“梅妃是被你陷害的?”

“不!不,陛下,陛下……”

“滾!你這蛇蠍毒婦!”

君銘冷諷,“陛下啊,你但凡對我母妃有一點,哪怕只有一點真心。你也不會只顧着生氣,而絲毫不管她的處境。

一個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容貌,失去了女兒家的清白的女子,你讓她一個人如何應對別人的閑言碎語?

一個恩寵正盛的妃子突然失去了陛下的寵愛,你讓她一個人如何應對其他妃子的落井下石?英明如陛下,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呢……”

陛下癱坐在地上,全身顫抖。

“英明如陛下當時都做了些什麽呢?冷落她,一冷落便是整整兩年。不僅如此,那天晚上,那天她失去所有的那天晚上——”

君銘轉身指向皇後,“你,我們的好陛下,去了這個害了她一生的賤人房中!你可知,她得知你寵幸了這個賤人的那天晚上,她一整晚都哭的泣不成聲?

你可知,她天天以淚洗面……不,你不知。你輾轉六宮粉黛,醉倒溫柔鄉。哪裏還顧得上一個她!”

皇後瑟瑟發抖,“陛下,你救我……他知道了一切,他會殺了我的!你、你救救我啊!我,我還懷着你的龍胎呢……陛下,我求求你……”

陛下卻冷笑了一聲,“你那般厲害,何需我來相救?”

“陛下……”皇後失了聲。

陛下忽然暴怒大喝,“你害死的可是我的梅妃啊!”

皇後跌坐在地上。

陛下道,“那是我征戰圖氏部落繳獲的戰勝品,是我要收藏一生的……可是,你這賤婦!你毀了,你把一切都毀了!”

陛下突然拔出身旁兵士的佩劍,衆人以為他要自裁,卻沒想到,他把劍指向了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後,他問君銘,“我殺了這賤婦,你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皇後臉色蒼白,竟吐不出只言片語。

梅妃錯付了一片癡心,她又何嘗不是?

這個男人,愛江山,愛美人,可他最愛的,只是他自己。

君銘不置可否,“你愛殺就殺咯。”

一劍劈下,陛下被濺了一身血,但他卻有種劫後餘生般的慶幸,“是不是,我可以活着了?”

卻不料,君銘臉上諷意更甚,“人常言,虎毒不食子。你這般心狠手辣,自私自利,我焉能留你?”

陛下氣憤地發着抖,“你明明答應我——”不,他沒有答應,他只是說,你愛殺就殺咯……

君銘滿臉鄙夷,“若是你剛剛能護着皇後和她的孩子,我心裏還會對你有幾分敬意。可惜,你的所作所為委實讓人不恥。你是我的生身父親,我不傷你。但你所犯罪孽太重,囚你在這裏,永世不得再出。”

第二把複仇之火,點在圖氏部落。

剛剛登基的陛下借着郯城與圖氏部落之戰,以“平息戰亂,還天下安”的借口,滅了圖氏部落。

容楚将軍凱旋,帶着那部落首領回了常安。

地牢內,一身華服的陛下雙手負在身後,一雙幹淨的步履因這地牢內的灰塵變得污濁不堪。

“陛下,求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陛下背對着那被酷刑折磨地遍體鱗傷的人,“你能給我什麽好處呢?”

“江山,美人,財寶什麽都可以……我把我的東西都給你!你放了我好不好?”

“美人?”陛下忽然挑出了這個詞,話語間是那首領讀不懂的意味。

那首領驚喜道,“原來陛下喜歡的是美人!這就好辦了,我們圖氏部落有很多美人,陛下要多少有多少!不知陛下喜歡什麽樣的美人,能歌善舞?”

“善舞?”陛下的長眉忽然挑了一下。

“陛下若能答應放了我,我一定幫陛下尋到合适的美人!”

陛下聞此,低低地笑出了聲。

龍袍擺動間,他轉過身來,伸出一腳将那人踹翻,“你瞧瞧我,看看我像誰。”

寥寥數語,冷冽如寒刃。

那人被當胸一腳踹的頭昏眼花,壓下嗓喉間的一口腥甜,他借着地牢內昏暗的燈火瞧向那不怒自威的陛下。

那、那張臉……

他想到了一位故人。

……

十六年前,圖氏部落不知天高地厚,故意挑釁鳳鳶國,在邊境之地挑釁滋事。這鳳鳶國的陛下,竟然禦駕親征,一馬當先,直殺進了圖氏部落的老巢。

眼看着一族人性命就要不保,圖氏部落的首領急得火急火燎。

直到,圖然的出現。

圖然的外祖原本是圖氏部落的老首領,理該是圖氏部落的正統血脈。但因為她母親只是一介女流,其他人對其繼位首領之位大有不滿,她母親便放棄了首領之位,由其他人通過比賽的形式競奪首領之位。

所以,這首領之位才落到了如今這位首領的身上。

那天,他帶着降書去迎接鳳鳶國的陛下之時,在半路上遇見了那位陛下和圖然。

圖然善舞且擁有着得天獨厚的美貌。他作為部落首領,要什麽女人沒有。可沒有人比圖然更漂亮,更能魅惑衆生。

那日,圖然正跳着舞,他看入了迷,卻同時也發現了一件令他大為驚喜的事:鳳鳶國的陛下愛上了圖然。

于是他主動提出,讓圖然做陛下的妃子,随陛下去往鳳鳶國,侍奉左右。

陛下很高興,便也沒了想要為難圖氏部落的意思,首領也很高興。

但是圖然并不高興。

她蹙着眉看着那首領,“圖那,你這是要把我當做物品一樣賣掉嗎?那個鳳鳶國的陛下給了你什麽好處?”

圖那編織了一個彌天大謊,“那陛下對圖然你一見傾心,對我百般刁難,說,若是不把你獻出去,便将我們圖氏部落夷為平地。圖然,我們全族人的性命可都握在你的手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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