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愣,讪然道:“我已經不痛了。”意思是你快松開我的手。

顏惜仍捏着她的指尖,道:“別動,給你塗藥。”

“不用了,這麽點小傷,不要緊的。”雲翎再次抽了抽手,仍舊紋絲不動。

“我叫你別動。”顏惜握着她的手,風輕雲淡地道,他明明面無表情,眸子裏卻隐隐有一層莫名的薄怒,這跟他對旁人笑若春風的态度簡直形成巨大的反差。

他的固執顯而易見,雲翎沉默半晌,覺得這種場合實在不好驚動其他人的眼光,便由着他去了。

小郡主在一旁瞧了半晌,顏惜待雲翎的态度讓她頗摸不着頭腦,她實在想不通透,那個一貫言笑晏晏的溫和男子對誰都溫文爾雅,卻對雲翎一反常态的冷漠,納悶了許久,她走到雲翎面前,故作體貼道:“還是我來幫嫂子上藥吧。”

顏惜看也不看她,一口回絕:“不用了,這種藥很特殊,上藥需要些技巧的,還是我來。”

他的語氣頗婉轉,拒絕卻很堅定,容不得別人抗拒。話落他已取了藥跟藥棉,将藥塗在雲翎傷口處,那藥是細細的白色粉末,一進入傷口會引起強烈的痛意,雲翎忍着痛蹙起了眉,沒哼出聲,卻有痛意挂在眉梢。

他睇了她一眼,口氣頗有些硬梆梆地:“你痛就說。”

雲翎哦了一聲,随後言簡意赅地吐出一個字:“痛。”

她的反應直接而迅速,顏惜沒好氣瞪了她一眼,手中的動作卻明顯輕柔了下來,他小心翼翼托着她的手背,上完藥之後還仔細的替她裹上一層紗布。期間她自己一個不當心碰到了傷口,痛的悶哼了一聲,他皺眉呵斥道:“你能不能當心點!”他的口氣滿是責備,可卻有關切在眼波深處一晃而過。

只這一瞬,一側的李宜蘭神色微微一變。她的目光在雲翎及顏惜兩人之間徘徊數遍,面上漸生忐忑。

雲顏二人并未察覺,雲翎處理好傷口後,顏惜将藥塞入雲翎袖子裏,道:“這藥一日換兩次,傷口切忌碰生水。”

雲翎輕輕哦了一聲,退回原位。

屁股剛坐穩,小王爺笑盈盈奔了過來,他已經脫下那之前怪異的祭祀服裝,換了身绛紫色的厚緞蟒袍,外頭搭了個櫻桃紅的狐裘,腰間系了條暗紅色繡合歡花紋的腰帶,大紅大紫的顏色搭配起來,真真是華貴又驚豔,十分符合他張揚而奢華的風格。

他來到雲翎身旁,眸光在她手背傷口上轉了一圈,繼而悄無聲息的瞟了顏惜一眼,酒紅的瞳眸深處剎那間有秋霜般寒冷的神色浮起,只這一瞬又稍縱即逝,他不動聲色的向雲翎道:“親親,怎麽坐在這個風口上?不冷嗎?”雲翎還沒答話,他已經笑起來:“幸虧本王給你帶了這個來!”他手從身後一撈,變戲法一般拿了一件純白的白狐皮鬥篷,将白狐皮的鬥篷披到她肩上,獻寶似的笑着:“暖和吧!這可是前些日子穆烈部落進貢給皇上的貢品,頂級的純白毛色,只有兩件,一件送給了太後的,還有一件原是要賞賜于淑靜長公主的,可我瞧着漂亮,便向皇上讨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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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無暇的白狐裘高貴而優雅,披在雲翎身上,細而軟的蓬松毛毛擁簇在她下巴上,将她雪白的臉龐襯托得巴掌大,清麗之極。她在那一簇柔軟的溫暖中點頭,唇角微微含了一絲笑意:“是很漂亮,也很暖和。”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李承序似是一個做了好事便索要糖果獎勵的孩童,旁若無人地道:“那我要獎勵。”

“你要什麽獎勵啊?”

李承序斜斜的瞟了一眼顏惜,而後指了指臉,陶醉的閉上眼,撒嬌道:“我要親親。”

雲翎驚了一驚,不知道小王爺唱的是哪一出。送披風這事他們假夫妻做做樣子倒沒什麽,可是親吻怎麽成!她心裏暗狐疑着,可當着衆人的面,總不好戳破,表面上的戲還是得做下去。當下勉強笑了兩聲,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不要鬧了啦!這大庭廣衆的......”

李承序像一個耍賴的小孩,摟住了雲翎的胳膊,死纏爛打的湊過來:“我就要。”

要,要你個頭啊。雲翎心裏正罵着,不曾想小王爺的唇飛快靠近,啪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順帶還摸了一把她的臉,道:“愛妃既然害羞,那麽我們晚上回房再說......”他欲語還休的停住了話頭,末了酒紅的眸子還抛來一個媚眼如絲的秋波,倒叫旁人更加遐想非非。

雲翎摸着臉愣在那,完全不知道小王爺今兒是抽什麽風,正納悶,驀地一道目光帶着冷冷的寒意,幽幽掠過她的臉頰,方才那被小王爺親過的地方像是被淩冽的北風刮過一樣,森森的冷。

雲翎怔了半晌,在意識到那是來自誰的眼神之時,碧衣的男子已經轉身,大步踏出帳篷。

雲翎默然瞧着他的背影,怔然無語。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二話 情敵

半個時辰後,全牛宴結束,晉康王夫婦一起回到二人專用的豪華帳篷內。

帳篷內厚毯毛墊,爐火熊熊,隔開了帳外的酷寒風雪,溫暖似三月陽春。

帳內只有兩人,雲翎半靠在火爐旁,一邊撥弄着爐火,一邊道:“下次不許那樣。”

李承序脫下披風,斜斜依在一側:“哪樣?”

雲翎目光落在李承序臉上,正色道:“小金,你不許再胡鬧,不許再對我動手動腳!不然我會生氣!”

李承序哼了一聲,道:“我哪有胡鬧了,我不就是親了你一口嗎,我告訴你,那一口我是替雲舒親的,我替他打抱不平!”

這什麽邏輯!雲翎無語。

李承序賭氣似的将披風丢到一旁,表情頗有些不悅:“我不高興。”

雲翎:“.....”

被占便宜的明明是我好不好,小王爺你不高興個什麽?

李承序轉過臉去,背對着雲翎,聲音悶悶的:“你別以為我沒看到,姓顏的牽你的手了!”

雲翎哭笑不得,舉起受傷的右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他哪有牽我?我手受傷了!他替我包紮而已!”

李承序道:“你這麽急着解釋做什麽?心虛麽?”

雲翎道:“我幹嘛要心虛?李承序你不要無理取鬧!”

“誰無理取鬧了?”李承序冷冷一笑,道:“你受傷了可以喊我啊,再不濟旁邊有那麽多人,幹嘛偏偏挑他!你明知道他對你居心叵測,你還讓他接近你,你到底在想什麽?”

雲翎道:“你在瞎講什麽啊!我哪有.....”

李承序卻不容她多講,飛快的截住了她的話:“哦,我知道了,難不成你對他有意思?雲翎你太過分了,怎麽對得起你名義上的夫君我,怎麽能對得起你心裏的夫君雲舒?”

雲翎:“......”

話落她突然反應過來,緊盯着小王爺:“你怎麽曉得他對我......”她思量片刻,表情漸生嚴肅:“你早就曉得了,所以那一日你才将星辰花的話語故意說錯,是也不是?”

李承序悠閑的把玩着肩頭的一撮烏發,漫不經心地道:“是又怎樣?無非一個玩笑罷了!”

雲翎霍然立起,斥道:“你竟還跟沒事人似的,你曉不曉得,就因為你那句話,害我後來犯了一個好大的錯!虧我這麽信任你,你怎麽能這樣騙我!”

李承序斂住了散漫的笑容,他緩緩看向雲翎,酒紅的瞳眸像是放置千年寒冰中的珍稀寶石,折射着冷郁而逼人的光:“小火,你發我脾氣?你居然為了他沖我發脾氣?!”

有迫人的情緒在他周身醞釀,他猛地站起身來,帳簾重重一掀,人已經走的老遠。

風雪漫天,李承序獨自踏步于廣闊無垠的草原上。

雪花肆無忌憚的砸在臉上,他不避不躲,由着雪花沾染到發絲臉龐上,獵獵的北風将他的衣袍吹的翩跹亂舞,烏發飛揚。

前方不遠處的風雪中央,出現一個碩長的身影。

李承序注視着那個身影,淺淺勾起了唇角,噙着一抹泠然的笑,低聲道:“真是陰魂不散!”

碧色身影漸行漸近,兩個人明明都看到對方,卻都是漠然的态度,誰都緘默不語。擦肩而過的剎那,顏惜的腳步頓了頓,臉上挂着優雅的笑,緩緩道:“小王爺,數月之前,那個生來就是為了成全的棋盤呢,為何如今反客為主?”

“小侯爺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李承序漫不經心的攏了攏狐裘,眼神投向遙遠的朦胧天空:“此一時,彼一時。”

“小王爺說的對。”顏惜神色巍然不動,微笑如四月春風,他拖長了聲音道:“好一個此一時彼一時。”

李承序輕飄飄睇了一眼顏惜:“小侯爺笑什麽?本王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好笑。”

“惜只是覺得小王爺這句話說的太對了。”顏惜慢慢湊近了李承序,表情從容而雍容,他面帶微笑,輕聲道:“此時翎兒或許還在你身邊,可誰能料到彼時還在不在呢?”

李承序霍然轉過臉來,眸光尖銳如針芒,顏惜亦笑吟吟的迎了上去,兩人的目光絞在一起,誰也不肯退讓。

須臾,兩人收回目光,舉步擦肩而過,臨走那一霎,李承序道:“不勞小侯爺費心,親親彼時不管怎樣,都不會是在小侯爺身邊,小侯爺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顏惜微微含笑,不予置喙,頭也不回地重新踏入風雪之中。

也不知李承序發什麽瘋,居然到了半夜裏都沒回。

奢華的大帳裏只有雲翎一人,爐火搖曳,她躺在厚毛毯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雲舒守在帳外,此時他是侍衛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進帳篷同晉康王妃呆在一起的。只能在各個帳篷之間來回巡視,說穿了也就是守夜。

黑暗中,忽地有水波般清透的顏色自眼角處輕快掠過,似是游弋于夜間的精靈墜落于凡間,尋找前一世的愛人。

雲舒的目光向那水清的人影凝聚而去。

緊接着,幾聲熟悉的哨聲傳來,雲舒沉思片刻,向着那水清色身影走去。

雲舒走後不久,雲翎在帳內迷迷糊糊的睡着。還沒睡上片刻,耳畔忽地傳來嘈雜的馬蹄聲響,那馬蹄聲雖然還跟這裏隔得有些距離,但以雲翎常年訓練出來的敏銳,自然是聽的清楚,她迅速翻身坐起,穿戴好後拉開帳門,沒看到雲舒,便向門外小兵詢問道:“出什麽事啦?”

小兵給雲翎行了個禮,面容有些忐忑:“小的也不知道,似乎有大隊人馬朝這邊趕來,但夜色太黑,小的看不清楚到底是誰的人馬。”

“這麽晚了,難不成是小王爺帶着親衛回來了?”雲翎默了默,立馬又否認掉自己的想法:“不對,小王爺白日裏出去沒帶那麽多護衛。”

“娘娘,餘将軍已經前去查看了,您稍等片刻便知。”天太冷,那小兵跺了跺腳,又略微有些擔憂地道:“最近邊疆不太平,希望不是西蒙的軍隊來偷襲才好。”

“西蒙?”雲翎愣了愣。

小兵旁邊的侍衛長走過來,恭敬道:“不敢瞞娘娘,這段時間西蒙跟大周的邊界有些摩擦,他們軍隊時不時的潛入我大周境內,騷擾百姓,影響邊關安寧,着實讓人氣憤。”

雲翎默默聽着,那侍衛長繼續道:“不過這次應該不是他們,再怎麽樣,他們也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公然挑釁,畢竟我們這邊全是大周的皇子王孫。”

“嗯。”雲翎輕聲回應,又問道:“小王爺呢,怎麽現在還沒回?”

侍衛長道:“小王爺的行蹤娘娘都不知,屬下哪裏知曉,但屬下下午看見小王爺跟鄭國公家的小公子一道出去了,兩人還帶了好些人馬,應該不會有事。”

雲翎沉吟不語,來回走了兩圈,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便往帳外晃了晃,左尋右找仍然沒看到雲舒身影,心下正納悶。前方一騎快馬已經沖來,馬上的士兵倉皇地大喊道:“不好啦!不好啦!西蒙的軍隊來偷襲了!”

此言一出,各個帳篷的貴族子弟均湧出來,諸人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什麽!西蒙人偷襲?!”

“西蒙人來了,小王爺呢?”

“小王爺不在!”

“那怎麽辦?”

一群人倉皇驚恐,彼此起伏的問話讓那傳令的士兵簡直不知該如何開口。

“停!”雲翎掃視一圈,呵斥道:“都給我閉嘴!吵什麽吵?!”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三話 遇襲

晉康王不在,王妃品階最高,她一出聲所有人頓時噤聲。她扭頭看向那傳令侍衛,問:“徐将軍呢?”

“徐将軍已經領着三千人馬去前方攔截他們了,他讓我回來帶領各位迅速撤退!”

“西蒙大概有多少人?”

“六千!”

“六千?!那徐将軍的三千人多半是沒有勝算了....我們這裏還有多少人?”

“小王爺走的時候帶走了兩千,現在留守的士兵不到一千五。”

此言一落,一群從未經歷過風雨的金枝玉葉們皆呆了一呆,料想起殘忍血腥的西蒙軍隊,一瞬間人心惶惶,有膽小的女眷甚至吓哭。

“哭什麽!”雲翎喝了那女眷一句,高聲道:“徐将軍不在,副将何在?”

“王妃,副将劉達在此。”一健壯英武的中年武将自人群中走出,向雲翎行禮。

雲翎扶起他,正色道:“劉将軍,徐将軍不在,撤退的任務就由你全權負責指揮。”

“是。末将謹遵王妃之令。”

雲翎掃視了一圈留守的親衛,道:“劉将軍,現在組織你所有的人馬,讓諸人撤退,老幼婦孺先走,青壯子弟随後。”

她話音剛落,一個錦袍玉冠的方臉男子沖出來,不滿地道:“憑什麽讓女人們先走,我們這些公子王孫就要緩一緩?”

雲翎瞥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然的笑,她反剪起手,腳尖踩着厚厚的積雪,踏出簌簌的聲響,一步步逼近了他:“青城郡王這話講的好生奇怪!男人的天性便是庇護弱小,保護婦孺,你若貪生怕死,也可跟女眷擠位置的,本王妃只當沒有看到!”

她語氣平淡,神色卻極凜然,隐隐有不可侵犯之威,那青城郡王被她堵得講不出話來,只得讪讪的退了下去。

雲翎肅容看向劉達,眼神明亮如夜空寒星:“劉将軍,你還愣着做什麽?迅速撤退!”

劉達領命:“是。”

大部隊行動起來,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女眷們在武将們的安排下坐上一輛輛馬車,向安全方向駛去。

雲翎沒走,留下來同劉達一道指揮。雖然劉達一再請求她離開,但她卻道:“小王爺不在,他的職責,總得有人履行。”

她淡淡的笑,眼神平靜,半分慌亂畏懼都沒有,同那些哭哭啼啼的女眷們行成強烈的反差。劉達不知怎麽勸才好,只得放棄了說服。

待婦孺老幼們差不多全撤退完畢的時候,王公子弟們開始井然有序的轉移。雲翎目送着一輛接一輛的馬車載着大周的皇室子孫們跑遠,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綿長而清晰的車轱辘印記。她剛要吩咐侍衛将那些明顯的車輪印清理一下,以免給追兵提供方向路線,耳畔卻忽地傳來少女嬌蠻的嚷嚷:“不要你們管,本郡主不走!”

“郡主,您快走吧,再不走就危險了!”

“滾!要你管!本郡主就是不想走!”

雲翎聞聲而去,卻見李宜蘭固執的站在馬車下同催她的士兵磨叽,見雲翎來,她沖雲翎道;“嫂子,我不走,我還沒等到顏惜呢!”

那士兵無奈地道:“郡主,顏小侯爺下午就出去了,他眼下不在這裏啊。”

雲翎聞言沉思片刻,聯想起顏惜下午未歸,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氣。情況混亂,他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也好。緩了緩,她向郡主道:“郡主,你不要鬧了,你要先保證自己的平安,才能完好無損的去見他。”

李宜蘭想了想,終于妥協,她被下人們扶着坐上馬車,士兵揮着馬鞭剛要驅車,忽地空中出現一個巨大雪球,迎頭便向馬車夫砸去,“啪”一聲響,馬車夫頭破血流,重重摔下馬去。

雲翎心下一驚,扭頭看去,便見左側火光大盛,轟隆隆的馬蹄伴随着嘈雜的嘶吼,風卷殘雲般向這飛馳而來。粗略估計,足有三四千的騎兵。

騎兵們揮着武器身騎高頭大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堵住了雲翎一行人的去路。

火光閃爍,騎兵陣勢如天邊密雲,銀色盔甲折射出刺眼的炫光,為首的年輕壯漢身着铠甲頭戴鋼盔,手掄大刀,在一片寒光淩冽的刀光中他嚣張大笑:“留下女人,男人們都滾!”

身後幾千西蒙士兵同時拔刀指天:“留下女人!留下女人!”

幾千人齊齊吶喊,聲音震耳欲聾,直上雲霄。馬車上的李宜蘭自幼嬌慣于溫室中,何曾見過這樣駭人的架勢,不由吓的花容失色。

那為首的西蒙壯漢一手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朝大周士兵道:“你們女人當中是不是有個穿白衣服的?快點把她交上來,我們大王點名要她。”環顧一遍,目光落在披着白狐裘的雲翎身上:“咦,你,就是你!快點乖乖跟我們走。不然的話.....”

“大帥,”一個副将湊近西蒙首領耳畔,低聲道:“大帥,您确定這個女的是大王要的那個嗎?大王說的那個女人,似乎跟這個不大一樣啊.....”

西蒙首領不耐的将他推開,道:“那我有什麽法子,于烈派給我這個鬼任務,又不講清楚!唉,管她的!眼下只有這一個白衣服的女人啊!擄走了再說!”指尖一點雲翎:“喂,說的就是你啊,識相的就好好配合,不然休怪本大帥不懂憐香惜玉.....”

西蒙士兵聞言皆哈哈大笑起來。

劉達忿然皺眉,大步跨出護在雲翎身前,高聲喝道:“西蒙蠻子,休要對我們王妃無禮!”

“王妃?”西蒙首領笑的頗有些玩味:“原來竟還是個王妃,那我們更要搶回去伺候大王啦!”彎刀一揮,高喝一聲:“兄弟們!上!”

幾千人瞬間圍攻上來,劉達大喊:“保護王妃!”千餘親衛霎時攏成一個圈,将雲翎李宜蘭護在中間,浴血厮殺。

火光沖天,劍光若銀,血霧騰飛,這浩瀚的大草原在剎那之間變成修羅煉獄。

對方來勢洶洶,勢如破竹,大周的士兵勉強招架,負隅頑抗,終是實力太過懸殊,大周親衛的傷亡逐漸越來越多,最後竟躺下一大半,地上殘肢斷臂,血肉橫飛,屍橫遍野,死難無數。雲翎眼睜睜瞧着那慘烈一幕,心中悲鳴不已,暗恨自己武功全失,不然定不會如此坐以待斃。

她的憤然并不能幫上什麽忙,戰場上刀劍無情,命如草芥。素白的雪面上,士兵們噴灑着熱血接二連三的躺下,溫熱的血融化了雪水,一路蔓延開來,染紅了一地,血流成河。

雲翎悲憤難當,然而無力回天,只能在劉達一行人的保護下,帶着小郡主邊戰邊退。

西蒙軍隊步步緊逼,劉達等人一路厮殺,重傷累累。

昏暗的夜中,銀光一閃,“嗤啦”一聲血肉貫穿的聲音傳來,劉達猛然“噗通”跪倒在地,西蒙首領的大刀已經從他的右腿上整個貫穿而過。

“啧啧.....”為首的西蒙男子跳下馬來,踱步至劉達跟前,他黑色的戰靴在雪地裏踩出住了劉達的手,盛氣淩人:“你說,如果本大帥現在将你腿上的刀用力一抽......你覺得,你這條腿會不會立馬就沒了?”

劉達腿上鮮血如注,他強忍着痛道:“就算這條腿沒了,本将軍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好硬的骨頭!好硬的嘴!”那首領森冷一笑,忽地縱身而起,揮手便向劉達擊去。

劉達躲之不及,在西蒙首領的手要觸到彎刀的時候,一個身影霍然沖到二人之間,張開手擋在劉達身前,朗聲道:“別傷他!我跟你們走就是!”

雲翎昂首立在西蒙首領面前,神色沉穩,眸光堅毅,半分慌張也尋不見。西蒙首領停住手,素來傲慢輕蔑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詫異,他将雲翎從頭到腳打量一圈,饒有意味地道:“很好!很好!你早就該這樣了!”

劉達杵着刀勉力站起來,悲憤道:“王妃!你不能跟他們去!”

雲翎置若罔聞,回頭淡淡地吩咐一句:“劉達,帶你剩下的兄弟,立刻,走!”

劉達目眦欲裂,斷然拒絕:“不行!末将豈能眼睜睜将王妃留在狼窩?”

雲翎眼神一厲,呵斥道:“劉達,你糊塗!我好歹也是個王妃,他們多少總有些顧慮,你若執再迷不悟一定要護我,那就等于白白送了這麽多兄弟的命,孰輕孰重你還分不清麽?走!”

劉達一怔,目光在身旁的将士們身上掠過,那幾百個人,皆是同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們親如手足,情同家人,他委實不忍心看着他們客死他鄉之地,命喪茫茫荒野。他默了片刻,一跺腳,咬牙狠心道:“走!”

腳步還沒邁開,西蒙首領旁邊的副将将頭往馬車裏探了探,道:“咦,大人,馬車裏還有一個女的!”

西蒙首領偏頭看了一眼:“還有一個嗎,那一并帶走。”

李宜蘭何曾見過這種劍拔弩張血流成河的場面,她縮在馬車裏,恐慌而倉皇,抓緊了一旁的車簾,顫聲道:“不,我不走,我不跟你們走......”

西蒙首領剛要發作,雲翎走上前來,道:“将軍,她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別為難她。”

“叫我別為難她?”西蒙首領冷哼一聲:“哼,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雖然是大周的王妃,可在本大帥眼裏,跟平常的賤奴俘虜可沒有什麽區別!”

“我沒有要你聽我的,”雲翎溫聲一笑,道:“我只是聽說,你們西蒙男子,均崇尚英雄節操,我覺得你這樣一個大男人,為難一個小姑娘,欺負老幼,着實算不上什麽英雄豪傑的作風罷!”

西蒙男子眉頭一擰,有淩冽的神色在眸中一閃而過,半晌他手一揮,道:“好!放了那個小姑娘,将這女人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四話 讓開

風雪肆虐,浩瀚草原中央,一男一女緘默的對峙着。

良久,男子開口打破了這沉寂:“風清,你回去吧,今晚你說的話我不會相信。”

那女子揚了揚手中的小小冊子丢過去,翻飛的紙葉随着飄紛的雪花落在雲舒重手:“雖然我不知道你跟宮主之間有什麽過節,亦不曉得這簿子裏寫了什麽。但臨行之前宮主讓我轉交給你一句話,她說,這冊子是江湖百知老人的秘聞簿,關于奚落玉的那一段裏頭記載的清清楚楚,你盡可以自欺欺人的逃避或者質疑,卻沒法抹滅這鐵打的真相。”

雲舒輕飄飄瞟了一眼冊子,那黑字宣紙,內容一覽無餘。他神色微微有些變,然而很快又沉靜下來:“夠了,此事到此為止。日後你不用來找我,也不必再代巫殘歡傳那樣的話。我早已同鬼域宮再無關系,若還有機會回去,定然也是清算我同鬼域宮的血賬罷了!”

“那我走了.....”風清立在紛飛雪花中,垂着頭看自己的腳尖,腳下卻一動也不動,半分也沒有要走的征兆。須臾,她仰起頭來,低沉的話音微微帶了一絲乞求:“月隐,你以後,不會再來瞧我了對嗎?”

雲舒口氣冷淡得宛若這空中飄搖的素雪:“風清,我已經同你說的很清楚了,我是雲舒,不是月隐。”

風清固執地道:“不!你是月隐,你怎麽可能是其他人,你定然是騙我的,你是月隐.....”

雲舒不欲同她多糾纏:“風清,你聽好,我是雲舒,雲蓮初,同月隐半點關系也沒有,之前我扮作他,欺騙了你,實屬無奈之舉,倘若對你造成了什麽誤會,我感到抱歉。”

雲舒轉身離去,一只白皙秀氣的手卻緊緊攥住了他的袖子:“月隐,你別走,你別走!我知道你是生我氣了,才故意講那樣的氣話,當初我不該那麽對雲姑娘,我以後不會再那樣......”

雲舒面容清冷而沉靜,一絲波瀾也瞧不見,他慢慢撥開了風清的手,道:“風清,你醒醒,月隐兩年前就已死在了不歸海,不信你可以問巫殘歡。如若還不信,百知老人的秘聞簿就在此處,你大可以翻開看一看。”他從袖中摸出一個打結的吊墜,連着秘聞簿一同遞到她手中:“這是月隐臨死之前讓我交給你的,一直沒找到機會,今兒終于給你了,也算了了他一樁遺願。”

風清的目光在接觸到吊墜的剎那陡然僵住。

恍惚而紛亂回憶中,那一身月白長袍的俊秀男子,微帶腼腆的對她說:“師姐,這個墜子是我娘留給我的,我不能取下來......哪天要是拿下來了,說明我已經不在了.....”

.....

“月隐.....月隐他真的死了....”水清衣的女子如被雷擊,定定瞧着吊墜,怔怔默念了幾遍,神色由茫然到悲恸,兩行清淚沿着雪腮緩緩滑下。

雲舒背過身去,長嘆了一口氣,舉步離開。就在走後不久,那蒼茫無涯的雪原上,水清衣的女子一點一點癱軟到雪地上,她低低伏在皓皓素雪之中,将一根紅繩吊墜貼至胸前,凄厲地放聲痛哭:“月隐——”

哭喊很快便被漫天的風雪淹沒,荒涼的草原上,雪落的愈發輕狂。

雲舒剛行出半裏路,蒼茫的雪原上幾個身影迅速自東南方接近,那幾人頭戴風帽,皆穿雪色衣衫,若不是迅疾移動的身形,在這簌簌飛雪裏,幾乎與浩瀚的雪空融為一體。

雲舒停下腳步,瞧着面前排排站立的白凰族人,頗有些無奈:“不是告訴你們,別再來找我了嗎?”

領頭的北燕下屬神情堅定:“少宗主,和總管回北燕複命前交代,若您不跟屬下回北燕,屬下便要留下來保護您的安危。”

“我說了,我不是你們的少宗主,以後別再跟着我。”

下屬正色道:“可您的确是我們北燕奚氏第十四代嫡系子孫,鳳尾戒已經驗證過,這絕不會錯。”

“即便我的身體裏,确實流淌着你們奚氏的骨血,那也只是一部分。我有權利拒絕回北燕,拒絕做你們家族的少宗主。”

下屬面不改色:“少宗主,您有權利拒絕做我們的少宗主,但我們卻沒有權利擅自離開您。”

此話一出,五個人齊齊下跪,高呼:“少宗主,請随我等回北燕!”

話未落,身畔似有一陣勁風呼嘯地刮過,再擡頭,眼前只剩白茫茫荒原,哪裏還看得見那個天人一般的身影?

幾人同時大喊:“少宗主!您又去哪了?!等等屬下——”

雲舒甩開北燕下屬回到營地的時候,眼前一片狼藉不堪,帳篷翻到,人員混亂,小王爺似乎在領着衆親衛尋找着什麽。

李承序一見他,面色倉皇地道:“雲舒雲舒,你去哪裏啦!親親她.....她被西蒙的蠻子擄走了!”

雲舒神色一滞:“你說什麽?”

李承序狠狠跺跺腳:“都怪我!都怪我!若我沒有擅自離開,若我沒有同鄭國公小兒子前去那胡姬酒肆,若我沒有帶走兩千精衛,眼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都怪我!”他既愧又惱,發洩般掄起腳尖胡亂踢着地上的雪。

“你煩躁有什麽用?”雲舒止住他的動作:“眼下穩住心神,找到蓮生才是重點!”

李承序收住腳,默了默,轉過頭去沖另一名侍衛道:“你過來,把王妃被擄的事仔細再講一遍,任何細節都不能漏掉!”

夜色濃濃,漫天的大雪讓這漆黑的夜看起來愈發昏暗朦胧。

暮色不辨中,一輛輛馬車倉皇的奔徙在逃亡的路途中。

遠遠的,一騎快馬自遙遙的天邊驅馳而來,距馬車隊伍越來越近。雙方交彙而過的剎那,末尾的馬車簾子陡然掀開,宜蘭郡主從車內伸出頭,揮手沖那馬上的騎士大喊:“顏惜!顏惜!”

“籲——”馬上的人勒住缰繩,跳下馬,緩緩靠近馬車:“出了什麽事,念祖節還沒過完,你們怎麽都要走?”

“顏惜!顏惜!”李宜蘭自車廂內奔出來,發散衣亂,似一個受了巨大驚吓的小孩,再也顧不得什麽禮儀矜持,撲上來緊摟住顏惜:“你去哪了,可吓死我了!方才,我們遇見了西蒙人,那些西蒙蠻子好可怕,我差點被他們擄走.....”

“西蒙人?”顏惜挑挑眉頭,不動聲色的将李宜蘭推開,目光越過她,掃視了一眼長長的馬車隊伍,問:“那她呢,她在哪個馬車上?”

“她......”李宜蘭嘴唇顫抖幾下,終于明白他話裏的那個“她”指的是誰,她驟然哭出聲來:“大嫂......大嫂被西蒙人擄走了!”

顏惜的表情在那剎那靜止:“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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