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她走了幾步,目光落在雲翎臉上,雲翎剛好擡頭,也向她看去。四目交彙的剎那,兩人的眼神齊齊定住。
曲箜篌!
兩人目光絞在一起,久久對視,彼此的眸光都有無聲的洶湧暗流攪動。
這突然的緘默驚動了那頭的于烈,他走過來道:“愛妃,你怎麽盯着她這麽看?你們認識嗎?”
曲箜篌收回眼神,低頭嫣然微笑:“不認識。”
雲翎将視線轉到另一邊,淡淡一笑。
于烈道:“那就好,我還擔心你跟她扯上什麽關系,畢竟她的身份在這裏可不是什麽好事。好了,既然你不認識,那我們就回王帳吧。”
曲箜篌溫婉道:“大王先回去吧,臣妾在這裏,同晉康王妃講幾句話再去。”
于烈皺皺眉:“咦,你們不是不認識嗎,那還有什麽話好講?”
曲箜篌嗔他一眼,道:“臣妾好歹是大周人,如今追随了大王,故土斷是不能再回去的了,但大王待臣妾再好,臣妾心裏總是有遺憾,眼下好不容易來了個大周同鄉,臣妾就同她聊幾句故鄉的事,寬慰一下思鄉之情也不成麽?”
于烈默了默,道:“那好吧,那本王先回了。”臨去又扭頭道:“別聊太久,本王等着你用午膳呢。”
曲箜篌淺淺一笑,眉目生春:“臣妾知道。”
于烈一幹人走後,大帳裏只剩下雲翎同曲箜篌兩人。
曲箜篌立着身子,居高臨下的俯看着跪坐的雲翎,道:“好久不見,雲姑娘。”她掩唇一笑:“哦,不,眼下你是王妃了,應該叫你晉康王妃對嗎?”
雲翎別過臉去,不想理她。
曲箜篌佯裝詫異的模樣:“哎呀,竟忘了,王妃嘴裏還堵着東西呢。”她蹲下身,伸手将雲翎嘴裏的布條拿掉:“好了,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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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翎從容的看向曲箜篌,面無表情。
曲箜篌的神色頗有些得意,道:“怎麽,這麽些日子不見了,晉康王妃沒話同我講嗎?”她拖長了聲音:“哦,不好意思,我忘了,王妃你現在是西蒙的階下囚,囚犯哪有什麽資格講話!”
雲翎冷冷清清瞥她一眼:“曲箜篌,從你遞給我那杯桃花雨的時候,我們之間便再也無話可講了。”
“桃花雨.....”曲箜篌含笑的臉陡然一沉:“你還記得那事啊?呵,我也是,日日夜夜從不曾忘呢!”
她站起身,身姿妙曼的在帳內踱步了兩圈,笑着道:“哈,真好笑,命運這個東西,真是奇妙。當初顏惜為了你抛棄了我,而你呢,又為了晉康王抛棄了他!”她笑的愈發刻薄尖利:“哈哈,真是報應!他踐踏了我的心,自然有人來作踐他的心。”
雲翎淡漠的回應着她的笑:“曲箜篌,如果你是來向我控訴顏惜對你的傷害,抱歉,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倘若沒什麽事,你還是走吧。我不想同你這種人講話。”
“你沒什麽事?可我有事!”曲箜篌神色一厲,瞳眸裏像蘊了一抹寒霜,猛地逼近了雲翎。
雲翎接口的極為幹脆:“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曲箜篌凜厲的眼神瞬間緩和下去,複又莞爾笑起來,她緩緩靠近了雲翎的耳畔,婉轉的話音裏卻溢滿了惡毒:“自然是把你們對我的傷害,加倍還回去咯......”
她站直身體,整了整身上華貴的衣裘,理理鬓發,向帳外侍衛高聲道:“進來,替我看好她!”
幾個佩戴着彎刀的侍衛湧進來,齊齊回答:“是!”
曲箜篌滿意而去,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雲翎一眼:“晉康王妃,那我先走咯,你就在這裏好好的等着吧,命運的驚喜總是很多的.....”她笑靥如花,拖長了話音,将驚喜兩字咬的極重,随即揚起一抹明豔的笑,踱着優雅的步伐走出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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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西蒙的士兵果然十分盡職。曲箜篌一句話,他們便嚴格執行,半點也不含糊。于是,接下來的大半天,雲翎都在嚴密的監視下,一動也不動的呆在帳篷內,除了派了一名婆子來給她送飯外,其他人等一律不讓靠近。
那送飯的婆子虎着臉,表情難看極了,像別人欠她幾貫錢似的,她不敢給雲翎松綁,就拿着大湯勺将飯一口口喂進雲翎的嘴裏。雲翎倒配合的很,她可不擔心飯裏有毒,因為曲箜篌絕對不會讓她那麽簡單就被毒死。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大口吃飯,大口喝水,儲存體力,好對抗未知的任何打擊。
于是,她将婆子送來的飯菜一粒不剩的全部吃完,完了還遞給那婆子一個笑眯眯的臉,驚的那送飯的婆子連連退了幾步,還以為這晉康王妃突然被擄所以吓壞了腦子。
雲翎笑嘻嘻的,可不管那婆子的眼神,借着笑意,她目光敏銳的在那婆子身上搜索,在看到那婆子腰牌的時候,她目光微微頓住,随即她眸中的情緒斂住,又笑起來道:“好飯,好菜!多謝了!”
“沒事老笑什麽笑?”那婆子暗道一句:“都是階下囚了還這麽開心,腦子有病。”站起身提着飯籃子快步走出帳。
“當然要謝你啊。”再無旁人的帳篷內,雲翎瞅着婆子遠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低聲道:“多虧你我才知道這兒到底是那個營地啊!”
她瞧瞧帳篷外,天色已黑,她腦中快速盤算着,要想什麽法子,将自己所在位置通風報信傳給雲舒及小王爺。可思來想去半天都沒什麽頭緒,她不禁有些苦惱。正無計可施的時候,門簾一掀,魁梧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踏了進來。
于烈。
有不好的預感在雲翎心裏騰起,她凝神盯着他,可于烈卻沒顧忌她的反應,快步越走越近,待到雲翎面前,手中彎刀一劃,直接挑斷了縛在雲翎身上的繩索,緊接着一個撈抄将她拽了起來,丢到厚厚的毯子上。雲翎還來不及翻身挑起,那健壯的身子徑直撲了下去,直接将她壓倒。
于烈是典型的草原男兒,身強體壯,力氣頗大,他這樣蠻橫的壓下來,對于眼下武功盡失的雲翎來說,自然是沒法掙脫的掉。但短暫的詫異過後,她很快恢複初初的鎮定,她輕輕瞟着于烈,道:“大王深夜突然來訪,還是以這個奇怪的姿勢,敢問有何貴幹?”
于烈笑了笑,他是異族人,眼珠并非大周人的烏黑之色,而是呈一種奇異的棕黃色,燈光下,那色澤流轉如遠古琥珀,有着與衆不同的奇異美麗。他漫不經心的笑:“王妃真會說笑,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本大王在要求你侍寝。”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兩更。祝賀蓮傾開坑,哈哈。
☆、第十七話 理由
于烈漫不經心的笑:“王妃真會說笑,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本大王在要求你侍寝。”
雲翎沉着如初,正對上于烈的雙眸:“侍寝?給個理由。”
“理由!”于烈似是沒料到她的冷靜,倒有微微的驚愕,但他很快恢複如常:“本王是這裏的王,本王想讓誰侍寝就讓誰侍寝,還需要什麽理由。”
“呵....”雲翎輕笑起來:“我一直覺得這世上善變的是女人的心,沒想到男人也這般善變,倘若我沒記錯,大王白日裏還曾嫌棄我這無鹽女,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身材上委實對不住你們草原男兒的喜好。”
于烈聞言,以手支地,撐起身子,目光往雲翎胸前掃了掃,道:“本王沒說錯啊,你确實是這樣。不過本王雖然不喜歡你這種類型,但仍然要把你變為本王的女人。”
“變做你的女人?給個理由先。”雲翎被壓在于烈身下,既不掙紮,也不喊叫,口氣冷冷淡淡,波瀾不驚的看着他,一絲慌亂也沒有。
于烈道:“理由嘛.....今天下午曲妃勸過我了,讓我收你為妃,一來打擊大周将士的氣焰,二來,曲妃一個人在這異國他鄉,難免感到孤獨,你來了也好,等你成為了本大王的女人,和她就是姐妹了,以後有你陪着她作伴,她的日子自然會舒坦很多.....所以,此舉可謂一箭雙雕。”
雲翎淡然一笑:“所以大王現在來,就是為了把我變成你的女人?”
“當然,雖然本大王一點也不喜歡你,但曲妃既然開口了,本大王又怎好拂她的意願呢。”于烈話落,手在雲翎肩上用力一扯,外袍登時散開,露出裏面的厚夾衣,待要再扯開裏頭的衣服,一只素手按住他的手。
于烈一愣,便見身下那女子譏诮一笑:“大王這是做什麽?打算用強嗎?”她目光徐徐掠過他的臉,竟有嘲笑的意味:“大王想讓我做你的女人,我沒話說,我只是疑惑極了,你們草原的男人就這樣征服女人的嗎?不是征服她的心,而是強占她的身體,用一切卑劣的手段.....”
“卑劣!”于烈抓着雲翎衣領的手松開,琥珀般的瞳眸陡然一緊:“你敢說本王卑鄙,本王是草原上最出色的男人,行事向來光明磊落,何來卑劣一說!”
“你既做的出來,眼下還否認什麽。”雲翎道:“你以男欺女,不顧我意願便要強行占有我,這算不算卑劣?你口口聲聲以大王自居,擺明就是用強權壓我,以強欺弱,這又算不算卑劣?枉你自命草原英雄,卻以這種手段得到女人,還不算卑劣?你這種行為,如何對得起你們草原男兒的坦蕩血性?如何對得起草原民族的美德風氣?如何對的起萬衆子民的敬仰?如何擔得起頂天立地的王者稱呼?!”
她表情平靜,一連串的話不急不慢的到來,到了末尾,話音一句比一句急,一字比一字重,着地铿锵有聲,如金石落地,竟有不容置疑的力度。
于烈一愣,琥珀色的眸子有怒氣翻騰而起:“放肆!你竟敢這麽說本王,你竟敢對本王大不敬!”
他生來便是這草原上高高在上的王者,向來一呼百應,萬夫俱從,何曾被人這樣毫不給臉面的忤逆過。他抿着唇,緊緊盯住雲翎,有怒氣的浪潮在棕黃的眸中翻騰,空氣似乎凝注不動。
周身圍繞着緊張的氣氛,雲翎警惕的觀察着于烈的表情,方才本是情急之下的激将法,賭的只不過是于烈的草原大男人風氣而已,可若法子失敗,她也沒有想到底要怎麽應付,她摸緊了腰間的守情短匕,只待不時之需憤然而起,即便魚死網破也不能讓于烈得逞。
大帳內一時寂寂無聲,連雪花落在帳篷上的聲音都清晰而耳,雲翎高度警戒。好半天,于烈驟然哈哈大笑起來:“好,有意思!想不到你這大周來的女人竟還有點意思!”
他話落手一撐,坐起身來,松開了對雲翎的壓迫,道:“本大王是王者,草原之上,莫非王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區區一個女人的心有什麽難的。你少繞彎子了,想怎樣你開口便是,本大王定會讓你心甘情願跪倒在我的金靴之下!”
雲翎擺脫了于烈的束縛,迅速翻作起身,她借着整理衣服的的空當,腦中飛速轉動,頓時計上心來,道:“女人向來都是仰慕英雄的,我也不例外。大王你想征服我,簡單的很吶,只要大王你打贏我就成。”
“打贏你?”于烈眯起眼睛,似是不敢置信:“你在說什麽笑話,本王區區一個男人,還怕贏不過一個女人?”
雲翎道:“好,既然大王你這麽有自信,那我們不妨就來公平的比一場,怎麽樣?”
于烈譏諷一笑:“呵,不是本王不願意比,本王是怕一不小心,出手重了點,你這嬌弱弱的女人就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雲翎掃他一眼,道:“我們中原武功博大精深,你別小瞧我。我可不是那些養在深閨裏的小白兔小綿羊,想當年姑娘我一把祭雪劍,可是送走無數豪傑啊。”說着很是附和場景的唏噓了一把。
“你還懂武功?”于烈面帶詫異。
雲翎一本正經道:“然也,不然像我這種既沒什麽出身來歷又沒什麽美貌身材的平凡丫頭,怎麽能做上晉康王的王妃。要知道,他找我做王妃,主要就是因為我功夫夠好,最能擔當他的親密保镖,可以十二個時辰不離身的保護他。”
于烈愣了愣,她的話雖然聽起來有些荒唐,但仔細想想又有那麽點道理。晉康王妃的底細他曾派人查過,确實不是什麽貴族王公之女,身份上同貴若太子的晉康王簡直是天壤之別。傳言她來自江湖武林,由晉康王欽點為王妃,晉康王寵她至深,去哪裏都要帶着随行,半步也不離身。
于烈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卻依舊再問了一遍:“你真的懂武?”
“當然,不信看看就知道了。”雲翎徑直走到帳篷旁邊,取下帳上挂着的劍,刷刷挽起幾個劍花,手段娴熟而老練,一看便是個常年的練家子。她雖然失去了內力,無法駕馭真氣揮灑劍氣,但擺擺姿勢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況且那些武功招式套路早已爛熟于心,練了那麽些年,信手拈來幾招還不簡單。
她将一柄長劍舞的如行雲流水,像模像樣,于烈默默看了半晌,道:“你的劍法很精妙嘛,是什麽功夫。”
這套招式是雲霄閣的不外傳劍法——照月劍法,乃由開派師祖所創,歷代掌門又不斷加強,歷經百年,自然是精妙無雙,光瞧瞧招式樣子,便能唬住不少人。她故意選這套看起來最為精妙,上手卻最難的劍法來擺架子,就是想震懾一下于烈,除非他是內行高手,不然外行人根本看不出來她內力已失。眼下這于烈似乎還真被唬住了,雲翎便做高深狀,道:“中原武功博大精深,說了你也未必知道。你只說,你敢不敢跟我切磋切磋。”
于烈道:“打就打,本王難不成還會怕一個女人?”話落,抽出腰間彎刀便要開戰。
雲翎伸手道:“等等!”
于烈道:“你這女人好生啰嗦,要打就打,還等什麽?”
雲翎道:“大王不覺得我們這樣不大妥當嗎?”
于烈道:“哪裏不妥當?”
雲翎道:“我們既然是切磋切磋,就不能太過于明刀明槍,要知道刀劍無眼,萬一我一個劍氣,或者大王一個刀鋒,一個不小心傷着對方,在對方身上挂了彩怎麽辦?到時候不管誰輸誰贏,傳出去都不好聽。”
于烈道:“此話怎講?”
作者有話要說: 小七重新開“蓮傾”哦,每日六點左右一更,喜歡的童鞋請收藏,請留評。謝謝!
☆、第十八話 比試
于烈道:“此話怎講?”
雲翎正色道:“大王你想想,若我贏了,那大王豈不是敗給一個女子,那您的顏面還要往哪擱?若我輸了,那大王您的面子便更挂不住了,天下人都會笑話您以男欺女,逞強淩弱.....啧啧,即便我們打平手,還是不好,這刀光劍氣的,都霸道的很,萬一不小心把帳篷打翻....草原上的士兵都圍過來,全看着自己的身高七尺的大英雄半夜追着一個小女子對打....這這這,實在說不過去吧!”
于烈摸着下巴沉吟了一會,道:“不錯,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該如何比?”
雲翎道:“切磋嘛,講究的就是點到為止。雖然真刀真槍,但不許傷人,而且為了杜絕劍氣這一類的強大破壞能力,我建議,我們兩都不用內力。就只是刀劍上的普通比劃,見招拆招,看誰最後能制住誰。”
于烈一愣:“不用內力?”
“對啊,內力這個東西嘛,雖然無形無态,卻忒可怕。要不然為什麽我們中原武林每家每派都一再強調內功呢?要知道,內功修為渾厚的高手,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武器,光是一雙手掌,便能殺人無數。既然內力這麽可怕,若再加上一套精妙絕倫的劍法,那立刻威力翻倍,瞬間劍氣縱橫,殺機連綿,別說人了,這帳篷,家當,擺設,稍一挨上去,便會立馬粉碎,那還得了!”瞧了于烈一眼,又補充道:“當然了,大王你也是一樣的,你們草原的功夫,雖然內功同我們中原不大一樣,但也總是有的,萬一等下我們幹架來真的,你的彎刀鋒芒,恐怕也會把這帳篷拆了吧!”
“你說的似乎有那麽點道理。”于烈扛着彎刀,歪着腦袋思索着,聯想起中原的內力修為一向玄乎其神,譬如他曾親眼見過一位七十歲的老僧單掌劈斷一棵水桶粗的樹,威力确實大到駭人,直叫一群蒙古好漢目瞪口呆。如此一想,他立刻覺得雲翎的提議頗有道理,于是一口答應:“好,那就不用內力,只是招式上的比拼。”
雲翎心下得意一笑,面上還是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道:“大王英明,那就一言為定了!”單手一伸,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大王,請出招!”
于烈低喝一聲,掄刀便往雲翎頭上砍去,雲翎拔劍相格,彈開彎刀,斜攻向于烈下盤,于烈縱身躲過,刀鋒直擊雲翎右肩,雲翎使出照月劍法裏的“洞庭望月”,滴溜溜轉了個身子,攻向于烈後頸,于烈反身揮開長劍,兩人越打越激烈。
雲翎一邊揮劍從容應對,一邊暗自慶幸。此次比武雙方都沒用內力,只是刀劍層面的相拼,說穿了,就是客客氣氣的見招拆招。這情況頗像雲家兄妹兒時練劍的架勢,兩人面對面,為了練習招數,一遍遍的接招解招,實質并無任何殺氣。雖然于烈這種草原男子蠻力較大,但雲翎畢竟在鬼域宮那種非人的環境下磨煉了整整七年,也不是白混的。眼下她雖然已失去了內力,無法再駕馭輕功、劍氣等強大而精妙的武功。但近身搏鬥的能力,手腳上的快速反應,招式上的娴熟,身經百戰的經驗,對敵的心理素質,這一系列都早已融入她的骨血,絕不會因為真氣全失而流走。故而在彼此都不用內力的情況下,她依舊是一等一的強者。
果然,沒出五十招,雲翎的劍壓下去了于烈的彎刀,而左手,堪堪扣住了于烈的咽喉。她虛虛的做了一個掐脖子的動作,道:“大王,你輸了。”
于烈臉上難看之極,雲翎收回手後,他将彎刀抛到一旁:“再來!這回本大王不要刀了!”
雲翎笑道:“樂意奉陪!為了公平對決,你不要刀,我也就不要劍罷!”
長劍一扔,兩人又鬥做一團。
于烈棄刀不用後,改用了草原最擅長的搏鬥方法——摔跤!
不得不承認,于烈雖然刀法不怎樣,但摔跤卻是個好手。力大而不蠻橫,身姿魁梧卻不笨重,矯健靈活,反應極快,雲翎初初的時候還未适應,幾次險險被他抓住肩膀絆住腳,差點來個過肩摔。但好在她可不是會吃虧的人,她細細觀察了于烈的招式,随即變換應敵方案。于烈是以力氣和技術為主的剛性近身搏鬥,那雲翎就幹脆來個以輕盈柔軟為主的打法,四兩撥千斤,以柔克剛。只要于烈稍一近身,她便巧妙躲閃,絕不讓于烈碰到,待于烈收回招式發動下一招的空隙中,她瞄準目标抓準時機,攻其不備,步步緊逼,纏的于烈頗為狼狽。
兩人如此一剛一柔的糾纏了半天,待到于烈累的氣喘籲籲的時候,雲翎的手掌已經悄無聲息的落到了于烈的天靈蓋上。
于烈臉色一變,驟然停住手。
勝負已經分明,天靈蓋何其重要,稍微有內力的人只消迎着這死穴輕輕一拍,掌下之人必定七竅流血死的幹脆。
雲翎收回了手,于烈的表情甚是尴尬,半天才道:“你贏了。”三局兩勝,他輸的心服口服。
雲翎微微一笑,道:“承讓。”
于烈沉吟片刻,道:“方才你那一掌為什麽沒拍下去?你明明占了大好時機的,興許就那一掌,你便能殺了我,逃出去。”
雲翎哼了哼,道:“你以為我們大周人,都是這樣卑鄙無恥乘人之危的小人嗎?”
好吧,她嘴上說的大義凜然,其實若換了往日還有內力的時候,她也許真的會拍下去,一掌擊碎于烈天靈蓋,為了那死難的将士報仇.....但問題是,如今的她內力不夠啊,掌力做做手拍黃瓜這道菜是可以的,卻斷斷是死不了人的.....這個念頭轉了一轉,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似乎還真做不出來這種卑鄙的殺人方式,即便她要報仇,也就尋個光明正大的法子殺了他,而不是這樣悄無聲息的卑劣下手。于是補充道:“我若真的要殺你,定會光明磊落的幹掉你,絕不會用這種不恥的手段。”
于烈的眸光隐隐含了些贊揚,道:“你果然跟那些小白兔一般的大周女人不一樣。”
雲翎扯起嘴角,淡淡一笑,表示回應。
于烈道:“你明明那麽好的功夫,為什麽方才金格在營地擄你的時候,你不逃走呢,以你的功夫,自保應該沒問題吧!”
雲翎道:“我是大周的王妃,危難當頭,我理所應當顧及我的子民,豈能因為貪生怕死,便撇下他們,去做那不負責任獨自逃竄的鼠輩?”
于烈被她說的冠冕堂皇的話怔了一怔,帳內燈火忽明忽暗閃爍不休,她背對着光,傲然屹立于帳篷正中,眼神堅毅,嘴唇緊抿,下颚微揚,側臉隐在光影斑駁的光線中,似是皮影戲幕布裏頭一則優美的剪影,卻又微微呈現一種天生而至的倔強,仿佛縱然受到何種壓迫,從來強權不催,重壓不垮。于烈不由湧起一絲敬佩:“好,你不愧是大周的王妃。”
雲翎道:“大王謬贊了。”
于烈挨着案幾坐下去,突然一拍桌子,道:“好,本王決定了,本王要留你在身邊,一來你功夫好,留在本王身邊既可以當一個貼身的保镖,二來又可以陪着曲妃,給她做伴解悶,何樂而不為?”
雲翎道:“想留下我當然可以,可大王你還沒打贏我呢,也沒有征服我的心哪!”
“急什麽?本王是這世間最優秀的男人,俘虜你的心只是遲早的問題!不過你放心,在本王沒得到你的心之前,本王絕不會碰你的人!勉強女人這種事,本大王不屑為之。”
雲翎盤腿坐到案幾對面,贊道:“大王不愧是草原上光明磊落的漢子!”
“那是自然!”
雲翎笑了笑,道:“既是這樣,請大王派人給我送點紙墨筆硯來。”
于烈挑挑眉:“大半夜的,你要這幹嘛?”
雲翎道:“寫信啊!”
“信?”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九話 休書
“信?”
雲翎右手托着下巴,甚是平靜:“嗯,大王你不是讓我留在你身邊嗎?而且我本人也仰慕英雄,我覺得大王你比那小王爺更有男人味。所以我要寫一封信同晉康小王爺講講這個事啊。”
“講什麽事?”
“大王,我跟小王爺怎麽地,也算是夫妻一場。眼下雖然不能再繼續姻緣,但我這人向來做事有頭有尾,不喜歡含糊。我要嫁她,必須光明正大的嫁,若要分開,也必須說的清清楚楚的分開。這是對我自己的尊重,亦是對他的尊重。”雲翎頓了頓,向于烈道:“大王,你覺得呢?”
“你說的似乎是那麽回事.....”于烈躊躇了一會,道:“可你萬一在信裏寫了什麽不該寫的東西,這可怎麽辦才好呢?”
“大王還怕我通風報信不成?這簡單,你就坐在這裏,親自盯着我寫不就成了?你還怕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耍什麽花招不成?”
于烈沉默半晌,道:“行。你痛快,我也痛快!”一招手,向帳外高聲喊:“來啊,取紙張炭筆來。”
雲翎截住他的話:“我不要炭筆,我要毛筆墨汁!你們西蒙人用貫了炭筆,我可用不慣!”
“好吧好吧,本王給你毛筆墨汁就是!來啊,上筆墨紙硯!”
外頭應了聲,不多時紙筆送到帳內。
雲翎将紙筆攤開,正研着墨,突然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她看向送紙筆的侍衛道:“這什麽墨,怎麽有股子嗆鼻的酸臭味,你們就沒有點好墨嗎,難不成西蒙如此物質貧瘠?要知道,在我們中原,即便是最普通人的人家家中,都用的是那種散發着濃濃墨香的香墨。”說着又連接打了幾個噴嚏,她捂着口鼻不悅地道:“這墨熏死人了,叫我如何落筆寫字?”
侍衛面帶躊躇,于烈卻不以為意,道:“還愣着做什麽,換些好墨來。”
侍衛再次換了墨來,雲翎捧着墨,放在鼻下深嗅了一口氣,贊道:“好墨,好香。”仰頭沖于烈嫣然一笑:“大王,多謝你的好墨。”
“區區一點墨而已,值得謝嗎?”于烈漫不經心的瞥她一眼,眼神卻倏然凝住。
兩人對着案幾,面對面,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瞧她。明亮的燈光不時爆起幾朵粲然的燈花,迷離光影中,那少女纖眉長睫,瞳眸璀璨如天際星子,肌膚如脂,不似尋常西蒙女子一般紅潤健康,而是呈羊脂玉般的半透明白淨,眼下她托腮淺笑,容色恬靜,斂住了先前的倔強之氣,目光輕輕淺淺的朝他看過來,又隐隐藏着一絲慧黠,唇瓣若有若無含了一絲笑意,笑靥清雅如仲夏蓮花,難以描繪的清麗妩媚,竟比那曲妃有過之而無不及。
于烈怔住,半晌後他回過神來,讪讪道:“原來你還是有點姿色的嘛!”
雲翎揶揄道:“不敢當。區區我要前沒前要後沒後,委實對不住你們草原男兒的審美觀。”
于烈換了個坐姿,口氣頗有些窘迫:“粗看你第一眼,确實是那個樣子嘛,沒想到細看,也還成,比起本王的曲妃.....”話還沒說完,對案的人已經将紙張拈起來,遞給了他,他一愣:“你寫完了?這麽快?”詫異地指着紙張上唯一一個大大的墨點,瞪大眼:“這,這就是你的信?”
“對啊。”雲翎抖了抖信紙,白紙黑字,她就拿毛筆蘸了蘸墨汁,往上點了一點大黑點,就算是寫完了。
于烈道:“這什麽東西啊,哪裏是字,就一個黑點而已,你确定那小王爺能看的出來你寫了什麽嗎?”
雲翎故作高深狀:“大王,我們中原人,講究的就是含蓄美。我這個點,其實已經将一切講的一清二楚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我的意思嗎?”
于烈瞅着那個黑點,翻來覆去的看,搖頭:“真沒看懂。”
“這個點,就是終點的意思嘛。”雲翎指指墨點:“我就是告訴他,我同他的夫妻緣分已經走到了終點,再沒可能了。從此一刀兩斷,再不來往。”
“終點?.....”于烈望着那個墨點,若有所思:“你說的,似乎是這麽回事。”
“可不是,我們講究的是含蓄嘛!”雲翎極誠懇地道:“他好歹也是個王爺對不對,總不能明目昭彰的被一個女人休掉啊,夫妻一場,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多少也得給他留點面子嘛!”
于烈颔首:“想不到你竟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雲翎佯裝謙遜:“哪裏哪裏。”又道:“大王你可是盯着我的信看了好幾遍了,沒什麽問題的話,就派人将這信送給大周的小王爺吧,從此,我跟他再無相幹了。”
于烈拎着信審視了片刻,确定安全無害後,這才喚進一個侍衛,将信拿火漆封個嚴實,命人送了出去。
一切就緒,于烈走出帳篷,同時還不忘喚進幾個侍女,将雲翎團團看住,美名曰伺候,實則監視。
于是這一夜,雲翎便在幾人團團圍住的情況下度過了。
第二天下午,帳裏又送來了一個女囚犯。那囚犯被五花大綁,哭的梨花帶雨。那侍衛将她丢進帳篷裏,向雲翎身邊的侍女道:“看好這個新來的,她可是豪木裏王爺親點的美人,等豪木裏王爺過幾天回營,便将她送過去。”
那兩個侍女齊齊應允,立刻将包圍圈移到新女犯旁邊。
侍衛滿意離去,臨走其中一個人道:“這個女人可真會躲,害金格大帥抓錯了人,幸虧我們兄弟半道上又攔了下來。”
另一個侍衛笑道:“哈哈,坤桑,多虧你細心!這下大王剛獎賞我們了吧!”
“可不是!”一群士兵笑呵呵的走遠。
帳篷裏,雲翎的視線被侍女擋着,看不見那新女囚的模樣,但聽那侍衛的口氣,這女囚才是西蒙人最開始的目标,無非後來擄錯了人,将她連累了。
雲翎嘆了一口氣,深覺得自己夠黴的。她伸伸頭,透過侍女瞥了那女囚,不由一愣。
小郡主李宜蘭?!
雲翎怔在那,正要再長嘆一聲,抗議抗議命運的嘲弄。大帳一掀,一個美人姍姍走了進來。
雲翎再次無語,這曲箜篌又陰魂不散的纏上來,約莫是想看自己的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