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夜色再一次降臨,這是被俘的第三個晚上。
雲翎坐在地上,乖乖的由着婆子喂着飯,李宜蘭在帳篷那邊時哭時鬧,死活不肯吃半點東西,那婆子強塞了幾口後,便也由了她去,不再喂了。
雲翎聽着李宜蘭抽抽噎噎的哭聲到半夜,忽地又進來一個婆子,還是那個負責送飯的婆子。看守雲翎的侍女沖她道:“紮西婆婆,你怎麽又來了?”
婆子道:“大王那邊來命令,說這兩個女人很重要,怕你們兩看守不過來,叫我來幫忙看着點。”
侍女想了想,也沒多懷疑,打了個呵欠道:“你來了也好,我們姐妹守着她們倆大半夜,眼睛眨都沒眨過,可要困死了。”
另一個侍女道:“可不是,我現在眼皮重的快打架,若不是勉強撐着,估計早已合上了罷。”
婆子道:“你們可別睡啊,看守她們可出不得一點閃失的,不然大王怪罪下來,我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侍女道:“我也不想睡啊,可是實在有點撐不住。”一看婆子拔出了腰間酒囊,問:“婆婆,你這是做什麽?”
婆子喝了一口酒,道:“婆子我年紀大了,畏寒怕冷,喝口酒驅驅寒,順帶提提神,精神好才能好好看守這兩個女人。”
“喝酒可以提神?”那侍女怔了怔,向婆子道:“那也給我來兩口。”
婆子遞過酒去,一副頗為心疼的模樣:“這可是好酒,你們少喝點,給我留着點啊。”
那侍女道:“知道了婆婆,不就是幾口酒嘛,瞧您吝啬的!”接過酒,兩人各喝了幾口,這才将酒還回來。
“你們知道什麽,這可不是普通的酒啊。”那婆婆若有所思的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了花。
“咦,這酒.....”其中一個侍女扶着額頭,“我頭怎麽好暈?婆婆,你這.....”話未落,身子已經軟軟的倒了下去,另一個侍女晃了半圈,亦跟着栽到地上。
“呵......早就告訴你們少喝兩口啊!”那婆子笑起來,一雙眸子閃爍着與年齡不合符的明亮與狡黠。她麻利地将兩個侍女丢到一邊,然後抽出匕首,擦一聲割斷了雲翎手中的繩索。
“你是?.....”雲翎盯着那婆子半晌,眼中倏然爆出驚喜:“你是十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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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別叫我十九夫人了!”那婆子微微一笑,雙眸亮晶晶如天上繁星,與那皺巴巴的皮膚矛盾之極,說出來的話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甕聲甕氣,而是透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婉轉:“雲姑娘還是喚我莺莺吧。”
雲翎歡喜的瞧着她:“莺莺,你怎麽會來?之前那送飯婆子也是你麽?”
柳莺莺道:“呵,奴家這陣子剛巧在西蒙,得知姑娘你被擄來,我便向少主自告奮勇來救你。少主不依,他說要親自來,可他身上還有傷,我不忍讓他冒這個險,便先斬後奏跑來救你了。至于送飯婆子嘛,先頭還真不是我,我是在今兒夜裏潛進廚房打暈了她,然後易容成她的裝扮,這才混進你的帳篷。”她伸出頭朝帳外瞄了瞄,壓低聲音道:“現在剛過二更天,姑娘再等等,三更天的時候,外頭的侍衛會交接班,到時候看管的會松一些,我們趁那時再逃出去。”
“好。”雲翎點頭,愣了愣,納悶道:“咦,西蒙營地散亂而諸多,顏惜怎麽知道我在這個營地?”
柳莺莺得意一笑:“少主近些日子想同西蒙做生意,自然是設下了許多探子的,大多消息都逃不脫我們越潮的眼線,營地也不例外。”
雲翎默了默,暗想潛伏在敵方營地是何等危險的處境,柳莺莺卻仍舊義無反顧的來救她,心下不由一陣感動,道:“那此次就多謝十九夫人了,來日夫人有需要,我雲翎一定萬死不辭。”
“得了,都說了別喊我十九夫人啦,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麽夫人,是島內人開玩笑喊着玩的罷了。我只是少主曾經救過的孤女,走投無路,無處容身,少主憐憫我,才将我安置在島上而已。當然,其她各種夫人也是同我一樣的,都是無家可歸的弱女子。少主實在是一片好心才收留我們。他是我們的恩人,但我們并不是他的女人。”她璀璨的瞳眸忽地漾起一陣淡淡的哀傷,但她仍然真摯的看向雲翎:“所以,姑娘你切莫誤會了我們同少主的關系。少主他.....他心裏從來唯有你一人而已。”
雲翎默不作聲,無以為答。柳莺莺見她面色難堪,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爽朗道:“得了,別那個表情了,若是感激我和少主的救命之恩,等逃出去了,記得請我們吃烤魚啊.....哎呀呀,上回那個烤魚啊,甚是美味,我懷念至今......”
她笑起來,笑容明媚而豁達,雲翎知曉她是故意調節氣氛才說這樣的話,心下更為感動,但立馬她又想起另一個嚴峻的問題:“你們少主讓你來救我?那她勒?”
“她,誰啊?”柳莺莺順着雲翎手指的方向看去,望着李宜蘭疑惑地道:“她誰啊?我不認識她啊,為什麽要救她?再說少主也沒跟我提這個人啊!”
雲翎道:“她是宜蘭郡主,攝政王的小女兒,你們家少主真的沒提過她嗎?她很可能是你們少主未來真正的夫人哪!”
柳莺莺快人快語,半分也藏不住話:“不可能,少主他心裏只有你,不會娶這什麽勞什子郡主的!即便你現在嫁了人,他也.....”
“停!你別再說了!”雲翎怕刺激那側的李宜蘭,迅速捂住了柳莺莺的嘴:“別瞎講了,他那樣的人,哪會講這樣的話啊。”
“我可沒瞎說。我看到了的,他在你的畫像下一遍遍的題着同一句詩詞,就是那副你蕩秋千的畫,”柳莺莺拉長了音調,吟誦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你瞧,這不就是矢志不渝終身不變的意思麽?”
雲翎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得悻悻的別過頭去,那頭,李宜蘭的眼神剛好投過來。她的嘴被堵上了,說不出話,但臉色慘白,目光裏一片絕望。
雲翎心底嘆了一口氣,不知怎麽跟小郡主解釋。聽得柳莺莺又問道:“唉,我說雲姑娘,你幹嘛要嫁給小王爺?我們家少主哪點不如他了?你曉不曉得,你大婚那天少主多傷心啊?他坐在高樓上,喝的爛醉如泥,你曉得的,他這樣的人,一向極有節制分寸,何曾酗酒到那個地步.....”她說着說着,又動作娴熟的扒下那兩個暈倒侍女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扒完之後丢給雲翎,跳躍思維極強轉了話頭:“快換上,等下穿着這個好混出去。”
雲翎麻利的換着衣服,道:“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這個樣子.....我.....唉!”她唉了幾聲終究不能把真相講出來,只能換個話題:“你們家少主的傷還沒好麽?可還嚴重?”
“哪裏好的了,受傷時趕時間不肯好好包紮,草草的上了藥便上了雲霄閣。下山後攝政王的旨意一道接着一道,催他馬不停蹄的各國奔波,待他将大小事務都忙完後,終于有機會好好養傷了,可他又接到了你突然嫁給小王爺的消息。你大婚後的十幾日,他整夜整夜的不睡,要麽酗酒,要麽一個人獨坐到天亮,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勢,傷怎麽可能好的了!唉,若有機會雲姑娘你勸勸他,讓他別再作踐自己的身體,他不在乎,可周圍的人在乎啊,島主他為這事操碎了心,就連我也.....”柳莺莺言至于此,話頭驀地頓住,那最後的“真真心疼”四個字,終是咽了回去。
他心裏只有雲翎,沒有她,既如此,她便不會讓他知曉她的情意,她不要讓他感到一絲半點的愧疚或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柳莺莺的愛情觀念。
呃,題外話,喜歡三生賦的親親,請點收藏哦~或者留個爪印也好~小七會非常開心滴。。。一開心,就有更多的動力碼字!哦也!
☆、第二十二話 逃出營地
雲翎神色亦是黯然,聯想起顏惜為她所做的一切,對他的歉疚竟無法抑制。而一旁的李宜蘭,看向雲翎的眼神似是凜冽酷寒的北風,彌漫着憎恨與殺機。
雲翎同柳莺莺說着話,沒留意那頭李宜蘭的表情。不多時,柳莺莺道:“姑娘你且這邊等我一會,我出去探探風聲。”話落裝作送飯婆子的模樣,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雲翎在帳內等着,她将另一個侍女外套也扒下來,走到李宜蘭身邊,将她身上的繩索解開,把衣服遞過去,道:“快換上,穿上我們好走。”
李宜蘭将衣服丢到一邊,憤憤然的盯着她:“我才不要換。”
雲翎無視她的怒意,淡淡地道:“好啊,你不換,那就乖乖在這待着好了,等着做豪木裏王爺的暖床工具吧!”
“你!”李宜蘭氣結,半晌後陡然高聲大罵:“你這賤女人!你給本郡主滾!本郡主瞧不起你這樣的人!你為了攀上我們皇家的枝頭,竟将顏惜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上!還騙了我!賤人.....”她情緒瞬間失控,面目猙獰的破口大罵,陡然抽出靴子裏的短匕,向着雲翎刺去:“我殺了你!”
雲翎雖然失去武功,可手腳上卻絕對比嬌生慣養的小郡主要好得多,她擡腿一踢,匕首擦一聲輕響,踢飛了出去。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宜蘭,道:“你瘋了!”
“我沒瘋,我殺的就是你這賤人!”李宜蘭歇斯底裏地道:“我讓你騙我,我讓你玩弄別人!你這賤人!你果然跟那紅眼的李承序是一路的怪物!你這來路不明的野女人,虛僞,肮髒,做作!你根本配不上顏惜,我殺了你,我要讓顏惜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我要他心無旁骛的對我!我.....”
“啪”一聲清脆耳光聲驟然響起,終結了李宜蘭瘋狂的謾罵。
李宜蘭捂着紅腫的臉頰,萬分驚愕地瞧着雲翎:“你.....你敢打我?”
“打你又怎麽樣!”雲翎大力扭過她的手腕,凜冽的眼神緊緊逼視着李宜蘭,漆黑的眸子有懾人的光芒閃過:“我打你這一巴掌還算輕的!我打你,是告訴你,不管李承序是什麽樣的人,他始終是你的親兄長,你辱罵兄長,可有尊長觀念?我打你,是告訴你,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你這樣恩将仇報弑恩殺親,你還算是個人嗎?我打你,是警告你,你小小年紀是非不分,稍有不滿便動手殺人,心腸如此歹毒陰狠,難道這便是你們攝政王府,堂堂天之驕女的教養美德嗎?我打你,是要打醒你,若你再這樣不顧大局的吵鬧不休,我們兩個誰也逃不出去,我救不了自己,更沒有辦法救你,那你就等着被西蒙王爺拖去做侍妾吧!”
她頓了頓,神色愈發凜然:“我是什麽樣的人,用不着你來評價!你若喜歡顏惜,就用你的真心實意,光明正大的征服他的心。堂堂一個郡主,對自己這點信心有沒有嗎,要用這種卑劣手段!你殺了我有什麽作用,這只能彰顯你的愚蠢而已。倘若他的心真的不在你身上,縱然我死了,又能改變什麽?無非讓他更加對我念念不忘而已!而若讓他知曉,你是以這樣下作的手段除掉的我,顏惜只會輕視你,鄙棄你,你覺得你們還有可能嗎?”
李宜蘭的性子看似驕縱蠻橫,無非是平日裏依仗身份恃寵而驕罷了,其實本身只是個外強中幹的性子,欺軟怕硬。此番眼見對方疾言厲色,毫不客氣的一番話兜頭頭腦劈下來,字字戳中要點,句句一針見血,她方才的氣勢洶洶不由煙消雲散,一時間讷讷的愣在原地,啜諾着,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咦,你們兩這是怎麽了?怎麽表情那麽古怪?”兩人正僵持着,柳莺莺鑽進了帳篷:“雲姑娘,我已經偷偷解決掉了外面的幾個侍衛,快三更了,我們準備溜吧。”一看旁邊被解了繩索的李宜蘭:“你還真打算帶她走啊?”
雲翎轉過了臉,深吸一口氣将怒火緩緩平息下來,半晌後淡淡嗯了一聲,道:“不然怎麽辦,把她一個人丢在狼窩嗎?”斜睇了李宜蘭一眼:“衣服你愛換不換,反正要給豪木裏暖床的人又不是我!”
李宜蘭咬着嘴唇,終究還是将侍女的衣服換上。
那旁柳莺莺已經将兩個侍女拖到了床上,替她們蓋好被子,僞裝成雲翎李宜蘭睡着的姿态。待一切收拾妥當後,三人扮作侍女的模樣大大方方的出門。
幾人裝模作樣的混過了營地裏巡邏的侍衛,來到一個偏僻的廢棄帳篷後。柳莺莺向雲翎壓低聲音道:“帳篷裏我備了兩匹快馬,等下三更一到侍衛輪班之時,前頭哨崗會有半柱香的時間沒人,我們就抓住那個時機騎着快馬沖出去。”說着指了指不遠的哨崗:“喏,哨崗在那裏,看到沒?”
雲翎順着她的手指,果然見到不遠處有個小型的哨崗,周圍幾十個侍衛正在來回穿梭的駐守着。
柳莺莺又道:“帳篷裏是兩匹千裏馬,速度極快,一旦沖出去,後頭就很難追了。只不過我沒想到我們會有三個人,所以少備了一匹馬,不過沒關系,待會我同你共騎一匹,讓郡主騎另一匹,我們抓緊機會快跑!”
雲翎颔首,小郡主卻在背後極小聲的嘀咕:“我不會騎馬.....”
柳莺莺:“......”
雲翎道:“柳姑娘你騎術怎麽樣?”
柳莺莺毫不謙遜地道:“我有西蒙人一半的骨血,騎術當然好得很!”
雲翎道:“那好,你騎術好,我就把小郡主交給你,你騎馬帶她,我在後頭斷後。”
柳莺莺道:“為什麽要我帶她,我可不喜歡她!”
雲翎道:“好啦,我的好姑娘,我騎術一般般,不然我會親自帶着她,但眼下這情況,實在容不得出什麽岔子,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柳莺莺不情願地道:“好吧,也只能這麽着了。”
三人商量完畢,輕手輕腳走進帳篷。剛一進去,柳莺莺立刻大驚失色:“咦,我的馬呢!為嘛少了一匹!”
空蕩的廢棄帳篷內,只有一匹馬被拴住,另一個木樁上,徒留下一個空空的繩套。
雲翎:“.....”
柳莺莺道:“看來其中的一匹馬掙脫繩子跑掉了.....”又伸頭瞅了一眼崗哨:“哎呀,他們交接班了,那裏的侍衛準備撤退了,眼下是最好逃出去的時機,可是只有一匹馬,該怎麽辦?”
雲翎偏頭看了看,那崗哨的侍衛果然在陸陸續續的撤走,崗哨瞬間變成沒有人看守的自由關卡。這确實是千載難逢的逃跑時機了!
來不及多想,雲翎道:“柳姑娘,你帶郡主先走。快點!”
柳莺莺道:“你要我走?那你呢?你怎麽辦?”
雲翎道:“我想辦法去偷一匹馬出來,你們快走,我偷了馬立刻就跟來。”見柳莺莺躊躇不定,雲翎催道:“你還磨叽什麽,這營地這麽多馬,你還怕我找不到馬嗎?你快走就是!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柳莺莺想了想,道:“好,那你快跟上來!”話落翻身上馬,沖李宜蘭道:“還愣着做什麽,人家現在可是把生的機會讓給你了啊!”
李宜蘭讪讪看了雲翎一眼,拽着柳莺莺的手上了馬。柳莺莺悄悄接近了崗哨,烏鞭一甩,連人帶馬瞬間絕塵而去。
雲翎目送她們走遠,悄無聲息的潛伏到了營地的東南方,倘若她沒判斷錯的話,她被關在帳篷的那兩天,東南方向經常出現群馬的嘶鳴之聲,那應該是營地的馬舍之處。
果不其然,她順利地摸到馬舍,順利地不動聲色打暈了看馬人,再順利地用大篷肥美的草料拐走了一匹健壯的棗紅馬。
而後她牽着馬,順利地繞了一條沒什麽侍衛巡邏的遠路,順利地來到崗哨。崗哨的官兵還未換過來,依舊是空無一人,她順利地穿過崗哨策馬揚長而去。
一切順利的簡直不像話,讓雲翎擔心會不會好運氣用的太快,厄運便會來的愈快?
果然,這一次雲翎的預感破天荒的準,這順利還未維持多久,厄運便接踵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哇咔咔,好久沒見顏少了啊,明天放顏少出來放放風。。。關太久了。。。
☆、第二十三話 營救
果然,這一次雲翎的預感破天荒的準,這順利還未維持多久,厄運便接踵而來。
雲翎策馬奔馳,還未走出半裏路,那馬居然不聽使喚了。它頓住腳步,頻頻往後退,竟似要退回營地。雲翎驚了一驚,若是讓它退回營地可就大大不妙,于是甩起馬鞭,唰唰的抽了馬屁股幾下,企圖用暴力制止馬兒的這一瘋癫行為。
未曾想那棗紅馬居然烈性的很,雲翎這幾下馬鞭沒讓它馴服,他反倒高昂起頭,仰天嘶鳴起來,這空曠寂靜的夜裏,突兀的馬鳴聲顯得刺耳之極。
雲翎趕忙去阻止它的呼喊,誰料這馬一邊嘶叫一邊颠簸身子,差點将她從馬背上摔了下去。那馬一見雲翎騎技不高,更是拼命的嘶叫起來,鳴叫之聲一聲比一聲大,高亢的聲音遠遠的在草原之中回蕩不休。
因由着這不同與常的鳴叫,激起了不遠處營地裏的懷疑,不多時,營地裏發現了馬舍的異常,有人高聲大喊:“有賊偷馬啦!有賊偷馬啦!”
随即又有人喊:“不得了了,那兩個大周的女囚跑了!快來人哪!快來人哪!”
聽見動靜的崗哨的新一輪侍衛往雲翎這個方向瞟了瞟,發現了她模糊的身影,喝道:“誰?誰在那呢!”回頭放聲道:“前方有個可疑對象,速速來人!”那些士兵遠遠的招呼幾聲,立刻有人群向雲翎的方向圍了過來。霎時呼喊聲交織成一片,騷亂四起。雲翎一見風聲,知道再不走便是束手就擒了,急忙抽出随身攜帶的守情,呲一聲響紮進了馬屁股,那馬吃痛,再也倔不得,發足朝前狂奔。
雲翎抱着馬脖子,一路狂奔而去,身後的營地侍衛追着她潮水般的跟過來。她跑了半晌,不僅沒甩脫掉追兵,身後的人反而越來越多,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火光明亮,刀劍重重,為首的居然是于烈。
數十火把将這黑夜燃的猶如白晝,于烈金黃的眸子映在火光中,有按捺不住的惱怒。他沖她喝道:“大周王妃,你竟敢用緩兵之計忽悠本王!你根本沒想過要留下來!”
雲翎揚鞭,催馬快奔,仍不忘扭頭道:“是又怎樣!你們這我水土不服,當然得走!”
“好,既然這樣!”于烈琥珀色的瞳眸映在閃爍的火光之中,精光熠熠,帶着居高臨下的睥睨意味,似廣闊草原上伺機獵殺的傲然雄鷹。他緊盯着雲翎的背影,沖下屬吩咐道:“大家分成三隊,包抄她,務必給本大王活捉!”
話音一落,西蒙人立時井然有序的分成三列,左中右的沖雲翎包抄圍堵而來。他們高舉着火把,配合默契,東追西捕。雲翎哪能敵得過,只能在愈來愈小的包圍圈內來回躲閃,像是被一群獵人追逐的獵物,好不狼狽。
包圍圈在逐漸縮小,每個方向都有人守着,雲翎沖不出去。正猶豫着,忽的眼前銀光一閃,一柄彎刀攜着淩冽的風呼呼而來,眼前頓時血光一爆,雲翎身下的馬驟然凄厲嘶鳴起來,前蹄一屈重重跪倒下去——它的前腿被彎刀斬斷!與此同時,馬背之上的雲翎在那剎那間亦失去平衡,向地上遠遠摔去。
不遠處,于烈金眸半斂,倨傲地道:“本王将你的馬腿卸掉,看你還拿什麽逃?”
雲翎迅速翻身坐起,握緊了守情,緊盯着周圍來勢洶洶的大批人馬。
于烈一步步的逼近,半眯的眼睛,微微自得的表情,頗像一個獵人盯着自己勢在必得的獵物:“你逃啊,怎麽不逃了呢?”
周圍的侍衛皆肆無忌憚地嬉笑起來,其中一人揮着手中的狼牙棒便向雲翎襲去,他朗聲喊道:“今兒我穆果兒就替大王生擒了這個女人!”
他是草原上出名的勇士,此番舉着棒子呼喝着沖來,力氣好生大,人尚未至,風聲已經夾着呼呼勁力逼近身來。雲翎偏頭躲過第一擊,那棒子撲了個空,卻在她身側土地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大坑,他輕狂大笑着,揮着大棒折身再來第二擊,雲翎內力全失,根本不敢同他硬拼,只能就地一滾,躲開了那重擊,他見雲翎躲開,又使出第三下,雲翎本欲向右閃躲,可右側居然早有一排侍衛拔出了武器候着她,她若過去定然是送死。一時間她向右不得,待向左的時候,狼牙棒已經擊到,眼看就要砸向胳膊,十萬火急千鈞一發,一柄玉白的扇子似一陣疾迅的飓風,淩冽地自遠處破空而來,驟然劃破沉沉夜空,“砰”一聲大響,居然打掉了碩大的狼牙棒!西蒙人目瞪口呆之時,那扇子在空中兀自一轉,嚓的一聲,穆果兒喉間剎那劃出長長血口,鮮血噴湧如泉,穆果兒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直接從馬上栽了下去。
這變故實在太快,諸人還未回過神來,一騎黑馬已經閃電般沖向包圍圈,緊接着雲翎腰間一緊,人已經離地騰空而起,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坐穩了!”那馬上的騎士沖她道,随即玉扇淩厲在空中轉了一圈,逼散了東邊的包圍圈,如脫弦的利箭般銳不可擋地沖了出去。
“別讓他們跑了!給我追!”身後傳來于烈的咆哮,雲翎扭頭看了一眼,便見那三股隊伍已彙攏成一隊,正長龍般的向兩人追來。
“看什麽看,不要亂動!若出了岔子,我可沒有把握再把你搶回來。”馬上的人輕斥一句,手臂卻将她圈的愈發緊了些。
“我看看他們離我們有多遠嘛.....”雲翎不敢再動,乖乖的坐好,好半天,她鼓起勇氣小聲問:“顏惜,你怎麽會來?”
“我不來,任由你被那些西蒙蠻子擄走麽?”顏惜的話自頭頂上悶悶的傳來,光聽他的聲音便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應該不怎麽好,他哼了一聲,道:“連你都護不住,這李承序是廢物嗎?!”
雲翎默然不語,兩人再無多餘的話,身後追兵如潮,馬蹄聲似急雨,時近時遠的跟着,顏惜颦眉,猛地一夾馬肚,馬兒瞬間加速狂飙。
不多時,天空中下起雪來,紛紛揚揚的雪随着呼號的北風落在兩人身上,覆上厚厚的一層白色,即便抖落下去,仍有粉碎的雪末的留在衣料之上,微潮的外袍上似是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這一路亡命驅馳,馬再好,終究是負重了兩個人,初初還能跑的迅若疾風,時間一久自然比不上身後的追兵。果然,不過一炷香時間,兩人身後馬蹄聲越來越大,追兵離他們的距離也愈跟愈近。
驀地聽得身後一聲大喊:“放箭!”
剎那間,無數根箭矢“咻咻咻”狂風驟雨般朝兩人激射而來,顏惜自馬背上縱身而起,長袖一擺,玉扇半揮,寒光如星芒璀璨,那逼近兩人周身的箭矢立刻被一股無形的氣牆聚攏在一起,随着顏惜的右手一甩,箭矢們嘩啦啦彈到到一邊。不待他松口氣,又是一波箭矢追星趕月般襲來,顏惜抱住雲翎往下一傾,兩人低低的貼在馬背上,幾十只箭矢擦着顏惜的背險險飛了過去。
第三波飛箭如影随形來到的時候,側路突然沖出一隊上百人的騎兵隊伍,為首顏宇的朗聲大喊:“少主,我們來了!”話未落地,整隊人馬已經攔在顏惜同西蒙軍隊之間,奮力厮殺起來。
“還有後援?”于烈愣住,随後怒道:“都給我上,殺了這群不知死活的大周人!”
雙方登時纏做一團,顏惜的人馬看似強悍無畏,但人數終究相對太少,實力懸殊過大,沒過多久已經倒下一半。而為首的顏宇舞着一支判官筆,正同金格打做一團,他武功不弱,在江湖中起碼也算個二流以上的身手,若是單對金格,定然會贏,但此刻他被成百上千的士兵包圍着,敵衆我寡,漸生勉強之意。不多時,“嗤啦”一聲響,後背被金格的彎刀削開一條深可見骨的大口子。但他負隅頑抗,錐心的痛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倒真真是條漢子。
那邊,數十把火把的照耀下,顏惜的人傷亡慘重,猩紅的血噴濺出來,染紅純白的雪地。顏惜眉頭擰起,眸中殺機漸盛,他翻身下馬,一掌拍到馬屁股上,沖雲翎道:“走!走的越遠越好!”
“不行.....”雲翎還來不及拒絕,身下的馬已經載着她嘶鳴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四話 對峙
“不行.....”雲翎還來不及拒絕,身下的馬已經載着她嘶鳴而去。顏惜目送她安全離開,再也按捺不住,向着顏宇的方向提氣縱行而去。他一闖入敵軍之中,身姿輾轉玉扇揮灑,鋒芒如寒霜四溢,刷刷刷立時躺下一排西蒙官兵。玉扇流轉間,他沖顏宇道:“撤!”
“少主你先走!”士兵皆去圍攻顏惜,顏宇再無羁絆,放開了手腳全意攻向金格,一把判官筆舞的虎虎生風,招招緊逼,金格竟有些招架不住。
“那好!一起走!”顏惜話還未落,忽的身形一閃,以手作爪,直撲于烈,衆人畏懼他的精妙武功,倉皇高呼:“護駕!護駕!”待得人馬團團護住了于烈的時候,顏惜身子一晃,瞬間如青煙般移到了金格面前,此時的金格身旁的護衛已經奔向了于烈,顏惜幾乎是毫不費力的便擒住了他,手一提,那七尺大漢竟被顏惜逮小雞兒似的拎起,幾乎同時,他足尖在馬匹背上一踏,人已經身如纖鶴般高高飛起,左手擒着金格,右手拽住顏宇,遙遙落在數丈之外。
下一刻,顏惜雍容溫雅地立在遠處,一柄玉扇抵住了金格的咽喉,金格雖然是大元帥,可是被一把利器抵着生死部位,仍不免惶恐害怕,他沖于烈道:“大王救我!大王救我!”
顏惜似是很滿意他的反應,展眉一笑,向于烈道:“你的将軍在向你求救呢!你救還是不救?”
于烈被重兵擁簇在火光中央,他抿着唇緊盯着顏惜,好半天後惱羞成怒地道:“原來你方才是聲東擊西,你做了一個要襲擊本大王的假動作,真正的目的卻是于烈!”
顏惜颔首,笑容從容而優雅:“是。只不過你明白的太晚了。”
“你們大周人果然狡詐!”于烈怒不可遏:“你快放了金格,不然本王讓你們統統死在這裏!”
顏惜道:“放?本來就要放啊,本少可沒說不放,但前提是,你得放了我的人,然後,讓我們統統安全離開。”話落,感嘆一句:“我真是替大王你高興啊,以一群無足輕重的小卒換一個大帥,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于烈斷然拒絕:“你做夢!你老實把金格放了,本王興許留你一個全屍!”
“怎麽辦,你們家大王不想救你呢!”顏惜笑盈盈轉過頭,惋惜地看着金格:“哎呀,那可就別怪本少這玉扇無情了!”手忽地猛一用勁,玉扇擦着金格的臉掠過,劃出一道狹長的血口,鮮血淋漓。金格啊一聲痛呼,顏惜道:“痛嗎?這還不算痛的,待會捅穿身體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痛呢!所以,你忍着點,要麽就有骨氣的舍生取義,要麽就要你的大王來救你啊!不然,我怕待會一不小心.....”他的玉扇緩緩移到了金格的咽喉,接着一寸一寸移向胸膛的心髒之處,在那裏輕拍幾下:“我怕一不小心沒忍住,将玉扇□□這裏.....”
金格臉煞白如紙,緊盯着顏惜手中的玉扇,仿佛那扇子下一秒便會真貫穿進去一般,惶恐地嘶喊道:“大王,大王,我們親兄弟一場,你放了他們,就當救我一命!!”
于烈神色陰郁,巍然不動。忽地有個将士奔了過來,沖于烈耳語幾句,于烈面色立刻由陰轉晴,喜道:“怎麽不早說!快拿來!”待那将士呈上一個木匣子之後,他緩緩向顏惜一笑:“你完了!”諸人還在納悶之時,他打開匣子,掏出一把啞黑的火器,瞄準了顏惜,道:“這是東遼最新出的火器,百步以內,無人可逃。現在,你覺得,你還有跟我談判的資格嗎?”
他話一落,身後又上前一排士兵,十來個士兵皆握住了一模一樣的火器,直直的瞄準了顏惜一行人。
顏宇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而碧衣的公子面對着一排黑洞洞的槍口,卻依舊巍然如泰山,他笑了笑,平平淡淡的聲音,卻說出一句震驚四座的話:“大王深知聲東擊西的道理,不知你現在拿着這火器,是想瞄準我呢,還是想瞄準您的金格大帥?”
于烈眉頭一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