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5)

只這一招,藍衣童子頓時駭然!

兵不厭詐,雲過盡怎會不曉得藍衣童子的心思,他不過将計就計,佯裝将後背露給藍衣童子,好叫童子掉以輕心,在童子以為即将得手的霎那,他陡然殺出回馬槍,以電閃雷鳴的速度一劍擊落童子的勾魂鈴!

鈴聲一停,殘存的雲霄門人頓時清醒,立時操起武器一攻而上,而失了武器的藍衣童子立在那,像是個癡傻的孩童,一側的風情出聲道:“還不快走。”

藍衣童子這才回過神來,倉皇後退,然而他還未退出十來步,雲霄閣主暴喝一聲:“哪裏去!”

雲過盡話落,手中炙羽劍鋒芒大盛,銀光如流瀑飛湧開來,快如光,猛如雷,藍衣童子驀地覺得胸膛一涼,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寒貫穿了他,他低頭看着胸口,鮮血從插入的劍身汩汩流出,他握住劍柄,一點點癱軟下去。

一旁風清大怒,匹練一甩便向雲過盡兜頭劈去。雲過盡的長劍尚插在藍童子的身上,抽都未抽出,他斜睨了飛速襲來的風清,浮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那是來自武林至尊,俯覽着芸芸衆生一貫驕傲而輕蔑的笑,旋即便見他身影雷電一般,人已經向風清欺身而去,在風清還沒料到的速度裏,他甚至沒有用劍,便那麽一掌直拍風清胸口。

他速度之快,風清哪裏比得過,眼看一掌就要挨上,幽森身影一晃而出,擋在風清的身前,接住了雲過盡的掌力。

雙方力量勢均力敵,砰一聲響,雲過盡與那人影各退幾步,遠遠地站住。

那人身量矮小,立在密室那側,身着黑衣,渾身散發着暴戾的殺氣,面上罩着黑紗,将大半個臉都遮住,只留一雙烏沉沉的眼睛露在外頭,她将風清推到一旁,神情陰恻恻的,嘴角卻噙着一抹快意的笑,沖雲過盡道:“姓雲的,好久不見!”

“你終于來了,”雲過盡對來人似是早有預料,面色沉着如初,他唰地從藍童子的屍身抽出長劍,慢條斯理地道:“巫殘歡。”

他話音一落,所有的雲霄閣門人驚了一驚,包括雲過盡身後的雲翎,她站在一側,雙唇緊抿,緊握着手中的守情,神情高度警惕的盯着巫殘歡,盯着那個造成她悲劇人生的始作俑者。

那些年,倘若不是巫殘歡将她與雲舒擄去,她們的人生,将是另一番美好,而不是現在這般,受盡磨折,終身難愈。

“莫怕!”雲過盡瞧出她的心緒,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有爹在,蓮生莫要怕。”

雲過盡的話低而沉,卻讓人無端地覺得心安,雲翎看了父親一眼,心裏莫名一疑,今晚的雲過盡跟往常的狀況似乎有些不一般,昨夜裏他還垂垂于病榻,而今夜的他卻精神抖擻地仿佛換了一個人,先前力戰五派精英,方才更一劍擊斃藍衣童子,同時掌傷鬼域宮風使,照理說,這勾魂鈴的威力,比自身高出幾倍之人的心神皆能操縱,卻不知為何對雲過盡絲毫影響都沒有,真不這脫胎換骨的變故如何來的。

雲翎還未問,那方巫殘歡已然冷笑道:“這麽些年了,本座真是低估了你,想不到你竟不受這勾魂鈴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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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過盡道:“歪門邪道,豈可亂我正派之心!”一面說一面向前踏出一步,将雲翎護在身後。

巫殘歡露出嘲諷的意味,道:“呀,大名鼎鼎的劍聖原來還曉得護着自家女兒啊,我還以為他是沒有心的呢!”

雲過盡神色冰冷如霜,緩緩拔出劍,雪亮的劍身在昏暗中折射出幽幽的光,道:“巫殘歡,你我之間的恩怨與下一輩無幹,你要做什麽,沖我來便是。”

巫殘歡道:“那麽急做甚,可是怕我将你當年的醜事抖出來麽?”

雲過盡的臉色一變,似是想起了什麽不堪往事,眉目間隐隐藏着壓抑不住的怒氣,炙羽劍陡然一轉,劍尖堪堪指向巫殘歡:“休要再提當年!”

“我為何提不得當年?”巫殘歡道,側頭瞥見密室通道中又走進的幾個身影,愉快地笑起來:“呀,今兒真是熱鬧,人都到齊了啊。”

諸人循聲望去,不由一怔。

密室那頭,一人白衣勝雪,神色清冷,正是雲舒,身後跟着他的貼身随從阿再,另一人紅衣似火,容顏明豔,乃是閣裏的“二夫人”驚鴻,還有一人身姿清瘦,往常瘋癫的姿态此刻半分也沒有,一雙略帶愁苦的美目正往這裏探來——卻是瘋婦雲夫人蕭芷茵。

雲家父女同時愕住,雲過盡瞧着蕭芷蘭道:“婵娟,你怎麽……”

蕭芷茵凝視着他,眸中湧過憎惡,怨恨,苦痛,末了卻只化為一句:“雲師兄,這麽多年,你萬萬也想不到吧,我竟沒瘋。”

“既如此,你為什麽……為什麽……”雲過盡緊盯着她,連連質問幾句,卻是再講不出話來。

“你還問她為什麽,”一側巫殘歡道:“若不是你殺了她的心上人奚落玉,逼死她的親姐姐蕭芷茵和老父親蕭別情,她何必要裝瘋賣傻,她……”

“你閉嘴!”巫殘歡的話被雲過盡的吼聲打斷,雲霄閣主似是忍耐到了極點:“你這邪教的賤人,擄我兒女,卑鄙下作,沒有資格在這說三道四!”

“我卑鄙下作?”巫殘歡的笑斂住,她唰的一下扯開了自己的面紗,那詭谲的臉登時在諸人面前暴露個一幹二淨:“那我這張臉,又是拜誰所賜?!”

她猙獰嘶叫,月光從透明的琉璃窗照進來,端端映在她的臉上,那張臉,以鼻梁為分界,左邊臉青春少艾,右邊臉蒼老衰竭,詭異的組合在一起,遠遠瞧去,像是被扭曲了的鬼臉,說不出的可怖,在場諸人皆倒吸一口氣。

一側風清的目光亦是一滞,打她記事起,她印象中的義母便永遠都是蒙着面紗的神秘模樣,她從未見過她的真面目,更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這個模樣,她定定地瞧着巫殘歡,道:“義母,你的臉……”

巫殘歡厲聲尖叫:“你以為我願意是這個鬼樣子麽!你以為我願意麽!”她嘶吼幾聲,撫着自己的臉,話音漸漸低下去,表情罕見的浮起一絲痛惜:“風兒,你知道麽?我的臉本不是這個模樣,怪就怪在,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你曉得麽?”她将目光投向窗外,聲音低而沉,神色有些恍惚,似乎跟着那遠遠的目光回到了遙遙的往昔:“在我還是懵懂少女的時候,本不是這樣的。在那個年紀之前,我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父親是鬼域宮宮主巫鴻海,作為他最小的女兒,我在鬼域宮裏,過着公主一般的安逸生活。我以為我的一生都将這般安寧的度過,卻沒想到,十六歲那年,我遇到了一個人……”

她輕嘆一口氣,繼續道:“那一日,我一人偷跑出宮,獨自在林中采花,卻不慎扭傷了腳,一個路過的年輕俠士救了我,好心地為我治傷。從他口中我得知,他從橫鎮而來,因要事去附近的永州,卻不想經過此片幽森的密林迷了路,如今找不到密林的出口。我感激他的救助,便自告奮勇為他指路,結果那霧障重重的樹林實在太難走出,我引着他足足走了兩天才繞了出去。那兩天沒日沒夜的走雖然極累,但我跟他在一起卻絲毫不覺得,他武功極好,生的又英勇俊美,而那時的我,在十幾年的單調日子裏,除開宮中下人外,鮮少見到外面的年輕男子,于是鬼使神差的,我竟這般喜歡上了他。”

“他是受家族之命前來永州,具體我也不曉得所謂何事,但我喜歡他,便經常偷偷溜出地宮,奔赴到永州瞧他。那會子的我年紀小,天真無邪,什麽都不懂,只知道喜歡一個人就是對對方百依百順,傾盡所有。他似乎也對我有些好感,願意同我在一起,相處的時候,他對我的來歷格外的好奇,經常不停的問我鬼域宮內的事,包括宮內的人員狀況,機關設置甚至武功心法,而我,秉着對心上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想法,将所了解的宮內情況,事無巨細的全部告訴他。”

“呵,我這般掏心掏肺的對他,卻沒想到換來的确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巫殘歡嘲諷的笑,眸中有刻骨的恨意:“原來,他根本不是喜歡我!他無非是利用我罷了!他壓根不是什麽橫鎮的商人子弟,他是雲霄閣蕭別情的弟子,是堂堂名門正派的門人,他來永州,便是受命刺探我鬼域宮的消息,協助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剿殺我鬼域宮!”

“而我,卻像傻瓜一樣被蒙在鼓裏,将自家的底細毫不保留的盡數相告!而他,卻尋了一個我父親閉關的夜晚,利用我給他的信息,帶領幾大門派殺氣騰騰沖進鬼域宮,我那可憐的父親在猝不及防中被逼得走火入魔而死,若不是我那胞兄巫殘影力挽狂瀾,只怕,世間此刻早已沒有了鬼域宮罷!”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八十三話 真相

巫殘歡撫着臉,痛苦地道:“而我,雖然死裏逃生,卻也因私自洩露宮中絕密招致橫禍,被盛怒之下的兄長按宮規施以酷刑,毀去了半張臉,從此之後便是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雲過盡冷然笑道:“你們鬼域宮作孽多端,死有餘辜。況且,巫鴻海死都死了,你再怎樣仇恨着我,他亦回不來了。”

“是啊,我爹死了……我爹死了……”巫殘歡低低呢喃兩聲,悲恸的表情陡然淩厲起來,那樣的厲色中居然帶着一絲快意的笑:“你得意什麽!我爹死了,你又好的到哪裏去!那個賤人,那個你心心念念牽挂着的賤人也死了,她再回不來了……哈哈哈!”

“住口!”雲過盡冷笑的臉陡然變了色,叱道:“你不配提起她!”

“我為何不能提她?”巫殘歡道:“沒錯,當年是我故意在你的酒裏下了合歡散,亦是我故意讓前來尋你的她看到我們親熱的那一幕,但,害死她的人又不是我,我為什麽不能提她!”

“合歡散?!”雲過盡似是被雷劈中,極度的震驚中他道:“你說什麽,什麽合歡散?!”

“呵,你害死了我至親的人,一報還一報,我自然也會耍一點小手段讓你痛失所愛,譬如,在你的食物裏放下一點點無色無味的合歡散……”巫殘歡陰恻恻的笑着,帶着饒有興趣的意味,表情扭曲的近乎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你忘了嗎,二十三年前的那個雨夜,你在客棧裏同幾位兄弟喝酒,而後不醒人事,其實并不是喝醉,而是中了我的合歡散,當然,那一夜的巫山雲雨之時,你心愛的女人蕭芷茵,在我下屬刻意的指引下,趕到了客棧,将你我歡好的那一番場景,瞧了個幹幹淨淨……”

“那一夜……那一夜……”雲過盡費力回想,驟然變了臉色,咬牙切齒道:“你竟給我下合歡散?!”

“哈,是啊,藥性發作之後我将你帶入房中,再喚蕭芷茵過來看她所愛男人的風流戲,于是她痛哭着跑了……”巫殘歡痛快的笑:“哈哈哈,你讓我失去了我最在乎的親人,我也讓你嘗嘗我受過的苦!

雲過盡表情僵住,半晌,口中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一字一頓吐出來的:“原來……原來,我們竟都被你設計了!你,你好毒的心!”

“我狠毒?哈?你今日才曉得麽?”巫殘歡話題一轉:“哈哈,她離開了你,然後火速嫁給了你的師兄……想來你應很痛苦的吧,哈哈,真是報應,你這下作無恥的臭男人,明明心裏愛着一個女人,卻偏還要去哄騙其她的無辜女子,你活該痛失所愛,你活該孤獨終老!你活該!你活該!”

雲過盡卻仿佛沒聽到她的冷嘲熱諷一般,歷來堅毅的眉宇浮起愈發深切的凄苦:“原來,原來……是我叫她誤會,是我的錯……不是她移情別戀,不是她有負于我……我竟錯怪了她這麽些年……”

“自然不是姐姐移情別戀!”一女聲插進話來,說話的居然是沉默良久的雲夫人蕭芷蘭:“姐姐是何等忠貞烈性女子,怎會無緣無故移情別戀?你同別的女人做那茍且之事,叫姐姐如何接受?況且,奚師兄素來對姐姐一往情深,姐姐心碎之下嫁于他,又有何不可?”

雲過盡目瞪口呆道:“你說,芷茵原來是這般才嫁給奚師兄?”

“當然,不然你以為是為了什麽!”蕭芷蘭憤然道:“你讓她傷心欲絕也就罷了,可你……”

她哽咽起來,有潮濕的霧氣在眼眶中泛出,她捂住胸口,似乎抵禦着錐心的疼痛,須臾,她帶着哭腔喊道:“可你最後卻親手殺了她!”

蕭芷蘭倚着牆角滑倒:“你竟殺了她,殺了奚師兄……你不是人!雲過盡,你不是人!”

在場諸人均倒吸一口氣,極度的震驚中,所有人将目光齊齊投向蕭芷蘭。

雲過盡定定地瞧着她,似是不敢相信她說的話,好半天,他沙啞着喉嚨道:“婵娟,你……你看到了?!”

蕭芷蘭捂着臉,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又回到那一日的小竹林——走火入魔被殺的奚落玉躺在荷塘邊,汩汩的鮮血染紅了半個水塘,淩亂的床榻之上,姐姐的屍體早已冰冷,念及此處,她心痛如刀絞,禁不住痛哭出聲:“我看到了,我全看到了……你喝的酩酊大醉,前去了姐姐師兄的隐居之地,那會子奚師兄正在修習照月劍法的第七層,正是閉關的緊要關頭,可你卻趁這個時候,逼得他筋脈逆轉走火入魔之後,一劍捅穿了他的心肺……”

她扶着牆角凄厲的痛哭:“師兄死了,而即将臨盆的姐姐,也因受不了丈夫慘死的噩耗,難産而死……而我爹,白發人送黑發人,從此一病不起……”

“是啊,是我殺了奚師兄,是我害死了芷茵……”雲過盡又愧又悔,突然甩了自己兩個響亮耳光:“我不是人,我居然做出那種禽獸之事,我不是人!”

“你的确禽獸不如!卻可憐可笑我那老父親,他最後竟選擇原諒你這樣的禽獸!”她哭的愈發歇斯底裏:“就因為這一輩只剩下你這最後一個入室弟子,就因為我們雲霄閣的百年基業不能凋零,他居然選擇原諒!”

她忽地斂住了哭腔,哈哈笑起來,絕望而諷刺的聲音在密室裏回蕩:“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衣冠禽獸!他居然還要強迫我嫁給你!就為了所謂雲霄閣的基業!”

“我便這樣成為了雲霄閣的犧牲品!”她陡然站起身,指尖堪堪指向了雲翎:“而且,還生下了這個孽種!”

她話落,站在牆角的雲翎身子一震。

痛苦自責的雲霄閣主緘默須臾,終于忍不住喝到:“你也是孩子的娘,你怎能這麽說她!”

“我為何說不得說她?這孽種怎麽來的你心裏清楚!”蕭芷蘭的眸光盡是刻骨的恨意:“若不是那一夜,若不是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你将我當成了姐姐,對我做出那樣卑劣不堪的事,又怎麽會來這個孽種!”

一側雲翎在聽到這句話後,臉色蒼白的如同紙張一樣,她向雲過盡問道:“爹……她,她說的可是真的?”

雲霄閣主顫抖着嘴唇,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蕭芷蘭的話還在繼續:“這二十年來,我眼睜睜瞧着這孽種越長越大,看她的每一眼對我來說都是折磨,她時時刻刻提醒着我曾被你這樣的人那般不堪的侮辱過,她讓我備受煎熬,讓我生不如死!這孽種……這孽種……”

“夠了!”混亂中,有白色身影一閃,護在了雲翎身前,正是雲舒,他容色清冷,神情卻極堅定:“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過節,但蓮生是無辜的。”他話落,握住了雲翎的手,他的指尖有着微微的涼意,并不似常人那般溫熱,但卻給予戚哀中的雲翎無端的撫慰。

“孩子!”因着雲舒出聲,諸人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雲夫人亦移目向他,她怔怔瞅着他,先前的憤然絕望收斂下去,神情莫名地有些恍惚,末了竟漸漸浮現起一絲罕見的溫柔,然而随之而來的話卻讓所有人摸不着頭腦,她說:“孩子,你這麽護着那孽種作甚,你最親的人,應該是她啊。”

她話落,向驚鴻走去。

諸人蒙在原地,不懂這話是何意,雲過盡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呵,什麽意思?這麽久了,雲過盡你還不曉得麽?”雲夫人一面說一面走近驚鴻,驚鴻莫名其妙地瞧着她,雲夫人卻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下一刻,她揮手,纖纖素手朝着驚鴻若蘭花拂過,然而速度卻快的讓人無處可躲。

與此同時,只聽“嗤啦”一聲響,驚鴻肩頭的衣裳被用力扯破,露出裏面雪白的肌膚,驚鴻大驚失色,忙用力往回扯,然而一向嬌弱的雲夫人此時力氣卻大的駭人,她盯住了驚鴻肩頭,那勝雪的肌膚上有個顯眼的紅色胎記,她指着胎記喊道:“看到沒!看到沒!她就是那孩子!”

她這話沒頭沒腦,一群人全數雲裏霧裏。

“雲過盡,你看到沒!你千算萬算抱回了蓮初,卻沒想到還有另一個孩子!”雲夫人話畢,頭猛然轉向雲舒:“蓮初!這是你的姐姐!你唯一的親姐姐!”

一群人瞠目結舌,驚鴻震驚的連肩上的衣衫都忘了拉,她緊盯着雲夫人,道:“你,你說什麽?”

“孩子!孩子!”雲夫人定定瞧着驚鴻,陡然放聲大哭:“驚鴻,我苦命的外甥女,我是你的親姨母啊!”

驚鴻呆愣住,喃喃道:“親姨母?”

雲夫人重重颔首,不管不顧地抱住了驚鴻,哭道:“是的,你是姐姐的親生女兒,你同蓮初是雙生子啊,你生下來我第一個抱的你,是我将你送走的……”

雲夫人的話沒完,雲過盡猛然打斷她的話:“婵娟,你到底在說什麽?芷茵不是只有蓮初一個孩子麽?驚鴻她,她怎麽會是芷茵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八十四話 逆輪心法

雲夫人的話沒完,雲過盡猛然打斷她的話:“婵娟,你到底在說什麽?芷茵不是只有蓮初一個孩子麽?驚鴻她,她怎麽會是芷茵的孩子?”

“你這喪心病狂的禽獸,你那一日狂性大發,殘忍殺害奚師兄,姐姐她當時正值臨盆,得知這噩耗,受不住這打擊,導致分娩大出血,她在艱難至極的情況下誕下雙生子後,便因血崩撒手人寰。她剛走還沒半天,你便提着劍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我一見你進院子,害怕你對孩子不利,便與接生的穩婆一人抱了一個孩子,沿着後門朝不同的方向逃去……”雲夫人抽泣一陣子,繼續道:“我慌不擇路的跑,逃到山腳處将孩子藏在一個農戶家,而那穩婆卻被你追上,總算你還有點良心,留下了蓮初的性命,若你當時将他殺害,便真是泯滅人性!”

雲夫人道:“我抱走的那個是女娃兒,雙生子中的姐姐,生來肩上便有一塊紅色胎記。我在那農戶家呆了一晚上,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女娃兒……你一直對姐姐蕭芷茵嫁于奚師兄的事耿耿于懷,總以為是她移情別戀,我擔心将這孩子帶回去,你會因為她是師兄的孩子而遷怒她傷害她……我左思右想了一晚上,便打算将這孩子放于農戶中寄養一陣子,待回家摸清楚了狀況再将孩子接回來,誰知我這一去,便和這孩子再也見不着了——我回閣的那個夜晚,那位好心農戶遭到了遭到了歹人的洗劫,農戶全家被殺,孩子也不見了!”

一群人呆在那,還未從這驚世駭俗中的秘聞中反應過來,驚鴻讷讷的自語道:“這是真的嗎?這……”

雲夫人抱住驚鴻,流着淚重重颔首:“自然是真的,倘若你不是姐姐的女兒,你怎麽會同她長的一模一樣,你又怎麽會有那塊胎記,你的出生年月又怎會同姐姐的的忌日那般吻合……我第一次見你便已然知道,你就是那孩子,當年我親手抱走的孩子!”

雲夫人泣不成聲,驚鴻亦震驚到不能自己,眸光朝雲舒投去,喃喃道:“是真的麽?難怪……難怪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便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很早很早就認識一般……”

雲舒并未答話,只是瞅着她,兩人目光絞在一起,雖然得知對方是自己這世上最後的至親,但震驚太過,竟一時都沒辦法接受。

這沉默并沒有維持多久,巫殘歡的高聲大笑打斷了它,“雲過盡,你我的恩仇糾纏了二十年,今兒就把帳算清楚!”

雲過盡冷哼一聲,道:“我等你很久了,想怎麽死你自己挑。”

“我死?怎麽會是我死?再怎樣都是你死在我前頭!”巫殘歡向雲過盡走近幾步,帶着高深莫測的笑意道:“姓雲的,這幾個月可有覺得夜半心悸失常氣息不暢?可有覺得自己幾處大穴難以忍受的劇痛?可有覺得丹田真氣不受控制的日益衰竭?”

雲過盡的臉色驟然一沉,道:“原來……原來是你!”

“你太擡舉我了,這可不是本座一人的功勞!”巫殘歡道:“造成你身體的慢性毒,既有我鬼域宮的曼陀芯,亦有你雲霄閣的淼乳香,還有南山之巅的情人草。那三味藥,單看每一味都不是毒藥,可一旦兩兩混在一起,便會成為慢性劇毒,一旦三樣混合使用,那便更不得了,即便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中毒之人了!”

“那淼乳香是你夫人親手所下,你每日去看她,每日守着她睡下,每晚為她燃上那助眠的寧息香,在那床頭渺渺香爐裏,悠悠點燃的香料,你可曾想到,那竟會是勾魂索命的劇毒?”

“那曼陀芯,你每每坐在摘星樓,聞着驚鴻的發香,可有感覺到殺氣在悄無聲息的靠攏?”

“而那情人草!”巫殘歡笑起來,道:“那可真是你自作自受!你殺了北燕奚氏的子嗣,擁有情人草的奚氏自然要變着法子來尋仇!”

此言一出,雲翎震驚的向雲舒看去。

情人草,來自北燕的情人草……這件事,雲舒是否知道?

不,不,她應該相信雲舒,雲舒答應了她,暫時不提報仇之事。此事一定與雲舒無關。

巫殘歡兀自笑個不停:“是否覺得很諷刺啊雲閣主?是不是萬萬也沒想到,你當初做下的孽,會被命運以這樣的形式讨回來?”

雲霄閣主臉色不大好看,口氣卻愈發鎮靜:“巫殘歡,你說的對,前塵往事,雲某過錯衆多。我虧欠奚氏,虧欠師父師兄,虧欠芷茵,虧欠婵娟師妹,虧欠蓮初跟驚鴻……他們以任何方式來尋仇,雲某都無話可說!但當年你鬼域宮殘殺我同道兩百七十位無辜人士在前,我為武林正義報仇在後!無非是一報還一報,所以對你鬼域宮,我問心無愧!如今你挑起事端,唆使幾大派圍攻我雲霄閣,妄想要我雲某人卑躬屈膝告饒乞求,卻是休想!”

雲過盡說完,将雲翎往雲舒身後一帶:“蓮初,蓮生就交給你了。”不待雲舒答話,他又飛快遞過一個眼神給身側的高遠:“高遠,照看好小姐跟夫人,按昨天的計劃行事。”

高遠瞧着雲過盡,明明是三十歲幹練的漢子,此番卻眼圈一紅,嗓音竟有些沙啞,道:“閣主,我……”

“高遠!記住你的使命!”不待高遠說完,雲過盡便截住了他的話,帶着不可逆轉的決絕。

雲翎瞧着二人的對答,心下忐忑起來,她看向雲過盡,道:“爹,你是要作甚?”

她話還未落地,雲過盡已然道:“巫殘歡,今日你要取我性命報仇也可以,但就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振臂一揮,手中炙羽劍即刻出劍,鋒芒如枭龍出海,直逼巫殘歡。

“我且看你中了這一身的毒還能強撐到幾時!”巫殘歡冷喝,右手一甩,一根細細的繩索脫手而出,“叮”一聲細響,甩開了雲過盡的劍,諸人這才看清,她用的武器居然是一根軟絞鋼絲。這種武器武林中極為少見,也極難駕馭,一般走的都是陰柔詭谲的路線,倒也符合巫殘歡的門派習性。

劍氣霸道,絲光鬼魅,交織成一團,雲過盡與巫殘歡在狹隘的密室裏打鬥開來,殺氣太過淩烈,以致于周圍不管是雲霄閣的,還是鬼域宮的人,無一人敢冒昧上前。

打得最激烈的時刻,劍芒如光雷,滿室暴走,鋼絲若游蛇,無處不在,雙方一剛一柔,相持不下。諸人只看到一黑一藍兩個身影在密室裏輾轉游弋,許是那劍芒太過耀眼強勢,那鋼絲漸漸的竟似落了些下風,聽的巫殘歡啐道:“雲過盡,你究竟是使了什麽手段……本座倒真是小看了你!”話裏一半惱怒,一半疑惑。

角落裏的風清一看形勢不妙,道了一句:“義母,我來幫你!”匹練一揚,人已經沖了上去。而随着她的這番動靜,雲霄閣裏也有幾位好手沖進去助陣雲過盡。一旁雲翎亦是心急如焚,她眼下武功全失,去了不僅幫不上雲過盡的忙,反而是拖累,只能一邊瞧着局勢一邊想辦法,片刻過後,她終于在雲霄閣主突起的某個穴位上發現了什麽,臉色一變,朝身後的高遠看去,說出的話竟有些顫抖:“我爹他是不是用了那個法子?”

高遠臉色沉重,颔首默認。

雲翎的臉色難看到幾乎不能形容,她轉身抓住了雲舒的袖子,道:“哥,你去幫幫爹……爹他用了逆輪心法。”她聲音低下去,将雲舒的手腕抓的死死的,話裏幾乎帶着哭腔:“雲霄閣的頭條禁忌……他不要命了!”

逆輪心法,雲霄閣的最強內功心法,亦是最危險的心法。乃是通過特殊的方式将人體內的所有精氣修為凝為極致,處于這種狀态的人武功修為将會達到一生的巅峰,甚至遠超平日幾倍。但同樣的,這種高負荷的能量爆發并不能持續很久,到了一定的時間,一旦精氣殆盡,實施逆輪心法的人結局極為悲慘,非死即傷。

說穿了,這是一個孤注一擲,玉石俱焚的法子,故而百年來被列為雲霄禁忌。

雲舒的神色卻平穩如初,似乎早已料到。雲過盡與他,早已恩斷義絕,故而雲過盡與巫殘歡之間的恩怨,他一直冷眼旁觀。

雲翎見他沒有反應,心下更急,當下顧不得什麽,攥着雲舒的手哀哀道:“哥,我曉得爹對不起你……可是,他總歸是我爹啊……他以一人之力苦戰六大派,已經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求你去幫幫他……”

她看向他的眼神凄哀而無助,雲舒終是不忍,卻又不敢留雲翎一人身在危境之中,畢竟眼下情勢太過混亂,正躊躇着,高遠出了聲:“公子,你且放心去助閣主,我這就帶小姐去安全的地方避亂,那裏我跟弟兄們以命相護,絕不出纰漏。”

高遠是個信得過的人,且武功尚可,保護雲翎一時半會不成什麽問題。如今的最大的威脅是鬼域宮邪教,即便自己同雲過盡有再多的個人恩怨,可雲霄閣始終是父母外公等至親留下的心血,雙親在天之靈定是不願雲霄閣就此滅亡,若想保住雲霄閣,非得拿下始作俑者巫殘歡不可,想了想,雲舒握了握雲翎的手,低聲道:“莫怕,我很快回。”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書與致歉信。

不曉得是不是流年不順,小七在結婚的當日遭受到了至親猝然離世的巨大悲痛,肝腸寸斷。

恐怕世上在也沒有我這樣的新娘,婚事即是喪事,結婚紀念日即是至親忌日,純白婚紗被麻布孝服取代,人生的大悲大喜,悲歡離合在同一時刻嘗盡。

嚎啕大哭一頓後的我忙着操辦喪事,沒時間碼字,況且太過悲恸的心也根本沒法好好碼字。。。。故而最近三生賦的更新達到了更文以來的最慢速度,跟各位鞠躬,對不起。

文文更的慢,但請放心,小七絕不會留坑,待事情平息後,小七會用心寫文,加快速度更新,總之,三生賦一定會完美完結。

☆、第八十五話 誰是黃雀

雲翎剛目送雲舒加入混戰,一側的高遠跟幾個雲霄閣随從立刻上來,道:“小姐,閣主早有叮囑,您請随我去另一處安全之地。”

雲翎戀戀不舍地看向雲舒及雲過盡的方向,高遠催道:“小姐,此地危險,你留在這裏只會叫閣主同公子分心,快快随屬下走吧。”

他說的極是,雲翎沒再拒絕,跟着高遠朝密道另一側快步而去。

這是一條曲折的地下小道,看樣子似是臨時挖成,還彌漫着地底深處腐土的味道,高遠一邊走一邊道:“幸虧老爺未雨綢缪,在他們動手之前便挖了一條人不知鬼不覺的過道,走出這條小道便是廚院南門了。那裏有一處無人知曉的密室,小姐先去那裏吧。”

雲翎颔首答應,不知為何聲音有些奇異的低沉,似乎是身體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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