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4)

了身畔的幾枝栀子花。

“閉上眼睛。”須臾,言汐攔住了正在圍着樹打轉轉,想要尋到小松鼠的某人。

“幹嘛?”

“閉上就知道。”

曉得他不會害她,星空乖覺地閉上了眼,五月的風随着衣袖的拂動掠過臉龐,微微的癢,她的鼻翼間驀地聞到一陣馥郁的花香,什麽東西輕輕擱在了她的發上。

她睜開眼,将頭上的物什摘下來一瞧,登時笑起來:“花冠?好漂亮的栀子花冠!”

言汐笑盈盈地睇着她:“好看嗎?”

“好看。”她用力點頭,将花冠重新戴在頭上,全然忘了某人是怎麽能單手編花環的,只顧牽着裙角在草地上歡快地轉着圈。

微風吹過幽靜的樹林,茵茵綠草上,少女長發披肩,頭戴花環,笑容明淨,聲若銀鈴,粉色的裙裾飛揚開來,翩跹如蝶翼,合着林中的斑駁日輝,婆娑樹影,漫漫花香,似是落入凡間驚鴻一瞥的花仙精靈。

光影交織的樹下,長身玉立的碧衣男子注視這一幕,唇角的笑意越勾越深,口氣卻頗有些無可奈何:“一個花環便高興成這樣,是不是太容易滿足了?”

旋轉的人又轉了兩圈,這才滿足地停了下來,歪着腦袋淘氣地道:“我喜歡這個禮物,言汐。”

——言——汐,她溫聲喚他的名字,這兩個字眼特殊的發音,輕巧而飽含詩意,誦讀之時唇角不由自主稍稍牽起,自然而然地,上揚出微笑的弧度。

他聽到她喚他,側過頭看她,目光裏有動容,而後他問:“走這麽久累了沒有?回去吧。”

她嗯了一聲,拎着籃子踏上回家的路。

還未走出幾步,路過一個積雨的泥濘水坑,她腳下不小心一滑,“哎喲”一聲,身子往後跌去。

千鈞一發,右臂突然一緊,一雙手及時而穩妥地握住了她的臂膀,将她從後傾下跌的姿勢撈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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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魂未定地站穩,正要向拉住自己的言汐道聲謝,右手倏然一暖,似落入了一個溫暖的包圍圈,她低頭一看,瞧見言汐牽住了她的手。

她耳根子沒由來一熱,忙不疊把自個兒的手向外抽。

這三個月以來,彼此的親密接觸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山洪暴發的夜裏,四周洪水泛濫,傾盆大雨的孤島上,他曾傾身擁住她,用堅實的雙臂将她納入他的懷中。那次的擁抱其實比眼下的牽手還要親昵,可當時的她只當作兩人劫後餘生的激動與喜悅,并未往暧昧的程度上多想。可如今的情況,沒什麽由來的,他卻牽住了她。

她又開始不好意思,再次抽了抽手。

然而那個溫暖的包圍圈卻沒有任何松動,反而比先前更緊的牽住了她,那力道溫柔而堅定,一如他這個人自內而外的特性,外柔而內剛。耳畔傳來他清朗而優雅的聲音:“前方的路多泥濘,極易腳滑摔跤。”

言下之意是,讓我牽着你,你不會滑倒。

星空耳根子熱得愈發厲害,打量了前方不遠處的泥巴路,終是沒再抽出手。

雨後的密林中,果然有一段坑坑窪窪的羊腸小道,言汐的手牽緊了她,她随着他的腳步,走得很穩。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那麽慢慢地并肩相行。

陽光從翠葉的交錯中映出點點光斑,泛開溫柔的色澤,幾只燕雀在仲夏的天空中翺翔,啾地一聲遠去。樹林裏分外靜谧,依稀聽見朗朗夏風拂過枝桠簌簌的聲響,聽得見馨香的純白栀子花欣然綻開一瓣瓣花葉,聽得見五彩斑斓的兩只蝶追逐于光影中翼翅的撲扇.....

那一霎那,言汐驀然想到歲月靜好這個字眼,心中生出無盡欣喜,不僅因為這美好的夏日盛景,不僅因為這悠然安逸的時光,更因着身畔的那個人,以及雙方溫柔交疊的掌心。

這是彼此長大成年後,他與她,第一次,牽手。

待兩人手牽手回到村落之時,星空這才從臉紅耳熱中反應過來。她突然意識到一件極重要的事。

“咦,言汐,你的手怎麽好了?!!”

七月十五,農歷七夕。

七夕這個日子讓美好星空盼了好久好久,并不是因為這一天是某個代表特殊含義的重要節日,而是因為——有熱鬧的廟會可以逛了。

這日,星空破天荒的起床最早,挨門敲窗的呼朋喚友:“言汐,起床啦!昨天小龍告訴我今天許城有廟會,你快帶我去!”

言汐:“為了吃喝玩樂,你起床第一次這麽積極。”

星空:“小葵小葵,太陽曬屁股了,昨夜裏你不是想去廟會上看漂亮的姑娘嗎?走啊,一起去啊!”

顏葵:“還早呢星姑娘!外面天都沒有亮,我再睡會,等太陽升起來了再喊我。”

星空:“早點去可以多玩一會啊,小葵,快起來,今夜裏只要有你看中的姑娘,我就幫你搶來!”

“幫我搶漂亮姑娘?!”顏葵精神陡然一震,瞅瞅窗外灰蒙蒙還未亮的天,睜眼說瞎話:“呀!太陽怎麽瞬間就起來了!哎呀呀呀呀,好亮堂好刺眼!我這就起來!”

半個時辰後,四人乘坐馬車趕向許城。許城離青竹小院所在的小山村尚有些距離,有一個多時辰的車程。

路途之中,言汐曾問過星空一個問題,“星空,你知道今日跟我一起逛廟會意味着什麽嗎?”

“呃?”某只呆頭鵝正顧着剝松子,沒聽懂。

言汐攔住她剝松子的動作,一改素日萬事風輕雲淡的模樣,有些許莫名的偏執:“我的意思是說,今天的你,主動邀約我,與你一起度過七夕之夜,你懂這其中的意思嗎?”

星空聽明白了,指尖又剝開了一顆松子,堅定地道:“意味着你很重要啊!”

言汐神色平靜,眸子裏卻有掩飾不住的喜悅:“哪裏重要?”

星空毫不猶豫地道:“廟會上肯定有許多好吃好喝的,可我沒錢,總得有個人來付賬啊!這裏最有錢的主就是你啦!”

言汐:“.....”

一側的小書童暗暗嘆氣,心想星姑娘你的情商實在有太低,反應也夠遲鈍,既然如此,我只能配合着主子給你一點提示了。

于是小書童馬上情景模拟,學着方才言汐的模樣問秋心:“秋心,如果我找你一起度過七夕之夜,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含義嗎?”

秋心也在同星空一起嗑松子,聞言道:“是不是到時候你怕我買了太多的東西拎不動,你好幫我提一點?”頓了頓,補充道:“言葵哥,你真是個好人。”

小書童:“......”看來秋心的情商跟星姑娘比,都是一個檔次的。

想了想,小書童繼續循循善誘:“秋心,你難道不懂嗎?七夕的來歷源自于牛郎織女,所以七夕是愛情的節日,如果這個夜晚,一個男子邀請了一個女子,就表示他喜歡這個女子,心儀這個女子。”

“喜歡?”秋心愣住了,停住了剝松子的手,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言葵。

小書童極為肯定的點頭,并配合上含情脈脈的眼神營造氣氛,欲借此勾起某個呆頭鵝的醒悟:“是啊,就是表示喜歡,說穿了,就是示愛的節日。我邀請你,就代表着我向你示愛。”

嘿嘿,主子,我都把話點到這份上了,夠幫您了吧!星姑娘即便是個傻子也該明白這意思了。哈哈,我小葵葵果然是一個替主子分愁解憂的絕世忠仆啊!

然而他的得意還未結束,“啪”一聲耳光脆響,他的慘叫回蕩在馬車內。

“混蛋!”秋心年紀雖小,脾氣卻夠辣,指着言葵的鼻子罵道:“我昨天夜裏還瞧見你握着陶夫子家翠妞的手,口口聲聲說愛她一生一世永不變心!今兒就敢來說什麽喜歡我!你這花心大蘿蔔!枉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呸!”

言葵捂着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五話 合歡

言葵捂着臉:“.......”

什麽叫吃力不讨好,做好事卻成惡人,他算是體會的淋漓盡致了。人家用心良苦,他用心換揍。

正聚精會神剝松子的星空也驚住了,她愕然地瞧着言葵,松子都忘了剝。

言葵的臉頰已經印下了幾個紅印子,但當他的目光落在星空的表情上,那一腔委屈與幽怨突然消散了大半——啊,星姑娘,看你感動的表情,看你幡然醒悟的模樣,想必您終于能體會到我的真正用意了吧!啊啊啊,少主啊,只要能點醒星姑娘的心,我為了您,挨這一巴掌又算什麽呢!

此時的言葵早已忘了那一巴掌的淩厲,只定定瞧着星空。

喂,我說,星姑娘,你快說呀,今日七夕你約少主出來,其實是因為你對他有意思!你曉不曉得,少主等你說這句話,頭發都等白了喲.....哎,你光看着我幹什麽?等等,你那是什麽表情?你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星空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着顏葵,半晌後,她拖長了尾音,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

“您終于想起來了!”小書童十分激動,差點要去抱住星空的腿,挨打的疼痛忘了一幹二淨。

“大前天陶奶奶的侄孫女阿芳來村裏看病,你偷偷往她懷裏塞了東西,好像是情詩,你還約她未時在村後頭的小池塘那裏賞月!”她憤憤不平地道:“一個翠妞一個阿芳,現在又來招惹秋心,你這花心大蘿蔔,活該你挨一巴掌!”

言葵:“......”

怎麽能連着遇到兩個情商如此低的!老天啊,我我我死了算了.....

星空鄙視完了言葵,看向言汐:“你會約其她的姑娘去賞月嗎?”

言汐笑:“你說呢?”

星空又問:“那你是花心大蘿蔔嗎?”

言汐仍是笑:“你說呢?”

星空垂下眼簾,輕輕咬住了下唇,道:“我那天看見阿芳的姐姐留香,繡了一個特別好看的香囊,說要送給你。”

言汐稍稍傾身,拉近了與她的距離,他專屬的清荷氣息朝着她撲面而來,笑意裏藏了一絲期許:“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星空轉過臉去,掀開車廂的紗簾去看外面的風景,一路豔陽高照,樹影婆娑,微風攜着花香吹進車廂。好久後,她蚊蟻般大小的聲音傳來,卻含着一絲霸道:“你不許收。”

言汐的笑意愈發明顯,每次他只要微笑,那雙含笑的眸子就如春水蕩漾,蘊着一種別樣的清隽。他說:“你何時見我收過?”

背對着他的星空回過頭來,抿唇一笑,将腰間的小荷包取下來,往言汐的手中一倒,嘩啦啦的居然全是松子仁,一顆顆剝得幹幹淨淨的,在陽光下泛着油脂特有的光亮潤澤。

言汐一怔,“你居然剝了這麽多?”

一旁的言葵插嘴:“我看見星姑娘從昨天就開始剝了,我還以為她剝這麽多是要做糕點呢!原來是給少主留的。”

星空再度把臉轉過去,明媚的日頭下,她長而翹的睫毛撲扇似蝶翼,在言汐看不見的角度,她彎起薄唇盈盈笑:“那天你不是說你喜歡吃松仁,可是又嫌剝開太麻煩嗎?”

言汐有些動容,撚起一顆放進嘴裏,道:“味道好極了。”他的聲音聽起來輕松而愉悅,又補了一句:“剛才那七夕的答案,也不重要了。”

白晝過的很快,幾個人在許城裏一番吃吃喝喝,也就天黑了。夜裏才是七夕的重頭戲,逛廟會,蔔巧,賞焰火,看花燈,猜謎,花樣繁多,應有盡有。

廟會極其熱鬧,處處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街道兩旁全是小攤販,小吃特産,玩藝物什,首飾衣裙,古董字畫,玲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缭亂。

星空興高采烈地走在最前頭,一路吃喝,高興的不行,因着她只顧找小吃攤,往往一貪吃便忘了自己的同伴,故而她經常被洶湧的人群擠散。

如此幾次後,當她再次興沖沖大步超前走時,言汐牽住了她的手。

她不适應,甩甩手,言汐不僅沒松開,反而更緊的握住了她。

“不牽嘛!”她嘟起嘴出聲抗議。這逛廟會不就是到處擠擠看看才有趣嗎,都被牽着牢牢的,還有什麽意思?

言汐見她不服氣,指指車水馬龍的街道,不緊不慢地問:“你認識許城裏的路嗎?”

星空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搖頭。

言汐再問:“那你記得回家的路嗎?”

她回想了下,繼續搖頭。

言汐指指自己,再指指言葵秋心:“除開我們,你在這許城還有其他的熟人嗎?”

這問的不是廢話嗎!就算有,可她都是失憶的人了,哪還記得!繼續搖頭。

“那你身上有銀子嗎?”

身無分文,繼續搖頭。

“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回答得上來,我便不勉強你。”言汐雖然仍是笑着,可眼神深處卻隐隐含了幾分嚴肅:“你在許城人生地不熟,倘若與我們走散,一,你不認識回家的路,二,沒有熟人可以收留,三,無銀子可以投宿,到時候你怎麽辦?”

他伸出手指一條一條逐次說明,慢條斯理卻邏輯分明理由充分,星空完全無法反駁,一時啞口無言,只得讪讪地由着言汐牽着走。

言汐見她沒精打采,終是不忍壞她興致,于是道:“一會給你買禮物。”

“禮物!”她的情緒瞬時高漲,“給我買什麽禮物?”

“你喜歡什麽就買什麽。”

“真的?”某人瞟瞟四周目不暇接的攤子,“那可以多買幾樣麽?”

說到禮物,她的眼睛亮亮的,既期待又興奮,十分孩子氣,言汐覺得她此時的模樣可愛至極,忍不住伸手去刮她的鼻子:“當然可以,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她歡呼一聲,高高興興由着言汐牽手逛街了。

幾人逛了沒多久,秋心嚷道:“好漂亮的發簪!”雙腳便在某個攤子前站住不動了。

這是一個臨時搭起來的首飾攤,黑色絨布上零零碎碎擺了好來些首飾,亮晶晶的很是吸人眼球。老板是個樣貌可親的大嬸,見有客人來,十分熱情的吆喝:“公子小姐們都來瞧瞧我家的貨,我們老劉家百年三代老手藝,做工可不是蓋的。”

她随手拿起一支簪子,放到秋心面前:“姑娘你瞧瞧,這簪子打的多漂亮,這芙蓉花的款式您在全大周也找不出來第二家,因為都是我們家獨創的!”

秋心興致勃勃的挑起幾個,老板趁熱打鐵:“姑娘您模樣俊俏,這發簪一定戴得美。別看我們家是小攤子,可是我們老劉匠可在這許城老出名了,在那城西頭,我們有好大一家鋪子,為了今兒過節的廟會,我才在這架了個臨時攤子的。所以您放心,我賣的都是好貨,可不比一般的便宜東西,很多官夫人官小姐都愛上我們家挑!”

她哇啦哇啦的講了一大堆,把自己的首飾吹噓的天上有地下無。幾人一時好奇,便随便瞧了瞧。言汐是玉商出身,典型的行家,對首飾之類自然精通的很,這幾眼之下,發現這貨雖比不得他日常所用,但也确實尚可,料子雖然一般,可做工卻甚為精致,最出挑的是款式,應是匠人自己設計的,确實別具一格。

他正待出聲贊許,便發現星空的目光落在最角落的幾枚首飾上,那是兩枚小小的鬓花,通體由粉色芙蓉石雕琢而成,乃是合歡花的款式,做工精細小巧,花瓣下面,垂下一排細密的流蘇,匠人的手藝極好,細若羽絲的花瓣雕刻得栩栩如生。兩枚簪花款式一模一樣,無非花形方向不一樣,乃是一個朝左盛開,一個朝右,星空看了許久才明白,原來這鬓花是一對,一個別在左鬓,一個別在右鬓。

精明的老板察覺出星空的喜好,立刻将那首飾拿起來,道:“姑娘眼光真好,因為這簪花太費手工,所以我們鋪子就做了一對,可真真是獨一無二的。”

她借燈火瞧了瞧星空的模樣,誇道:“我的乖乖,這位姑娘可真是美!”她指指旁邊的花燈,那油布燈面上繪着織女的圖案,粉面玉顏,衣袂翩跹,她誇張地道:“這畫上的仙女還不及您美嘞!”

她眼珠溜溜一轉,發現言汐與星空牽在一起的手,再瞧瞧幾人的穿着打扮,态度越發殷情,“喲,公子喲,您真是好福氣,娶了位這麽漂亮的美人!”

這話似乎讓言汐十分受用,言汐轉過頭去,笑盈盈問星空:“你喜不喜歡?”

星空拿着鬓花翻來覆去的打量:“還成,就怕戴上不合适。”

“怎麽會!”老板的表情像是受了極大的冤屈,大步流星沖到星空面前,拿起其中一枚鬓花往星空左鬓上一別,又将另一枚簪花遞給言汐,“公子,您快給姑娘戴上,看美不美?”

言汐的手已經被熱情的老板推到了星空的鬓上,于是他順水推舟的就将鬓花別了上去,或許是他從未做過這檔子事,動作有點生疏,那花戴上去的時候扯住了星空的發絲,星空哎喲痛呼一聲,道:“勞煩你輕點!沒給別人簪過花嗎?”

言汐的動作頓住,瞧了星空一眼,有些鄭重其事的味道:“從沒。”話落手下力道減輕,這才慢慢将鬓花別了進去,仿佛還嫌不夠好,言汐又捧着星空的臉,認真瞧了瞧,将左右兩朵花的角度調到合适,這才算圓滿完成。

“哎喲,乖乖的不得了!我的姑娘也,這天底下再也沒人能比您戴這花更美了!”老板眼明手快的将鏡子遞給星空:“您瞧瞧,美不美!”

星空朝鏡子看去,銅黃的鏡面,裏面的女子玉面粉唇,一頭烏發绾起簡單的發髻,臉頰兩旁的鬓上各別着一朵嬌俏的合歡花,銀色的流蘇在頰旁微微晃動着,于燈火下閃耀着細密的光澤,愈發顯得容姿妍妍。

“還不錯。”星空對着銅鏡,左瞅瞅右瞧瞧。

老板又尋出一根步搖:“姑娘,這個款式還有一個合歡步搖,配套的,一并戴上肯定更美!”

星空瞧了瞧步搖,不甚感興趣,問:“有沒有配套的項鏈跟手鏈?”

老板搖頭,見星空面露遺憾,趕緊又道:“這鬓花因着只有一對,我那口子給它取了個獨一無二的名,叫合歡意。”她試圖從其他的方面推銷:“合歡合歡,您瞧,這個名兒取得多好,多襯公子和姑娘啊!”

“合歡意?”言汐被這個詞吸引了,手中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明月映七夕,缱绻合歡意。”須臾他笑道:“老板,就這個,連着步搖一起包起來。”

頓了頓,他又問:“你們還有沒有上好的芙蓉石?給我定做同款的項鏈與手鏈。”

老板回想片刻,道:“不巧得緊,最近好一點的芙蓉石都賣出去了。”話落她露出為難的神色:“況且這個花式實在太複雜,太費工時,我們鋪子的匠師都不願再做。”

言汐神色不變,看向言葵:“傳信下去,将府上去年存的一塊好料送來。”小書童得令了後,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店老板:“這幾天你們店裏的匠師不接任何買賣,全心全意地做這兩樣首飾。加工費你們開,幾倍,幾十倍,都可以。”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言汐依舊言笑晏晏,優雅從容,卻不自主含了幾分上位者的口吻,那老板被他的氣勢唬了一唬,再一聽可以漫天要價,登時眉開眼笑,道:“我們本本分分做生意的,自然不會獅子大開口,這樣吧,我回去便讓最好的匠師停業半個月,專門為公子加工首飾。收您四十兩,您看成麽?”

“成交。”言汐答的風輕雲淡,回頭招呼言葵付賬。

“四十兩!”倒是星空臉色一變:“你是做買賣還是搶劫啊!四十兩都夠買下一間大店鋪了!”

“走了。”言汐壓根沒顧星空的嚷嚷,頭也不回的拖着她向前走去。

喧嘩的街道,女子的抗議聲憤怒地傳來:“四十兩!太貴了!簡直是宰我們!”

“你還不懂嗎?”回答的人似乎有些無奈:“加工費是有價的,而你的歡喜——是無價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六話 燈謎

“言汐,我想要那盞蓮花花燈!”廟會的西側,長龍般擺了一排各式各樣的花燈,星空指着其中一盞,又開始眸子發亮。

言汐悠悠然笑道:“當然可以,只要你猜中了那燈謎。”

“可我不會猜謎。”星空垂頭喪氣,她已經猜了幾個燈謎了,沒一個猜對,眼下只能讨好地搖着言汐的胳膊:“你幫幫我嘛。”

言汐搖頭,“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得自己争取。”他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盯着星空的頭,還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腦門:“你這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方才那個燈謎,簡單到五歲的娃娃都猜出來,你卻需要想半天——而且,答案還是錯的。”

星空摸着後腦,十分委屈地道:“你要體諒我,我的腦袋一定是從山上摔下來的時候磕壞了。”語畢她倏然目露憧憬,雙手環住了自己,以四十五角度仰望夜空,陶醉地自戀道:“我想,在此之前,我一定是個聰明機智,智慧伶俐,溫柔可人的水晶玲珑人兒。”

“星姑娘,溫柔可人,是您從來不曾有的.....”小書童打了個冷顫,發出弱弱的反駁:“至于聰明智慧,沒摔下來之前,您的大腦也是這個水平.....同一款燈謎,前年猜了,去年也猜了,今年再猜,還是記不住答案.....”

星空:“.....”

“言汐,你幫幫我嘛.....”被打擊的某人決定忽略小書童的冷言冷語,她眼饞的看看花燈,再看看言汐,表情谄媚,臉頰都貼到言汐胳膊上去了:“言汐,你這麽聰明的腦袋,不猜燈謎太可惜了。”她的央求拖長了尾音,嗓音聲嬌糯軟,猶如浸了糖汁的梅子,清甜甘美,透出一股撒嬌的意味。

言家公子的心如同化開了一攤沁甜的蜂蜜,打算幫她,卻意猶未盡,于是問:“你叫我什麽?”

星空笑得眼角彎彎:“言汐啊。”

言汐似乎并不滿意,重複一遍:“你叫我什麽?”

星空想了想,突然道:“言汐哥哥。”她揚起臉笑,更緊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搖晃兩下:“言汐哥哥,好言汐哥哥,天底下最好的言汐哥哥,你最最最好了,快幫我猜燈謎嘛!就當送給我的禮物吧!”

她無意間撒起嬌來,舉手投足混着孩童的天真跟少女的嬌美,可愛的讓人毫無招架能力,卻并無半分矯揉做作,仿佛天生便是如此。那陣陣笑聲軟綿綿的,似一團輕悠悠的棉花糖,随着彼此的呼吸拉出一縷縷透明而纏綿的糖絲,飄蕩于這七夕的空氣中,深入四肢百骸,溢進人的心房裏去,令人通體俱是甜蜜一片。

言汐搖頭淺笑,牽着她的手便向燈市走去。

“星姑娘眼下的模樣,像回到了小時候。”跟在兩人後頭的小書童自語道。

“你說什麽?”秋心不解。

“小時候,她經常跟少主這麽撒嬌,雖然那時的少主總擺出一張冰冷的臉,其實完全抵擋不住。”

“雖然表面上不明顯,但少主其實是個強勢的人。不管是老爺還是攝政王,都鎮不住他。”小書童摸着下巴,表情有些憂傷:“只有星姑娘,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少主從來都被她吃的死死的.....”

又啧啧出聲,感嘆道:“女人哪,越笑的美,越具有殺傷力。毫無疑問,星姑娘完全掌控了少主的命脈。”

他幡然醒悟,沉痛地總結道:“我就說嘛。這個世界上,男人最大的對手,永遠都是女人。”

“所以,你想說什麽?”秋心接着道:“說男人與女人的戰争,少主一敗塗地?”

“哪裏有什麽戰争!”小書童仰天長嘆:“很明顯,這場戰争還沒開始,少主便已繳械投降,割地讓城,還想盡千方百計讓自己被俘,只差沒把自己綁了送到女王的床上侍寝!”

“所以我說,女人的撒嬌就是絕頂的防禦,女人的微笑就是致命的殺機,”小書童再次喟嘆:“有覺悟才是頂重要的。功夫練得再好有什麽用,你看少主,江湖中已經是一等一的水平,可碰到了星小姐,還不是瞬間散功,一招被斃。”

“有道理。”秋心點頭,言葵正興奮地等待她的認可,卻沒想到秋心不冷不熱的抛下一句:“可這話,你敢當着少主的面說麽?”

言葵:“.....”

幾人來到了燈市之處。不想,這燈市還有新規矩,因着那盞蓮花燈是今日最漂亮的燈盞,想得到它,必須把這一路所有的燈謎全部猜對,方有資格成為它的主人。

浩浩蕩蕩一排花燈,大大小小起碼有七八十盞,先不提燈謎的難易程度,光這數量就夠折騰人的,星空面露憂色,而言汐拍拍她的手臂,神色如常。

一行人走到第一盞燈前,第一個燈謎——八十八,打一成語。

言汐想都沒想,道:“入木三分。”

出謎人颔首,将第二燈下的謎取出——老謀深算,打一中草藥名。

言汐淡然一笑:“蒼術。”

周圍有人點頭稱是,出謎人亮出第三題——鳳頭虎尾,打一字。

言汐寬袖一擺,提筆揮毫:“幾。”

出謎人面露贊賞之色,出第四題——死而輕于鴻毛,打《史記》一句。

“死而輕于鴻毛,”言汐斟酌片刻,朗聲念道:“故無貴無賤。”

四周圍觀群衆鼓起掌,出謎人繼續出題——金鈎吊銀圈,姐妹隔座山。若要來相會,需到天色晚。打一日常用品。

言汐環視一周,目光落在秋心的耳垂上,道:“耳環。”

出謎人笑着豎起大拇指,圍觀看官紛紛叫好。

第六個燈謎出來的時候,四周群人默然無語,言汐從容掃了一眼題目——乖。打一成語。

有人在竊竊私語,說此題頗難。星空完全看不懂題目,暗暗捏了把汗。

言汐感受到她手心的汗,将臉貼近她耳畔,輕聲道:“何難之有?”旋即彎唇一笑,向出謎人回答道:“乖——乘人不備。”

四周群衆默然幾秒,陡然掌聲如雷。

如此一路走,一路猜,那麽多奇奇怪怪的題目,竟沒有一個能難住言汐。擁簇他的人群越來越密集,叫好聲喝彩聲一陣陣爆出。燈火闌珊,他卻并未因着這衆星捧月而洋洋自得,他依舊是他,一襲碧衣,一柄玉扇,優雅踱步于形色各異的燈盞下,清雅絕倫,風姿翩翩,五顏六色的燈火輝映着他笑意盈盈的臉,那一如既往的雍容清致下,是才華橫溢,風華卓卓的內在。

星空也被此刻的他吸引,她任由他牽着,看他破解一個又一個燈謎,贏得一片又一片掌聲。街道喧嘩,人潮擁擠,黑壓壓的人流将她與言汐圍的水洩不通,那人群黏膩膩的汗味混合着夜裏焰火的硝煙味,四面八方逼來,原是她所厭惡的,如今卻絲毫察覺不到,唯覺得心底一片歡喜,目光落在言汐身上之時,沒由來地充滿了自豪感——為他,為這麽出色的他,為在人群中如此光芒耀眼的他。

她的走神直到被推到最高臺階上之時才醒過來,再一看,手中居然已經被塞進去了那盞蓮花花燈——她想要的禮物,已經成了言汐為她贏得的戰利品。

人群歡呼,出謎人向言汐道:“今兒公子成了我們許城的猜謎王,贏走了我們寶貝的蓮花燈盞,有什麽感想,給大夥講兩句吧!”

言汐微笑如初,虛虛朝臺階上的星空一指,将話題丢給了星空:“我這花燈原是為她而贏的,你們不妨問問她的感受。”

一群人起哄起來,圍上了星空:“姑娘姑娘!這公子為博您歡心,将我們所有的燈謎都猜出,你有什麽想說的沒?”

星空只顧瞧着蓮花燈傻樂,道:“我謝謝他!謝謝他!”

“太敷衍了!”群衆有人不滿:“人家公子這麽巴心巴肝,可見對你一往情深,您就兩個謝字,也太敷衍了!”

“對呀,道謝太不夠意思,今天七夕,起碼也要親一個!”人群中有好事者起哄。

“對,親一個親一個!”其餘人來了勁,紛紛附和。瞬間所有人的八卦細胞皆被點燃,圍觀群衆伸出雙手,幾百號人用手掌拍着統一的節奏,齊齊高呼:“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親?大庭廣衆之下——親?星空傻在那裏,那麽多人,她的臉禁不住紅了。

“為什麽不親?”見她面帶猶豫,有人好奇地問:“莫非你不喜歡他?”

喜歡?!這回星空完全怔住。

她喜歡言汐麽?她不曉得。

在他的述說中,過去的歲月她是中意着他的。可問題是,失憶的她已經忘了往昔的那些心動與喜歡。而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并不能定奪自己對他的情感,依賴肯定是有的,可男女之間的愛戀.....她回答不上來,拿眼神瞟瞟言汐,發現他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并沒有幫她解圍的架勢。轉念又忽地想起來,言汐他,從來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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