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5)

過喜歡自己啊.....

“姑娘你發什麽愣啊,您究竟是喜歡啊,還是不喜歡?”有人忍不住催促。

她被逼上梁山,臉漲得通紅,期期艾艾道:“我.....我不知道.....”她話落,推開人群,抱着蓮花燈一溜煙跑了。

是她的錯覺麽,為什麽那一霎她身後的言汐,目光黯了黯。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七話 心意

護城河畔,許多年輕男女在放花燈。河道蜿蜒,流水溫柔,兩兩三三的花燈浮在水面上,去得遠了,似漂浮于水面上的星星,攜帶着無數癡情男女的情意與願望,奔向彼岸。

女孩子總是貪熱鬧,星空與秋心也各自放了一個。嬉戲夠了,幾人沿着河道漫無目的的向前散步。

月朗星疏的夜晚,夜風習習,星空抱着自己的寶貝蓮花燈盞走在最前面,言汐沒再牽着她,她的行動終于重獲自由。

然而她卻有些不适應了,眼神時不時向後瞟——言汐似乎有些悶悶不樂,這一路都沒說什麽話。

是因為方才猜燈謎的事嗎?她惴惴不安地想。

一時無人出聲,氣氛有些尴尬,星空想了想,指指湖邊的石凳子,道:“我走累了,歇一歇。”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秋心言葵兩人慢騰騰落在後頭,見自家主子與姑娘雙雙坐到凳上後,幹脆就不上前來,遠遠的找個角落蹲着,看模樣跟把風似得。

兩人坐下後,言汐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熱、若有所思的模樣,而星空抱着一大袋子的零食,雖吧唧吧唧的吃着,可嚼在嘴裏卻食之無味。

她想向言汐問點什麽,或者,她想說點什麽。這麽幾個月來,她心裏有很多的疑惑,關于她與他的過往。

她不曉得他究竟是怎麽看待她的,他說,他是她的未婚夫。他們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他說這話的時候言之鑿鑿,而且這些日子,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早已對他們的姻親關系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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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父母定下的娃娃親,未婚夫妻,這句話能說明什麽?

他從未說過他喜歡她,她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究竟是出于真心的喜歡,還是基于已經定親,未婚夫妻的責任。

如果他對她并非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出于是責任,那她不再需要他承擔。感情才是維系婚姻的根本,所謂父母之命,所謂娃娃親,不能成為束縛雙方情感的枷鎖。倘若他對她沒有真心的愛戀,空有責任,那她寧願放雙方一個自由,她自會去尋找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也願他能找個自個中意的。

她丢失了記憶,卻,不想丢掉骨氣,以及做人最基本的準則。

她思量許久,終于開口:“言汐,剛才的事,你生氣啦?”

言汐的眸光落在湖面上,半天後才道:“怎麽會。”

他又是這幅不冷不熱的模樣,她索性豁出去,開門見山道:“我失憶了,過去的事,全忘光了,如今對許多事都處于迷糊中.....”見言汐不搭理她,她輕輕拽了拽言汐的衣袖,聲音有點委屈:“我.....我連你喜不喜歡我,都不清楚.....”

言汐靜默許久,并未從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卻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她一怔:“呃?”可還未等她明白過來,言汐已經開講了。

“從前,有個孩子,出生在一個并不快樂的家庭。父親因為家族生意經常在外遠游,很少顧及家庭,而母親身體一向不大好,終年卧床靜養,不能給予孩子以照顧。即便這孩子身旁自小就跟了許多唯唯諾諾的下人,可天倫之情的匮乏,依然讓他無比孤獨。”

“父母歲不管他,卻給他聘請了一大堆名師,那些夫子嚴厲而苛刻,他稍有貪玩之心便會挨戒尺挨板子。自三歲開始,他學棋,識字,撫琴,算術等等,他極有天賦,學任何事物都極快,漸漸地,他小有名氣,竟然還博得了一個天才神童的稱謂。”言汐的話音一頓,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可是天才又怎樣,那個天才還不是日日被關在房中,孤獨地守着自己的影子,自己同自己對弈?”

星空搖搖頭,道:“怎麽能把孩子日日關在家裏呢,這父母也忒過分了點。”

“那孩子整日呆在房中,一個人看窗外的太陽升起又落下,看月亮升起再換太陽。他以為這樣就是人生,以後的每一日,他都将這麽度過。”言汐不置可否,繼續講:“可是有一天,他的生活出現了改變——他遇見了一個小小丫頭。”

“因着他一個世叔的生辰宴席,小男孩的父親破天荒的帶他出了趟遠門,在世叔的家裏,他見到了那個四歲的小丫頭。那是個十分淘氣的小丫頭,吵鬧而呱噪,整日沒心沒肺的笑着,對他極熱情,有事沒事便來找他。可他很煩她,在她三番五次的糾纏後,無法忍受的他直接将她推倒了!小丫頭的膝蓋當場磕破了好大的口子。”

星空嚼着嘴裏的梅子,紅嘟嘟的唇瓣像是春日枝頭綻放的粉紅花蕾,“怎麽能欺負女孩子呢。”

“他馬上就後悔了。”言汐道:“小丫頭摔得鮮血直流。他忐忑的離去,以為她定會去找大人告狀,然而過了好些天,卻沒有人責罰他。後來他才知道,小丫頭的傷勢比較嚴重,躺在床上十幾天不能下床。更讓他驚訝的是,小丫頭不僅沒有告狀,還替他圓謊。他懊悔極了,便偷偷的給小丫頭送些小玩意表示歉意。”

“小丫頭傷好之後,發現那些的禮物是小男孩送的,很驚喜。她人雖小,心胸卻大度,先前的不快她一點都記恨,反而高高興興找小男孩玩。而小男孩呢,因為對小丫頭心懷愧疚,便也沒再排斥她。”

星空道:“他們就這樣成為好夥伴啦?”

“是啊,孩童的心,就是這麽奇怪。”言汐颔首:“他依舊還是會嫌她吵鬧,但卻不再那麽排斥她。她纏着他玩,纏着他教她編草蜻蜓,草蚱蜢,他雖然不耐,卻一一都教了。漸漸地,他發現她的好,她雖然淘氣搗蛋,但很善良,很重感情。他喜歡吃的東西,她都會給他留,他喜歡的事物,她也會關注,他有收集硯臺的嗜好,她便到處幫他尋上好的硯臺——那時候她才幾歲,什麽都不懂,卻在跟下人趕集的時候捧出壓歲錢買了個硯臺。但她被騙了,那硯臺一文不值,她還獻寶似的巴巴送給他,他氣的罵她,你傻嗎,花錢買這麽個下品!”

最末一句話的時候,言汐佯裝嫌棄的口吻,眉梢卻綻開溫柔的笑意:“她就是這樣的人,單純天真到有些愚笨,可就是這樣的她,替他打開了一扇從未開啓過的門,給予了他實實在在的關懷與友愛。”

星空已經消滅掉了一包梅子幹,在拆開第二包核桃仁的間隙中,她點評道:“這小姑娘,真的挺好。”

“是啊,她真的很好,雖然性子吵鬧,可她的喧鬧驅趕了他常年的孤寂。他越來越喜歡跟她呆在一起玩,哪怕什麽也不幹,兩個人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也是好的。”言汐話音一轉,道:“可快樂的日子總是不長久,三個月後,他爹結束了此次的行程,帶着他回到了家。”

“他再次回到家,回到那座無愛的島嶼。在重複着枯燥而寂寞的日子裏,他守着日出日落潮汐起伏,經常想起千裏之外的小小丫頭,想起跟她一起度過的時光。在某一天飯後,他向他的父親提出一個要求,明年還要去小丫頭家裏小住。他的父親沒有拒絕,只是給出一個條件——只要你的棋藝,書法,琴藝等達到了六位夫子的要求,我便同意。”

“他一口答應。打那以後,為了能在來年見到自己的小夥伴,能見到那個吵鬧卻可愛的小丫頭,他更加勤奮地去迎合各位夫子的訓導。第二年的夏天,他的努力讓他如願以償的見到了小丫頭,兩人一起度過了四個月的快樂時光。”

“那個夏天過的很快樂,大人們見兩個孩子親密無間,便總拿他們打趣,說有娃娃親的孩子就是感情好。七歲的他已經隐約知道娃娃親的含義,它代表着小姑娘日後要成為自己的娘子,而娘子就是要陪自己一輩子的人。想到這裏,他小小的腦袋喜憂摻半,憂的是小丫頭一旦鬧起來,實在是夠折騰人,偶爾在一起還好,若要一年三百六十天全呆一起,耳膜怎麽受的了,況且那家夥還那麽會闖禍!可轉念一想,島上的生活那麽無趣,一個人在上面孤單一輩子更為可怕,那還是要個娘子吧,有個人陪着總好過孤家寡人。”

“想到這裏,他突然有些欣慰,用一點點的吵鬧換一個終身的好夥伴,總歸是利大于弊,賺了。況且男人都要找娘子的,他的夫子總教導他,人不能太貪心,小姑娘雖然稱不上完美,也還過得去,重要的是對自己好,換了其他的小姑娘或許還不如她呢。再說,萬一他要求太高,他爹找一個小男孩給他做娘子怎麽辦呀,小男孩有什麽好玩的,還是小丫頭好,笑起來甜甜的,高興的時候逗逗她,不高興就欺負欺負她,捏捏她軟軟的臉頰,扯扯她的頭發拉拉她的小辮.....”

“就這樣,他一面煩惱一面欣慰,翻來覆去到三更天,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女人帶來的煩惱’。然而這翻來覆去的結果就是,他心甘情願接受了這個事實。懵懂的他這樣總結自己的娃娃親對象——他的娘子是個很吵的人,但大體上還是對他胃口的。”

“當認可她是他的娘子以後,他的心态便發生了改變。從前他對她不耐煩,即便是在一起玩耍,也總帶着幾分嫌棄的模樣。但那晚以後,他的口氣雖然還是硬梆梆的,但他會為她想的更多,做的更多,他會留各種好吃的給她,會陪她做她喜歡的事,哪怕很荒唐,與同齡小朋友打架之時會把她護在身後,不讓她受半點傷害......他總想着,她是他的娘子,是日後要陪他一輩子的人,他得把她看好了,不然她不在了,還有誰能去島上陪他呀!”

言汐講到此處,唇角牽起一抹笑,清幽的月光落入他的烏黑的眸中,暈開別樣的溫柔,“是不是覺得那個小男孩特別傻?”

“沒有啊。”星空感慨道:“年少的感情總是那樣的單純真摯。”說着往嘴裏塞了一個冰糖山楂,問:“那後來呢,小男孩與小丫頭就這麽一直好下去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各位親親,昨天有點事耽擱了,沒來得及更新。今晚淩晨爬上來更~

☆、第一百零八話 故事

“沒有啊。”星空感慨道:“年少的感情總是那樣的單純真摯。”說着往嘴裏塞了一個冰糖山楂,問:“那後來呢,小男孩與小丫頭就這麽一直好下去了嗎?”

“這種愉快的兒時時光持續了五年,他以為,彼此會一直這樣和睦下去。”言汐的語速放緩了一些,不知為何顯現出幾分低落:“可五年後,在小男孩十一歲之時,他們卻突然吵了一架,這事本是小男孩不對,可他沒能拉下面子道歉,他的驕傲與固執徹底的傷害了小丫頭,小丫頭第一次對他發脾氣,說再也不會理他。”

“雙方不歡而散,他負氣回到自己的家。離開的時候,他以為,這不過是一次短暫的分別而已,大家冷靜冷靜,便會忘了曾經的不快。來年的夏天,只要他能達到夫子的要求,他依舊可以來找小丫頭。小丫頭那麽喜歡他,一定不會再同他生氣,大家還是快快樂樂的小夥伴。”

星空問:“所以第二年他們和好了?”

“沒有。”言汐苦笑一聲:“命運的軌跡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他自以為是的短暫分別,居然成為了告別。”

“告別?”

“第二年的夏天,他興高采烈地準備去小丫頭家,可他的父親卻告訴他一個消息,小丫頭早已離家遠游去了,他見不到她了。”言汐的嗓音沉了沉:“自此一別,就是七年。”

星空被這數字驚了一驚,“七年?怎麽這麽久?”

“是啊,他也在想,為什麽會這麽久?”言汐的神色有些黯然,攜着一縷莫名的苦痛:“七年,整整七年。”

星空道:“那七年裏,小丫頭竟沒有回來過?”

言汐搖頭:“沒有,那七年的時光裏,她走的徹徹底底,幹幹脆脆。”

星空感嘆道:“想不到這小丫頭一旦生氣,就動真格啊!”又道:“那小男孩呢?”

“小男孩啊......第一年第二年,他覺得小丫頭一定會回來,他們還能在一起愉快的嬉戲。可第三年第四年,等到第五年她依舊沒回來,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了,他在失望中陷入迷惘,漸漸地,也就灰了心。”

星空道:“七年啊,等不到小丫頭的小男孩,應該很難過吧。”

“是啊,七年啊,兩千多個日夜,小丫頭不曾回來過一次,也不曾給小男孩捎過一封信,寄來半句只言片語。”言汐的唇邊勾起一個微笑,卻夾雜了幾分苦意:“小男孩想不明白,她離開的時候,還只有九歲,那麽小的年紀,怎麽能那樣絕情。他們只是吵了一架,年少的孩子吵架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她怎能用那麽久的時間去記恨,去懲罰,他實在無法理解。于是他也開始記恨她,記恨她的翻臉無情,記恨她說走就走,說忘就忘。”

“到最後,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麽,七年的時光裏,她成了他心裏的結,解不開,放不下,一面記恨着,一面想念着,一面埋怨着,一面期盼着。這種心态埋在悠長的歲月裏,釀成了一種病,無藥可解。”言汐自嘲道:“很多年後,他終于想通透——左右不過還是那兩個字‘記恨。’”

“記恨?”星空沒聽明白。

言汐的笑有些無奈,指尖在石凳上勾勒出記恨兩字,“記恨記恨,拆開來講便是銘記與怨恨。無論多麽怨恨,卻皆因為銘記。”

“看來小男孩還是很在乎小丫頭的呀。”星空在旁感嘆:“那後來呢?七年後他們見了面又是怎樣的?”

“七年後,小男孩成長為十九歲的少年,那一年深冬,趕路的少年在下雪的山腰遇見一位少女,那少女一身藕荷裙,撐着紅梅傘,立在斑駁的青橋板上賞雪。油紙傘面遮住了她臉頰的大部分輪廓,只露出一點側臉,依稀可見睫毛纖長,眸光黑亮,但就是這麽一星半點的片段,少年的腦子驟然一空,心中有個聲音在竭力嘶喊,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

“那一瞬間少年怔怔看着橋上的少女,心止不住的砰砰狂跳,那一剎他想起七年的等待與期盼,一時間千言萬語,卻哽在喉中一字不發,反反複複只回響着一句話,為什麽一走就是七年?為什麽一走就是七年!”

“那幾個字在胸臆間翻湧不停,即将沖出喉嚨的霎那,少女的臉龐突然轉了過來。她瞧見了他,他的呼吸一滞,像被一只手攥緊了心髒,緊張着她即将到來的舉動,卻沒想到少女的眼神又輕飄飄收了回去,那樣淡漠的反應,好像不過瞥見了一個尋常的陌生人。”

星空停下了嘴裏的山楂,問:“小丫頭沒認出來當年的小哥哥嗎?”

“呵,小丫頭沒認出來他。或者,這七年的漫長分離,她已經忘了他。他淪為了她不相識的路人,只是随便一個擦肩而過的甲乙丙丁,連點頭致意的情誼都不存。”

“多麽諷刺,七年再見,她成了他的矛盾與掙紮,而他卻只是她陌路中的過客。”言汐的話帶着顯而易見的苦澀:“他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那裏的,他沒有上前相認,繞過斷橋,幾乎逃一般的離開。”

“再見面的時候,已是在少女的家中。因着分別太久,雙方家長唯恐他們想不起來彼此,牽着兒女的手鄭重介紹。這是他們分隔七年後的第一次正式會面,大廳裏人來人往,他怕失禮,強壓着加速的心跳,用平靜而友好的态度同她打招呼,而她,則回應了客氣的寒暄。客氣到疏離。”

“客氣到疏離?”星空道:“為什麽會疏離?小丫頭忘記了當年的小哥哥嗎?或者,她還在對那一次的吵架耿耿于懷?”

“少年也不曉得。他只知道,當他心不在焉的結束宴席後去找小丫頭之時,小丫頭卻當沒看見他一般,徑直走了。”

星空納悶道:“咦,小丫頭不理他?”

“豈止不理,她已經完全把他當作了空氣。他說話,她當沒聽見,他做事,她當看不見,他攔她,她話都不講,直接同他過招。”言汐道:“總之一句話,她完全不待見他。”

“她對他,再也不像當年了,簡直生分到陌生。她不再會對他露出燦爛的笑,不再會記挂他的喜好,不會再一天到晚的黏着他。分隔的這七年,像隔着千山萬水,分開了一輩子,那些真切的友愛與溫暖,全被她抛在回憶裏,不再拾起。她徹底地變了。”

千山萬水這四個字讓言汐的話音忽地生出一分寂寥,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怪,她為什麽會改變?”

“少年也不知道,他想不明白。”言汐道:“好幾次夜裏,他在小丫頭的院外來回的走,紅褐色的院牆,青灰色的磚瓦,斑駁的樹影,銀霜一般的月光,他沿着牆角一遍遍走,看着房內的燈火映在雪白的窗紙上,看着她的身子于窗棂中投上窈窕的影子......很多次,他想推門進去,親口問她,這幾年你去了哪裏?過的怎麽樣?遇見了什麽人?是否開心?是否快樂....”言汐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然而.....他在心底默默問了這些問題千百遍,卻沒能一次踏進門,與她面對面,真真切切問出口。”

星空問:“少年這麽想問,為什麽不進去呢?為什麽不開口呢?”

“開口?為什麽是他開口?”言汐反問道:“是小丫頭先不理他的。她不聲不響離開,一走就是七年,沒留一句話,沒捎一封信。她有想過他的感受嗎?他盼了她這麽久,她沒有一句解釋,沒有一句安慰,憑什麽還對他不理不睬?憑什麽将他視如陌路?憑什麽還要讓他主動找她?”

星空默了默,道:“少年還在生氣罷,覺得小丫頭走得太絕情。”思索了片刻,又道:“或者,他不是在生氣,而是太驕傲了,他的驕傲讓他不願向小丫頭低頭。”

言汐亦沉默了一會,道:“你說的對,年少的驕傲總是傷人又傷己。”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少年便與少女陷入了一個怪圈。兒時的他們親密無間,可長大成人後卻截然相反。她不理他,他便也不睬她,她冷嘲熱諷,他便反唇相譏,她以怠慢他為原則,他便以打擊她為回應,雙方用一種怪異的形式相處着。旁人看不懂,連他們自己也看不懂。”

“他不曉得這些所作所為的意義何在,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看待她的,是童年的夥伴,還是世交的手足,亦或者是其它。終于有一天他覺得疲憊。他不想再面對她,與她針鋒相對的相處,已經成為了某種自我折磨。他開始放逐自己的心。”

“他強迫自己将注意力轉移,把精力放到了家族産業上。因着家族生意,他東奔西走,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個女子。那女子姓曲,長相可人,性格溫婉,通音律,有才華,當然,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初次見面之時,他便對她産生莫名的親切感,幾乎可稱作是一見如故。那女子也被他吸引,因為志趣相投,所以他們很快便在一起了,相處了三個月,偶爾結伴出游,偶爾吟詩作賦,倒也算得上琴瑟和諧。”

星空問:“他喜歡上了那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九話 她說

星空問:“他喜歡上了那女子?”

“說不清楚,但那會的他是這麽認為的。”言汐道:“但奇怪的是,雖然白日裏他同那曲姓姑娘在一起,時間被填充的滿滿的,沒有一點空蕩與遺憾。可到了夜半夢醒之時,他卻常常升起一股巨大的空虛感,感覺心裏空了什麽,想找點什麽來填補,拼命的找,卻找不着。”

“他睡不着,習慣性的仰頭看床幔,卻又想起小丫頭——白日裏他同曲姓女子在一起,游山玩水,把時間利用到極限之後便鮮少想其她。可到了晚上,大段大段的空白光陰裏,他又鬼使神差的想。想小丫頭兒時的模樣,有點嬰兒肥的蘋果臉,烏黑的眸子,濃密的睫毛。再想起小丫頭如今的樣子,分開的七年,他無數次想象着她長大以後的模樣,卻沒想到,她比想象中更好看。”言汐停住話頭,腦中浮起曾經的光景,那次宴席中,她被世叔牽到他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蛻變成了妙曼秀致的少女,蘋果臉長成了瓜子臉,五官依稀還是當年的模樣,卻因着年歲的沉澱,褪去了孩童的稚氣,雙眸雪亮,睫毛密羽般纖長,衍出專屬于少女的清麗秀美,似一朵亭亭待放的盛夏蓮花。

“那晚她的樣子一直存在他腦海,她同旁人說到到開心之處,眸光波光流轉,顧盼生輝,唇角微微上揚,薄薄的唇粉潤的似春日裏的薔薇,微笑之時,笑靥明媚如花。可那樣的微笑,卻讓他在月涼如水的夜間越想越難眠——重逢以來,她會對着不相幹的任何一個人微笑,卻單單吝啬于他。”

星空拔了根甜草,放在嘴裏叼着,不解地問:“他同曲姑娘在一起,卻想着小丫頭,這人到底是什麽心态啊。”

言汐反問:“你說呢?”

“因為他.....”星空想了一會,心裏似乎有答案蹦出來,卻又沒說,低頭一個勁折着手中的草,等他繼續講故事。

言汐卻話頭一轉,道:“後來沒多久,他便同曲姑娘不了了之了。”

“這麽快!為什麽?”星空雖然已經猜到了曲姓女子的結局,卻沒想到這麽快。

言汐的回答很幹脆:“有一日他對着曲姑娘作畫,明明曲姑娘就在眼前,他卻畫出了小丫頭的臉龐。”

“不會吧!”星空愕住:“他.....他這算是什麽意思?”

言汐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惱:“他這算什麽意思?回過神來的他也在想,他到底在幹什麽,對着一個人,卻無意識的想另一個人,這到底算什麽!”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我覺得男人的心也難猜得緊啊,”星空托着腮,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石凳下的草,道:“那他與曲姑娘結束之後呢?”

“少年也想弄清自己的心,從沒有一次他這麽迫切地想了解自己的心。解鈴還需系鈴人,小丫頭是他的心結,他去了小丫頭的家,采取了一切可采取的法子,死纏爛打,軟硬兼施,逼着小丫頭面對他,理睬他,同他說話。最後因為一個偶然的契機,他救了小丫頭一命,兩人的關系這才和緩。”

“他救了小丫頭一命,這又是怎麽來的?”

“小丫頭為尋寶貝去了懸崖,腳下沒踩穩摔下去了,他想救她,也跟着一起跌下了懸崖。”

這情節如此驚心動魄,卻被言汐用輕描淡寫的方式來講述。星空道:“掉懸崖了!那豈不是要摔死!”她指指自己的後腦:“吶,像我這種随便磕了一下腦殼的都失憶了,那他們豈不是摔的屍骨無存。”

想了會她終于回歸到主題,唏噓道:“少年為了救小丫頭掉下懸崖,這是連命都不要的架勢啊,那麽高的懸崖,他不害怕嗎?”

“出事之時少年壓根沒顧上什麽害不害怕,他腦裏只有一個念頭,他決計不能讓小丫頭死,倘若她死了,還有誰能在島上陪他一輩子?”

星空被這句話所震驚,她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地道:“其實,那個少年,這些年,他一直是喜......”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根手指虛虛地止住了她的唇:“先不要說,你聽我繼續講。”言汐接着往下講,“後來他們沒死,下墜的時刻,少年在千鈞一發之時,摸到一根藤條,這根藤條救了他們的命。那個劫後餘生的夜晚,他們第一次敞開心扉,談起了曾經的種種誤會,打開了彼此的心結,然後言歸于好。”

星空欣慰地道:“和好了就行,老這麽別扭着多難受。”

“磕絆多年的兩人終于好了,他如釋重負,除此之外,還有一絲淡淡的喜悅。他無法描述具體的感覺,總之他更喜歡現在的狀态,可以跟她親密的相處,偶爾兩人嬉戲打鬧,他會覺得輕松愉悅,仿佛光陰倒轉回到了兒時,他陪着她闖禍任性,只要在一起,做什麽都是好的。”

言汐的話意陡然一轉:“原本兩人的關系正回溫,可誰知雙方的父親卻在這節骨眼上将兩人的娃娃親給取消了。得知消息的少年心情莫名地有些低沉。從前兩人置氣的時候,小丫頭鬧着要取消娃娃親,不願互相折磨的他,想着取消也好,給彼此一個解脫。可如今真取消了,他卻無法接受。”

“小丫頭生的美,加上出身不錯,雙方的姻親取消後,來求親的人絡繹不絕,眼看着一個接一個向她獻殷情的男子,少年生出一種沒由來的危機感,嚴重的時候草木皆兵,他說不出原因,卻曉得絕不能放任這種情況,于是他暗暗蓄意使絆,讓求親的人都打了水漂。”

星空在袋子裏撈蜜餞的動作止住,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腹黑男心機男麽?”

“他才不管別人怎麽看他。”言汐不置可否一笑:“他只有一個想法,誰都甭想把他的小丫頭給拐跑,拐跑了小丫頭,留他一個人可怎麽辦?還有誰能在島上陪他一輩子?”

“沒有了小丫頭,誰還能去島上陪他一輩子?”星空喃喃念着這一句,半晌道:“看來小男孩對小丫頭的執念很深啊。”

“執念?也許吧。帶上她去島上的想法在他腦子裏已經根深蒂固了十幾年,确實成了某種執念。”

“其實,不僅僅只是執念吧。”星空淡淡一笑,後面的話別有深意,“後來呢,他是怎麽樣看清了自己的心?”

“後來,他的家族遭奸人所害,面臨滿門抄斬,他曉得小丫頭與他交好,卻沒料到小丫頭為了救他,獨自深入虎穴,重重機關下,她浴血厮殺,重傷不治。”言汐講到這一段的時候,話音放緩,聽起來極為沉重:“生死一瞬間,他抱着她瘋了一般去找大夫,她渾身都是血,他的手在抖。當大夫宣布她已斷氣,無力回天之時,他大腦嗡的一聲響,一片空白,呼吸似乎都跟着她一起停止了,腦子裏反複只回響着一句話,他失去了她,他失去了她......”

“他無法接受她的死,他抱着她,拼命喊她的名字,他不敢想象沒有她的日子應以何為繼,她是他的寄托,是他七年的希翼與等待,是命運的光亮所在....他第一次體會到肝腸寸斷的感覺,也是第一次,徹徹底底,清清楚楚認清自己的心,他對她,不只是世交的手足之情,不只是兒時親密無間的夥伴之情,那些他自以為是的友情手足之情發小之情,無非是他自欺欺人的說辭。就像他自欺欺人的跟自己說,他不願讓小丫頭被人拐跑,是不願留自己一人在島上孤單無趣......其實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從來只有一個。”

言汐的聲音頓住,然後看向星空,鄭重無比地道:“他愛她。”

他的眸光倏然變得明亮而炙熱,似蒼穹裏一鬥星子墜入墨瞳,星空的心無端地一跳,趕緊将臉偏了偏,扯開了話題:“呃,那,那然後呢,小丫頭不會真的死了吧。”

“小丫頭命大,恰巧趕來了一位妙手回春的神醫,救了她的命。”

“哦,真幸運。再然後呢?”

“再然後,認清真心的少年借一萬株星辰花向小丫頭表白,那花的含義是吾心為你,終身不移。”言汐言至此處,微微停頓了話頭,須臾他再次出聲:“小丫頭很感動,答應了。”

“一萬株花!”星空面露憧憬,雙手捧着下巴道:“好浪漫.....”想了想,道:“故事就這樣結局了?有情人幸福美滿的在一起啦?”

“還沒有結局。”言汐搖搖頭,“後來小丫頭在山中玩耍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星空嚼着嘴裏的蜜餞,道:“怎麽又陡生變故啊,這故事好長啊,那再後來呢?”

“小丫頭不小心磕到了腦袋,失憶了,忘了她的小男孩.....”言汐看着星空,神色平靜,眸光裏卻有藏不住的笑,他将雙手一攤:“再後來,你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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