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詩會(下)
範無救又在她自覺不明所以的忙碌中匆匆過了兩天,詩會才正式開始。
詩會并不由範無救主導,這事是李弘成的,李承澤顯然只是想讓她試試手,給她點苦差事收收心,畢竟此次詩會範閑會來,顯然有着其他更重要的意義,範無救雖然有自己的打算,卻也不想參與這些她不喜歡的事情,所以只打算旁觀,然後找個适當的時候跑路。
雖是有特別邀請京都內的名人雅士,但實際上是個半開放式的聚會,但凡是京中有些名氣的都可以前來。
就例如面前這位。
“您是?”
範無救除非外出與入宮,平日裏是身着男裝的,打扮起來雖然不像,卻落得個舒服自在,京都各家也自然知道這點——當初不知道的都當笑談說,說當今二皇子養小/倌的都被範無救收拾過一頓了——所以面前這位面容清秀的男子認出她的時候,她并沒有覺得意外,她正欲往前殿走,有些日子沒在這地方晃悠,還有些不熟絡了。
範無救今日束了馬尾,一身月牙白的收身男裝,袖口收緊了還顯得寬大,系在腰間的玉佩随着她的動作搖晃,特地換了把長刀拿在右手。她平日裏最常用的刀都是寬且大的。
“範姑娘不認識我了?”那男子青衫白扇,笑得有些媚好的意思。
說來尴尬,範無救是個非典型意義的臉盲,如非必要,基本不記人臉。
“我記性不好太好——”她的話戛然而止,主要是瞧見了來人。謝必安難得沒有跟着李承澤走,反而一個人持着劍走來,看到範無救與那男子的時候眉頭一皺,隐隐約約覺得胃疼。
“鄧公子。”來者率先發聲。
“謝公子。”被喚做鄧公子的人一頓,轉身,臉上的笑容依舊。
這個名號一出來,範無救腦子裏面的警鈴就開始滴滴滴作響了。那日他們從宮裏面出來後李承澤提了一句,範無救倒是也沒多在意,只覺得以後大約是不能随便揍郭保坤了,只是後來聽謝必安說了這位鄧公子早早地歸到了太子門下,近日又做出這種舉動,只怕是懷有異心。
範無救尋思這個人原著裏面連個名字都沒有出現,鐵炮灰,也沒多在意,她又記不得這位公子到底長什麽模樣,一來二去,對現在的局面倒是有點迷茫。
“鄧公子可是走錯路了?詩會聚在前廳。”謝必安言語并不客氣。
鄧公子笑得頗為表面,“是的,此處我來得少,便迷了路,不想遇到了想遇到的人,也算是緣分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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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公子話語說得直白,聽得範無救眉毛一跳,隐隐有些不高興。
“請吧,”謝必安不理會他後半段的話,伸出手為他指了路,看着人識趣地離開,便把視線落在範無救的身上,“殿下找你。”
範無救喜道:“前廳的事兒我不用去了?”
謝必安直言:“你大可不必把喜悅表達得這麽明顯,在涼亭那兒。”
—
範無救走得很快,她到了亭子處,就瞧見案幾上的盤子中擺滿了水果,李承澤一身藏青外衣,坐姿并不守規矩,一手《紅樓》一手葡萄,聽到動靜的時候,才擡眼看了下對方。
李承澤語調輕飄飄的:“來了。”
範無救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兩三步上前盤腿坐在李承澤的面前,“來了。”
李承澤嗯了一聲,垂了眉目,把視線集中在書本上,也沒說些什麽其他事情。李承澤不說,範無救也不着急,畢竟和自己的心上人面對面坐着總是比在詩會上聽一些詩文來得舒服,她左顧右看了一會兒,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摸了摸鼻子,順手摸到了那盤離她最遠的葡萄。
李承澤忽得就開口了:“那位鄧公子歸了太子門下。”
範無救明知故問,裝出一臉天真的樣子:“哪位鄧公子?”
她這個問題惹得李承澤拿書的手一頓,撤了撤書籍,一雙眼盯着範無救看了一會兒,便笑開了。
“你不記得便好,”他低頭看了眼書,似是随意道,“你若真對他有意,我也不好把你交出去。”他言至于此,深深地看了一眼範無救,笑容不減三分,倒是把主權交給了範無救,“你說是吧?”
範無救挑眉,揣着明白裝糊塗,“殿下這麽說,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因為他對我有意才讓我和他少接觸,還是因為他是太子門下?”
李承澤看她:“這有何區別?”
範無救理所當然道:“殿下若是因為吃味,我便回答我與他不熟,若是因為太子的原因,我便回答相熟,這自然是有區別的。”
李承澤停語了一會兒,便猛地輕笑一聲,“這話也就你能說得出來。”
見他這般态度,範無救便更加無所畏懼的,她如今才明白恃寵而驕這個詞到底是什麽意思,也知道為什麽可以這般驕了,“還不是殿下慣的?”
她這句話剛落音,聽到一聲尴尬至極的咳嗽。範無救向後倒了倒身子,仰起頭,恰好看見謝必安回到了涼亭外站着,她鼓了鼓左邊的臉頰,學着李承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老謝你本來就是一張冷臉放着,若是嗓子再壞了,怕是沒辦法給我找個好嫂嫂了。”
謝必安被她怼得一愣,他本就不那麽擅長言辭,又被範無救如此袒露的話一激,正欲反駁,就被匆匆趕來的下人打斷了話語的思路。
那下人見到廳內局面已是毫無波瀾,直接彙報了前廳內的情況,郭保坤提議十步成詩,以比較文采高下。
李承澤對此事的興趣暫時大過一切,他餘光瞥了一眼在聽到範閑之名後就托着下巴癱着表情的範無救,問道:“範閑呢?”
範無救想都沒想,憋着股氣鬧騰得很,揚聲搶先回答:“範閑必定應戰了,郭保坤此人是個事精兒,小範公子這幾日回京沒被少找麻煩,如今對方自尋死路,他怎麽會就這麽錯過了?”
李承澤看她,擡了擡下巴示意下人離去,拿着卷起的書竟是敲了一下範無救的頭頂,在對方震驚的眼神下,舊事重提,“你不喜的人就是郭保坤?”
範無救眨眨眼,就聽到李承澤繼續道——
“把詩會交給你安排看來是個正确的事兒,幾日下來,你竟是還有閑工夫去注意範閑的事。”
他這話分明不是問句,範無救卻不知道怎麽解釋。
怎麽說?
就,她其實可以未蔔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