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宮中遇竊
這便賜婚了?
這便要成親了?
這便就是等明年開春的好日子要結婚了?
範無救被侍女引着到淑貴妃屋內時,仍有些意識不清楚。慶帝問她意願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這事要是不答應能當人?’,可待到冷風吹一吹,忽然間就意識到不對勁了。李承澤這一出下來,無疑是把一個巨大的糖衣炮彈直直地砸到她的腦袋上面,叫她從裏到外都甜滋滋的,若是非要嘗出點苦澀,那也轉瞬就被甜味給覆蓋了。
淑貴妃說是邀她一聚,實際上只是對方在看書,給她準備了些吃食,讓她墊墊沒吃飽的肚子,範無救腦子還沒清醒,也不想多說話,玩了一會兒貍貓,才堪堪開口,“貴妃娘娘,殿下他……”那貍貓被喂養得着實肥,圓滾滾的一團,毛色卻柔軟鮮亮,每次她看到都想着好好揉一揉,只是這貓性子也燥,來了好幾回了,這還是第一回 讓她抱上了。
淑貴妃擡頭,慢條斯理地回複她:“他應是早回去了,你二人現在已訂婚,你在與他回府,對你的名聲不好。”
範無救哂笑:“我在這京都裏面還有什麽名聲啊?”
這京都傳得最快的就是各類消息,更是對宮裏面的那些人兒的事情更為關注,她光明正大出入紅樓,揍人殺人,若人為刀俎,便天下皆是魚肉,又是姑娘家出生,哪還剩下半點好印象?只怕全是喂給了茶館裏面說戲人了。
淑貴妃不急不惱:“今時不同往日了,這還是要注意些。”
範無救本以為對方要留宿她,些許是宮中規矩橫着,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那肥胖的貍貓到點就睡,也不肯陪她多玩一會兒,喵喵叫了幾聲就窩在她的腿上沉沉睡去,她實在無聊,便主動想着離去,淑貴妃本意似是就只與她交談幾句,臨行前倒是放下了書,讓侍女從裏屋拿出了一個盒子,那木盒做工精致,只是裏面的釵子就顯得有些——
淑貴妃看範無救疑惑的眼神,竟是垂了眉目笑了起來,“承澤前幾日有托人找我要過這東西,那幾日我未尋到,今日恰好你在,便直接給你了。”
那是一支銀釵,純手工打制的,做工粗糙,連材質都算不上好東西。
“這是承澤第一次出宮帶回來的,一直留在我這裏,今日也算是物有所主了。”
範無救眨眨眼,忽得就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從屋內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陪送她的侍女被範無救推了回去,她自覺認路,又好言好語了幾句,自然是不願意再麻煩他人相送——這當然是表面原因,範無救看着侍女的身影退了回去,抿了抿嘴角,轉身便向着與出宮相反的方向走去。
今夜除了醉步成詩這一件事,還有下半場呢,範無救本想着不去摻和,因為她的輕功實在稀爛,早些年的夜行衣早就不合身了,若真的要和另外兩位在屋頂上比試,恐怕沒幾下就能落敗了。每當這個時候,她不喜學輕功這件事兒,就會讓她覺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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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動靜疾步快行,這速度半接近于跑,在揣測着自己已經到達了燕小乙可以察覺的範圍後,逐漸放緩步子,走得宛若一個吃飽了散步的閑人,夜深人靜,九品的聽覺自然是占了極大的優勢,她于一轉角處看到人影,便直接喊出了聲:“燕統領。”
那人張弓拉箭,蓄勢待發。
範無救的話語沒能阻止那一箭出弓,卻也着實吸引了不少燕小乙的注意力,待到那黑衣人躍身而過,身影全消失在屋頂之下,燕小乙這才低了頭。那姑娘今日穿得不鮮豔,些許是要入宮,平日裏張揚的紅衣收得妥帖,白衣素袍,乍一看還以為是宮內哪位主子跑出來了,他說:“原來是範姑娘。”
“貴妃娘娘召我談話,我現在欲出宮,不慎迷了路。燕統領晚上好大的陣仗,可是出了什麽賊人?”範無救挑眉問道,她有意拖延時間,她也不笑,就沉着一張臉。她與燕小乙從不交好,撞過幾次面,打過兩次架,大抵也是年少輕狂的時候比較一下誰身邊的人厲害,她那時被燕小乙壓着打,此時卻再沒有機會比較過高低。她這話裏話外透露着些試探,本是沒等着燕小乙妥實回答。
“此人驚擾了長公主殿下,身形看着極似範閑,範姑娘如何看?”燕小乙沒有下來,站在屋檐上向下看,那架勢弄得範無救不太舒服。
範無救咂嘴,覺得有些腦子疼。
她自己極不喜歡李雲睿,卻也管不住這位瘋了的長公主和他家殿下現在是同一戰線的,雖然往日李承澤并不把奪嫡這方面主要的事情交代給她,卻也會在偶爾的時候顯露一點,燕小乙這句話,赫然是在提醒她她到底是在哪一邊的。
她與範閑交好的事情,恐怕早就成了那位殿下的眼中釘。
“小範大人醉成那副模樣,又怎麽有精力來宮裏當賊人呢?”範無救說得理所應當,她走了兩步,遠離了屋檐一些。
“範姑娘說是,那便是吧,”燕小乙雖嘴上應和,卻将手中的弓握緊了些,他視線偏移,意有所指,“範姑娘左肩的傷可好了?”
範無救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燕統領好眼神啊,我這麽些日的傷你都能看得出來?莫不是當初在街上背後放冷箭的不認主的狗奴才,燕統領認識?”呸,除了你這孤兒哪還有人能這麽傷她?範無救表面裝着不知,實際上指向性極為明顯,她既罵了他,這一箭之仇必也勢必要找時間報回去,現在……也不是不行。
燕小乙神色一震,顯有怒氣,範無救從不對着不喜歡的人笑,她依舊沉着眉,她已經拿回了自己的那把刀,搭在刀鞘上的手指動了動,只要對方張弓搭箭,她便有足夠的理由拔刀出鞘,和他過個兩招。
但,在這裏動手,他們倆就有點不知死活的意味了。未來的二皇妃和大內侍衛統領在後宮內大大出手,這怎麽咂摸都有些家醜外揚的滋味了。
于是也只是氣氛僵持着,待到他人聽到動靜匆匆趕來時,也只能看到一男一女對峙着,那氣場,些許只要扔下半根火柴就能點燃。燕小乙松了架勢,冷哼一聲,“範姑娘莫再走錯路了,送範姑娘出宮。”
範無救推辭:“我自己識得路,不勞燕統領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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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婚約便不可住在一起,沒有婚約的時候她反而随意進出,範無救對于這件事是略顯不滿的,她自認為在京都這裏就差一個混世女魔王的稱號,也沒什麽名聲好在乎了,只是此次大搖大擺從正門入的時候,那些家丁居然還猶疑着是否要攔一下她。
她可是原來随意翻牆都沒人管的。
她走入後院,謝必安見了她也不說話,只是往一側走了走,她張口想要說點什麽活躍氣氛的話,半響只是落了句,“最近過得這麽樣?”
謝必安那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癔症患者,弄得範無救有些尴尬,她清咳了一聲,不等回複,轉身便溜到了燈火亮着的地方。
李承澤在書房呢,今日他在書房待得時間久了,似是睡着了,手中拿着本卷起的書,雙眸微閉,她輕手輕腳地靠近,看着燭火下面對方的臉龐,他看着倒是睡得安靜,睫毛微微顫抖,範無救托着下巴看了一會兒,半響倒只是癡癡地一笑,轉身想要離去。
“你當初膽子可比現在大多了。”李承澤輕笑。
範無救不置可否,“殿下不裝啦,”她這才轉身盤腿坐好,笑得甜蜜,“殿下說我當初,可是那一年我偷偷親了殿下一口?”
她話說得直接,大抵也是幾年前的事情,她不乏二度春心萌動的時期,在一旁算是半個陪讀,他讀《紅樓》的時候她在旁邊犯困,李承澤讀困的時候,她困完就清醒了,也不想打擾他,只是看着李承澤半寐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在他的眼梢處落下一個吻。
聽她說得直接,李承澤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了。
“你就是個小壞蛋。”那聲音沙啞低沉,還帶了點調笑的意味,尾音緩長,大有着我就是在調戲你的淺層含義,範無救想,這理應就是犯規吧。她整個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身體一僵,這才覺得難為情了起來,反射性地想把自己埋起來,但礙于沒有地方,只能單手捂着臉,另一只手伸出,大有生人勿進的态度。
然後就這麽被李承澤拉進了懷裏。
“殿下做什麽呢。”範無救嘟囔着,他這麽一來,她反而放得開了一些。
“待你我成親後,我帶你一同回江南可好?”李承澤的聲音是從上方傳來的,範無救也沒古代女子那份矜持,大大方方地任由對方抱着,只是覺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了,保不齊還沒到晚年就已經成了心髒病患者。如果不是姿勢有些奇怪,她還想着抱回去。
他這話倒是讓範無救覺得有些驚喜,“殿下還記得?”她前世的故鄉便在江南,好山好水溫婉之地,也沒養出什麽溫和的姑娘,她原來故去的母親也常念叨她的皮性子,來了這個世界,對這個地方倒也有些本能的眷戀。
“嗯,記得。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碧如藍,自然記得。”
範無救也笑,“那殿下一定還記得那封寄給我的信寫了些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