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範府
李承澤不否認,“看了。”
範無救有些不滿于他的平淡反應,“殿下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李承澤松開她,兩個人距離湊得近,範無救不善飲酒,喝了酒沾了酒味便難散去,他低下頭,看着歪着頭的小姑娘。
範無救:這氣氛不咋對勁。
屋內只有李承澤讀書的案臺附近有燭光,隐隐約約透着外面能看到謝必安站在門口的身影,李承澤勾了勾唇對她笑,連被留海遮着的眉眼都帶着沾染了火光的笑意。
範無救就這麽慫了。
慫得李承澤覺得好笑,“你原來趁我沐浴硬闖屋子的事情也不少,怎麽現在羞成這個模樣?”他不繼續說下去,只覺得範無救這模樣着實好玩。
範無救不自覺拉遠了一些距離,摸了摸鼻子,“那不是仗着殿下寵我嘛。”
李承澤嗯了一聲,“所以現在不寵你了?”
範無救故意舊事重提:“殿下若是寵我,燕小乙那一箭就不會害得我要躺個幾日了,還帶毒的呢。”她這話說得格外輕巧,帶了點埋怨,似是聽起來不多在意。
李承澤表情微變,卻始終維持在一個笑容上,他問,“你可怨我?”
範無救唔了一聲,眨眨眼道:“殿下上次與我說與你無關,我沒信,殿下若是再說一遍……”
李承澤:“那一箭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範無救:“……我還是不信。”
她這句早就想好的話語說出來的時候,李承澤一愣,範無救顯然沒按套路出牌,他眉微皺,似想說些什麽,卻在看到小姑娘那一臉奸計得逞的小表情時,側了側首沒忍住輕聲笑了出來。
範無救也笑,笑得有些傻氣,若是叫平日裏那些被她打慣了的人來看,定是要顫抖着大喊惡鬼纏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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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李承澤的真心?
後宮裏面真真假假,李承澤呆慣了,從五六歲把她撿回來的時候,李承澤就已經不是想要當個只讀詩書的閑散王爺了,往後面歲月裏面走,那份求安的心思越來越淡,他奪權争利,到底也只是想活下去。範無救自覺天生帶着劇透挂,但到底不是個聰明人,有什麽心思深都是裝起來也能唬唬人,說到底也只能揮刀斬敵,保護他的周身安全,而後發現自己也不那麽容易能活下來的時候,便把命放在了第一位。
之前李承澤和她的命都在第一位,随後是謝必安,再往後就沒人排着位置了,後來她被李承澤從黑夜裏面安排着出來了,反而把順序排亂了。
她也自認為頗為了解李承澤,知道對方心思深沉,從小至今,是騙人的好手,如今對方忽然把心剝開給她看,反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這邊有話還沒說完,門外的謝必安冷不丁就出聲了。
“殿下,母親讓我帶無救回府住,時候不早了,應走了。”
範無救的嘴角微不可聞地垮了那麽一點,她身處古代,古代講權謀,講宅鬥講宮鬥,這些都是她不擅長而厭煩的事情,主要是這謝家吧……還是個宅鬥大戶。
古代男人免不了妻妾之事,謝家算得上大戶,人口衆多,子嗣新旺,最是不缺那種企圖攀附權貴一步登天的小姐,也不缺自命清高看不起她的小姐,她自從被李承澤以權安排進去後,每年按規矩非要回去一趟,都被搞得懷疑人生,這邊冷嘲熱諷兩句,那邊指桑罵槐笑笑,跟她一同的謝必安屬于鐵直男,閉上眼睛啥都不聽,倒是讓她活該倒黴了。
這到底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總歸是個局外人,也不能仗勢欺人過頭了。這一波人屬于範無救實在懶得理的,也就沒動過手,但是耐不住煩人,只想躲得遠遠的。
範無救每回去一趟都要思考:她這難不成還有個宅鬥支線?
她要是會回去她把名字能熬成謝不安。
李承澤道:“時候是不早了。”
“那你親我一口我就走。”範無救也不管什麽要臉不要臉了,提聲便嚷了句,主要是說給外面的謝必安聽的。她現在一看到李承澤就處于一種自己也許在做夢的感覺裏面,她看到李承澤給送的那幾箱子東西的時候,看到鳳冠霞帔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般迷糊。
等等,範無救忽然驚醒,她還留了幾大箱子東西在滕梓荊家呢,那些情詩豔文還沒燒,若是被翻開了她跳幾次黃河恐怕都洗不清了。
李承澤習慣了她這些直白的話,無奈地笑了笑,伸手點了一下姑娘的額頭,“你啊。”
範無救還企圖得寸進尺,在察覺到謝必安有開門動作的那一瞬間,猛地扶地起身,對着李承澤一笑,在對方的矚目上打開後側的窗戶,直接一腳擡起,踩了上去。
她臨行前忽然就想起來了今晚來得真正目的,除了看一下李承澤對信的态度外,她還是準備了一番話的,範無救保持着一只腳踩着窗沿的架勢,扭過頭,“殿下你知道嗎?”謝必安馬上要抓她回謝府這件事迫在眉睫,她也沒等李承澤回答,“我曾經喜歡一個游戲……玩樂活動,它雖然要求你每次都必須有五個盟友,但我最喜歡的地方在于,它的盟友是可替換的,”
“不适合的就換掉,喜歡的就留下結成同盟然後在下次玩樂的時候一起,我就覺得這個可好了,畢竟——誰也不會知道自己會不會看走眼呢,它給了我更多的機會去選擇正确的盟友……更何況是一些沒有那麽多機會的事情。”
說罷,她根本不聽謝必安的聲音,頭也不回,直接爬窗就跑了。
她如今要琢磨現在面對的事情就已經足夠頭疼了,若是還要她去應付那些少爺小姐們,倒不如再給她一把刀去和五竹單挑來得決絕。
範無救跑到一半還尋思了一下為什麽範閑每晚都喜歡爬窗,原來圖的就是刺激,她自覺自己剛剛那段極類似于嚼耳根的行為應該有點作用,在已經沒有行人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晚上沒地方去了。
未來二皇子妃露宿街頭,這不是大寫的慘字?
範無救覺得賜婚前她随意進出,賜婚後反而要避嫌不能再居住在一起這事兒着實有些表面文章了,但都這般說了,也算是斷了她企圖去紅樓混一夜的念想,她吃完了瓜看完了戲,又在幾處各走了一遭,着實累得不行,大有倒頭就睡的意思,此時此刻,找個落腳的地方是最重要的,她睡不慣客棧,滕梓荊家……範無沒什麽打擾人小夫妻的樂趣,一來二去,倒只剩下一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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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閑家的看護實力有點弱啊。
範無救磨蹭了半天翻牆進去的時候還在思考這件事,她發現範府牆比她爬習慣的那堵高了點,還是有些麻煩的。
範府畢竟她是第一次來,拐了幾條街才找到人影,那是個姑娘,似乎有些焦急,打開門往外看的時候,主要看向天空。
然後就看到了她。
範無救摸了摸鼻子,還在思考要不要打招呼,就看到範若若猛地出來,一把把門合上,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面充滿了警惕。
範無救覺得自己好像個采花賊。
還是長得特別醜的那種。
範無救沒敢随意動,她怕範若若直接就叫出來了,她半夜翻牆到別人家,還帶這把刀,先不說其他,光是傳到李承澤那裏她就不好解釋。
她摸了摸鼻子:“若若小姐可還記得我?上次踏青我們同游。”
範若若聲音脆生生的:“記得,範姑娘半夜夜訪範府,可是有什麽事?”
範若若看她,總有些敵意,上次踏青同游,範閑對她解釋得不清楚,含糊了兩句以一句她知道了沒事就落尾了,往後她發現太平別院的時候範無救也跟着去了,轉頭她便暈了。
範無救直接就假裝沒感覺到那份敵意:“我今夜無處可去,不知道範府還有沒有客房可以讓我暫時一晚?”
她笑得有些勉強,“哥哥還在睡覺,謝姑娘若是要借宿的話,若若沒辦法自己做主。”
範若若理性大氣,人又長得好看,每次見到她的時候,範無救都在思考李弘成到底是走了什麽運氣,這種眼神長年累月下來就成了一種固定的東西,但凡她看到範若若在場,而李弘成恰在身邊,都要感慨良多地喊一句世子啊。
後來李承澤不讓她喊了。
“叫我無救就行,”天已不早了,再磨蹭下去範無救估摸着都能天亮了,她打了個哈欠,索性實話實說,“你哥去宮裏面偷東西被人發現了,我給擋了一下,若若小姐也別說什麽他還在睡覺的話了,我雖然不曉得他現在在哪裏,但總歸不是在屋裏的。
“我也不是白住,明日定會有人來硬闖,若應付不來,直接喊我的名字便可。”
“怎樣,我現在可以有一個地方睡覺了嗎?”
說完,她為了表示現在的狀态,又是打了個哈欠。
範若若将信将疑,卻瞧她這理直氣壯的模樣,消去了三分疑惑,轉口便問:“那哥哥現在……”
範無救招招手,“好着呢,沒受傷沒出事,估計現在還樂呵着呢,”她不把話說全,到這裏就收了,眯着雙眼睛看着滿臉擔憂的姑娘,重複了剛剛的問題,“還有空着的能睡覺的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