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苦荷

範無救和海棠朵朵的身影走得不遠,範無救果斷轉身,在看着高達和王啓年聚在一起說些悄悄話的時候,沒把她其實聽得一清二楚這件事說出來。這路上實打實來算,她,司理理,混在一堆男人裏面,又只和範閑熟悉些,到了王啓年嘴裏,就變成範閑左擁右抱,樂享天倫的意思了。

但他們也不敢怎麽冒犯她,李承澤求娶一事算是傳得沸沸揚揚,她的傳聞在京都也是往黑裏抹的,也只是在以為她聽不見的時候說幾句渾話。

範無救懶得理,甚至覺得滕梓荊和随身帶着功效如同春/藥的藥物的範閑一比簡直就是僅次于她家殿下的絕世好男人了。

她走了兩步,打斷了兩個人不太正經的對話,從袖裏滑出一個腰牌,“我要單獨見肖恩。”

高達屬實算個老實人:“大人吩咐過,您不能和肖恩單獨相處。”

範無救:……我就知道!

範無救氣不慌心不虛,睜着眼睛繼續說瞎話:“所以我剛剛揍了他一頓,看到這個牌子沒有,範閑給的。”她心裏面算得實在,範閑自當是不可能把箱子裏面的事情對外說,這個世界上滿打滿算三個人知道,五竹便更是不可能告訴這些人的了。

那牌子刻得是範字,迷惑性極強。

王啓年比高達更懂得看場子一些,在高達還想等着範閑回來再說的時候,直接就自作主張讓開了。

範無救在他這麽懂事的情況下,就假裝沒聽到王啓年和高達說的話了。

他說:大人現在跟那姑娘去單獨相處,謝姑娘此番反應必然是吃味了,她又與二殿下……唉,這宮裏的人啊,關系可真亂。

關押肖恩有專門的馬車,前幾天範閑幾乎不給她機會,如今她晃着個腰牌走得六親不認,和看守肖恩的侍衛互相達成了虛假的共識,範無救兩步并三步,到了那馬車前,她拎了拎那把陪了她十幾年的刀,沒多想,直接就往一扔,她沒也急着自己出場,在車外等了一會兒,思索着這麽點事情應該夠這位老前輩看清楚刀了,忽得就聽到滿含震怒的聲音。

“你是什麽人?!”

範無救這才露了臉,她單腳踩在馬車上,沒進去,看着被鎖鏈捆起來的男人,還算客氣:“範啓之女,還有點事情想要問老前輩。”

她與肖恩的對話尚且算得上順利,一些信息與範無救猜測得并無不同,只是很多事情肖恩都不願提起,無論範無救是打感情牌還是走什麽路子,到最後只是換了肖恩看着她感慨良多的一句‘範啓有個好女兒。’

範無救和範啓沒什麽感情,甚至嚴肅點來說,她根本就沒見過事實上的親爹,對于這個誇獎也沒什麽多餘的感覺,自覺範閑也應回來了,就草草結束了。範無救撩開簾子,對上範閑似笑非笑的眉眼,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尴尬感,摸了摸鼻子,下了車,義正言辭:“我沒有給他兩刀算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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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落音,就瞧見了跟在後面的海棠朵朵。

範無救有些驚訝:“你還沒走?”

海棠朵朵對她的态度有些不滿:“你想讓我走做什麽?師父要見你。”

範無救聽到她口中的師父二字,太陽穴隐隐作痛,過去那些事情跟雪花似的往她的腦海裏面一個勁地鑽,讓她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她不動神色地往範閑那裏走了一步,拒絕得果斷:“我不見苦荷。”

海棠朵朵獲得到了理所當然的答案,但她的雙斧令人不可忽視:“師傅也知道,師傅讓我把你綁過去。”

範無救嘶了一聲,心覺不妙,她聽從本能的反應,一把拽住了範閑的袖子,她也沒能覺得範閑可以幫她,就是打算垂死掙紮一下,語氣堅硬:“我此次出行北齊與範閑一起,若是他不同意,我不可随意出去……”

範閑立場表達得快速,他難得看到範無救這般吃癟的模樣,在萬般好奇下竟是沒忍住語氣裏面的笑意:“我同意了。”

範無救:……

範無救現在尋思她打不過海棠朵朵,但是和範閑揍兩拳應該還是可以的。

天道好輪回這事來多久都不算遲,她剛剛拒絕了幫範閑解海棠朵朵的圍,範閑現在把她推出去倒也是正常的事情,她嘆了口氣,情難自禁,對着範閑默默地豎了個中指,跟着海棠朵朵了走了。

她逮了空閑把自己要問的東西都問過了,現在跟着海棠朵朵走,其實還能少點事情。

“我本來打算和你好好打一場的,看你現在這個狀态,恐怕不需要了。”海棠朵朵的話聽起來有些可惜。

“我改明就在你茶杯裏下毒。”這威脅範無救還是受用的,現在真要和其他人打起來,她估計連一半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更別說和海棠朵朵打了。

海棠朵朵驚訝:“你也認費介當老師了?”

“九品以上用毒無效,對我卻有效,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濕鞋的,多有些防備對我自己好。”

她這九品二字一出,換了海棠朵朵狐疑地打量,範無救正欲繼續出口為自己做狡辯,就聽到海棠朵朵是極不給面子的。

她揚了聲音,說:“你除了一手刀法,其他那些東西,好意思叫自己九品上?”

她們還沒走遠,這段話也沒壓制聲音,到範閑那裏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

範閑笑得好大聲。

“苦荷怎麽知道我在這?”

“在你出現在使團的那一刻,師父就知道你要來了。”

“……”

“我聽說,你和慶國的二皇子訂婚了?”

“喲,這種八卦事情你還了打探的,這麽關注我?”

“不關注不行啊,師父挂牽你。”

“這可不是挂念吧。”

範無救輕功差,海棠朵朵深谙此事,範無救走得極慢,她也不急,保持着和範無救并肩的速度,時不時說個兩句話,并沒有想要唠嗑的意思。主要是範無救那張臉過于沉苦,仿佛接下來就要面臨人生最悲劇的事情,讓她也沒什麽興趣提口說點其他的事情。

範無救如今換了身衣服,是身輕便的女裝,各處收得嚴嚴實實的,擋得寸膚不露,海棠朵朵多看了兩眼,眼尖地找到了什麽不和諧的東西。

海棠朵朵停住了步子。

範無救被她弄得步伐節奏一亂,險些撞上一根竹子。

海棠朵朵緊盯着她的脖子,目光灼灼,充滿探究,步步緊逼,還有着上來扒領子的意思。

範無救反應過來了,她一把收攏了自己的領子,往後退了兩步,“我跟你講,你現在要是随便亂來,我就喊非禮了。”

喊非禮是現在自沒用的選擇,但是海棠朵朵嘁了一聲,還是給範無救留了面子,她雖收了手,眼神裏面卻是收不住的打量,“你這是……試過了?”

範無救着實覺得海棠朵朵用詞不對,這個試過了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不但把她打在了石錘的板子上面,似乎還暴露了海棠朵朵某些方面的問題。她捉住重點,回以海棠朵朵同樣的目光,“你這個語氣裏面的期待是怎麽回事?”

範無救:“……我覺得有點問題啊。”

海棠朵朵:“沒有,你聽錯了。”

這回換範無救步步緊逼了:“我肯定沒有聽錯。”

海棠朵朵惱羞成怒,一斧子就舉起來了:“你再亂說話我就對你出手了。”

範無救閉嘴了。但是她的內心沒能安靜下來,如果還有可能,她大概會面對燕小乙的亡魂再大大出手一頓,要不是她現在尚未痊愈,又哪裏輪得到海棠朵朵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就恨得安安分分地閉嘴了呢。

不能硬剛的人生真憋屈呢。範無救殘念地想着。

直到快到了地方,範無救看着從山而降的瀑布,湖水潺潺,聲不絕耳,隐約能夠看出打鬥的景象,應是五竹來過一趟了,她停住了步子:“你明知道我怕水,卻還帶我到這種地方來,我覺得你師徒二人是想把我在這裏弄……”

“你還知怕水?”打斷她說話的是一個渾厚的男聲,铿锵有力,從水中傳來,隐隐帶了些憤怒。

範無救身子一僵,也不犯憷,擡頭迎着那瀑布,“師祖,”她這人有一點自己都覺得是優點的地方,就是該老實的地方絕對老實,能讨嫌下去的地方一定不會讓人覺得舒服,她自知苦荷并不會對她出手,但實在是忍不住出聲嘲諷,“師祖不愧是性情中人,竟是在此地呆了如此之久,師父九泉之下,應該也會安息的吧。”

她言語剛落,就是一道淩厲之氣順面而來,激起一層水浪,直直地朝着她而來。

範無救沒躲閃,被擊得退後了兩步。

“範無救,”苦荷的聲音更憤怒了一些,卻還壓着在跟她好好說話,“你欺師滅祖,仍不知錯。當年允諾再不入北齊,如今是為何而來?”

範無救尋思她家老師真當是苦荷最喜歡的弟子了,不然憑她這種種事情,估計早就死在這大宗師的手上了。

範無救忍不住,她還是作了次死。她站着筆直,忽視了海棠朵朵的眼神暗示,語氣生硬:“北齊的高手去南慶當暗探,養出了南慶皇子手下的一條好狗,這應許也算得上是欺師滅祖吧。”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當年的确說過再不入北齊,只是未料到被老師和你一同騙了,如今回來找回場子,又有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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