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五)
幾日來,幾波人馬來來回回進出安王府,以至于王府管家周康楠對來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今日顧爽已經得到趙铎口谕,加入查案的隊伍。
随即顧公公便領着一衆下屬出宮查案,排場上自然不能輸了東廠與錦衣衛。
周康楠見府中又來了位不好惹的角色,也只有恭敬地伺候着。
如今安王府白布高挂,府中衆人皆着孝服,大堂中,趙铄腫着雙眼悶悶坐着,一言不發。
魏姼娪第一次來安王府,一身素衣,站在顧爽身後,低頭不語。趙铄似乎也沒注意到她,對顧爽的問候道了幾句謝語便以身體不适為由,表明府中諸事皆可詢問周管家與孫管事,随後回房休息了。
待到安王走後,魏姼娪才出面開始詢問周康楠。顧爽倒也放心,像個大爺般坐在一旁享受招待,不時給周管家幾個淩厲的眼神,震一震對方。
魏姼娪問道:“請問淑太妃進宮請安那日是誰陪同其前往的?”
周康楠答道:“明玉丫頭,太妃去世前她一直負責太妃的起居。”
魏姼娪問道:“她如今身處何處?”
周康楠答道:“……北鎮撫司诏獄。”
魏姼娪:“……”
錦衣衛的人向來不好惹,錦衣衛的監獄是有名的“有去無回”,這下想要接觸淑太妃的近侍倒是不容易了。
魏姼娪又道:“太妃近日身體可有不适?”
盡管已有仵作對其查驗,報告上寫明是溺水而亡,但是也不免會有錦衣衛為查案方便暫時将信息隐瞞的情況,畢竟屍身在對方手中,他們也沒親眼見過。故而對其身體狀況的了解還是有所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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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康楠猶豫一番道:“太妃偶有心情煩躁,但別的具體情況還需要問明玉。”
魏姼娪正欲再問些日常情況,便聽見屋內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兵器碰撞的聲音,随即一群腰間挂着繡春刀的壯漢并作兩排趾高氣揚跑了進來,整齊劃一立于大廳兩側,中間留出空道,一位身穿飛魚服的男子出現。
想必便是首領了。
那首領五官俊朗,長身玉立,只是氣勢淩厲,目光所至之處皆下意識退避。冷漠的氣息似乎想要冰凍萬物。
魏姼娪早已退至不起眼的拐角,倒不是她怕錦衣衛,只是她如今身份特殊,還是少露臉為好,尤其是這些頻繁進入宮中的錦衣衛。若是哪日被人揭發皇後偷溜出宮,恐怕下一個入诏獄便是她,不死也難活。
大廳內瞬間寂靜無聲,僅有微弱的呼吸聲可聞。
周管家半晌才被淩厲的氣勢吓得回過神,連忙賠笑招待:“淩千戶快請入座。”說着便親自斟茶。
“不必。”淩濛目光四下一掃,最終将目光落到不遠處正悠悠品茶的顧爽,口吻冰冷:“本官今日來只是來要個丫鬟。”
雖然顧爽乃是正三品,千戶不過正五品,但是朝中人員皆知眼前這位千戶乃是王太後的親外甥,年僅二十四歲便坐到了千戶的位置,王徵對其頗為重視。
何況錦衣衛權的利向來不可小觑,加上這位淩千戶向來軟硬不吃,看似王黨,實則中立,不賣任何人的面子,一直以來朝中各派都頗為敬畏,無人想惹。
所以盡管人人見了都要拜一拜的顧爽,他也照樣僅點了頭當做打過招呼,顧爽見狀也不計較,畢竟他也不想惹王家人。
周管家抖抖索索道:“……不知淩千戶找哪一位奴才?”
淩濛道:“嫣兒。”
周管家回道:“真是不巧,這嫣兒丫頭半個月前便離府了,如今奴才也不知她在何處。”
“那麽就請周管家去北鎮撫司喝杯茶了!”說這話乃是淩濛近旁的一位身強體壯的錦衣衛。
周管家聞言雖然冷汗直冒,但也沒反駁,畢竟反駁也無效。
說罷,幾個錦衣衛便作勢上前要帶周康楠離開。
一旁久不言語的顧爽放下茶杯,不屑一笑,道:“淩大人慢走。”
淩濛起身,目光掃了一眼瓷杯,冷漠回道:“顧公公慢品。
”
待到錦衣衛的人走後,魏姼娪卻無走意,于是對府中另一位管事孫媽媽提出要查看一下淑太妃住處。
一幹下屬四處去查看是否能發現新的線索,顧爽與魏姼娪兩人反而輕松許多,幾乎并肩而行。
孫媽媽領着路,道:“顧大人這邊走。”
一路上,孫管事在一旁時不時提醒兩人方向。
如今府中大部分奴才都被東廠和錦衣衛帶走,府中已經是人心惶惶,這位禦馬監掌印太監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孫媽媽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魏姼娪看着淑太妃的住所:玉瓷擺設、古玩字畫,奢華之物應有盡有。
魏姼娪與顧爽對視一眼,随即對孫媽媽道:“太妃去世,想必安王殿下定是傷心的很。”
孫管事嘆了口氣:“唉……多年來,太妃對王爺一直十分嚴厲,但也是實打實的疼愛。如今太妃慘遭……王爺自然是久久無法釋懷。”
說着魏姼娪走到窗臺看了一遭,幾盆花草已有枯萎狀。
魏姼娪笑着問道:“府中若有人生病,吃的藥是從哪兒拿呢?”
孫管事聞言一愣,半晌道:“我們做奴才的自己抗一抗也就過去了,太妃平日裏偶有睡眠不好,便是明玉到崇文門裏街的濟世堂取幾服藥回府煎熬。”
魏姼娪略帶笑意道:“想必明玉也是個貼心的丫頭。”
孫管事也贊同道:“明玉心善,府中下人有忙她都樂意幫,只是如今卻……”進了錦衣衛大牢,後面半句孫管家自然不便再說。
魏姼娪見孫管事似乎有些為難,也不再多問,便提出她與顧爽兩人想在此獨自查看一番。
待四下無人,正單手托着翡翠屏風的顧爽才開口道:“想不到這淑太妃還挺有錢。”
魏姼娪無語,心道與您老相比,恐怕根本不值一提。
魏姼娪疑惑道:“倒是未曾聽說先皇大肆賞賜太妃。”
安王府向來是王徵的心頭刺,待遇向來一般,只怕這位太妃也是被王太後壓制太久,私下裏便越發貪慕虛榮。
“殿下可有查出什麽?”顧爽冷哼哼看向魏姼娪。
“……別這麽陰陽怪氣,反正你也沒把我當皇後。”魏姼娪揚了揚下巴,目光駐留在手中的香爐,道:“如今我們都是平等的人。”
一生短暫,誰也不比誰高貴。
顧爽聞言微微一愣,神色複雜,片刻後才接過香爐查看。
魏姼娪道:“雖然能提供線索的人都被其他幾個部門搶走了,但是今天我們還是有一些收獲的。接下來就看你的人查探消息的能力如何了。”
如今顧爽畢竟處于下風,與東廠和錦衣衛明着搶人自然不太可能。
顧爽挑了挑眉。
魏姼娪道:“明玉這個貼身丫鬟身上想必有不少有用的信息,只可惜被錦衣衛帶走了!”想到此處,魏姼娪便覺得可惜。被人搶占了先機!
“不過,現在雖然無法接近明玉,但是我想只要找到另一個人,同樣有用。”
顧爽狐疑道:“嫣兒?”
魏姼娪微微一笑,點頭,道:“能讓北鎮撫司的千戶親自前來要人想必定不一般!”
顧爽一聲令下:“來人!”
随即守在門外的兩奴才立馬利落的趕緊來恭敬行禮。
“無論你們用什麽方法,本官要在一日內見到嫣兒!”
“諾!”
魏姼娪見狀補充道:“你們去将淑太妃近日喝的藥渣也取一部分來。”
“諾。”
随後,魏姼娪與顧爽在安王府又轉了一圈,府中的下屬似乎對淑太妃之事都閉口不言,魏姼娪見問的差不多後便也提議離開。
臨了,孫管家很是客氣的送了幾包銀子給顧公公等人。
近日,各方特務秉着“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宗旨,出沒京城四處抓人,進了東廠和錦衣衛的監獄,基本沒有人能毫發無損出來,以至于整個京城百姓、高官都提心吊膽,人人自危。
魏姼娪與顧爽二人此刻走在大街上都覺得路寬敞的很。
以顧爽的意思當然應該聲勢浩大的身後跟着十幾個小宦官左擁右喝回宮,但是魏姼娪并不打算回宮,為了避免引人注意魏姼娪還特意要求退去所有随從。
顧爽如今也算半條腿上了皇後船上,也不好過于反駁,雖然也不是很樂意聽魏姼娪的話,但只有好生侍候。
魏姼娪與顧爽出了安王府,兩人換了身常服便前往崇文門裏街,兩人向濟世堂的錢掌櫃打探一番,魏姼娪又借顧爽些許銀子取了一味胡黃連。
據濟世堂的錢掌櫃所言,魏姼娪帶來的香料确實并非用于凝神,雖然香料的成分并不複雜,但整個京城能提供此種香料的不下百家,想要查詢其來源是不大可能,而至于明玉平日裏來抓藥,藥方他們也有保留,并無問題。
走出濟世堂,顧爽便道:“看來早有人預謀謀害淑太妃。”
魏姼娪笑了笑道:“在香料中做手腳雖然容易,但是以下毒的人所下的量來說,恐怕再過一年,淑太妃都死不了。”
顧爽聞言停下腳步,狐疑道:“你的意思是……”
“從目前的書面文字來看,淑太妃是溺死在玉蓮池,若是有人下手,想必也和安王府中下毒的人非同一撥人馬。”
朝政本就複雜,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對不同黨政起着不同的影響力。
顧爽擡頭看了看天色道:“回宮吧,若是過了宵禁只怕便不方便了。”
魏姼娪卻道:“現在還不是回宮的時候。”
顧爽有些不解,她身為皇後自然要回宮,盡管有趙铎做掩護,若是太後突然來了興趣要找她的麻煩那便真的麻煩了。
“陛下雖然與你唱了出“夫妻不和”的雙簧,對外宣稱讓你閉門思過。我雖然将你帶出宮也總是要把你完整送回去的。”
魏姼娪道:“待這件事處理完,我再回宮。”
顧爽偏過頭看着一臉得意的魏姼娪,夕陽映襯下,原本姣好的容顏也有了幾分紅暈。顧爽道:“你晚上打算住哪兒?”
“澄清坊。”
她可是聽說顧公公澄清坊的宅子十分氣派。
顧爽:“……”
走着,魏姼娪又道:“晚間,我還要再見一人。”
“誰?”
“于晚清。”
“那個臭書生有什麽好見的?!”說着顧爽便冷哼。
“……那我自己去見,你先回去吧。”
說罷,顧爽掉頭便要走。
“等一等。”說着魏姼娪便将手中的藥包塞進顧爽懷中。
“胡黃連,主心煩熱,米湯飲服,去火。”
顧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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