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十一)

伊姀未曾想過淩濛等人會在此,心中思考是否要拿出牙牌要求掌櫃的找出安王府近一年的買藥記錄。

不曾想對方的人卻先開了口。

“佟……娘子?”一進門櫃臺邊的男子轉過身疑惑片刻,神色複雜道。

站在櫃臺邊的身材高大魁梧的錦衣衛正是楊蹇,雖然楊蹇并不如淩濛那般敏銳,但他還是幾眼便“認出”伊姀,準确來說他也算認錯了,誤打誤撞情況下識別出伊姀是女子的身份。

這還要歸功于那晚在方府園子裏的酒宴,楊蹇看過那晚舞女的美姿,可謂之念念不忘。

故而楊蹇對幾位舞女的容顏印象頗為深刻,其中一位姓佟的舞女容貌舞姿皆為最佳,據說也是王弼的兒子最喜歡的舞女,在王府頗為受寵,而她的容貌身材便與伊姀有三分相似,故而楊蹇以為目前清秀的“男子”便是那位佟娘子,進而認出了伊姀女子身。

當然伊姀此刻并不知此中緣故。

此話一出,濟世堂的男女老少皆放下手頭事,向伊姀這邊投來驚異的目光,似乎在驚嘆“怪不得這位‘公子’清俊秀美”。

一時間,伊姀有些尴尬,盡管自己在內心安慰自己臉皮厚點便沒事。

打破沉寂的氛圍是坐在上座的淩濛。

“她不是。”冰冷的口吻瞬間找回了屋內所有失神的人。

淩濛雖然也曾在看清伊姀的那張臉後有片刻觸動,但旋即知曉此人并不是彼人。

伊姀聞言微微一笑,朝着淩濛坐的位子躬身行禮道:“下官是禦馬監典簿尹禾,奉顧公公之命前來……”

伊姀故意話說一半,畢竟在場的人聽到此處皆明白眼前這人是位閹人,而且是如今勢頭正盛禦馬監掌印太監顧爽顧公公的人,來查淑太妃之死一案的。

只是楊蹇等人皆除了有恍然大悟的表情外,神情中還有一絲困惑,閹人得勢向來能多張揚便多張揚,而這位似乎很有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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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姀身後的兩位護衛見狀也不免在低頭向淩濛行禮之際默默地感嘆他們主子太好說話。

原本被掌櫃的支派留下應付錦衣衛的夥計這下更是心中叫苦不疊,原本一群錦衣衛就夠令人膽戰心驚、痛苦不已,這下還來了群禦馬監的人。而這家藥鋪的掌櫃的早已不知躲到何處。

幾日來,錦衣衛頻頻來此查詢有關安王府的事宜,因此掌櫃的為躲麻煩早已不知所蹤。這也是伊姀進來時淩濛坐于椅子上,未開展調查的原因。

這年頭,看見錦衣衛路過的普通老百都要心驚膽顫小半日,如今和錦衣衛共處一室,雙腿發抖、渾身發軟的病人更是不在少數。這也是今日濟世堂如此冷清的原因。

淩濛清冷的雙眸看向站在櫃臺後的夥計,盯得對方雙腿直哆嗦,眼神躲閃。

楊蹇随即口氣不耐煩道:“你們掌櫃的到底何時回來?”楊蹇直接忽視剛剛認錯人的事兒,并且一并忽視伊姀等人,畢竟如今雖然顧公公得寵,但畢竟還是不能和根深蒂固實力雄厚的錦衣衛相比,而他們錦衣衛也向來誰都看不起,自然也不屑于看得起閹人。

站在櫃臺後的小夥計聞言哆哆嗦嗦道:“小的……小的真不……”“知道”二字生生被楊蹇狠厲的眼神逼了回去。

見狀,伊姀上前和氣道:“不知你們這兒可有靜室?畢竟這兒來往病人衆多,找個可說話的地兒也會方便不少,不是嗎?”

伊姀面色溫和、容顏俊俏,與張揚跋扈、嗓門粗狂的一群粗漢大老爺們想比之下,小夥計自然對伊姀這波人更有好感,聽聞伊姀的話後立馬點頭道:“有,有!官人門請随小的往這邊走。”說着便躲躲閃閃走了出來,伊姀朝着淩濛微笑點頭随即随着小夥計朝裏屋走去。

十六和三七擡頭挺胸,神色嚴肅的跟随在伊姀身後走了進去,他們為自個兒跟随主子先進而得意。

除了兩名錦衣衛留在大堂看守,其餘四位錦衣衛加上伊姀一行三人、小夥計皆入了靜室,靜室瞬間狹小了許多。

靜室內床鋪,茶桌,藥爐等皆有,想必這兒是用來治療身份貴重的病人的。

伊姀與淩濛分別坐于上座,只是淩濛在左,伊姀在右。蜀朝向來遵循“立者尊右,坐者尊左”。伊姀“品階”自然不如淩濛高,故而在右也合理。

小夥計忙上忙下,戰戰兢兢地為幾位大爺端茶送水,生怕一個招待不周,腦袋掉地。

楊蹇性子急,等待片刻便提出由他帶幾位屬下出去找這家藥鋪的掌櫃的,見淩濛點點頭同意後,楊蹇便随同其餘兩位錦衣衛出去找人,伊姀也示意十六和三七一同出去幫忙找人。

伊姀随後對小夥計笑笑讓他出去照顧顧客,小夥計自然如臨大赦般順溜的跑開了。此刻,屋子內便只剩下她與淩濛兩人。

伊姀端坐着,一邊盡力擺出氣勢,一邊用餘光去瞥旁邊的那位神情動作,只是眼睛都瞥酸了也不見對方有何特別的反應,一臉生人勿近,熟人也勿擾的疏冷。

伊姀思考着淩濛等人此行的目的是什麽,他們有接觸過淑太妃的屍體,掌握的資料比他們多得多,而她此行的目的便是查清淑太妃是否半年前便中毒,如果淩濛願意給她淑太妃的屍檢報告,那她也不必費時間在這等了。

雖然有點白日做夢,伊姀還是調勻了呼吸,看向身旁的那張俊臉,口吻淡定道:“淑太妃之案陛下與太後皆頗為重視,可是如今案件卻久久不破,淩大人可有想過若是您與我們合作,此案必定不久便破。”

聞言,淩濛看向伊姀,清麗的容顏,嬌俏的身姿,自然是女子,他不點破。

淩濛看了一眼對方清澈的雙眸,突然起身,瞬間移到伊姀身前,傾身将伊姀逼靠在椅背上,冰冷的右手鉗起伊姀的下巴,一連串動作迅速利落,察覺到疼痛後伊姀才察覺對方已經将她控制。

淩濛冷冽的口吻審訊般質問:“一個小小的典簿有何權力來和本官談合作?你到底是何身份?”

聽此伊姀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她的話語中的漏洞,懊惱不已,強忍疼痛,生出一絲笑意和氣道:“淩大人果然火眼金睛。下官雖然官階低,但卻是顧爽的智囊,自然有把握令其聽從下官的意見。”

伊姀避開身份不談,淩濛卻是不放過。淩濛盯着對方的臉看了片刻,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張清麗的臉,是她。

帝後大婚,他在護衛隊伍中曾遠遠看過伊姀一面,只是隔得太遠,瞧的并不清楚。只是他有着過目不忘的本領,此刻看着這張熟悉的臉便想了起來,也難怪那夜在方府他會覺得佟娘子的面容很是熟悉。

感受到下巴的解脫,身前身影的離去,伊姀連忙坐起身子,張口欲言,只是疼痛令她頓了片刻才發出聲音:“如今诏獄裏關着明玉,而靈濟寺裏關着嫣兒,兩人又先後認罪,供詞皆有矛盾之處,若是将兩人聯合審訊或許會找到新的突破點。”

淩濛對此并未回答,沉默之餘,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加兵器碰撞聲。

片刻後,楊蹇等人架着一年輕男子進來,男子容貌算是中等,微胖的身材樸素的衣着倒給人一種樸實老實的感覺。

正是這家藥鋪的掌櫃。掌櫃姓錢,名金源,從祖上繼承了醫術與這家藥鋪,身兼掌櫃與大夫二職,如今藥鋪經營的也不錯。

楊蹇、十六等人是在後巷發現一人鬼鬼祟祟,躲躲閃閃,加上楊蹇先前見過錢金源,于是立馬發起一場追逐賽。

當然,錢金源自然是輸了,畢竟和一群身材健壯,長年累月奔波在外的人比賽,自然是自讨苦吃。

伊姀本是不明白這錢掌櫃的為何躲錦衣衛躲到這種地步,合力配合完,錦衣衛應該也不會拿他如何。

楊蹇将錢金源扔到地上後向淩濛請示了一眼,得到回應後便示意其餘下屬到門外守着,伊姀同樣也示意十六和三七去門外守着便好。

待靜室內僅剩下淩濛、伊姀、楊蹇與錢金源四人,楊蹇這才開口審訊道:“你先前否認安王府嫣兒是從你這兒拿到的那份有毒的香料,可這本藥材交易簿中有關嫣兒這一年多采購的藥材記錄中卻清楚地寫着她一年裏斷斷續續買了香料中的所有藥材!”

說完原本仍算得上鎮定的錢金源神色微變,頭也低了些許,仍舊跪在地上思考着如何辯解。

楊蹇卻有些得意,看向淩濛的神情也充滿了敬佩,原本他們幾個兄弟看了幾遍都沒在藥材交易簿中找出破綻,正欲以與濟世堂無關結束,淩濛卻是将藥材交易簿拿了過去,僅翻看了一遍便看出了其中有問題。

原來嫣兒是一年前便開始分批買各種藥材,但看這些藥材自然無任何問題,可是将其結合起來便成了有毒的香料。

錢金源半晌擡眸開口道:“嫣兒娘子每次采購的藥材并無問題,小的只是照常做生意罷了,大人們可勿要……”

“你與嫣兒是何關系?”依舊是清冷的口吻,淩濛不給對方絲毫浪費時間的機會,開門見山般道。

說着楊蹇從下屬那兒接過一塊通體乳白色的玉佩,向錢金源展示。

看到玉佩後錢金源半晌便癱了,似□□的皮球般洩了氣。

一番了解,伊姀這才了解原來這玉佩乃是淩濛在嫣兒落網前的住所裏找到的。

顧爽雖然率先抓捕了嫣兒,可卻并非是在嫣兒藏身之處抓捕的,而錦衣衛他們慢了一步,先是找到了嫣兒的住所,住所空空蕩蕩,他們一番搜索便找到了這塊玉佩,循着玉佩這條線索發現了其原來是濟世堂的祖傳之物,在嫣兒藏身之所找到自然不言而喻二人關系。

很有可能嫣兒藏身之所都是錢金源安排的,畢竟嫣兒在安王府做下人并沒有什麽油水,又如何在京城有居住之所。

嫣兒多年來常常來濟世堂抓藥請大夫,加上她也五官端正,性格也不錯,錢金源多次與其接觸,慢慢地兩人便好上了,倒是可以說得通。

接下來,無論是面對淩濛的審訊亦或是楊蹇的逼問,錢金源皆閉口不言,似乎以為這樣便可以拖下去。可是錦衣衛自然沒有那個耐心陪他在這兒耗下去,于是楊蹇便将其帶回北鎮撫司進行進一步審訊了。

伊姀在一旁一直面色溫和的看着,借着這個機會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順便還得到了意外地收獲。

楊蹇和另外兩人先行帶着錢金源回了北鎮撫司,伊姀與淩濛一同出來時只見空蕩蕩的藥鋪中僅有先前那夥計,慌慌張張、神色不安。

出了大門,臨別,伊姀開口道:“若是淩大人願意與下官合作,可派人前往澄清坊顧府通知下官。”說完,伊姀躬身行禮告別。十六與三七亦同行禮告退。

留下的淩大人看了那背影許久才轉身與餘下兩位下屬騎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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