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十五）
對上清冷端肅的黑眸，伊姀一愣，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再隐瞞，反正以對方的智商手段想要查自然能查出來，而顯然，他并未去查她的身份。
伊姀直言道：“伊姀。”
淩濛聞言也是有些意外，她原來還有別的身份？不過他向來不輕易表露情緒，故而伊姀并未察覺。
片刻後，淩濛道：“今日陛下已經下旨，命其為應天太仆寺少卿。”
這下輪到伊姀驚訝，原本被貶還未上任怎麽突然升職了？還連升兩級！
淩濛解釋原委道：“兵部尚書薛穹日前上了一份奏折，上禀應天刑部主事在上任途中破獲一件泰安私鹽一案。”
原本于晚清便曾為趙铎講經、拟旨，與其的關系自然不止臉熟這個程度。趙铎對其重用倒也能理解。
伊姀輕笑，她倒是挺開心的，雖然官場沉浮變化多端，但無論如何于晚清的志向便是為百姓做點事，想必他也是歡喜的。
看到身旁的女子一臉安心的笑意，淩濛內心也有些觸動，他似乎從未見過這般純真的笑意。
“對了，我可是聽說淩千戶近日升職了，難道不打算請我吃一頓嗎？”伊姀轉而對淩濛莞爾笑道。
幾日前，錦衣衛破獲了一起京城少女拐騙團夥，其中受害女子有幾位還是朝中重臣的家人。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一時間人人稱贊錦衣衛。而破獲這起案件便是淩濛及其下屬，故而趙铎下旨按功獎賞。內閣便提出由淩濛擔任北鎮撫使，楊蹇等人皆升職。
昨日，淩濛便已上任新職。
說來也巧，這次淩濛等人的升職與伊姀密不可分，原本那日淩濛讓兄弟們接受路上偶遇的人販子一案兄弟們還有些怨言，畢竟他們那一段時間本來就忙得不可開交、常常頂着個黑眼圈幾日輪不到休息，老婆孩子都抱怨不已。
然而他們順着那條線索查下去，竟然揪出了背後整個犯罪團夥，最終還因此事抵消了之前淑太妃一案和妖書一案的“辦事不利”，甚至有的兄弟還升官發財了。
一時間，衆兄弟都對淩濛感激涕零，敬佩的更上一層樓，平日裏把他當神一般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內心裏默默下定決定今後老大讓幹啥就幹啥，絕對不明面上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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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濛聞言點頭：“好。你想去哪兒？”
伊姀想了想她也不是很熟悉京城的飯館，便道：“好吃就行，我初來京城，淩大人推薦一個帶我去就可以。”
“好。你在此等我，我去換身衣服。”
伊姀點點頭，應道：“嗯。”
轉身之際，淩濛停下腳步注視伊姀道：“今後喊我‘琬琰’便可……這是我的字。”
聞言伊姀微微一愣，道：“好，不過我沒有小字，熟人都喊我‘小姀’。”
淩濛點點頭離去。
淩濛換了身黑色常服便随同伊姀朝北鎮撫司外走去，一路上，碰到幾名官員打招呼，伊姀還頗為尴尬。
剛出北鎮撫司大門，兩人便被一位婦女攔了下來。
在此特意等候的婦女年約四十，慈祥幹練全部通過眼角、額頭的皺紋體現了出來，眉眼含着笑意。
看見自家少爺身邊破天荒的有位女子婦女激動地差點兩眼淚水直湧出，仔細看了一番伊姀，很是滿意，甚至想立即飛回家和老夫人和夫人報告。稍稍抑制住些許激動，婦人連忙向伊姀自我介紹。
原來這位老婦人是淩家的唯一傭人。伊姀也是今日才了解原來自從淩濛他父親淩正鄂去世後，他便獨自居住在京城淩家大宅，而淩老太太與淩太太便搬到京郊獨自居住，圖個清靜，加上淩老太太如今記憶衰退，常年生病，不受打擾自然更加方便養病。
當然，這其中還有別的原因占主要原因，一來淩太太不想與娘家有聯系，以免今後牽連兒子與淩老太太；二來淩濛如今身居錦衣衛高官，也不想與家人聯系過密，以免家人遭受牽連，畢竟幹特務這一行，得罪的人自然不少，沒準哪天敵人狗急了跳牆報複他們家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
“哈哈……長得真靈氣啊！”老婦人開心的合不攏嘴贊嘆着伊姀，她也是打小看着淩家少爺長大的，淩家人也都将其當作家人般對待。
“……”伊姀尴尬的望了望淩濛，面上也帶着笑，眼神詢問該如何稱呼。
老婦人：“您和少爺一般稱我為張媽就行。”
說罷不待伊姀張口問好張媽連忙跑到淩濛身前，作出攔路狀，道：“少爺，您今天可不能再推脫了！今日可是您的生辰，太太和老太太都盼着您能回去團聚吃晚飯呢！”
聞言，伊姀微微一愣，不曾想今日是他的生辰，這般打擾倒是她唐突了。
淩濛也知自己以公務繁忙推脫太多次以至于這次張媽都跑到北鎮撫司外堵他了，只好同意道：“嗯。”說完又對伊姀道：“我母親的手藝也很不錯。”
這是在邀請她嗎？
伊姀頗為不好意思，本想推脫奈何張媽也不斷勸說她一同前往，最終伊姀受不了誘惑降服了。
張媽早已備好了馬車，三人加上車夫随後上了馬車便朝城外駛去，一路上馬車內僅有伊姀與淩濛兩人，張媽硬是找了多個借口和車夫一同坐在車外。
出了城門，伊姀才意識到，再過半個時辰便是城門宵禁時間了，她也是大膽。但是她從小颠沛流離，時常獨自一人，破廟、曠野她都睡過，這麽一想，倒也沒什麽了。
如今已是盛夏，天氣悶燥煩熱，加上為緩解馬車內奇妙的寂靜，一路上伊姀都趴在車窗，吹風順便看夕陽，出了京城，道路便不那麽順暢，加上淩老太太住的偏僻，道路就更加難走，伊姀被颠得夠嗆，淩濛倒是時不時會關心一下她是否身體不适。
抵達淩老太太住處，天邊的夕陽已經染紅了整片天空，暮色下，盡管有知了的鳴叫，山嶺中的蟲鳴，此處卻有一種格外的寧靜洗滌人心。
淩濛先行下車，随後扶着伊姀下馬車，車夫收到車錢便牽着馬車離去了，而張媽付過車錢叮囑其明日按定好的時間過來後便興奮地跑進院落大聲扯着嗓門呼喊：“老太太、太太，少爺回來啦！少爺還帶了一位姀娘子呢！”
興許是天氣過熱的緣故，伊姀聞言竟感覺自己更熱了。
這所宅院是最簡單的四合院式，雖然不大，僅有東西四間廂房以及廚房、正房，但老人居住起來卻正好，既不會顯得擁擠，也不會感到空曠孤寂。
伊姀與淩濛進入院落，便見一位婦人跟随者另一位老婦人迎來。淩老太太個子矮小，卻滿目慈祥，六十歲的高齡卻一頭烏發，腿腳靈活，看起來氣色十分不錯。而淩太太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容貌尚佳，婆媳倆看見兒子自然都滿臉喜悅。
一番問候，淩濛便前去廚房幫忙端菜，而伊姀則被淩老太太拉着坐在飯桌前拉家常。
淩老太太笑着道：“丫頭啊，你姓什麽？叫什麽啊？今年多大了？”
伊姀這下真的明白之前淩濛說起淩老太太如今記憶力不好的程度了，先前她在院裏淩老太太便問過她姓甚名誰。淩太太陪在一旁很是抱歉向伊姀示意勿要在意，眼神中卻是滿滿笑意。
“我叫伊姀，姓‘伊’”說到此處，伊姀一頓，腦海中一種想法閃過，随即伊姀微微笑着繼續道：“單名一個‘姀’字，您喊我‘小姀’便好，我今年……二十了。”
這年頭，桃李年華的姑娘家依舊獨自一人，常常是要遭人讨論的，伊姀猶豫一番還是決定說實話，面對老人她怎麽願意欺騙，她相信所有的欺騙總有一天會殘忍的傷害他人。
說完，淩濛正巧端着最後一道蓮藕排骨湯進來，伊姀對上對方的雙眸，連忙收回目光。
“呀……雖然年齡大些，不過琬琰年齡也二十四了……”淩老太太算計着說道。
未待淩老太太繼續說下去，淩太太連忙打斷道：“娘，飯菜已經擺好了，琬琰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加上小姀第一次來，我們快吃飯吧。”
淩老太太聽到兒媳婦的話連連笑着說好。
趁着吃飯之餘，伊姀裝作不經意間瞥了淩濛一眼，對方面色平淡，似乎并未在意剛剛淩老太太的話，見狀，伊姀這才稍稍好受些。
淩太太的手藝确實堪比大廚，雖然顧府的廚子也是顧爽精心挑選的，南北口味皆有，但伊姀總覺得其中少了些人情味兒。
晚飯過後，屋外的天空已是滿天繁星，璀璨星空自然好看。只是這個時辰，再進城只怕是不容易，盡管依淩濛的身份進城不是問題，但總會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煩。
淩濛和母親談完話後出來時便見伊姀獨自凝眉靠在院門上。清涼的月色将其映襯的更加孤寂。
伊姀正在思考剛剛因與淩老太太的一段對話而引發出她新的猜測是否應該去證實而憂愁。
因而直到淩濛悄無聲息般出現在身邊開口說話，伊姀這才發覺他不知何時已在她身邊。
“奶奶向來熱情，母親性格則冷淡些，你勿用在意。”淩濛口吻平淡。他知道母親性格并不冷淡，僅僅是對伊姀有些誤會故而才會疏遠她。
“哈……沒有……奶奶挺可愛的。”伊姀猶豫半晌道：“如果你發現一件已經結案的案子的事實可能并非之前人們所認同的事實，你會如何？”
淩濛道：“淑太妃之死一案，你有了新的發現？”他之前與伊姀商談過嫣兒與明玉口供中的矛盾，只是可惜後來并未實現将兩位嫌疑人結合突破。
伊姀點點頭，擡眸看向對方，道：“對，之前，于大哥派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信上僅有一個‘張’字。我一直不明白是何意思，原以為是指此案與張聰有關。可是盡管後來确實是判定張聰是罪犯，可是此案依舊有許多疑點。今晚，我與奶奶聊天時，才注意到‘張’可能是有別的提醒意義。”
淩濛聞言蹙眉依舊陪伴其旁靜靜的聽其解釋。
伊姀繼而道：“奶奶問了我兩遍我姓什麽，我才恍然大悟。于大哥送來的‘張’字很有可能就是指姓‘張’，而我們一直忽視了一件事，一直沒有人注意到明玉與嫣兒的姓氏，‘明玉’與‘嫣兒’僅僅是她們入府後的名字。如果她們也姓‘張’，那麽很有可能和張聰真的有關系。”
淩濛點了點頭，道：“明日明玉便會被押往流放地。”
見伊姀沉思不語，淩濛又道：“你想繼續追查嗎？”
“想。”良久，伊姀擡頭注視着淩濛道。
“好，現在我們立馬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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