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時至中秋, 天氣微涼涼。

靖王府裏,一輛輛馬車進進出出,車裏裝的是從鄉民手裏買來的新鮮玉米、谷子、大米等等的糧食, 一車車送往府裏的糧倉裏, 以備下一季節之需。

人類儲備糧食過冬,作為一只成了精的狐貍, 白軟更是早就開始儲備糧食了。

床底下、櫃子裏、榻底下皆都藏着些堅果、糕點,弄得褚珩無奈又好笑。

但看着白軟那稚真的小模樣, 褚珩能做的便是寵着縱容着了。

“等天再涼些, 阿雀我們就要去山上找野果子儲備了, 若是能存些玉米麥子之類的糧食更好。”白軟坐在軟榻上托着雙腮,做着細細的打算,一雙圓乎乎漂亮的眼睛望着窗外。

小山雀看他一眼, 撲棱着翅膀飛落在窗沿邊,道,“阿軟,我瞧着王府裏好些個馬車進進出出, 好似将很多糧食運到了王府的倉庫裏,你是王爺的相公,既然他儲備糧食了, 那你自然是不用再儲備了吧。”

白軟抿了抿唇,看他一眼,拿了小幾上盤子裏的石榴,弄了幾顆紅彤彤籽粒放到小幾上讓小山雀吃。

後抿了一大口放到自個嘴裏, 邊吃邊軟軟的說,“可是,阿珩那麽忙,還要抽出時間來儲備過冬的糧食,那得多辛苦呀,作為相公,我是要疼愛娘子的,這等事就不要麻煩阿珩了。”

小山雀啄着石榴,聽了此話,擡起頭,眨眨眼,“可是,你家阿珩好像儲備了。”

“你可看見阿珩在那裏嗎?”白軟圓溜溜的眸子看着他。

小山雀想了想,搖搖頭,“沒。”

“約莫不是阿珩儲備的呢?”白軟說着又往嘴裏吃了一大口石榴,砸吧砸吧嘴,“阿雀,我要做十二分的好相公,就得先儲備着,你說是不是?”

小山雀核桃大的腦袋也轉不過多大的彎來,眨眨黑豆的小眼睛,最後點點腦袋,繼續啄石榴。

白軟吃的滿嘴紅彤彤,一雙杏眼滿足的眯了又眯,等吃飽後,便乖巧的坐在那裏認真的剝石榴。

紫檀小幾上的大碗裏,許久,便被他那雙小手剝的滿滿的,白軟滿足的用手輕輕壓了壓,又剝了一點,直到碗裏完全盛不下了才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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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滿意足的舒口氣,傻乎乎的嘿嘿笑了兩聲,把掉落在小幾上的石榴籽粒撿起來放到自個嘴裏。

“冬容,阿珩什麽時候回來呀?”他看向門口問道。

冬梅和秋容沒進屋,反倒是褚珩走了進來,道,“這就來了。”

白軟一聽,圓眼一睜,看到褚珩,立刻下了榻,踢踏着鞋就撲向了他,哎喲一聲,軟聲軟氣道,“你這調皮的小娘子,是不是一直在門口藏着,等我問的時候就走了進來?”

褚珩捏了下懷裏小東西的臉,順着他的話,“是啊。”

白軟嘿嘿笑,拉着他的手,“阿珩,快,來,看,這個是阿軟給你剝的。”說着将小幾上那一大碗剝好的石榴推給他。

褚珩瞧的一愣,“全是你自個剝的?”

白軟點頭,求誇獎的目光看着褚珩。

褚珩看看他沾滿石榴汁的小臉,後拿起他那雙白淨的手,上面也沾滿了石榴的紅汁,心疼的拿到嘴邊親了親,又捏捏他的小臉,吩咐秋容她們準備溫水。

白軟強行擠進了褚珩腿間,坐在他腿上,抓了把剝好的石榴遞到褚珩嘴邊。

褚珩張嘴吃了,白軟迫不及待的問,“阿珩,阿軟剝的是不是特別好吃?”

褚珩淺笑着點頭,親了親他綿軟的臉蛋,抓了些送到白軟嘴邊。

白軟啊嗚一口全吞進了嘴裏,圓眼眯起,搖頭晃腦的吃着,是個高興的小模樣。

吃過石榴,褚珩便拉着白軟的一起洗了手和臉,白軟累了,懶得動,就伸着一雙手,昂着臉讓褚珩給他洗。

褚珩笑,捏了下他的鼻子。

白軟圓乎乎的眼睛看他,眨呀眨,拿過褚珩手上的布巾,學着他的樣子沾了溫水,擰幹。

“阿珩,給我手。”他一邊說着一邊拽過褚珩的手,認真的給他擦手,還不忘贊道,“我家阿珩的手真好看。”

口氣裏那藏不住的寵,讓褚珩失笑。

白軟繼續發糖,低頭湊上前親了口褚珩的手,後舒一口氣,滿足的想,自個真是個合格的好相公。

洗過手,兩人鬧了一會兒,吃過午飯,褚珩又去忙了。

最近京都那邊來了消息,巴蜀之地突發地震,南境之地又連連暴雨,水災的厲害,皇上為此憂心不已,頭幾年外侵內亂,戰争不斷,國庫虧缺的厲害,現如今兩方百姓有難,國庫發放的赈災銀兩不夠用,自然要從各分封地的王手中“借”來些。

這頭一個便是從褚珩開始,皇上下的聖旨,要他拿十萬兩白銀,十萬兩黃金,外加一萬擔米,一萬擔面,一萬擔布帛。

褚珩不傻,他知道,這是給他出難題呢,若他拿得出,固然是好,可就怕褚铎會扣個“貪”的帽子給他。

要知道十萬兩白銀,十萬兩黃金,一萬擔米再加一萬擔面,一萬擔布帛,豈是小數目。

褚珩垂下眼,坐到書房榻上,拿了桌上的賬本,随意翻了翻。

想他多年在外征戰沙場,父皇賞賜給他多少好東西,他就拿出來多少跟将士們分享,況且生來對金銀珠寶并不看重,如今,要他拿出這麽多來,還真是叫他有點犯了難。

若他不拿,想必,褚铎也會變着法子的在他頭上扣些莫須有的罪名。

褚珩看了片刻,他靖王府的金銀珠寶錢財銀兩,倒還是不少,遲疑了下,吩咐人叫來了管家,道,“錢管家,将府上的現金白銀黃金數點一下,用箱子裝好。”

“回王爺,全部嗎?”管家恭敬問道。

“全部。”褚珩淡淡道。

管家愣了一下,稍作思考,方才問道,“王爺,莫不是全拿去救災?”

“即便皇上不下旨要我們這些分封地的王爺出資救災,作為本國國民,國家有難,盡自個所能吧。”褚珩淡聲道,“退下吧。”

管家應了聲是,行禮退下。

褚珩暗嘆一聲,決定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有些人,只有正面回擊才能讓其乖一點。

——

夜已深,皇城裏的深夜靜的有些吓人。

褚铎伏在桌前批閱奏折,許是太勞累,又或者太困,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竟有些暈眩的厲害。

他扶住頭,揉着眉心,靠在椅子上,腦子暈的叫他站立不起,只好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才慢慢的起身,獨自一人去了床上躺着。

他不能倒下,決不能!

若是就這樣被累倒下,還不讓天下人笑話。自個用盡手段坐了這高位,卻只有短短不到一年時間累出病來,亦或者累死,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褚铎咬牙的想,握了握拳頭,他不能倒下,不能輸,不僅不能輸給其他人,也不能輸給自個。

他起身,卻又被一陣暈眩弄得扶住了床邊,後坐在那靜默了許久,後閉了閉眼睛,深呼吸,緩緩起身去了書桌前繼續批閱奏折。

桌子四盞油燈,光線漸漸的暗了下來,他擡眼看了看,原是燈油要沒了。

褚铎起身,彎腰拿起地上放得油灌,往裏面一點點加油,卻因手抖,油不小心灑了一桌子,他又連忙扔下油罐去搶救那些奏折,當聽到油罐破碎的聲音,裏面的油流淌了一地,褚铎的眉頭皺起。

洩氣又煩悶的說不出話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兀自生悶氣。

房梁上傳來白城的嘲笑聲,那笑聲卻如清澈如流水,甚是好聽。

褚铎順着聲音擡頭看去,白城浮在半空中,白衣飄飄,仙的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讓大仙見笑了。”褚铎開口。

白城飛落在地上,手指輕撚發絲,舉手投足間全是妖媚,可目光卻寒如刀,看着褚铎道,“堂堂一國之君,身邊居然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褚铎不答話,抿起雙唇,看着他,好一會兒,才道,“每晚不是有大仙與我作伴嗎?”

聽他這麽一說,白城冷笑一聲,卻也沒生氣,也沒再理他,只是看了看那一桌一地的狼藉,又看了看略微有些狼狽的褚铎,顯然看到褚铎如此,他心情頗好,變戲法似得手上多了個酒壺,昂頭喝酒,後去了榻上躺卧。

褚铎倒是習慣了他不拿自個當外人的性子,他開始整理桌上地上的狼藉,待他整理完,有些口渴,便走到桌前倒茶,這才發現茶壺裏是空的。

半躺在那閑閑喝着酒的白城看他一眼,冷冷哼笑,眼底盡是譏諷。

褚铎苦笑,覺得自個真是給自個找麻煩,堂堂一國之君,居然不留宮人伺候着。

暗嘆一聲,起身拿着茶壺出去找水喝。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着,轉眼到了中秋。

褚铎得知靖王褚铎私自募兵擴軍,買馬養馬,這消息氣的他面色鐵青,拳頭緊握,牙關咬了又咬,最後冷哼一聲,将桌上鎮紙打翻在地,怒道,“他靖王如此明目張膽,朕倒也是佩服他!”

底下跪着的一官員道,“回皇上,臣覺得,靖王如此已然是有謀反之意,皇上大可制他個死罪!”

褚铎冷冷笑,好一會才恨聲道,“他褚珩有免死金牌,這朝堂之上多數臣子将士對他頗為衷心,最重要,他不僅帶兵打的一手好仗,且滿腹才華,就拿此次地震水災,他立了大功,救民于水火之中,這樣的人,朕豈能就這麽輕易的殺之?”

跪地的幾名官員垂首不再多言。

褚铎說完揮揮手,“都下去吧。”

等人走光,褚铎坐下,拿起桌上朱砂筆準備批閱公文,可卻因心裏煩躁,劃了兩下就又抛至一邊,安靜了小片刻,又拿起毛筆來,卻還是煩悶的無法靜心批閱,最後氣的将毛筆奏折一股腦全部推下桌,咬牙切齒道,“該死!”

說完又冷冷的呵呵一笑,接着仰天大笑。

足足笑出眼淚來,才堪堪靜了下來,面色沉沉盯着遠處的天空,沒人知他這陰冷的眸子下藏着什麽樣的心情。

夜深人靜,白城現了身,他舉目望月,似笑非笑,“靖王命數生的比你好,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你再努力也終是落個空。”

“可如今坐在這高位的是我褚铎!”褚铎被說的急了,氣的瞪着眼,差點拿了赤狐劍砍白城。

見他這樣,白城嘴角彎起嘲弄之笑,“你這高位做的如此不安,要我說不坐也罷!”

褚铎騰地站起來,對上白城冷肅的表情,單又發不出火來了。

白城斜睨他,眼底帶着譏嘲,卻不想多言,而是拿出酒壺喝酒吟起歌來。

氣的褚铎雙拳緊握,惱怒間不知所措,被白城的歌聲吵的氣急敗壞,大聲呵斥,“你這狐妖!閉嘴!”

話音落地,白城的利爪就掐住了褚铎的脖子。

而褚铎的手也摁住了白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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