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褚铎怒目瞪着白城, 白城氣定神閑,冷眼回望。

褚铎道,“朕乃帝王之軀, 又有赤狐劍護身, 你殺不了我。”

白城不發一言。

褚铎又道,“你這狐妖, 枉我這麽多日對你心存善念,還在我這皇宮大院裏給你喂雞吃, 你居然三番五次想要殺我!”

心存善念?這四個字叫白城挑了一側眉, 冷冷一笑, 嘲笑之意非常明顯,收回手來,不屑的哼一聲, 去了一旁坐着,要聽他下面的話。

他的嘲笑,他的冷漠,皆叫褚铎氣急, 且暴跳如雷,甚至有些個傷心。

喋喋不休指責之間,褚铎憤憤道了聲, “畜生就是畜生,即便是成了精,也改不了冷血無情不親人的本性!”

話音落地,一直冷漠不言白城便有了動作, 他猛地掀翻面前石桌,揮出利爪,毫不猶豫沖向褚铎。

褚铎巧妙躲開,快速拿了牆上的赤狐劍,拔劍出鞘,迎面刺向白城。

刀戈相見,招招狠厲,這偌大的寝宮裏驟時火花四濺,一人一妖纏鬥在一起。

宮裏所存的東西全部四分五裂,白城飛身而起,現了原形,化成一匹足有人形那般大的赤狐,狡黠的目光鎖定住面前有些呆住的褚铎。

褚铎還未做出下面的反應,便被沖過來的赤狐撲倒在地,鋒利無比的狐爪摁住了褚铎的胸膛,只需稍稍一用力,便能将褚铎摁個半死。

褚铎躺在那,目光灼灼的望着面前的妖物,片刻,忽而笑了,也不知為何而笑,笑的肆意張狂,到最後雙眼淚流。

“是,我是用盡手段坐上這高位。”他哽咽,“可他褚珩性子雖清冷,但最大的弱點便是心軟,帝王之人,豈能有心軟二字!”

他吼,“我出身卑微下賤!這豈是我能選擇的!就因我母後是婢女出身!他們便來決定了我這一生都要卑賤度日!”

他怒,“如果你生下來就被人瞧不起,受盡欺辱,甚至連自個的父親都不正眼瞧自個一眼,每天提心吊膽的過着畏畏縮縮的日子,你試試這種滋味!你會知什麽叫屈辱!什麽叫膽顫心驚!什麽叫生不如死!什麽又叫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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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最後的那一點點尊嚴,都是他人為我和母後求情得來的。”

他不甘,“他人的命數就好,朕的命數就低賤!朕偏不!”

“我褚铎也是帝王之子!我的命數也是好的!”

他幾乎是用盡力氣嘶喊。

“憑什麽?憑什麽我要因母後是婢女,一生下來就被人看不起?”

“憑什麽父皇對我不曾有一絲一毫的贊許?明明我做了那麽多讨好他的事情!”

“憑什麽每年節日,別的皇子公主可以與父皇說說笑笑,我和母後只能躲在小小寝宮裏,即便是想父皇了,也需等着傳召才能見上一面。”

“憑什麽這皇宮上下,上到父皇下到一小小宦官都能對我和母後指手畫腳?”

“憑什麽?你來告訴朕,憑什麽?”

褚铎猩紅着眼睛,額頭脖子皆都青筋爆出,面色因嘶吼也泛着紅。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若我不用點手段,今日,豈能有我和母後卧榻之地?”

“你這只狐妖,我且問問你,是不是這個理?”

“是不是!?”

褚铎怒問。

白城盯着他,目光冰冷不發一言。

說出這一番番話,褚铎好似被人抽走了力氣,躺在那一動不動,也不再看白城,只閉上眼,低喃道,“你們所有人,包括你這只妖,都覺得我褚铎人面獸心、冷血無情,不顧念手足之情,耍手段做了這皇帝;可你們有誰知道,是他們待我在先的,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好一個一報還一報。

白城眸光略滞,放開了他,幻化成了人形,神色清冷的盯着褚铎看了片刻,沒發一言,後消失不見。

褚铎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後任憑淚水洗面,哭的悲恸。

——

午後,馬場旁邊的後山林裏。

剛睡醒的白軟哈欠連連的站在馬背上兜風,好在他是妖,若不然如此站着,飛馳跑的又快,還不得摔下來。

褚珩騎在馬背上,卻還是懸着一顆心,抱住他的雙腿,擡眼看他,道,“才睡醒,就這般,可真是頑劣的小狐貍。”

但這語氣怎麽聽,都帶着幾分寵。

白軟嘿嘿笑着,低頭看去,晶晶亮的漂亮眸子與褚珩對望,後軟聲軟氣道,“阿珩,阿軟還想再讓飛馳跑兩圈。”

褚珩笑,“好。”

飛馳得令,馬蹄踏風跑的更快。

白軟小臉上挂着笑,心滿意足的張開手臂。

哇~風吹褲裆屁屁涼。

開心的他抖了抖小身板,現了原形,變成一只小白團子惬意的蹲在褚珩懷裏。

飛馳是匹好馬,頗有靈性,感受到小主人的開心,它跑的也歡。

白軟四腳朝天,全身毛毛被吹起。

哇~風吹毛毛蛋蛋涼。

伸出爪爪摸了摸自個腿間那小小的物事,眨眨眼,繼續惬意的沒有絲毫羞意的任憑風兒吹着他的小蛋蛋。

褚珩瞧了他一眼,見他那惬意舒爽眯眯眼的小模樣,忍俊不禁,彎起嘴角來。

飛馳漸漸停下,最後停在一湖邊,看樣是口渴了,褚铎抱着白軟下了馬,讓它喝水吃草。

白軟在褚珩懷裏搖搖尾巴,後恢複了人形,獎勵似得撫摸着飛馳的馬背,聲音軟軟的,“飛馳,辛苦了呀,吃草喝水吧。”

飛馳水當當的大眼睛看了看他,應了聲嗯,乖乖喝水。

白軟又撫摸了幾下它的馬毛,後看向褚珩,“阿珩,飛馳真乖,阿軟好喜歡飛馳。”

褚珩閑閑看着他,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白軟見他不說話,只看着自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開口便是糖,“當然,阿軟最最最最喜歡的還是阿珩了。”

褚珩聽了這話,嘴邊的弧度立刻蔓開了些。

白軟抱住他,滿心滿眼的歡喜,圓乎乎的眼睛望着他,軟聲道,“阿珩,現在四下無人,你也說兩句好話來給阿軟聽聽,好不好?”

“好話?”褚珩凝眸望他,明知故問道,“何樣好話?”

“就是阿軟常對阿珩說的那等好話呀。”

褚珩繼續裝傻充愣,“你常對我說的好話是怎樣的?”

白軟哎吆一聲,看傻子似得看着褚珩,兩條眉毛皺起來,“就是阿軟常說的,你總說阿軟嘴巴抹蜜的那些話。”

“哦,原是如此。”褚珩憋着笑,繼續逗這只可愛的小妖怪,“可我都記不太清了……”

白軟又哎喲一聲,一手拉着褚珩的手,一手輕拍他的胸脯,“莫不是阿珩害羞?”

褚珩心裏笑出聲,覺得這小妖怪實在可愛的打緊。

白軟拉着他一起坐在草地上,靠在褚珩懷裏,一雙小手在他身上一刻不閑着的摸摸這碰碰那,那點小色眯眯的心思全明晃晃的印在臉上,惹的褚珩頓覺好笑。

“阿珩,你若害羞,阿軟不強求的,阿軟可是要做萬分的好相公。”白軟軟糯道,“是萬分哦。”

“這是剛學的新詞?”褚珩問。

白軟點頭,後伸出手來掰着手指頭道,“最近阿軟學了有好些個詞了,已經會寫阿珩的名字,我的名字,阿雀的名字,阿城的名字了,日後阿軟還要會寫很多,阿珩你要繼續教阿軟哦。”

“好。”褚珩親他一口。

白軟笑的開心,回他一個親吻。

兩人在草地上鬧了一會兒,褚珩給白軟弄得心頭軟綿綿,抱着他躺在草地上,看着碧藍的天空,陽光暖暖,照在身上也暖乎乎的。

白軟現了原形,以小白狐蹦跶在野花野草間,哼着可愛的歌兒,采摘着小野花,頭頂是小山雀跟着屁颠颠的盤旋吟唱,旁邊是飛馳吃草,再旁邊便是躺在軟草堆上的褚珩。

褚珩躺在那,聽着白軟的歌聲,感受着這山間的小歡樂,陽光燦爛的耀眼,如同他臉上的笑容。

正笑着,白軟整張臉湊了過來,遮住了那明晃晃的陽光,可再看白軟圓乎晶亮的眸子,褚珩更覺心情大好。

“阿珩。”白軟喚他,後将手裏摘的野花給他看。

褚珩拿過一朵花來,惡趣味的插在了白軟頭上,仔細端詳了下,頗為滿意。

白軟:“……”

褚珩笑着将他攬入懷中,親了幾口,白軟親的迷糊,趴在褚珩胸前又與他鬧作一團。

——

重陽節恰逢霜降日,往後天氣就真的慢慢冷了起來,白軟剛睡醒,困倦倦的歪在軟枕上,揉着眼睛,帶着幾分可憐氣又帶着幾分起床氣。

秋容冬梅她們小心的伺候着,白軟抿了抿唇,起身喝了口溫水,又躺會了被褥裏,用被子裹住自個,只露出一顆腦袋來,圓溜溜的眼睛睡意濃濃的盯着昨兒晚上和褚珩一起用的那對玉勢。

拿起來玩了一會兒,覺得索然無味,也不知憑空的來了氣,哼哼唧唧的将玉勢一扔,翻個身趴在床上偷抹淚。

原是褚珩去了京都參加祭祖大典,不許他跟着去,他給氣着了。

他原可以偷偷跟着前往的,可不想惹了褚珩的氣,便答應褚珩乖乖在家等他回來。

可娘子才不過今早起身走的,到現在還不到午飯時間,他便想的打緊,若是去個十天半月,他可是要想的難受了。

白軟又翻個身,将委屈巴巴的小臉埋進軟枕裏,哼哼唧唧了一陣,悶悶的拍了拍枕頭。

忽地骨碌爬起來,嘴上嘟囔道,“阿軟要吃雞爪。”

說罷下床,穿鞋,在小幾上抱了個空碗将呼呼睡大覺的小山雀抱起放進碗裏,又拿了兩個糕點揣進了衣袖裏,便朝外走去。

秋容她們尾随其後,走了幾步,白軟駐足,吩咐道,“阿軟只是去找雞爪吃,你們都不要跟着。”

話說此,便小跑着去了凝香閣。

莫九裏正在釀花酒,遠遠的就知道白軟來了她的小院,将手上的花瓣放下,起身迎接。

白軟素來不在意禮節,到了那見到莫九裏,還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手摳着碗沿,時不時撫摸小山雀的羽毛,問,“你受傷的胳膊好了嗎?”

“多謝王妃挂念,好了。”

“哦,那就好。”白軟将碗放在小幾上,坐在了軟榻上,眼睛圓溜溜,又道,“我今天來,還是來看看。”

莫九裏淡淡笑,沒作聲。

白軟也跟着笑笑,透着幾分傻,但卻不失可愛。

他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挺了挺小胸脯,故作出一副大男子的模樣,也學着那種口氣,“阿珩去京都了,那我就替阿珩來照看府裏的人,來看看你,自然是應該的。”

莫九裏依然淡笑着,“謝王妃如此厚愛。”

白軟擺擺手,“不打緊不打緊的。”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麽,“哦,對了,這個可好吃了,給你嘗嘗。”他說完拿出了那兩塊糕點。

莫九裏有些受寵若驚,又行禮謝過白軟。

白軟給她左一口謝過右一口謝過弄得有些個暈,圓乎乎的眼睛眨了眨,又擺擺手,“你別總是這樣,弄得我覺得跟你說話特費勁。”

他說的無辜,莫九裏聽得也無辜。

白軟想了想,嘴唇抿了又抿,“你餓了嗎?”

莫九裏搖了搖頭,道,“适才喝了些花茶,并不餓。”

白軟“哦”了一聲,有些個失落,目光落在桌上那些花茶上面,好奇道,“那麽香,全是用花做的嗎?”

“是,花茶是用花泡的。”莫九裏回道。

“可我剛才進門還聞到了酒味。”白軟說着使勁聞了聞,“好香啊。” 眉頭輕輕皺了皺,嘟囔着,“可是,阿軟酒量不好,阿城的酒量好,不過,阿軟若是能吃上那可口的東西……嗯,比如雞爪,還是能喝些的。”

聽罷,莫九裏就此了然,原是嘴饞,來她凝香閣吃雞爪來了。

白軟也自覺裝不下大男子了,素來睜的圓乎的眼睛此刻帶了水汽,皺着一張小臉,“花香姐姐,你能給我做頓雞爪嗎?”

見莫九裏沒作聲,白軟怎麽好意思再說第二遍,他摳着小幾的邊沿,圓溜溜的眼睛看着莫九裏。

今早因褚珩要去京都,難過的就喝了幾口粥,現如今,肚子餓的扁扁的,嘴饞的又非吃雞爪不可,厚着臉皮來了這,好不容易猶猶豫豫之間張嘴說出了口,可人家這位仙女姐姐根本不搭理。

越想越委屈,白軟眸子裏水光光溢溢,吸了吸鼻子,坐在那猶豫着要走。

就聽莫九裏道,“午飯時間也到了,若是王妃不嫌,就留下來一起吃,因正打算午飯做雞爪呢。”

白軟一聽,頓時眉開眼笑,點頭如搗蒜,“留下留下,我就是來你這吃雞爪的。”說着高興的嘿嘿笑了兩聲,還抖了抖腳丫子。

莫九裏也笑了笑,吩咐了丫鬟荷香去準備材料,後讓白軟在房裏等着,她去廚房炖雞爪。

白軟一聽,下了榻,“我跟你一起去……好嗎?”

莫九裏猶疑的看看他,思索着讓靖王的王妃去廚房裏多有不妥,但也知白軟脾氣溫和善良,便點了頭。

得了這樣的允許,白軟屁颠颠的跟着她去了廚房,走了兩步,又跑回來抱着小山雀。

前幾日小山雀喝了幾口白城的桃花釀,醉的到現在不省鳥事,他可是要時刻帶着他的。

他将小山雀放在碗裏小小心心的抱着,好奇的在廚房裏看莫九裏炖雞爪。

“仙女姐姐,多炖點哦,阿軟很能吃的。”他看着鍋裏的雞爪,咽了口口水。

莫九裏道,“我本名九裏,王妃若不嫌,可以直接喚我名字。”

“九裏?”白軟問,“那我叫你九裏姐姐,可以嗎?”

莫九裏低笑,只覺白軟性子真軟。

白軟被這雞爪的味道香的暈酡酡的,期待的趴在鍋沿邊等着。

心裏尋思着,一揭開鍋,他就能吃到美味的雞爪了。

忽然想到了放在切菜桌上碗裏的小山雀,白軟連忙起身跑過去。

咦?碗空了。白軟眼睛睜的圓乎乎,疑惑的轉頭問一丫鬟,“碗裏的阿雀呢?”

丫鬟荷香微愣,道,“适才……”說到此,想到了什麽,立時臉色發白,跪地不起了。

白軟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阿雀呢?”

荷香哭了,哆哆嗦嗦半天,後指了指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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