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賈珍婚事

賴嬷嬷打了個冷顫,看着屋檐上還翹着二郎腿抖抖,一副流氓地痞模樣的賈珍,額頭不由冒出了冷汗。哪怕賈珍再熊,再能上房揭瓦,怎麽會悄無聲息的來到榮慶堂正廳的屋檐之上?

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仆從是死人不成?

不光賴嬷嬷想到了,便是屋內的賈史氏聽到從頭頂上飄過來的清脆利落的聲響,牙根緊咬:“老大,你還真是讓為娘刮目相看啊!”

—若不是賈赦撺掇的,她可不信賈珍有能耐爬上屋檐。

“我到底是繼承人,父祖總有些東西留給我的。”賈赦眼眸飛快閃了兩下,而後整個人依在拐杖上,像是尋找了支撐點。迫使自己揚起了頭,下巴擡起,賈赦對上賈史氏那冷冰冰,恍若殺父仇敵的雙眸,沉聲道:“太太,我的東西,我哪怕不要,也容不得任何人作踐。”

賈史氏心理的火感覺刺啦一下就冒了出來,将茶幾上的茶盞一把掃在地上,“你這個孽障敢如此對我,就不怕我告你個忤逆,奪了你的爵!”

上好的茶盞嘩啦啦落地,一聲聲交疊在一起,原本悅耳的聲響都帶上了分刺啦刺啦的雜音,在這寂靜的屋內,不由讓人有幾分心煩意亂。

賈政本來被打的渾身酸痛,恨不得疾呼太醫,但眼見母子對峙,尤其是聽聞一聲“奪”,眼眸都不由自主睜圓了起來,呼吸也放緩了一分,唯恐自己的呼吸讓兩人發現還有他的存在。

他眼下什麽都不需要做,靜靜的等待他們鬧,鬧得越大越好,沒準他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賈政邊想,感覺身上的疼痛都化作了最美的證據。

與此同時,同樣聽到一聲“奪”的賈赦噗嗤笑了一聲。他本情緒翻騰,腦海不受控制的前世今生的畫面閃現着,靠着拐杖支撐住自己即将崩潰的情緒,讓他能夠理智的順着既定的劇本來演。

可豈料啊!

原本一顆千瘡百孔的心,還是能夠找到一塊好肉,再狠狠紮上一針。

“你能不能多學學法?”賈赦重重嘆口氣,“要不是按着律法,誅九族,誅三族,我們誰也逃不了,否則,你以為我今時今日會如此耐心跟你說話。”要不是……要不是……

似乎鼻翼間飄蕩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賈赦響起在他耳畔一字一頓念着律法,念着鬼約的譚禮,眼眸閃了閃,開口道:“若是再給臉不要臉,那麽分家。至于太太你,也莫要出榮慶堂了。”

“你敢?”賈史氏聞言,怒喝,“你以為出孝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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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孝又如何?你以為你很重要嗎?” 賈赦嘴角一挑,眼眸中帶着陰霾:“誰人不知你愛慕父親?為父親去佛堂祈福,不是很伉俪情深的事情?”

他賈赦不能弑母,可沒規定不能軟禁。

“我為人子孝順,在榮府內修建佛堂,供太太你祈福。”

聽到這話,賈政不可置信,先前設想的美夢恍若巴掌一般,狠狠啪在了他臉上,來回煽打。

“賈赦,你瘋了不成?你哪怕修建了一時,到時候太太的閨中好友,諸如甄貴妃邀請,看你如何!”賈政急道,眼裏帶着分希冀看向賈史氏,“太太,你說對不對?”

邊說,賈政還朝人眨眨眼,示意其昏過去。

這一招,先前也算百試百靈的。

也許是怒極,賈史氏反倒冷靜了下來。看着給她使眼色的賈政,反而還能靜下心來,笑着開口道:“老二,你太單純了。賈赦這明顯是翅膀真硬起來了。我們母子可是徹徹底底得依附着他生活。不過……”

賈史氏定定的看向賈赦,眼神透着打量,輕蔑着:“今日話都說道這份上,我就問你一句,賈赦你有這個能耐嗎?”

賈政心裏一震,慌了起來,張了張口看向賈史氏,一時間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而且,賈赦還開口,毫不要臉吹着牛:“自然有!”

賈赦說完,卻不去看賈史氏神态如何,只冷聲丢下一句:“這一年內,太太還是在佛堂好好修生養性。當然,管家權依舊在你身上。可若危害了我的利益,那我也會立馬收回。”

“賈政,你現在還沒出孝,給我安分點,否則連蔭庇的工部員外郎,都得不到。”

說完,賈赦便擡腿往外走,看着靜靜立在檐廊下的四個黑衣人,其中一個提溜住的賴嬷嬷,朝人颔首過後,牽着繩拖拽着賴嬷嬷回了內堂。

“太太,你很聰明,所以我也不用她殺雞儆猴。”

賈史氏看着被捆着紮紮實實,甚至都悄然無聲的賴嬷嬷,打了個寒顫,擡眸定定的看着依靠在門口的賈赦。

一眨眼,她眼中向來軟弱無能的廢物兒子,竟然長大了。還如此行事幹脆利落,毫不猶豫,心狠手辣。

但那又如何?

賈史氏感覺自己心跳砰砰加速了些。她能從孫媳婦熬成婆,其他沒有,耐心卻是有的。這一回是她猝不及防,但下一次她絕對不會輸。賈赦是她肚皮裏掉出來的肉,豈容得在她這個當娘的跟前猖狂?連自己的兒子都控制不住,她還有什麽臉?

賈史氏“熄”了心思,榮禧堂之事也再沒人敢提及,哪怕賈政還有王夫人,對此也頗為氣憤,求助王子騰,反過來也只有一頓罵,告誡夫婦兩先将從五品的員外郎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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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看似對他挺有利的,但是終究不是他自家的人手。那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是賈敬的。

或者,更準确的說是廢太子的。

他賈赦占的只是一個出其不意和借力打力罷了。

他眼下就像紙老虎一般。

賈赦躺在自己的東大院裏的小院子,抱着剛兩歲的胖兒子,捏着人肉臉蛋,面色凝重的又繼續起來自己的每日三思:思考忠心耿耿的下屬該如何培養;思考賈迎春和賈琮的親娘是誰;思考接下來風雨動蕩的一年,他腦子裏還能想到什麽先機。

就在賈赦深思之際,聽着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伴随着一句怒氣沖天的“赦叔!”不由得長長嘆口氣。

“珍、大、哥。”飽受蹂、躏的賈琏仰着大大的笑臉,手指指門口,吐字清晰,語含希冀。

“小沒良心的。抱你玩都不樂意。”賈赦看着粉妝玉琢的胖兒子,沒好氣的又點了點人鼻子。也算他重生的時機尚好,賈琏還處于熱孝中,沒被賈史氏要過去教養。至于剛重生看到賈琏的第一眼,他也沒太多格外的情緒。畢竟,父不慈,子不孝,兩者之間還是有些先後關系的。這輩子格式化掉上輩子重重恩怨,重新來呗。

邊想,賈赦看着已經到他跟前,渾身上下就寫着一個“火”的賈珍,戲谑了一句:“喲,誰惹珍大爺生這麽大氣了?”說完,賈赦看着賈珍手裏拿着那厚厚一疊紙,後知後覺回過了神:“大嫂身子不好,說給她知曉反添憂慮。她眼下不過讓你背一背詩詞而已。不為汪侍郎考校,你單純多學一些也是好的。”

邊說,賈赦揮揮手,示意奶娘将賈琏抱下去,屏退了左右。

“我知道這點才更氣啊。那汪老狗應了書信,回信透出要考校的意思來。我娘……”賈珍說起來還紅了眼,“我娘寫了文,做了詩詞,我爹總結了一些四書五經的常見問題來。看看!他們熬了一宿弄出來的。”

賈赦:“賈珍,你爹娘可以了。作為一個學渣,我只有羨慕的份。”

清華爸北大媽生個學渣娃,開學前,熬夜替熊娃做功課,這既視感濃的,讓人咬着牙嫉妒。

“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賈珍眼眸猩紅,咬着牙,兇神惡煞道。自打先前密室一談,他爹派人調查過後,婉轉将結果說了說。汪大娘近一年去十王府頻繁了些,雖說,她的堂姐是十王爺的側妃,病了,招自家姐妹說說話。

“叔,我賈珍旁的不懂,但李煜的菩薩蠻還是懂的。”賈珍黑着臉道:“我爹他還打算溫和退親就好了。”

“我真咽不下這口氣!我都還沒嫌她不好看,門楣還不配呢!他們反倒是開始避險,視我賈家如蛇蠍。這就罷了,好好退婚後再亂搞不成?”

“賈珍!”賈赦語調重了一分:“太子被廢,一夕之間多少家破人亡的?你外祖一家滿門不存!所以,賈珍,你必須真得把這口氣忍住。”

“外……”賈珍話語戛然而止,手緊緊攥住紙張,面色青紫,額頭青筋都爆出,“我一定會報仇的。”

“你且坐下。”賈赦被賈珍這幅模樣吓得一顫,唯恐人中二叛逆期來臨,忙不疊和聲道:“報仇當然要報了,但也得講究方法。你……”

看着眼底閃着淚光的賈珍,賈赦長嘆口氣,“附耳過來,叔給你一個翻盤的機會,就看你敢不敢了。”

“敢!”賈珍毫不猶豫應了一聲,看着賈赦神秘兮兮的模樣,從順如流彎腰湊過去。

“你叔祖父生忌在十月二十五,所以,這機會可真是便宜你了,千載難逢,你不抓牢,我非把你生吞活剝了不可。”賈赦咬牙切齒着告誡了一番:“在國清寺後山的小樹林裏的公墓裏,有一座你叔祖父昔年離家從軍設下的衣冠冢。”

賈珍驚駭的看向賈赦,“衣冠冢?還昔年?”

“追求夢想的熊孩子嘛。”賈赦抑郁着嘆口氣,“想想你自己,我讓你幫忙,還帶着串糖葫蘆,還帶話本,是不是覺得自己在戲園子裏看戲呢?”

賈珍坦誠相告:“前面扯來扯去沒意思,我喂了好多蟲子呢,也就那一天忽然就爆發,可有看頭了。”

“……”不想在這話題上掰扯下去,賈赦聲音壓低了一分,“到時候你怎麽朝你叔祖父撒嬌的,就把來祭奠的那位當做你叔祖父懂嗎?有什麽委屈啊,盡管說。”

“哪位?”賈珍也聲音壓低了一分,“叔祖父那些朋友我基本上都認識啊,做不到眼瞎認錯人吧?”

“要不是你比老子多個獨苗人設,爺樂意?”賈赦恨不得掐着賈珍脖頸,“喝酒會不會?”

賈珍可以艹獨苗,這放眼全京城勳貴,就他一個。而且皇子們蹦跶越厲害,德嘉帝就愈發稀罕獨苗苗們了,林如海能夠身遷飛速,除卻自身能力外,獨苗也是頗為重要的背景,當然他也愈發感嘆自己孤家寡人。所以,一個為他而死的老朋友,一個死人,是很好的傾訴對象。

生忌,上輩子,德嘉帝還是去祭拜的。不說年年,但好幾次,他過去的時候,這土裏飄出來的酒香是禦酒燒刀子。

德嘉帝比他早一些,哪裏像他,打算在寺廟住的,基本上磨磨蹭蹭,到下午過去。當然,那個時候他自顧當縮頭烏龜,也懶得去跟皇帝偶遇。

賈赦将自己知曉的信息,遮掩了一二,教給賈珍,末了,鄭重道:“你自己想好,也有風險,權看你敢不敢賭這一把。”

“當然!”賈珍鄭重道:“赦叔,我不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不……”

“好了,”賈赦打斷人表決心的話語,催促道:“既然下定決定了,那就趕快學啊。到時候早點去汪家,這事爆發出來,你不更小可憐娃?我不看說的,我看行動,行動。”

賈珍也恍惚感到了一絲的迫切,立馬認認真真背起來。應付考校,他還是頗為輕松的,有爹娘幫他押題。

看着賈珍似乎大變了個人,不在抗拒,寧府一出孝,等賈敬遞了奏折,賈徐氏便立馬去信汪家。

雖然賈珍有她這個罪臣之女的娘,但好歹馬上就是爵爺了。

接到榮府拜帖的汪侍郎面色陰沉的能滴墨水。現在德嘉帝态度未明,寧府這厚顏無恥的,便敢來說什麽商談婚約之事。他先前信裏透着的拒絕看不出來嗎?還真以為賈珍學了四書五經,中得了秀才不成?

他的孫女十八,馬上又十九了又如何?

堂堂禮部左侍郎的嫡孫女,還怕嫁不出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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