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獨苗賈敬
賈赦想把賈珍拉到回自己房裏,豈料賈珍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渾身充滿力量,嘴巴更是機關槍,嘭嘭嘭的攔都攔不住。
“……皇上待我可溫柔啦!”賈珍說着,視線定定看了眼端坐的賈史氏,還有已經被賴嬷嬷等攙扶到圈椅上的賈政,朗聲,一字一頓:“還誇我知曉感恩!不是個利欲熏心的。他老人家最讨厭為了權勢兄弟骨肉相殘!”
賈政雙手捂着胸口,擡手顫顫巍巍指着賈珍,又是眼前一陣一陣的暈眩。
“赦叔,走吧走吧,我從今後要做一個好哥哥,去看琏二弟去。”賈珍欣賞了一下賈政的俊臉,滿意的拽着賈赦胳膊,神氣昂昂的看了眼賈史氏,“叔祖母,我們先走了。您沒事好好教一教政二叔什麽叫做兄友弟恭。免得到時候,在皇上面前失了聖心。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險探過來的龍心。”
賈史氏雙手緊緊絞着手帕,咬牙,“那我還真得謝謝珍哥兒了。”
“不客氣!”賈珍笑嘻嘻着:“誰叫我還是少族長呀,二叔出了事,我不得擔責?一筆寫不出賈字來。”
賈史氏臉黑若鍋底。
賈赦:“…………”
賈赦後知後覺發現他大侄子這是給他找場子呢,瞅着人出了榮慶堂,身子依靠在他肩膀上,一臉腎、虧的模樣,“叔,我腿肚子抖抖的厲害。”
沉默了半晌,賈赦開口:“我把紅枭送給你。”
“真的?”賈珍聞言,眼眸迸發出強烈的亮光,“叔,您可真是我親叔,親叔叔!”
靜靜的看着聽到話一蹦三尺高的賈珍,賈赦無奈揉揉額頭,“你都十六歲了!穩重點成不成?腿肚子還抖不抖了?”
“不抖了不抖了。”賈珍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又跳了兩下,興高采烈地催促着:“叔,我們現在就去馬棚,我先把紅枭牽回家,明天晚上再來琏二弟。”
說完,賈珍讨好笑着:“我想明天先騎馬,回來給琏弟帶玩器好不好?”
“…………我給你也沒用,還得你自己厲害,讓它能認你。”賈赦說着,有一絲的酸澀與勸導,“你別辜負了紅枭認你為主的厚望。它希望它的主人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這馬是他爹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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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一生共有兩匹戰馬。一匹是他自己降服的野馬,名為紅嘯,最後戰死沙場,此後十年,他爹未再有固定的坐騎。一匹為紅枭,其是上貢的禦馬,被德嘉帝所賜。這馬跟傳說中的赤兔馬一般,是良駒中的良駒。但是他這個當兒子的曉得一點,他爹喜歡這馬,甚至還燃起了再尋馬的心,只因為這馬通體紅。
他爹審美很俗,就喜歡紅!
這紅枭乃馬中赤兔嘛,有靈性,更野性,他賈赦騎不了,也沒膽騎,怕摔疼。嗯,因為怕疼,他只會騎性子溫和的小母馬,連騎術也學得不怎麽樣,就夠裝個樣子。反而賈珍這個歷來膽包天的,小小年紀就鬧着要騎大馬烈、馬要騎飛起來,摔了還敢再來,拄着根小拐杖來纏着他叔祖父。故而,賈珍騎術實打實的,是他叔祖父親手教的,故而紅枭人也騎過,還因此被參過。
上輩子,他為了安撫被設計退婚的賈珍,也把紅枭送給人了。可惜紅枭漸漸不讓他騎了,最後賈珍抽了一鞭子,把馬放生了。
“那必須的。”賈珍沉浸在即将得到夢中馬的亢奮中,昂頭挺胸,自信無比應了一句。紅枭他肖想了好久,特帥氣的一匹馬,他第一眼看見就喜歡,鬧了叔祖父好久,叔祖父就不送給他。他至今還記得,叔祖父很嚴肅,難得對他板着臉,說什麽男人戰馬若妻,讓不得。
可那時候,他又不懂,只曉得為了個野馬,他叔祖父不疼他了,氣得他都離家出走了,但叔祖父依舊冷酷絕情,他鬧死鬧活鬧斷交。最後沒辦法,他在他祖父姨夫的安撫下,改走示弱路線,颠颠跟在叔祖父身後,認認真真做了三個月的功課,還去馬棚刷了一個月的馬糞,喂了三月的蘿蔔,又學了半年的騎術。
然後又廢了大半月時間,當乖寶寶學四書五經做文章,才碰到紅枭,還沒來得及去小夥伴跟前嘚瑟,就被參了!
參了!
“叔,差點忘了,那汪汪老狗,直接罷免了。”賈珍咬牙道:“皇上下令了,十皇子閉門讀書三年。至于那個小、母、狗,還是說是宮女!送到了十皇子府中。”
“私下就算了,你在外別一口一個狗的。”賈赦聞言,拍拍賈珍的肩膀,“放心。現在你爹都沒法出道了,他肯定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狠狠收拾汪家,不會讓十皇子他們傷到你的。”
“其實……”賈珍垂頭,耷拉腦袋,悄聲:“其實剛才在榮慶堂,我那是吹牛。皇上不喜歡我。所以他才讓我爹繼爵的,不想在朝堂上看見我。”
賈赦:“…………”這話比秋風吹拂而來的夜風,還冷。
冷笑話。
“不喜歡你,你就成死人了。”賈赦咬牙切齒着說道:“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他就真不喜歡我。明明是他自己問我願不願娶大表姐的,然後又他自己生氣了,讓我別癡心妄想。”
聽到這話,賈赦猝不及防的,腿一軟,“娶……娶誰來着?”
“大表姐啊。”賈珍左右看了一圈,壓低了聲音,“不是您說讓我要個媳婦嗎?”
“我那是讓你想辦法求個公主!”賈赦感覺自己得赴賈政的後塵,雙手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壓着喉嚨裏竄的小火苗,再一次壓低了聲:“公主啊!”
他之前閑着三省的時候,板着指頭算過了。跟賈珍同齡的試齡公主一共有四位—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其中,十三公主還是九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
雖然他自己沒打算去抱九皇子大腿,但若是有機會,也別錯過啊!現如今九皇子一派還是默默無聞的,十三公主也不怎麽得寵。據回想,其性子柔中帶剛,上輩子嫁得不怎麽好,新科的狀元,一個農家子弟,婚後沒兩年,和離了。至于其他三位公主,雖然有兄弟,但都是排序後頭的皇子們,基本沒機會參與奪嫡大戰了。
以賈珍這張臉去參選驸馬,四選一的機會還是有的。
豈料,忘記了還有大皇子一家。
這大表姐,前皇長孫女,一出生就受封的昭華郡主,現年十八,之前精挑細選的,看誰都不滿意,但如今太子被廢,這婚事自然也耽擱了下來。
而且她……他……
“可……”賈珍振振有詞:“可我覺得表弟都過得那麽慘了,大表姐自然更慘了。他提出來了,我自然就應下了。反正娶妻娶賢,都長得還沒我好看呢,娶誰都差不多,把家務事管得好好的就成,那索性娶我認識的。”
“娶郡主還能納妾呢,公主三十無子方可納妾。”
“…………”賈赦捂着胸口,牙癢癢,“其他不說,賈珍,你是不是對自己容貌有什麽誤解?”
“那你能說大表姐比我好看嗎?”賈珍昂頭逼近賈赦,直到從賈赦的雙眸裏看見自己的小俊臉。
賈赦靜默了半晌,一巴掌揉在賈珍帥臉上,把人推開。這話他的确不能違心的說。可他們賈家人長得好,這關鍵靠曹後爹啊—賈家一代比一代好看!
“你去牽馬,走走走,老子靜一靜。”賈赦揮揮手,沒好氣道。他真要靜一靜,馬上就生忌了。
拿什麽來拯救自戀者的婚戀觀,掐滅那顆蠢蠢欲動的納妾納美心,讓人能夠被老泰山瞅上?
他賈赦忙裏忙外,哪怕不是公主也成,不拘着,只要德嘉帝賜婚都成,但真不能郡主,還是昭華郡主。不是他賈赦沒良心,唯恐被廢太子一脈牽累,而是昭華郡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皇長孫。
嗯,男的。
所以,他完全理解不了那些政鬥宮鬥。
那位前皇太孫,賈珍口中的表弟—上輩子的忠義親王壞了事,這位昭華郡主複仇,更壞了事。當時正逢宮宴,滿朝文武集體懵逼了。
【排隊隊的吃瓜群衆·JPG】
且不提賈赦絞盡腦汁的想辦法要為大侄子謀一個好媳婦,另一邊,賈珍他親爹也被來者詢問起了賈珍的媳婦人選。
賈敬面無表情揮一揮拂塵:“說好了,他叔幫忙尋着。我眼光不太好。”汪家這事還沒完呢!
來人,即當場目睹了偏殿驚心動魄的二皇子面色漆黑,“他叔賈恩侯?東安,老六,真不是你設計的?”
“東安郡王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了賈赦,瑞王,您耳聰目明的,難道還沒查出來?”賈敬不耐。
“本王知道,可就因為此,本王才意難平。”二皇子視線朝皇宮所在地望了眼,似乎依稀還能看見皇城的輪廓。
“本王辛辛苦苦設宴,被東安摘了桃,還得辛辛苦苦給人掃尾。就像……”二皇子話語一頓,掃眼端坐不動若松柏的賈敬,眼眸閃了閃。
他曾經注視過賈敬,還有廢太子,甚至他們的座位,很多次,也很久。
都說他跟太子是既生瑜何生亮。
可沒人知曉,他為了追趕上太子付出血汗,也沒人知曉,曾經年少,他和太子不是劍拔弩張的對手。他懵懵懂懂的,左手牽着太子,右手拽着賈敬,從一個文武不全,到人人贊頌的文武雙全。
可是,他奮鬥的目标,哪怕他只是磨刀石而已,可站在他跟前,指引他方向的人被廢了。
完完全全猝不及防的,就廢了。
“我辛辛苦苦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可結果他們父子先崩了。”說着,二皇子想嗤笑想哈哈大笑,卻發覺自己笑比哭還難看。
沉默了半晌,二皇子看着他說完,依舊一臉漆黑模樣,似乎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中的賈敬,忍了半晌,發覺自己忍不了,開口道:“賈敬,你若助本王,他尚且還有活命之機。”
說完見人還沒回應,二皇子又急促喊了一聲:“賈敬!”
賈敬被喊回了神,看着氣急敗壞,絲毫沒點文雅模樣的二皇子,直言不諱:“你經營了大半輩子,兵權都沒撈着,争什麽?文人造反,三年不成。真心争,先送你兒子去軍營。”
“你!”二皇子面色驟然一白,旋即又青紫起來,咬牙切齒着:“他不也是沒兵權?可莫要說你為他伴讀,代表賈家投靠了。”
“大皇子先前尚有名分。”賈敬神色淡漠着:“我賈家是保、皇、黨。我知你說什麽,救長孫,是因為我是個人。你若出事,力所能及範圍內,我也會救。但決不會插手其他。”
“那你娶太子妃之妹呢?”二皇子不虞,拉長了臉:“為何不娶本王的表妹?他們都是書香世家的大家小姐,閣老之孫,性情能力也都差不多。”
賈敬看着咄咄逼人的二皇子,想想到底是自己先有求于人,聞言,嘆口氣:“争這些有意思嗎?是,家世能力都差不多,可你外家多少人?二皇子,我賈敬也是獨苗,前頭兄長早夭,父母可是把我當寶養大的,我受不得那麽多內兄的氣,懂嗎?我泰山,兩子兩女,女兒也充當男子教養,尚可接受,您表妹?那是幺女,被兄長捧手心裏疼。兄長,五個,換算一下,相當于我有六個泰山。”
“不求娶公主也是這個理。”見人張口似要反駁,賈敬又緩緩加了一句,傲然:“過年走親戚都很煩,知道嗎?”
此言不亞于晴天霹靂,二皇子恍恍惚惚,“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
二皇子:“…………你兒子好像打算求娶公主,郡主。”
“給他一本皇室宗譜,算算過年紅包,算算他的輩分,他就不會了。”賈敬面無表情開口道。
“你這話有點太刺人了,基本上……”二皇子嘆口氣,哭窮:“我母妃把十七十八搶過來,就為了收點壓歲錢,添補一下我這兒子。”
“你現在又封官了,真不打算幫我?”二皇子說完,又孜孜不倦勸道:“他們把十弟得罪狠了,閉門三年。馬家現如今勢大,就光憑你兒子還有賈恩侯,擋不住的。”
“二皇子,你怎麽還那麽實誠?”賈敬勸道:“你就弄個腿疾,退出來,莫争了。沒軍權就罷了,他們兩個纨绔明顯不走正常路的,馬家怎麽對付他們?”
“聖心不過一時。”二皇子冷聲,“賈珍這次走運,下次還能走運不成?”
賈敬笑笑,一字一頓,說着說着嘴角還稍稍上翹,勾勒出一抹邪意來:“我寧府就他一個,這就是運道。放眼京城放眼天下,就他一個能夠符合太、祖令中的“免死”。”
“懂嗎?”
“不是我不能生,而是我不想生。”
二皇子:“…………”
二皇子:“…………”
二皇子:“…………”
感覺回到幼年被人按在地上胖揍,毫無反抗之能,宛若鹹魚。
傷心。
回宮找娘。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如此粗長的份上,打滾求多多的留言多多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