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水大師

“富貴生活真限制了我對貧窮的想像!”賈赦反省一句,又自賣自誇,“但是我劇情不錯,是吧?”

賈珍點頭如搗蒜,又一次催更,“赦叔,你趕快繼續寫啊。一兩銀子一個雞蛋又沒事,話本好看就成。我們不都還吃過人參養起來的雞?”

“大庭廣衆的,你們說話注意點。”穆莳沒好氣的道了一句:“你們是嫌敬哥修的房子不夠多?”

“穆叔,我爹他不是當官嗎?怎麽會修房子?”

賈赦聞言,拉了一下賈珍衣袖,掃過一警告眼神。他敬哥的官職是營繕清吏司,掌宮室官衙營造修繕,簡單粗暴點可不就是修房子的。況且,現如今皇子們掐得那個昏天暗地的,他敬哥身上太、子黨的烙印又太濃,所有人都想掐死廢太子最後的勢力。

看着賈赦若有所思的模樣,穆莳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了眼在傍晚夕陽籠罩下的樓上樓。

此樓名震京城,除卻裝修奢華,膳食着實不錯,掌勺的都是老禦廚外,最為重要的緣由是背後的東家—黃六爺。

但凡有點家學淵源的都知曉。德嘉帝,排行第六,愛化名黃六微服。此處便是其私産之一。故而,他們這些富貴閑人們,吃飯宴請基本上都是來此,為黃六爺的荷包作些貢獻。

三人剛步入其中,便看見樓梯口一陣喧鬧騷動傳來。賈珍好奇一打聽,才曉得一個新貴想上三樓雅間吃飯,結果今日雅間爆滿,便生氣揚言要買酒樓,當即跟賈赦和穆莳分享了此八卦。末了,賈珍搖頭晃腦感嘆着:“怎麽會有那麽蠢的人吶?我都曉得柿子要挑軟得捏。要先打聽打聽身家背景。”

“你還真有自知之明。不過三樓爆滿了?”賈赦驚駭,“這全京城的皇親國戚都來了不成?”

三樓還挺大的,招待皇親國戚,閣老大臣,實權勳貴等等。從前他賈赦沒準還能上三樓,現在老爹一走,他能夠待二樓的包廂就算體面了。

說服鬧事者離開的掌櫃看見緩步而來的三人,行禮過後,小心翼翼雙手朝穆莳奉上一根竹簽,慣笑口常開長袖善舞的他此刻略有些麻木,只挂着禮儀性的微笑,開口:“齡芳驸馬爺,容小的禀告一句,現如今就剩這簽號了。您得被叫到號了,才能咨詢修葺之事。”

“還得被叫號?”賈珍抓着話語重點,氣得撩袖子,“誰敢這麽拽?這不辱我穆叔嗎?”

“應該是你親爹。”穆莳拿過掌櫃手中的竹簽,彈了一下賈珍的腦門,“我今日出門前,就收到好幾個驸馬爺邀請,問我房子壞沒壞。”

有兄弟的公主也卷入奪位大戰,驸馬爺自然幫忙掐個天昏地暗。像他們為數不多沒兄弟的幾個驸馬爺,也只能随大流壞個房子。畢竟,現在捆綁着同進同退,才能在血雨腥風中存活下來。

豈料,敬哥也是個牛人,全都召集在一起,那場面完全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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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個地方吃飯。”穆莳當機立斷道。

“沒錯,這種修羅場,腦補都能補出來。”賈赦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我們去雅軒吃吧。”

“上去看看嘛。”賈珍滿臉好奇,一手拉一個,熟稔無比撒嬌:“叔,穆叔,我還沒見過我爹辦公什麽樣子。也沒見過那麽多皇子龍孫。再說了,我爹之前不是陪着二皇子嗎?應該不是他吧。”

掌櫃的聞言,一言難盡的看了眼賈珍,很想搖着肩膀咆哮着告訴他,“就是因為陪着二皇子,所以先後偶遇了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然後就全部聚在一起了。”

一炷香之後,賈赦左手穆莳,右手賈珍,帶着三分緊張三分希冀三分忐忑一分看戲的複雜模樣,小心翼翼邁步上了臺階。

斂聲屏息到了三樓最大的天字號廂房,賈赦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這一幕,他敬哥端坐中間,左手邊是皇子,右手邊是驸馬。所有人都在拿着一本書,書的名字叫做《陰鸷文》!

這簡直就是後世說的傳、銷現場!

尤其是他敬哥還在一本正經說:“正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諸位貴人既然想修房,自然該懂些風水之道。《黃帝宅經》曰【宅者,人之本。人以宅為家,居若安即家代昌吉。若不安,即門族衰微。】……”

賈赦神色恍恍惚惚。

穆莳語氣帶着一絲不确定,“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錯。”聽到屋外的想到,屋內有人光明正大走了出來,笑眯眯打個招呼:“大姐夫,恩侯,賈珍,快快快,進來一起聽。恩侯,沒想到你敬哥還會看手相,可準了!”

“六……六皇子,我敬哥給你們看手相?”賈赦壓低了聲,愈發不确定說道。上輩子,他敬哥信道,也的确注疏過《陰鸷文》,但除此之外,好像就專注練丹,沒聽說過還會看相算命的,只有把重金屬彈、藥的玩意當仙丹吃的醜事。

而且給皇家人算命,這不得更修羅場?!!

“算……算……什麽?”賈赦感覺自己越腦補越惶恐,結結巴巴問道。

六皇子聞言,眼眸一眯,手搭在賈赦肩膀,神秘兮兮道:“事業。”

這下也賈珍都跟着結巴了,“事……業?”親爹啊,兒子有八條命都救不了你哇!皇子的事業除了帝位還有什麽?

“哈哈哈,賈恩侯,你怎麽還那麽慫?”六皇子順手拉了一把腿軟的賈赦,捧腹大笑了一聲,然後緩緩解釋道:“我讓賈敬算的是姻緣!誰叫他們說我克妻的?我到現在一個兒子都還沒呢。太丢面了。”

賈赦狠狠喘口氣:“你算完了之後呢?”

“我二哥可氣人了,直接說要救子之恩以身相報,四哥問賈敬願不願意當他親家,五哥問他樂不樂意割愛一副什麽畫,七弟問孩子太熊是揍一頓呢還是打一頓,八弟問人怎麽保養的,九弟……”

六皇子扳着手指頭數着,話語一頓,腳步後退入房間,掃了一眼,看着兄弟堆中默默無聞的九皇子,靜靜想了一會,身形靠近賈赦,繼續閑聊道:“哦,九弟提問機會好像被十一弟搶了,十一弟問十弟能不能提前出來。”

說完,六皇子一看賈赦的臉色,忙不疊鞭撻了一句:“這個問題太誅心了,再然後大家都來了,敬哥就開始說《陰鸷文》,認真傳授修房子需要注意的風水了,我差點聽困了,也就是敬哥長得好,聲音好,才聽得下去。”

“那當然了,我爹最好了。”賈珍自傲道。

穆莳沉默的看着六皇子,他非常非常想知道,六皇子為什麽自信自己能夠争太子之位?宮裏的六皇子宮外的賈珍,是整個官僚圈子裏出了名的小肥羊。當然,賈珍他們之前,鼎鼎有名的是賈赦和東安郡王。

嗯,他現在是齡芳驸馬爺。

就是爵位多!想換就換!

“我們真換個地方吃飯吧。”賈赦看了眼氣氛愈發詭異的傳教現場,鄭重無比道。

穆莳點點頭。

這一回,容不得賈珍再撒嬌,一人一邊拽走。

六皇子張了張唇畔,看着跟他颔首行禮離開的三人,不由自主往屋內掃了一眼,捏了捏拳頭,心不甘情不願跟三人道別,自己往裏走。

他母妃說了,這種集體活動,得參加,不然扣月錢。他媳婦人選,一年換了三,一個上香跟窮酸書生跑了;一個落水被表哥抱了;一個好像真暴斃了,所以他當日看到老十的事非常有經驗說宮女,結果沒人搭理他;所以,他是唯一一個出宮建府了,還是靠娘的人管理後院,靠娘發月錢的皇子。

就在六皇子哀怨着入內時,忽然敏感的發覺有一道視線朝他射來,不像他平時遇到兄弟友善的注目,反而帶着一股難以寓意的嫉恨殺氣。但當他轉眸掃過去的時候,發現對面一排姐夫妹夫們都老老實實跟鹌鹑一樣。連他們帶過來的親朋好友幕僚之類的也老實的。

不明所以,六皇子重新落座。

相比大大咧咧的六皇子,最上首,就差一身道袍在身的賈敬眸光沉沉,心不在焉的繼續瞎扯着風水學,思緒卻是飄了飄。

沈燊,雖然沒有在賈家招待賓客的宴會上出現過,但若是兩府家宴,也是以表少爺的身份出現的。且此人,原本被想着栽培成左膀右臂。

但最後,他叔父卻是毫不猶豫把人趕走了。哪怕對賈赦等人用了回籍考試的理由,但他卻是知曉真實緣由的—沈燊對賈赦有占、有、欲,那種排他性的,獨有。若只是一般斷袖龍陽念頭,他叔父沒準都懶得管。這種事情不管軍營還是官僚風月都常見的很。

說來能夠被發現,還是因為他蠢兒子賈珍。

賈史氏有一對琉璃大花瓶,等身高的。賈珍鬧着賈赦玩抓迷藏的時候藏進去,結果出不來,摔了花瓶。其中一個賈珍摔的,一個是沈燊為抱賈珍出來,不小心又碰摔了。賈珍見賈赦幫沈燊擔責,卻不幫他,鬧了小性子,抱着他最愛的叔祖父哭鼻子,嚎得驚天動地。

但凡老人,總有些隔輩親。況且,那時候兩府就這麽一個第四代,真千畝獨苗,寶貝着。

再者,叔父那時候本想教一教恩侯,既然說誠實守信,就得一視同仁。豈料一調查,黑臉了。事實是沈燊誘引着賈珍作死去鑽花瓶。

賈珍那時候剛身體倍棒,鬧騰的狗都嫌,故而哪怕調查到了,一開始不光叔父,連他這個賈珍親爹都有點不敢置信。畢竟,沈燊從來沉穩可靠,一副老實感恩,還好幾次被賈珍這個混小子耍着玩,甚至當馬騎過都無怨無悔,整個人還帶着寵溺風。直等他喚出了太子安排在賈珍身邊的暗衛,才佐證了這件事。

順着這條線調查下去,才發現人待賈珍好也罷壞也罷,只是為了讓賈赦減少逗侄子玩耍的時間,能夠跟他在一起。

至于太子為什麽會安排暗衛在賈珍身邊,那也是無奈中的無奈了。

掐死獨苗,栽贓嫁禍給某個家族,讓賈家與其結仇,是相比較之下很容易的操作。畢竟,賈珍是賈家第四代,且外祖太傅,親祖将軍,叔祖元帥,親姨太子妃的娃。也是整個朝堂,第一個武将文臣大家族政治聯姻的代表。

這十六年來,賈珍在死亡邊緣徘徊了幾十次,但莫名其妙的,總是化險為夷。哪怕自己作死都有好幾次岌岌可危了,但真很令人費解的,暗衛還沒出馬,惡狗跑了馬蜂飛了水草不纏腳有助人為樂的下湖救人,從假山摔下來樹梢掉下來也沒腦袋受傷,最多柺個腳斷個胳膊。

就之前,賈珍作死跑馬去,紅枭有靈性似的,橫跨了三個獵坑,甩掉了兩批尾随的。

邪門似的。

賈敬思緒飄着飄着,在心理扼腕嘆息一聲。未來繼承人都毛病多多,他離不開這紅塵。

回眸掃了眼身旁那烏壓壓的皇親國戚,賈敬擠出一絲的微笑,認認真真應對起來。其他皇子不熟,奪嫡肮髒事沒準一串,沾上了污手,二皇子手段雖說幹淨點,但勝算不大,且最為重要一點二皇子還沒他親娘聰明,果決。若是扶持上位,得跟外戚對抗上,不劃算。

對賈家,對他而言,最劃算的還是創造一個歷史上從沒出現過的事—扶廢太子登基稱帝。

當然,好聖孫也行。

就在賈敬噼裏啪啦籌劃翻本的資本,感覺自己恍若一個賭徒時,跟随周尚睿而言的沈燊垂眸遮擋住了眼眸的恨意。

他恨一個詞—圈子。

他還記得賈赦的祖母,那老太太慈眉善目,循循善誘着勸說:“赦兒,祖母不是不讓你跟沈燊交朋友,帶着他出去玩。但是你帶他去穆家,跟你穆哥哥玩,不成。你穆哥是東安郡王嫡長孫,未來的郡王爺,你是榮國公的長子嫡孫,未來的繼承人,今日去的還有北靜王家的長孫,修國公府的嫡長子等等,這些小朋友最不濟都是一府嫡公子。不是說沈燊長得不好,性子不好,可你想想你們相處,會不會說我爹是誰誰,我祖父怎麽怎麽厲害?你讓沈燊怎麽說?”

“也許你們不經意的言語就能傷害到人家。想想你們這些小臭脾氣,一個庶子跑來跟你們交朋友,有些都還不喜歡。一個無官無爵的孩子,若是碰上心直口快的,得被奚落成什麽樣子?”

“可祖母,您不是教我交朋友看人品的嗎?英雄不問出處。”

“傻孩子,宴會看出身啊。你現在要參加的東安郡王府世子的生辰宴會。你是代表榮國公府出席。你私下怎麽教朋友都可,但把人帶到宴會,除非你實力夠,得到你爹那樣哦,從小兵到元帥,讓旁人忘卻他是國公子弟,不說賈源他兒子,而是賈代善,甚至你祖父都能變成賈代善他爹這樣的稱謂,你得奮鬥到這樣,才算有實力。當然,也可以他才華洋溢,舉世無雙,能夠讓人忘卻出身。”

“那樣子都好難好難啊,祖母有沒有簡單點的?祖母祖母祖母祖母……”

“赦兒,沒有簡單點的。這就是圈子,知道嗎?祖父母豁出去了,你穆哥他祖父母也是豁出去了,與你相熟的小朋友,他的父祖或是戰場灑熱血或是十年寒窗苦讀,付出了常人想不到的心酸苦楚,才換來你們今日。沈燊父母,祖父母都沒有奮鬥,你卻把他帶到一個屬于奮鬥者的慶祝宴會,這是對我們辛苦血淚的折辱。這世上沒有捷徑,你們的捷徑,是父祖創造的。”

那個時候他就在隔壁,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現今向來,那老太太也許就是說給他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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