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V二更

怕風太大—畢竟現在都十一月了,真算得上寒冬臘月哩!賈史氏聽不清,賈赦朝着人走進了幾步,字正腔圓铿锵有力的将自己先前的兩句話重複了一遍,末了還歪了歪頭,一臉乖巧賣萌狀:“老太太,您說是吧?我賈家的榮耀豈容他人置喙一言?!”

賈史氏:“…………”

一開始,賈史氏還心存幻想,覺得是自己惱怒失神之下一時聽差了些,但豈料當她難得态度柔和,滿色帶着絲希冀看向賈赦,便聽得人如此誅心的一句,當即氣恨了,理當剎那間蕩然無存—真全部捐了,甚至沒了爵,那賈家就是個笑話!到時候所有人将會如何看她賈史氏,看她史婉兒?!

氣血翻騰着,賈史氏擡手對準賈赦打過去。

賈赦毫不猶豫擡手扣住賈史氏的胳膊,原本一雙顧盼生輝,在德嘉帝心理都被嘆過一聲chun粹的眼眸,此刻翻騰着陰恻恻的煞氣,帶着眼底那濃濃的算計過後的得意看向賈史氏。

賈赦厲聲喝問道:“老太太,不說大杖則走的話語,就是您這一巴掌,是要我賈家滿門給你陪葬?!旁人只會說你怨怼帝王!還是說在你眼裏,我賈家兩代的功績都不算什麽,能夠任人踐踏?前者我們一起死,後者,你不配為賈家婦!”

說到最後,賈赦甚至都咆哮了出聲,話語中含着的梗咽像是從胸腔迸發出來一般。那濃濃悲戚之音,讓現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顫。

聞聲,賈史氏又迎着賈赦那一雙眼。瞧着人面上雖是悲戚,但眸子冷冷,沒有絲毫的生氣,甚至委屈之色,反而透着小人得志的猖狂,氣得胸膛都起起伏伏的,一顆憤怒的心都快要撕裂胸膛,跑出來。

這個孽障假裝的!

這個黑心杆的是在陷害她!

“賈赦!你……”

“妹妹,莫氣末氣,赦哥你也有話好好說。”本打算跟過來勸說和稀泥的保齡侯聽到賈赦這番話,心下一顫,視線定定的看着站着不動,至今還反手扣住親娘的手,似胸有成竹模樣的賈赦,眉頭緊蹙成川。他想着自己出宮前看到八公承襲者圍着賈赦的一幕,面色沉了沉—明明同樣是貴勳,這四王八公就狠狠壓在他們頭頂上,仿若泰山一般,讓他們喘不過氣息來。

但眼下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牙根癢癢着咬斷自己翻騰的嫉妒之情,保齡侯飛快視線掠過了一群已經呆愣住的仆從,開口勸道。語速帶着自己都察覺的急切,保齡侯像是倒豆子一般噼裏啪啦說完,連口氣都不敢喘息一下:“你們是嫡親的母子,血濃于水,哪裏有什麽隔夜仇?都是為了賈家好。恩侯,也不是我這個舅舅要擺譜。若不是我擔心你,何至于等你等到現在?給舅舅一分顏面,我們一家人坐下來好好商議便可,哪裏能像眼前。”

說完,保齡侯也壓根不去看賈赦,反而看向賈史氏,眼裏帶着分警告—賈赦那最後一句話傳出去,世人該指責他史家的教養了。他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正要進宮選秀呢,這最為緊要的關頭,容不得任何閨名有礙。

保齡侯心理想着,嘴上便越急切了一分:“史婉兒,我的妹妹,你這個當娘的,我這個當哥哥的不得不說幾句!知曉你是為孩子好。但父死從子,這是規矩!你好聲好氣跟恩侯說,他哪裏聽不進去?現如今恩侯年紀輕輕的,又初為家主,難免有不周的地方。你當娘的,該細聲教導才是,哪能打打罵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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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母子倆各讓一步,海闊天空。我想四王八公,那些賈家世交長輩們也都提點過赦兒了,且聽聽這事到底什麽章程。如何?”緩緩說出最後兩個字,保齡侯深呼吸一口氣,視線還看向了随他而來,此刻恍若木頭樁子的賈政,板着臉催促道:“存周,快,你這個當兒子當弟弟的,勸勸你娘和你哥。”

被點名的賈政身形一晃,神色恍恍惚惚的看了眼保齡侯,茫然的眨眨眼,依舊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賈政沒回過神來,但賈史氏卻是回過了神,尤其是當她再看向賈赦。忽然間一陣寒風刮了過來,帶着冬日獨有的冰寒,恍若一盆冷水從她頭頂傾盆倒下,剎時便心頭一顫,理智驟然冷靜了下來。

一冷靜,賈史氏回想先前重重,那一幕幕的在腦海回放,最後定格在“皇家”一詞,便不由得的眼前一黑,另外一只手下意識擡手摸了抹頭—她當衆打賈赦這個孽障,若是真被有心人利用起來,那麽她這個超品國公诰命夫人恐怕不保!

當這個意識浮現在腦海時,賈史氏只覺天旋地轉,兩眼發黑,整個人恍若被抽幹了水分,迅速枯萎過去的花朵,枯幹的花瓣随風飄落,毫無招架抵禦能力。

一見賈史氏又故技重施,翻眼皮,身形也漸漸開始搖搖晃晃,在如今寒風的吹拂中,恍若可憐的枯草,賈赦眼疾手快松開之前扣住的手,泰然自若的該為抱拳,身形也微微側了一向,對向保齡侯,皮笑肉不笑着:“說來慚愧,我賈恩侯……”

賈赦話還沒說完,便聽得旁邊響起一聲凄厲的呼喚:“老太太,老太太您怎麽了?”聞言,賈赦轉眸幽幽看了眼,只見賴嬷嬷已經熟練無比的攙扶住了賈史氏,還擡手不停的替她順氣拍背,面上還挂着肉眼可見的焦爐之色,似乎害怕人真昏倒過去一般。

“老太太都被你們這些刁奴氣出了個好歹。來人,拿我的名帖去請太醫。”賈赦說完,倒是就近原則,擡手攙扶住了賈史氏的胳膊,而後看了眼保齡侯,道:“還望舅舅見諒了。今日事多,不便待客。明日,我必定來請舅舅商議。”

如此直白的逐客令,保齡侯面色變了變,但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聽得人幽幽一句:“怕誤了您的早朝時間。”當即眉頭一挑,像是明白了賈赦和聲的緣由,不由得眉頭一挑,帶着分長輩的慈愛看了眼賈赦,長長籲口氣,嘆道:“也罷,到底是你們舅舅。我且去朝堂幫你們觀察一二。”

“多謝舅舅。”賈赦颔首應了一聲,然後毫不猶豫進了去。

人一走,其他仆從們迎着深夜呼嘯而來的寒風,恍惚回過了神,個個恍若行屍走肉的木偶人,不知所措。

賈政被風一吹,倒是理智回籠了一些,但他也依舊還是沒理順這突發的情況—不是說好了,先給賈赦一個下馬威?甚至讓他背上一個邪祟入體嗎?怎麽又變了?!

之前讨論的理由确鑿充分無比呢?

說好的替父出家的張真人會幫忙呢?

說好的……

越想,賈政恍恍惚惚跟了榮慶堂。屋內的暖氣漂浮着,像是帶着些魔力一般,賈政幽幽看了一眼。瞧着那些虛無缥缈的,在燈籠照耀下能顯露一二的塵埃随風聚攏着,這一聚攏就像他飄散的思緒漸漸聚攏回來一般。尤其是榮慶堂!

賈政下意識默默自己剛結痂的後背,眼裏凝聚起火氣—嗯,不是第一次沒有按着既定的計劃了。于是,賈政倒是生龍活虎了幾分,面色帶着分怒色,指責道:“大哥,我敬你是兄長!先前折辱與我,我到底得尊弟友悌,不與你一般計較。可是!”

語調陡然飙高了一個分貝,賈政怒喝:“你怎麽敢如此氣老太太?而且,朝堂的事情到底如何?所有人都議論紛紛,工部尚書劉大人甚至都給我放了假!”

“喲,回過神了?”賈赦端坐在圈椅之上,正自己動手打算倒一杯熱茶暖暖身子,聞言翻了個白眼。喝了口茶後,賈赦懶懶靠着椅背,惬意的撥弄着漂浮的茶葉梗,回道:“就是你們聽到的那樣。我賈赦把我所承襲的所有家産全捐了。我們,還是趁早分家。不然,等皇帝聖旨下來,爹留下的家産之中,你那份可也沒了。”

不亞于晴天霹靂,賈政失聲,脫口而出,滿腹心情都化作了兩個簡單有理的字眼—什麽。

“噓。”賈赦将茶蓋放在唇畔前比劃了一下,“老太太還昏着呢,輕點聲音。說來,恐怕我在這老太太也不可能清醒過來。所以,等會你伺疾吧。”

說完,賈赦側眸看了眼離間那忙碌重重的賴嬷嬷還有些婆子丫鬟,眉頭擰了擰—大周實在是欠賈史氏一個小金人!

幸虧他是男人,不争影後,當影帝就行!

“我說賈存周,你也二十好幾了,兒女雙全,也別沒事找娘了。這個叫巨嬰,懂不懂得啦?”賈赦擱下茶盞,拍拍自己的胸膛,帶着分驕傲,“看看你哥,讀書多,從書中總結經驗教訓。”

藝術源于生活!

他翹課看劇刷小說,還是非常有用滴!

哎,也不知道譚老板歷劫,有沒有把iPad帶來。遙想當年《尋秦記》,項少龍可是能夠帶手機的!

聽到賈赦如此咄咄逼人的話語,甚至提出了分家,賈政感覺自己整個人腦袋都一片空白了,倘若賈赦說得是真,那他長久争奪的爵位……

“不……不……”

看着面色灰白的賈政,整個人瑟瑟發抖,賈赦一副好哥哥的模樣,起身來到賈政身旁,拍拍人肩膀:“我勸你趁早下定注意。沒準,皇上隆恩,還能給你升個官。”

“賈政,錢財才身外之物啊!”

“你好好考慮考慮。”

說罷,賈赦也看也不看內室一眼,拂袖轉身,大步離開。

賈政氣得直瞪着賈赦離開的背影,瞧着人一出門呼嘯的寒風吹拂起衣擺,而人卻依舊大步飛快走着,在風的侵染下隐隐還有些豁達豪邁來。

賈政臉一黑,他感覺自己瞪久了,腦子有些被風吹傻了,莫名的竟然閃現出一句詩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千金砸死沒商量。

這是當年他們被考校的時候,賈赦背的。

不知為何,有點應景。

賈政:“…………”

但是這些錢,都是他的,都是他賈政的!

若他是嫡長子,若他是……

賈政又瞪了眼賈赦,捏了捏拳頭。轉身吩咐了人讓王夫人過來伺疾,自己也伺候在側。等轉日賈史氏幽幽醒來,喝過湯藥之後,就頂着一夜的憔悴,跪在賈史氏的床前,将昨日賈赦分家之言說了一遍,淚流滿面道:“太太,大哥他……他……孩兒怕不答應,又不知人能夠鬧出什麽事端來!”

“分家絕對不可能!”賈史氏沒去看面色晦暗的賈政,更沒去瞧王夫人,視線幽幽看向前方,感覺自己眼裏看到了榮禧堂,看到了那超品的國公诰命金冊,看到了……

“政兒你要記住,父母在不分家!”賈史氏字字咬牙,不容置喙着:“只要我在一天,我這個超品榮國公诰命夫人在一天,這個家就不會分!榮國公府依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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