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路上席來州沉默不語,蕭一獻和他搭話無果。

到了小區停車場,蕭一獻看席來州今晚情緒不對,跟着他往外走,打算送他回別墅。

小區寂寥無聲,街燈孤零零地杵在路邊,連同伴都只能遙遙對視,他和席來州并行,隔着半個身子的距離,街燈卻将他們的影子交纏在一起。

席來州的步子邁得很大,蕭一獻很快落在他身後,越走越慢,看着他的背影。

今天好似沒有什麽惹到席來州吧,早上一起去上班,發的信息也基本秒回,晚上也提前說有事不用他等……難道是因為李以均攬了自己?但對于男人之間,攬肩是很正常的啊……

前面的席來州都快聽不到蕭一獻的腳步聲了。他驟然停下腳步,扭頭去看,蕭一獻離自己很遠。好像一直是這樣,如果自己不拖着,他是不會主動跟自己走的。

是不是自己再多走幾步,連蕭一獻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席來州有點絕望,他沒有談過戀愛,蔣特助買的幾本追男、追女神書,裏頭的招數根本不适用。他不知道蕭一獻到底對他有沒有一點異樣好感,他勇往直前,橫沖直撞,面對的,仿佛都是一團迷霧。

席來州站定三秒,往回走,去追蕭一獻。

蕭一獻看着席來州朝自己奔過來,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兩個人在一個燈柱旁彙合,蕭一獻想問問席來州今晚為什麽這麽反常。

席來州突然問:“李以均是同性戀吧?”

蕭一獻遲疑一下,說:“是。”

“那他為什麽可以碰你?”

該如何解釋?

以前他怕同性戀人的觸碰,是怕自己被傳染。然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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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以均的話……因為他也适應了很久?免疫了?

如果說出來,那席來州是不是也想要自己去适應他?

蕭一獻想着措詞,席來州卻突然伸手要握他的肩,他猛地後退一步。

“為什麽他是同性戀,他可以碰你。”席來州冷冷發問,“我不是同性戀,只是喜歡你,你就不給我碰?”

蕭一獻不喜歡席來州說“喜歡”這個詞,他皺着眉。

“你給我理由。”

理由?

——因為你碰我,我心裏總是……

——因為我怕情不自禁,回不了頭,重蹈覆轍。

——因為你本來走在康莊大道上,是因為我,才走入岔路。

——因為你對我很重要,我不想你走進深淵。

蕭一獻沉默了。

街燈将席來州整個影子罩在蕭一獻身上,蕭一獻亦能感受到席來州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仿佛快要忍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席來州突然開口,話說得硬邦邦,但又仿佛摻雜着哀求,“你能不能試着喜歡我?”

“不能。”

“為什麽?”

“因為我不喜歡男人。”蕭一獻眼眶有點潮,“不是說好你回頭嗎?你又想出爾反爾?”他分明記得,在航空公司時,席來州說……

“說回頭就能立刻回頭的嗎?”席來州被拒絕得心抽抽,他轉而說,“連跑步都有向前的慣性,更何況是心。”

蕭一獻正因為明白這點,所以必須說“不能”、“不行”。

“誰能像你這樣,表個白,立刻就翻臉,立刻就不能碰了?你也給我一個緩沖期,行不行。”席來州說,“我會回頭,我不騙你。”

蕭一獻覺得,他們兩個人就像在同一個地點,往同一條絕路走,他前進了20米,竭力回頭。席來州也許前進得更多些,走了50米。

自己叫他回頭,盡頭是深淵,原點才是平原。

然後席來州跟他說,我可以回頭,但你必須來接我。你朝我跑,我朝你跑,彙合了,一起往回走。

但是跑步有往前的慣性,席來州慣性往平原跑,安然無礙,他慣性往深淵跑,再無法回頭怎麽辦。

“不行。”蕭一獻低頭冷漠道。

“還是連碰都不能碰?”

“嗯。”

“什麽都不能,什麽都不行嗎?”席來州的話飽含着怒氣。

“嗯。”蕭一獻低着頭,看着席來州的黑色皮鞋往後挪半步,腳跟毅然轉向自己,席來州說:“你什麽都不行,什麽都不能,寸步不讓,我又憑什麽遷就你!”

“我告訴你,我也不讓,我不回頭!”席來州背對着他,說得铿锵有力。

然後他又冷冷補上一句:“你要敢躲我不見我,我會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手段。”這段色厲內荏的警告,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蕭一獻站在原地,看那雙皮鞋越走越快,他忙擡起頭,看席來州決絕的背影。

蕭一獻就怕席來州說“不回頭”。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先生病,還是席來州先生病,到底是誰傳染誰。但他總會自責,因為自己,席來州才變成這樣。更何況他看到席來州為“回頭”做準備,所以很多事情,他能讓就讓。

有幾只飛蛾掠過蕭一獻銀灰色頭發,簌簌撲向頂上的燈罩。

蕭一獻腳動起來,越走越大步,越走越快,他急急朝席來州而去,和緩的夜風變得淩冽,刮起他外套的衣擺,仿佛在竭力阻止他,但他沒有緩下來。

只要席來州回頭,回歸正常,他往前跑也可以,他會竭力不跑過頭。

他離席來州越來越近,席來州大概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停了下來,腦袋要轉過來。

他伸長手,往上去勾席來州的脖子,力道有點大,勾得席來州傾斜着身體。

他手臂有點瘙癢,癢到心底,想撒手,又怕席來州不高興。他一扭頭就能撞到席來州被迫彎下來的頭:“餓不餓,陪你去吃宵夜?”

席來州的身體很僵硬,也沒有說話。

蕭一獻微微側頭,嘴巴都快湊到席來州的別針耳環上,他說:“吃完我們一起回去?”

“……嗯。”

幸好蕭一獻也沒有矮席來州多少,這樣哥倆好的勾脖子動作,不會突兀地像挾持。

兩個人往回走,小區裏也有一兩家飯館,從前兩個人都去打過牙祭。走到半路,蕭一獻突然想起,席來州家裏有廚師,不需要出來買吃的呀……

“額……你想吃什麽?”

“……什麽都好。”

“啊?”兩個人挨得很近,蕭一獻懷裏都是席來州的味道,他努力克制着,一邊問,“你跟我說你喜歡吃什麽,我以後才能記住啊。”

席來州突兀地說:“你現在別說‘啊’字。”

“啊?”蕭一獻微微側頭,碰到席來州熱熱的耳朵。

席來州聲音變得沙啞,瞥眼看垂在胸前的手:“就是現在不想聽這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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