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謎面

輾轉反側。

窗外的挂在檐下挂着的燈籠燭火将盡未盡,影子落在床頭,一跳一跳的,倏忽間,瞬間滅了。

靜安她睡不着,在琢磨尋知說的話。

子不嫌母醜,師父不嫌棄徒弟愚笨。他的意思是雖然靜安比林郁貌美,但是程曳也只喜歡的林郁的意思吧。她反應過來了。

還有那句,尋知幾乎掌握着靜安郡主的生死。

今夜守夜的是茵陳,歪在外面床榻上睡着了。靜安披上衣服,背過身悄悄把房門關上,再轉身時被空青吓了一跳。

深夜裏,空青還戴着面具,一道銀光從面具反射過來。

靜安捂住心髒,努力不叫出聲,問道:“你怎麽還沒睡?”

“……”他其實睡得不多。

見他不說話,靜安跟空青走遠一些,“你怎麽一直戴着面具?”

她後來有問過半夏,王府裏的暗衛并不要求面具的。

靜安問道:“如果有一道光照到你,不會被人發現嗎?”

空青仿佛是個啞巴,一直緊閉着嘴不說話,連眼睛也不擡。

靜安再問:“你怎麽不說話,我問你話呢?”

空青這才慢吞吞地回複他,“殿下從前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露餡了。

“我忘了,大概是忘了。”靜安尴尬假笑,“不如我們去散散步吧。”

“是,殿下。”空青又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半步左右的地方。

山中幽靜,萬物沉睡。只有二人腳踩在地上的沙沙聲,安靜得連風吹起葉子的聲音都聽得見。

“殿下曾說過喜歡我的臉。”

靜安略微一頓,又繼續走了下去,注意到空青措辭地轉變,沒有用屬下而是用了“我”。這是在回答她剛剛的那個問題?

“面具是殿下送的。”

靜安趕緊看看地上,确定自己不會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

“那——”靜安咽了咽口水,“那我當時是如何同你說的。”

“殿下覺得我的臉,只要你一個人看到就好了。”

靜安腳步停住了,不敢再往前走。雖然她覺得以郡主的身份和性格做得出這種事情來,但沒想到真的會有。她初時還以為會是尋知來着。

天算不如人算,她算不如不算。

“我可能遇刺之後忘了許多事情,你不要介意。”她寬慰道。

空青終于擡眼看她了,眼神堅定又淡然,就如他的武功一樣。利落幹脆但存在感很低,找不到任何漏洞。

“殿下不必自責,我只是你的暗衛而已。殿下可以做任何自己想要的事情,并不用在意我。”

連殿下都變成了“你”,她還不用在意什麽?她太介意了。

靜安斟酌再三:“那我從前是不是很容易找到你?”

看着空青點了點頭,她就知道為什麽林郁每次都要來院裏捉迷藏了。

“殿下跟程公子很般配。”

空青的話突然多起來,好像要把所有的話說完一樣。

“殿下其實并不喜歡蘇公子。殿下在江南的時候其實同蘇公子有過幾面之緣,但是從未有過交集。”

空青知道的事情似乎比半夏茵陳知道得還要多?

靜安:“你怎麽知曉我喜歡或是不喜歡蘇公子啊?”

空青卻避開了這個話題。

“屬下今日在金鳴寺看見了蘇公子。”

靜安驚訝擡頭。今日是什麽日子,怎麽所有的人都聚到了金鳴寺。

蘇宸雁怎麽不好好在江南待着?

空青又繼續下去:“蘇公子今日同四皇子見了面。”

得了,四皇子又同蘇家扯上關系。

空青繼續慢吞吞地說道:“殿下受傷之時。屬下被調虎離山,追了過去,有見到過紫蘇姑娘的身影。”

她一直把空青當作普通侍衛,卻不曾想過被鎮南王安排在靜安郡主身邊的人必定不是等閑之輩。

“當時我并無注意,後來看到了紫蘇姑娘才想起來。她穿着苗疆的衣服。”

今日她們在研究金鳴村中取出來的水,空青也在。

“你怎麽突然說了出來?”

空青抿了抿嘴,眼皮垂了垂,“其實,從前一般都是殿下主動問屬下的。”

靜安實在說不出話來,她以為自己裝得很好,結果在空青此處完全暴露了出來。

然而,靜安不主動問,空青就不會主動禀報?

“但為何我喚你,你從來不出來?”

她能感到空青似乎真的嘆了口氣,雖然看起來并沒有。

“屬下失職。”

怎麽又動不動失職了。

“那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的嗎?”

程家不站隊,而四皇子已經找上了蘇家。再想想七皇子在做什麽?

“程公子同屬下交過手,程公子似乎不喜歡殿下身邊有太多男人。”

這一點她深有領會,但是從空青口裏出來就很奇怪。

“殿下能答應屬下嗎,成親以後也不要将屬下送給其他人嗎?”空青摘下了面具。

更深露重,露水澆在了她身上,看着這樣的空青,她想到了程曳。

靜安舉着蠟燭回去,茵陳在榻上轉了個身。

靜安吹滅蠟燭爬上床去,她原本是想出門散步醞釀睡意,現在更加睡不着了。

四皇子的準備做得實在比預先估計的早太多。幾位皇子,太子平庸,算下來也只有七皇子能與之分庭抗禮。

第二日,靜安起得很早,天邊才剛露出東方的魚肚白。靜安就懵懵噔噔地起身了。茵陳被靜安醒來碰倒屏風的響動驚醒。

今日,靜安萬分心緒不定,總感覺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半夏茵陳趕緊給郡主打臉洗漱梳妝打扮。

靜安趁着她們忙着的時候,踱到門口,打開門口找了一下空青的身影,未果。

靜安開口問了問:“空青在嗎?”

“屬下在。”空青的聲音從門邊的一根柱子後面出來。

靜安被吓了一吓:“你下次站得明顯些。”

空青看了她一眼,發現郡主披發未梳,又迅速收回視線。

“殿下其實不必用這種語氣同屬下說話。殿下的命令,屬下都會遵循。”

緩了緩,靜安吩咐道:“你若是發現了什麽,就像是蘇公子之類的事情,就算我不問,也禀報與我。”

聽着空青應了聲是,靜安又坐回到梳妝臺前。

由于今日起得很早,正好能趕上尋知早起去金鳴寺的遠松林巡視草藥。

紫蘇這次卻不同她走在一起,在前面同尋知說說笑笑的,笑比說還大聲,把晨早的幾聲啁啾吓了回去。

林中落葉缤紛,地上鋪了一層淺淺的樹葉和枯枝,腳踩在上面的時候會窸窸窣窣的響。

她實在不應該跟出來,晨早的露水還未消,她覺着自己臉上有點濕濕的,有些不舒服。

“阿啾。”

半夏趕緊被郡主披上了衣服。靜安擡手道不必,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靜安原以為是林郁過來了。

太陽初升,林中霧氣并未完全消散,林間灑下數道熹光,靜安微笑側身回望。

走過來的卻是位翩翩公子,溫眉笑目,緩步而來,搖着扇子,顯得分外閑适。

餘禾朝她遠遠施了一禮。

靜安望向空青,問道:“他如何會在此處?”

空青答道:“這是蘇公子。”

她早該想到的。江南蘇家,蘇是草魚禾,去掉草字頭,可不就是餘禾。

“郡主林中散步,不知餘某可否有幸陪同?”

靜安默了默,“那天,你就知道我是郡主了吧?”

餘禾搖着扇子:“靜安郡主之名,餘某确實早有耳聞。”

兩人幾乎是安靜地走了一路,快要分別的時候,靜安轉身面向他:“餘公子,不知道上次我交予你的木牌還在你身上與否?”

餘公子先是小小地思考了一下,再回答:“恰巧,餘某并未将此帶在身上,改日餘某必定親自上門拜訪。”

靜安冷道:“不必了,你且住在何處?還是讓下人去拿便是,不勞煩餘公子親自跑一趟。”

餘禾卻不理,嘴角依舊噙着微微的笑意:“既是郡主親自交到我手裏,餘某也定當親手把物件交予郡主。”

靜安冷下臉:“不必。”

而餘禾卻依舊笑吟吟地看着她。在分叉路口,靜安甩袖而去,被他叫住。

青衫公子清潤如竹,向他走來:“阿淮,你果然還是不甚記得我了。”

餘禾走到靜安面前,手上捏着木牌的穗子,遞給了她:“餘某先行告辭。”

阿淮,靜安公主的名字,司淮。

有封號的郡主,一般而言從小被喚封號。不像是林郁,阿郁這個名字是随便哪個同窗朋友就能喚的。而他竟然直接将靜安喚作阿淮。靜安的名字,若是問七皇子,他也不一定會知道。

靜安望向空青,“蘇公子為何知道我名字?”

空青垂目回答:“不知,屬下在郡主八歲時候才來殿下身邊。也許之前郡主和蘇公子有過交集。”

“那你們呢?”靜安望向半夏茵陳。

半夏茵陳皆搖搖頭。

盲人摸象,說的就是她吧。

“讓讓!讓讓!”穿着黑色侍衛郎衣服的拿着佩劍隔開路上的百姓。

“沖撞了公主你們都要掉頭!”

遠目而望,紅帳軟轎,香風襲人,旁邊跟着四位侍女,一個比一個好看,藍衣綴紗,款步輕盈。

再移目上望,幕離紗帳後的美人,隐隐綽綽間,更不知道應該美到何種地步。

此方,高頭大馬上,程曳回身而望。

亂雲來報:“是北齊的落洳公主,北齊皇帝為了避免延期,提前了許多時日讓落洳公主出發。但也走了遲了一月,今日才到。”

庾雙與西夏的摩擦日益嚴重。

短短時間內,西夏太子從皇子厮殺中脫穎而出,收攏人心,大刀闊斧實施新政。幾年內竟然将行将就木的西夏挽救了回來,野心勃勃,已經将主意打到了庾雙身上。

而庾雙皇帝想要與北齊結盟,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和親。

不曾想,原來北齊的皇帝也這麽迫不及待。

回京路上,難民上湧,而京城卻一派寧靜祥和。

一邊是民不聊生,一邊是歌舞升平。

街頭巷尾熱鬧無比,被趕着讓開路的老百姓在路邊探着頭,想要一睹這位貌冠天下的公主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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