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理

沈逸穩坐釣魚臺,靜安的倦意被舞劍消耗得所剩無幾。本身是完整的一曲,被她偷工減料了半曲,還是氣喘不已。

照着林郁的體力編成的,縱是做了删改,她覺着靜安的身子還是比較适合畫畫草藥。

此時,她正托着腮平複氣息,看落洳公主對碧綠衣衫的公子用眼睛罵人。

靜安仗着帷帽的掩飾肆無忌憚地打量落洳公主和碧青衣衫公子,猜測兩人的關系。

走向不知為何逐漸撲朔迷離,變得難以理解了起來。

最終,碧青衣衫的公子還是站了起來,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振了振袖子,拿起桌上的劍,慢條斯理地抽出劍,似乎在仔細與手裏的劍進行無言的溝通。

日光落在劍鋒上,映出铮冷銳利的寒光,與他本人的松散閑适的氣質很是不符。

然後他才慢悠悠地走向場中的卻群,還同卻群客套了一番才開始。

靜安撐着腦袋,視線随着碧青衣衫手中的動作移動。思考這位公子到底是跟餘禾一樣只會唬人,還是真的深藏不露。

場中的打鬥終于變得勢均力敵起來。場上一抹黑色身影與碧色身影交織,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一時間,難分難解,不分上下。兩人的劍相交是铮鳴脆響,都能聽出來棋逢敵手的興奮之意。最後兩人居然一齊收手打了個和。

見好就收,見勢藏拙。

皇帝立刻對這位一直閑适喝茶的公子刮眼相待。

“在下陳免,不過是護送公主而來的使臣。”

陳免,沈逸。

太明顯了。

經過了蘇宸雁的餘禾,她不會再上當受騙了。

西夏太子頂着北齊使臣的名頭混入庾雙,為了北齊庾雙之好,他肯定是不能随便除掉的。多智近妖的西夏太子,用幾年的時間讓西夏重整混亂變得日益強大。

進退不得。

靜安帶着帷帽轉了個頭,看着主座上皇帝悠哉悠哉的模樣。

不管年輕時候進行了如何的爾虞我詐,經過了如何的厮殺争鬥,怎地到了老年的時候就變成如斯昏庸固執貪權。

還敢處心積慮收回林家的兵權?

靜安等了一下午,皇帝已先行離席讓小輩們自行交流,落洳公主也沒有提出程曳的事情。

宴席将散,靜安還沒站起來,就見到落洳直直地往這裏來,頭上的金釵蝴蝶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程曳走到靜安身邊站定,低頭同她說話:“走吧。”

靜安正打算起身,落洳的聲音響起。

“程公子,等等我!”落洳幾乎是小跑過來的,站定之後又趾高氣昂地對靜安這邊,“靜安郡主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同程公子說。”

靜安靜了靜,沈逸慢條斯理地走在落洳後邊。

靜安收了看向後邊的目光,朝落洳笑了笑,問道:“要不我們一起走吧?”

見落洳不理她,靜安偷偷朝程曳揮了揮手,用口型跟他說話:那我先走了。

程曳伸手抓住她,靜安彎起眼眸,“那我在外面等你好了。”

程曳:……

天邊雲湧,遮下一片陰影。

靜安一出宮門,亂雲就迎了上來,眼睛卻還觊着後頭,問道:“靜安郡主,我家公子呢?沒同您在一起嗎?”

靜安停下:“在後邊。”

亂雲又道:“郡主不等等我家公子嗎?”

靜安疑惑:“你很喜歡我?”

有歧義。

靜安又道:“不對,你怎麽不同你們侯府一樣的人向着阿郁?”

換了個表述之後還是不見亂雲回答。

靜安:“你怎麽不回答?”

亂雲尴尬地喚了聲:“公子。”

靜安轉身,帷帽帽檐直接撞上程曳的胸膛,被程曳擡手扶住。

靜安伸手扶好帽子,回頭看了看,沒看見有人,道:“落洳呢?”

程曳:“你要找她?”

靜安:“她怎麽不跟過來?”

程曳:“你很喜歡她?”

靜安立刻答道:“沒有。”

程曳:“那我們走吧。”

程曳依舊跟在她身後半步的位置。

程曳問道:“你的臉怎麽了?”

靜安:“今天突然長了疹子,待回去再看看吧。”

程曳沉思:“倒是不曾聽說郡主會舞劍。”

“那你聽過我會跳舞嗎?”靜安嘿嘿笑了兩聲,“我也不知道落洳公主哪裏聽來的容美才佳。”

程曳略微點了點頭:“确實容美。”

程曳是在誇靜安?

“跟你比如何?”問完之後不出意外被程曳嫌棄了。

靜安郡主的馬車和程家的馬車就在不遠處放着,程曳伸手讓靜安扶着上馬車,帷帽的白紗拂過程曳的衣袖。

靜安:“你要一同嗎?”

兩人一坐穩,靜安就連忙問他:“你對那個陳免有什麽印象嗎?”

程曳本就無甚表情的臉冷了冷:“你提他做什麽?”

剛剛在席上,程曳就發現她看陳免看得特別認真。

她沒辦法解釋。

“你能不能去查查他,看看能查出些什麽來?陳免,沈逸,皇室和世家子弟不是最喜歡玩這種文字游戲嗎?”靜安又繼續噼裏啪啦往外倒豆子,“你知道鎮南王妃嗎,就是我娘?你能不能幫我查查當年我娘身邊那名男子是誰?”

程曳表情都不帶變的:“我為何要幫你查?”

靜安分外嚴肅:“這又不是幫我,舉手之勞?你把每天看着我的人分一半都能查到吧?”

靜安又道:“我聽聞我娘嫁給我爹之前,身邊還有一名關系很不錯的男子,着實有些好奇?”

程曳眼神有些複雜:“就為這個?”

靜安眨了眨眼睛,笑了笑,問道:“不可以嗎?”

良久,程曳才道:“好吧。”

靜安得逞地笑了笑。

靜安:“一言為定?”

程曳:“一言為定。”

程曳語氣緩和了一些:“那查陳免,又是為何?”

靜安眼睛轉了轉:“剛剛場上,落洳一直向他示意,陳免才肯上場。你覺得他們是什麽關系?”

程曳:“普通使臣與公主的關系。”

靜安手指抓着膝蓋,輪流動着手指頭,“你那麽聰明,怎麽能拿這樣的答案敷衍我?”

程曳被她手上的動作吸引。

“那你說是什麽?”

“一位公主和親出使,護送的使臣大多有上一官半職,但是這位陳公子卻沒有。”靜安決定循循善誘,“如果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陳公子又為何陪同?”

靜安伸出一個手指頭:“要麽是兩情相悅。”

再伸出一個手指頭:“要麽就是事有蹊跷。”

程曳點點頭:“那你認為是什麽?”

靜安繼續分析:“落洳一來到京城就看上你,而那陳公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歡落洳的樣子。”

靜安的帷帽上下左右不停地跳動着,“除非他們是裝的,不然你不覺得很有必要查查嗎?”

“嗯,有道理。”

靜安來不及思考這算不算答應,緊接着,眼前的白紗向上飛起,她看着眼珠子由下至上,看着程曳把她的帷帽摘了下來。

靜安愣了愣,然後立刻捂住了臉:“程曳你為什麽要摘下我的帽子!”

程曳愣了一愣,帽子随她拿了過去,靜安手裏扯過帷帽戴好。

程曳掀開她的帷帽,兩個人面面相觑。

靜安哭笑不得:“很稀奇?”

程曳:“尋知公子回來了嗎?”

靜安:“沒有。”

程曳還抓着白紗沒放,認真逡巡了一下她的臉,“去請禦醫看看吧。”

靜安刷的一下把對方手裏白紗搶過來,搖搖頭,“還是等我師父回來吧。”

靜安體質特殊,那群禦醫沒見過世面,還是不要驚動他們了。

靜安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可以把陳公子關起來嗎?”

程曳很是古怪地看着靜安,“理由。”

靜安篤定:“他有問題,他絕對有問題。”

他好像不應該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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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将軍府,餘禾剛到沒多久,甚至還沒來得及知曉靜安在不在府上。

餘禾本想迎上去,卻臉程曳從郡主的馬車上下來。程公子身如松竹,眉色冷淡疏離,舉止卻很體貼,一手幫少女拉住馬車的簾子,一手給少女當作扶手。

少女戴着帷帽不可避免撞在身前人身上,撞得一歪,程曳還伸手替她壓了下帽檐。

靜安問他:“你有事要找将軍嗎?”

程曳的動作凝在原地,望向旁邊。

靜安跟着悄偏頭,看到旁邊站着的餘禾。靜安跳下馬車,直接越過程曳徑直走進将軍府大門。

“今日抱恙,恕不見客。”

作者有話要說:幾乎是到這裏女主才有一點想要和盤托出的沖突,從這裏開始她才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程曳,但其實她對于程曳的了解和認識都不足夠讓她沒有足夠的勇氣……而程曳也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告訴她。兩個人的信息是完全不對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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