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
撲上去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大口吸他的血。
“啧啧啧,”白隐無奈地搖頭,“不要對你的救命恩人用這種語氣說話。你先是打了本王耳光,又對本王如此不敬,真不知道,如果本王也發起了脾氣,這毒性……”
007:到底想要怎麽樣
這雙眸清透如水,卻如此憎恨地盯着自己。
這樣的倔強,這樣的靈秀,這樣的耀眼,相信便是連天上的星辰也失色了。
白隐的唇微微地上揚,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朱砂的臉龐上滑動:“果然,你還是生氣的樣子更好看。”
“白隐,”朱砂憎惡地盯住白隐,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給我記住,我恨你!”
“哦?”黑亮的眸微微地眯起,笑意盎然地望着朱砂,“然後呢?”
“總有一天,我要割破你的喉嚨,眼睜睜地看着你流幹你的血!”朱砂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
“這個提議不錯。”白隐煞有介事地點頭,給足了朱砂面子,“本王有這個耐心,可以慢慢地等到這一天。”
“這一天不會很遠的,你等着瞧好了!”朱砂咬牙切齒地說道。
“一言為定。”白隐重重地點了下頭,“那麽,在實現承諾之前,你打不打算關心一下你自己的毒性?”
“當然!”朱砂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快點把這勞什子的東西給我解了!”
“呵……”低沉的笑聲在耳畔響起,白隐湊近了朱砂的耳朵,悄聲說道,“想要本王解你的毒可以,每日的亥時一刻,在紫竹林等我。”
說着,竟朱砂的耳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溫熱的感覺襲來,像是種異樣的麻酥之感瞬間遍布全身,朱砂的身形猛的一震。不知道是不是這反應起到了暗示的作用,白隐竟攸地張開嘴巴,将朱砂那小巧玲珑的耳垂吸進了口中,牙齒在耳垂上輕輕一咬,把個朱砂唬得“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無禮之徒,放...蕩之徒!”朱砂吼着,揚手便要去打,“還不快放我下來!”
白隐卻低低地一笑,橫抱着朱砂的手輕輕地這麽一松。
“哎呀!”朱砂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好疼。”這個混蛋的東西,朱砂被摔在地上,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連說話的聲音都顫顫巍巍的。想要起身都起不來,朱砂便索性躺在那裏,瞪向站在自己眼前的白隐。
這厮就站在自己的腦袋正上方,面帶微笑地低頭看着自己。
朱砂指了指他,卻只有喘氣的分兒,這厮便蹲下身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亥時一刻,不要忘記哦。”白隐輕輕地拍了拍朱砂的臉,然後站起身樂呵呵地走了,把個朱砂氣得躺在那裏半晌,方才緩過來,一躍而起。
“白隐!”朱砂跺着腳,卻早已然瞧不見了白隐的影蹤。
“公主,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別喊了,我在這兒呢。”朱砂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揚着,示意前面那幾個手持宮燈的宮人們。
“殿下!”最先奔過來的是玲珑,這玲珑面色蒼白,幾乎是像箭一樣地彈了過來,一把攬過朱砂,“殿下你這是跑到哪裏去了,叫奴婢好找!”
“沒事,沒事。”朱砂拍了拍玲珑的手,“我迷路了而已。”
“怎麽會迷路!”玲珑驚叫,“奴婢不是一直在旁邊扶着您的麽?怎地提燈的工夫您就不見了?”
“哎喲,我的公主殿下哎!”朱砂看到一個瘦高的太監也快速地奔了過來,他的雙手合攏,抱着一個拂塵,看到朱砂,急得直跺腳,“您這是去哪兒了,可急死奴才們了。這剛兒來大商便沒了影兒,可教奴才們怎麽跟王交差喲!”
“我……”哎喲,朱砂剛想說話,便感覺到自己屁股直疼。那個好死不死的白隐,竟然在自己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來了這麽一手,教自己怎麽能反應得過來?那片樹林的地面可比那開滿白蘭花兒的白園硬多了,朱砂感覺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兒了。礙着這裏還有一些陌生的大小太監,朱砂便只得咬了咬牙,擠出一臉笑容,道,“這位公公,朱砂沒事,只是一時被大商的秀美景致吸引,走失了方向而已。讓您惦念,真是抱歉。”
“喲,這是哪兒的話兒呀。”這太監被朱砂用了的“您”字唬了一跳,慌忙搖手道,“您貴為公主殿下,我們做奴才的哪裏敢造次,只是您初來大商,奴才們恐您受了驚,不僅我們無法向上面交待,就連自己也會遭罪不是?得,您趕緊請回吧,王後娘娘懿旨,明兒一大早便遣人打掃‘醉芙軒’,不出三日便可搬進去了。奴才名叫永安,乃是後宮的司事太監,您若有甚麽需要,可差遣宮人們喚奴才。”
“永安公公,日後要煩勞您照顧了。”原來是後宮的司事太監,想來也是個有點權的主兒,這樣的人可得罪不得。朱砂客氣地點頭。
“應該的,應該的。”那瘦高的太監笑着點頭,精芒四射的小眼睛卻悄然瞄了瞄朱砂,“那公主請回,奴才便先告退了。”
“請。”朱砂伸手示意,那太監便躬身後退好好幾步,方才轉身離開。
“公主,您沒事罷?”玲珑上前一步去扶朱砂。
“哎喲,別碰我,別碰我。”這麽一動,朱砂便感覺到牽連到了屁股,疼得她咧開了嘴巴,“我剛才摔了一跤,只要一動就疼啊,玲珑你讓我自己走,我慢慢兒地走。”
玲珑便急忙縮回了手,由着朱砂像個小老太太似的,一只手捂着屁股,慢慢地挪向了宮殿。
我這是得罪了哪位天神啊,要派下這麽個邪惡的東西來懲罰自己?
朱砂滿腹委屈地,慢慢挪動。
這一夜,又是噩夢連連,四處都看到了白隐的影子。那狐貍一樣的笑臉仿佛無處不在,硬生生地鑽進朱砂的夢裏折磨她,一刻都不放過。
第二天一早,朱砂便黑着眼圈翻過身子,由着玲珑替她在身後揉上草藥。
“怎麽就會把背摔得淤青了?”玲珑的眉緊緊地鎖着,将清涼的草藥汁子倒在手上,然後用力地揉在朱砂的背上。“
還不是那個白隐害的!朱砂偷偷地啐了一口,這厮果真是她朱砂命裏的克星,不僅在白天折磨自己,便是連睡覺也要鑽進夢裏作怪。這鬼東西到底是甚麽托生的?真是讓人郁悶到死!
“公主殿下……”朱砂聽到玲珑說了一句,卻終是猶豫着沉默下去,這未免讓她有些好奇。
“玲珑,你要說甚麽?”朱砂扭過頭去問她。
“沒甚麽,”玲珑道,“只是想要提醒公主殿下,那端王爺白隐雖然俊美,品性卻有些不羰,還請公主留意才是。”
“他是因為品性不端,所以才被封為端王的吧?”朱砂“哧”地笑出來。
“公主殿下,這個玩笑似乎不太好笑。”玲珑一臉黑線。
“唔,我知道了。”朱砂挑了挑眉,這丫頭又恢複先前那般一板一眼的模樣了。在赴夜宴之時,玲珑所表現出來的警醒和體貼倒是讓朱砂十分的感動,還錯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這丫頭了,誰想這刻板無情才着實是她的本性。
揉好了草汁,朱砂便徑自坐了起來,在玲珑的服侍下洗濑、更衣。剛用過早餐,便早有宮人送了些個衣裳和釵環來。
“昨兒不是才送了衣裳麽,怎麽今兒還有?”朱砂詫異地問。
“回公主殿下的話,”說話的是個與玲珑年紀相仿的宮女,她身着秋香緞子的雲紋袍子,發髻梳得溜光水滑,一見便知是個品級高些的女官。“昨兒王親自冊封您為公主,衣裳首飾自然也要按着皇室的品級。按我大商後宮禮律,公主享單鳳圖騰及芍藥花兒圖案着裝的優待,除牡丹外,下屬百花樣式不限,顏色除王後專享的明黃外,均可穿戴。首飾可佩金、銀、瑪瑙、珍珠及各類玉石,只是不要佩戴雙鳳圖騰便可。這些是皇室禦用工匠的新興之作,唯願公主殿下您喜歡。”
這女官将這番話兒說得有條有理,卻将朱砂聽得雲裏霧裏的,她細細地想了半晌,方才領悟到這番話的精髓:“你的意思是,在大商,公主的品級是除了牡丹和雙鳳圖案,還有明黃顏色之外,其他的什麽什麽都可以穿,都可以戴,是不是?”
“公主殿下冰雪聰明,臣佩服。”那女官兒微笑着點頭。
“……臣……”這女官兒不卑不亢,風度優雅可人,朱砂這是頭一回聽到女子自稱為“臣”,這個“臣”字,比起玲珑和香兒她們自稱為“奴婢”不知好聽上多少倍!瞧着眼前的女子,朱砂平白地升出幾許羨慕與好感來。
“你叫甚麽?”朱砂問。
“清荷。”女官兒微笑着答。
“好名字,”朱砂連連點頭,“雨後清荷點點愁,馨香一瓣脈脈情……好生的淡雅可人。”
“公主殿下謬贊了。”清荷施了一禮,笑道,“王後娘娘還曾讓臣來問問,您的‘醉芙軒’裏的擺設可有些甚麽要求?這會子正有人在‘醉芙軒’打掃,您空了要不要前去看一看?”
“不必了。”朱砂笑着搖了搖頭,“有王後娘娘來安排,一切都好。朱砂來到大商,能受到這般優待已然心滿意足,哪裏還敢奢求甚麽?”
“公主殿下客氣了,那麽臣便回去複命了。”清荷揮了揮手,那些宮人們便将東西都交與了朱砂殿裏的宮人,便告辭了。
“公主殿下,您可要現在換身衣裳?”玲珑問。
“算了,這一身便很好了。”朱砂搖頭,那些華服美飾,光看就知道價格不菲,這些個東西,若全部拿回武昭,得夠多少戶農家生活的?想來,便是一件珠釵,怕都是香兒她們沒有見過的樣式。回頭,悄悄地給母妃水雲和香兒帶過去兩個,也不知道能不能被發現……
朱砂正在這裏胡思亂想着,便聽得門口的小宮女綠玉來報:“公主殿下,有客人來了。”
008:貴客連連不堪擾
才剛剛送走一個“客”,卻偏偏又來了一個?
朱砂奇怪地瞧着綠玉,問:“這一大早的便來甚麽客?”想來自己初到大商,哪裏會惹得這多的“客”來看自己?
“回公主殿下,是依蘭殿的一位小主,水默。”綠玉答道。
“依蘭殿,甚麽是依蘭殿?”朱砂迷惑地問身邊的玲珑。
“回殿下,依蘭殿,乃是歷來官宦人家之女初入宮來時所居住的宮殿。”玲珑頓了頓,終又繼續道,“未被冊封的宮人小主便都居住在那裏。”
“哦……”朱砂恍然大悟。依蘭殿,其實就是傳說中的“怨女房”了,那些初入宮來,卻還沒有被王寵幸的少女們都被圈養在那裏,苦巴巴地盼着有朝一日能被王壓在身子底下,一朝得恩露,便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家裏人也可以雞犬升天了。只不過,雖然“怨女房”的少女們沒有像宮妃那樣得到了聖寵,但是比那些宮妃較為幸運的一點是,她們多多少少還有一點點可以選擇的權利。那便是,如若王一命烏呼了,她們至少可以離開皇宮或者另覓皇子佳婿,所以有膽識有腦子的宮女便會在王諸多的皇子之中勾一個可以給她溫飽生活的。可是朱砂只是區區一個寄人籬下的“僞”公主,這依蘭殿的小主兒巴巴地跑這裏來做甚麽來?
“請那位小主兒進來罷。”見朱砂若有所思的樣子,玲珑微微地欣慰點頭,随即便喚綠玉去請人。
“是!”綠玉得令下去了,不多時,便領進來一個身着蔥心兒綠色宮紗裙裝的少女。這少女看上去比朱砂大個一兩歲,彎眉細目,一張嘴向上揚着,露出萬般讨喜的笑。
“依蘭殿水默見過公主殿下。”還沒等走到近前,這水默便要俯身行大禮。
“快平身,平身。”無功不受祿,這樣的大禮,我朱砂可受不起。朱砂急忙示意綠玉去扶,“你我年齡相仿,何必行如此大禮?”
“公主殿下真是平易近人,”水默掩嘴而笑,“公主殿下如此年幼便遠赴大商,這等自強卻又堅韌的品性,讓水默好生的佩服。況且按着品級,水默一個小小的宮人也是當行大禮的。”
這是怎麽怎麽個情況?
朱砂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水默的身上打了個轉,這個女子不尋常,一句話裏到底含了多少個意思?在沒弄清來意之前先端着架子,這是水雲素來對付那些新入宮的宮妃的手段。
“看茶。”朱砂彎了彎笑眼,說道。
見朱砂既不請她坐,也不應她的話,水默笑了笑,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朱砂下首的一個茶幾邊兒上,招手喚她的宮女道:“芝兒,快把東西呈上來。”
一個年齡十二歲左右的小宮女急忙上前一步,雙手恭敬地捧起一個銀盤,盤上是個雕刻着繁花的檀木首飾盒子。
“初次給公主殿下請安,也不曉得帶些甚麽好,只這枚頭釵,卻是昨兒家父托人送進宮來的。比不上宮裏那些釵簪精美,但到底是水默的一番心意,還請公主殿下笑納。”水默笑着說。
伸手不的笑面人,更何況是主動送上門來的禮物。朱砂接過來玲珑端過的茶,拿在手上,感受着這介乎于溫與燙之間的熱度。宮裏女人之間的距離正如這杯茶,太熱則傷人,太溫也會傷人。如何拿捏這尺度,卻是個考驗人智商的活兒。
到底還是玲珑有眼色,她接過那銀盤,穩穩地端過來,然後打開了首飾盒子。朱砂看到那首飾盒裏是枚精致的釵,質地雖然不是澄黃的金子,卻是濕潤如水的玉。這枚釵子的玉晶瑩剔透,碧色澄清,似乎蓄含着瑩瑩的水汽,缭繞在碧綠之色上,讓人見之便生歡喜之情。而釵子的外形卻十分的樸素,只是呈流線狀,恰似一葉松葉,卻那般的清新迷人。
哪裏會有一個女人會不愛上它?
“如此厚重的禮,倒是讓朱砂如何能夠厚恥收下?”朱砂放下茶盞,擡眼笑道,“卻不知水默如何稱呼?”
“我聽說公主殿下年方十四?我今年卻是十五歲了,但殿下的品級到底是比水默不敢企及的,殿下只叫我水默便好。”見朱砂是個識之人,水默的眼睛一亮,當下笑得愈發的開懷了,“常言道,好馬還得伯樂識,這美麗的東西,一定要送給懂得鑒賞它的人。公主若能收下,便已然是水默的福氣了。”
朱砂淡淡地笑着,沒有答話,玲珑見狀,便自将那首飾盒合上,放在了朱砂手邊的桌上了。
雖然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水默卻大喜不已。當下便喜笑顏開地與朱砂扯了半天閑話,朱砂卻也不急,只是慢慢地與水默周旋。兩個少女便像是熟絡了似的,說笑不止。
“果然還是公主殿下最為和善的,”水默喝了口茶,笑,“水默自一入宮中,便像是入了籠中的鳥兒,平素裏大家争寵相厭,也沒有個朋友。今日見了公主,倒像是說盡了這一年的話兒,讓水默輕松了不少。”
“這話從何說來,我初入宮中,你便來探望我,倒也是我的開心。”朱砂也喝了口茶。
“唉,想我們這些宮人,不知道何處是個盼頭,以後的命運,便如浮萍,漂到哪裏是個頭呢?”水默忽地嘆息起來。“若是遇上了個好的主子,倒也便罷了,若是遇上了心胸狹隘的,只怕以後更加……”
宮中女子的悲哀,朱砂如何不知道?只是這水默所說的“主子”卻又是何意?她在暗示自己甚麽?朱砂低頭用茶杯的蓋子撥着漂浮在水中的茶葉,沒有說話。
“對了,聽說公主殿下是被太子殿下載回大商的?”見朱砂沒有接話,水默便急忙轉移了話題。朱砂的耳朵像貓一樣動了動,随即笑道:“可不,若不是太子殿下,許是我就暈倒在路邊了。”
“這可真倒是緣分來的……”水默贊嘆着,“果真冥冥之中是有着上天在安排的,也是公主殿下您吉人天相呢。”
“還是多虧了太子殿下的一顆仁慈之心,”說起這個,朱砂倒也不無動容,“我想,換做是尋常百姓,太子殿下也會救的。”
“太子殿下确實既仁慈又寬和。”水默連連點頭,“殿下又是極為博學的,聽說他以重金廣收天下的好書,在冼蓮湖邊建了個‘納廣亭’,常常于退朝後在那裏讀書,很是勤奮呢。”
朱砂的耳朵再次動了動,臉上卻不動聲色。
“喲,瞧我,也打擾了公主大半晌了。”水默起身笑着說道:“也該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公主殿下您。”
說罷,便告辭離去。
朱砂看着水默婷婷袅袅地離開,又低下頭去瞧那個精美的首飾盒。
“這水默小主兒還真是大手筆。”綠玉看着那首飾盒無限感慨。
“只是卻倒令本宮煩惱了。”朱砂嘆息一聲,“都道是金銀有價玉無價,她送些金銀那些可量庸俗之物便也罷了,卻偏偏挑了件這樣貴重的來,倒教我拿着放下都嫌燙手。”
綠玉一臉的不解,玲珑卻面色凝重地瞧了瞧那盒子,沒有說話。
看起來,這水默倒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想來朱砂前來大商擇夫的消息目前已然在皇宮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三個皇子,無論是以色列,以位列,還是以才列,都當然是白澤為最上首。是個人都不會傻到放着太子不選,選王爺。而這些宮人小主兒們又豈是傻子來的?她們終還是年輕,能夠有多少時間花在老國王白石的身上?能夠攀上未來的太子妃,自然遠遠要比腦袋削個尖兒似的往楚雲王後身邊擠要容易的多,也聰明的多。
只是……
朱砂頭疼地揉起了自己的太陽穴。
不過,這水默說甚麽來着?白澤……會在下朝以後雲“納廣亭”讀書嗎?這是在向自己傳遞白澤的信息嗎?
頭疼的問題還沒有想清楚,門外便傳來綠玉的呼喚之聲:“公主殿下,又有客人到了。”
怎麽又來?
朱砂悲鳴一聲,玲珑則快速地将那個首飾盒收了,又遣宮女将茶幾上的茶盞收了起來。
可憐這個昨兒晚上沒睡個好覺的朱砂,今日一大早便黑着眼圈接了一撥又一撥的“客”,多少次想要站起身來,卻都還是被這絡繹不絕的“客”逼得坐了下去。這些客人有獨自前來的,也有三三兩兩一起前來的,叽叽喳喳,把個朱砂吵得頭暈眼花,恨不能一頭鑽進地縫裏去。直待到中午時分,這些人才陸續退去,落個個片刻的消停。
望着已然被堆滿了禮物的屋子,朱砂簡直哭笑不得。
“這到底甚麽時候是個頭啊?”自己的屁股本來昨兒就摔得疼,今日又坐了半天的椅子,已經完全麻木了。朱砂在玲珑的攙扶下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在屋子裏挪着步子。
“恐怕是沒有個盡頭了,”玲珑聽上去也有點無奈,“想來,在三日後移居到‘醉芙軒’,會有更多的人來前拜訪。”
天哪!
朱砂悲呼,肚子在此時咕咕地叫了起來。
“玲珑,我餓了,”朱砂道,“用了餐,我要出去走走,不管是甚麽人來,你們自行接待便是。”
“公主殿下您要去哪裏,身體這般不适,最好還是不要遠行的好。”
“不遠行,不遠行,就在附近走走。”朱砂搪塞着,腦海裏卻浮現出一個地方。
納廣亭。
009:又遇美少年
朱砂慢吞吞地站在門口,心裏琢磨着應該如何去問玲珑納廣亭的事情。
“公主殿下,您需不需要奴婢來扶您?”玲珑體貼地問。
“不用了不用,你留在這裏,來人也好招待一下……”朱砂急忙搖手。
“那您千萬不要走遠,想念待末時過了,便不會再有人來,奴婢自會前去接您的,若是累了便早些回,萬不要累壞了身子。”瞧瞧,到底是個體貼的人,連關心起人來都是這麽長一串。朱砂耐着性子聽着,一個勁兒地點頭。
“那公主殿下慢走。”玲珑說着,便朝着朱砂施了一禮,轉身欲挑下門簾。
“哎,玲珑……”
“公主有事?”玲珑停下動作,手舉着簾子望向朱砂。
“那個……”朱砂欲言又止。
“公主?”玲珑奇怪地問。
“沒,沒事,沒事。”朱砂幹笑着,轉過身離開,她的臉因尴尬而微微地泛起了紅暈。确實,叫她怎麽問出口呢?自己才剛到大商幾天,便這樣猴急地追着人家太子跑,給別人見了準會笑話這武昭的公主許是太久旱了……罷……
許是被腦子裏這些七七八八的想法攪得窘了,朱砂這會子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屁股也不礙事了。她紅着臉,低着頭快步地走着,不覺間竟一頭撞上了一堵“牆”。
“哎喲!”朱砂被撞得險些跌坐在地上,擡起頭,卻瞧見了眼前站着個一臉黑線的人。
原來不是“牆”,是個人啊。
朱砂揉了揉額頭,好在不是堵真牆,否則自己的腦袋這會子非腫起個大包來不可。
“你走路都不開眼睛的麽?”那人的語氣裏透着臭屁和不耐煩,朱砂挑了挑眼睛,看過去。但見這人身着一襲淺青色長袍,領口和袖口都鑲着銀白的繡花兒錦,腰間銀白的帶子束出高挑的飄逸。俊秀的臉龐,難脫的稚氣裏帶着嚣張跋扈的不快,氣乎乎的瞪着朱砂。
“是你啊。”朱砂随口說道,“你在這兒幹嘛?裝柱子等着撞人嗎?”
“放肆!”這少年氣憤地說道,“本王在自己的園子裏,難道還要給你打個報告嗎?”
“你的園子?”朱砂擡眼看了看,午後的陽光大熾,照得眼前的綠樹一片耀眼,那點綴在翠綠枝頭的白蘭花兒璀璨有如珍珠,滿目光華,令人目眩。“喲,我竟走到這裏來了。”
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這些香郁的白蘭花兒,朱砂聳了聳肩,轉身就走:“抱歉,打擾了。”
“站住。”
誰知才走了幾步,朱砂的發辮便被那少年一把抓住,硬生生地扯得頭皮疼。“好疼,你幹甚麽?”朱砂急忙停住腳步,捂着被拉扯住的頭發嚷。
想來這玲珑倒是比香兒專情多了,先頭在武昭的時候,香兒每天都要給朱砂換不同的發型,且不論發型的好看難看,最起碼天天都有種新感覺。而這玲珑倒是十分喜愛給朱砂綁這種雙髻發型,又在發髻下面分別垂下一縷,編成兩個小辮子。瞧這小辮子留的,眨眼就被人揪住了。
“你三番五次闖進本王的白園,方才又撞了本王,難道就想這樣跑了?”少年一點點地走近,站在朱砂身後,低下頭冷眼望着她。
雖然兩個人年紀相仿,但這少年終是高出來朱砂一頭之多,清瘦的臉龐上眉毛微颦,用夾雜着鄙夷與不爽的眼神瞧着朱砂。
“哎,我說你們這些大商的纨绔子弟真是有趣,我剛才明明有道歉的哎,你還想怎麽樣?”朱砂企圖把自己的小辮子從他的手裏拉出來。
“一個小小的四品宮人,竟然膽敢如此與本王講話。”少年冷笑,“你信不信本王可以立刻要你死在我面前。”
“喝喲,張口死閉口死的。”朱砂不屑地喊了一聲,開什麽玩笑,當我朱砂是從小被吓大的?“我上次告訴你的事情你都忘了麽?”
“你還膽敢說那件事?”少年氣急敗壞地用力扯了扯朱砂的辮子,“你這死女人不知道從哪裏編派了個故事來騙本王,還說這是甚麽典故,害得本王翻遍了典籍也沒有找到關于這典故的記載!”
“啧啧,你這就不對了,”朱砂砸着嘴巴說道,“這普天之下的野史典故,還有傳奇故事如何能在典籍裏找到?那些民間的傳說和習俗,又有哪個見于史書之上的?我看你分明是作學問作得過了頭,一心只想搬書本。你當那書是果真有顏玉如麽?”
見少年的臉紅了一張,朱砂又道:“那東洋的櫻花兒,果真在最初是白的來着,只因吸了人血才變得粉紅。就連桃花兒,都是因天上傷心哭泣的仙女滴下的血淚幻化而成的,難道你都不知道?”
說着,朱砂便指出手指了指這一片開得耀眼的白蘭花兒:“在白蘭花兒下殺人,這些花兒會吸了人的精血,變得一片血紅……”
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圓,一張小臉兒煞有介事的緊繃着,櫻桃似的唇團成圓形,聲調也拉長了,竟産生了一種魔力,讓少年不由得随着朱砂的手指瞧向那些白蘭花兒。清風陣陣,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花影搖曳,無端地冷人感覺到一陣陰冷。
嘻,這個色厲內荏的傻子,果然好騙。
朱砂在心裏暗笑一聲,然後迅速地抽回自己的小辮兒,轉身便跑。
“你!”那少年氣得跺腳,“死女人又在騙我!”緊接着便追了上來。
然而,朱砂剛剛跑出去沒幾步,那邁出去的腳步便硬生生地頓住了。
“那是……那是甚麽?”朱砂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地方,問道。
“你又搞甚麽把戲?死女人看本王怎麽收拾你。”少年疾步跑近,一把捉住了朱砂的胳膊。
“那是……鬼……”朱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個地方。
“哪裏來的鬼,你分明是……”少年的話在嘴邊兜了個轉,然後陡然卡在了喉嚨裏,他的目光與朱砂望向了一處,嘴巴頃刻間張得大了。
就在那陽光被遮住了得茂盛樹陰下面,竟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一頭黑發被風吹起,飛揚着,只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和血紅的唇。白色的衣裙随風而舞,幹瘦的手緊緊捉着樹幹,看上去就像從樹木的影子裏幻化而生的鬼魅般,那樣令人感覺到不寒而栗。
少年捉着朱砂的手禁不住地顫了顫。
“你是誰?”朱砂揚聲問。
那“鬼魅”的紅唇張了張,捉着樹幹的手分明地緊了緊。
“你是人,還是鬼?”朱砂的眉已然皺了起來,目光爍爍地瞪過去。
“你若不說話,本宮便要去看看你的臉了。”朱砂冷哼一聲,便要走過去。
然而那身後的少年卻緊緊地捉住她,害她險些跌倒。“你幹甚麽?”朱砂不痛快地回頭沖着少年嚷,然後用力地甩着胳膊。
“別……別去。”少年的目光還鎖定在那“鬼魅”的身上,那張臉卻是比先前更加的白了。
“你怕了?”朱砂嗤笑。
“我……才不怕!”少年回過神來,悻悻地瞪了朱砂一眼,“萬一,本王是說萬一,萬一那是鬼呢?”
“大白天如何會有鬼來?”朱砂用力地甩開少年的手,“再說,不去看看怎麽會知道?”
“不要!”少年大呼一聲,朱砂卻已然朝着那“鬼魅”快步地奔去了。他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的腳像是生了鏽般,連動也動不得了。
“大白天裝神弄鬼,仔細本宮扒下你這層鬼皮!”靈氣逼人的眼眸直盯着那“鬼魅”,朱砂快步而來。
“鬼魅”突然轉身而逃。
“站住!”朱砂拔腿便去追,那少年見朱砂追着“鬼魅”跑了,心裏不免也一陣發急。他在猶豫了半晌,終狠下心來,咬牙跺腳,擡起腿追着朱砂跑去。
這一行人——一鬼,倆人,前前後後地這樣追着,不知不覺竟跑出了很遠。
“站住!”朱砂跑得氣喘籲籲,偏偏眼前那只“鬼魅”飄飄乎乎地,竟然眨眼間就消失了影蹤。
這也太快了吧?朱砂停下腳步,四處張望着。
這又是哪裏呢?
眼前是一處空曠的地方,荒草叢生,旁邊只有一片白蘭花兒樹林,朵朵白蘭花兒開得茂盛。而這片樹種卻比之先前所見的白蘭花兒樹更加高大,花朵也比之大了近一倍之多,濃香四溢,随風而散。然而,這本該是美麗得讨喜的花兒,開在這裏,卻怎麽看都有股子荒涼與蕭瑟,那滿目點綴在綠色中的白,也只落得個滿目的凄涼與陰氣森森。
“等等我……”身後傳來一陣喘息之聲,朱砂看到那少年正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看到了朱砂,他便是跑不動了般地,跌跌撞撞的停了下來。
“你這死女人,跑得還真快!”他彎下腰,用手扶着膝蓋,大口地喘着氣。
“分明是你跑得慢。”朱砂瞟了這不中的少年一眼,“虧得你還是個男人!”
“你!”少年氣得直起身子,滿面通紅,“你這個不懂禮數的宮人,仔細本王要您的命。”
“這是哪裏啊?”朱砂才懶得聽他那一套,這一通好跑惹出了額前的汗珠兒,朱砂用手當扇子扇着,看向四周,“你可識得這是哪裏?”
“不知道。”少年也四下張望着,“本王從來不知道在皇宮裏還會有這樣的一個所在。”
“喊。”朱砂不屑地撇了撇嘴,說不定是幾百年才進得一回宮來的番王罷,還好像很熟悉這裏的樣子。
少年的臉禁不住再次紅了紅,道,“宮裏原本就很大,本王活動的地方也不過只是幾處,哪裏曉得還有這樣一個所在。”停了停又憤然道,“都是你這個死女人,好好兒的非追着只鬼跑,跑到這麽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