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
,還要怎麽回得去!”
“有甚麽回不去的?”朱砂不以為然,“順着原路回去不就得了?”
說罷擡眼,竟望見不遠處有一個宮殿,隐約現于白蘭花兒樹之間。
“你瞧!”朱砂用手一指,“說不定那家夥就是跑到那裏去了,我們去看看。”
010:探秘
“我們去瞧瞧,那個裝鬼的家夥到底有多大能耐!”朱砂說着,拎起裙子的下擺,便大步朝前走去。
這傳說中來自武昭國的朱砂郡主呵!這以賢良淑德、溫文而雅而著稱于大商的紅菱郡主的女兒;這個武昭國君在請願書裏所贊揚的:“斯有愛女朱砂郡主,相貌出衆,品行端莊,既溫柔體貼又舉止從容。頗有其母文莊王妃的風雅,滿腹才情,更擅詩文。”的郡主朱砂;這個被大商的國王白石看好了的将來的兒媳婦兒,這會子哪裏還有那般先前的沉靜與穩當?但見她臉兒紅彤彤的,雙目炯炯有神,一張小嘴兒向上揚着,露出興致大增的表情。她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在武昭國偷溜出皇宮的時光,拎起裙擺,露出穿着雪白的輕薄長褲和纖細的腳踝,蹬着淺藍色繡荷花兒的繡花鞋已然沾上了灰塵,然而她就這樣興致勃勃地走着,額前的碎發向後揚着,那兩條小辮被風吹起,時而調皮翹起來,那般的生動俏麗,竟讓那身後站立的少年看得呆了。
“喂,”許久,那少年方才喚了一聲,便是這一聲呼喚,喚醒的倒是這少年自己般,讓他瞬間恢複了意識,“你要去哪兒?”
朱砂哪裏有工夫搭理他?只是這樣自顧自地奔向那片白蘭花樹林。
“喂,你這蠢女人,你去哪裏?”少年繼續嚷,朱砂則繼續走。
這少年終是敵不過朱砂,快步跑上來拉他:“喂,本王在與你說話,你怎地不應?“
“你看不出來我要去哪兒嗎?”朱砂被人打斷了探險的興致,心進而自然不痛快,她想要掙紮開這少年的手,“擺明的事情還要問,到底是誰蠢?”
“你是傻瓜嗎?陌生的地方怎麽可以随便去?”少年不顧朱砂的掙紮,用力地抓住她往回拖。“快回去。”
“是你這膽小鬼害怕了吧?”朱砂嗤笑。
“你才是膽小鬼!”少年啐了朱砂一口,面色卻掩飾不住地紅了,“這裏忒地詭異,你我二人怎可如此冒險?萬一是個圈套或者是陷井,把你我困在那個無人知的地方,那可要如何是好?”
說着,少年便拼命地拉着朱砂,往樹林外面走。這片樹林,好像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雖然是初夏,地面上卻積滿了層層落葉。腳踩在上面一片細微之聲,仿佛積累了幾十年幾百年的枯葉只在此刻方才被人碾碎般,落得個一地的松軟。
兩個人剛走出沒幾步,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忽覺腳下一空,“哇”地大叫出來。他的叫聲吓了朱砂一跳不說,他跌落之前還不忘緊緊地捉住了朱砂,害得朱砂整個人朝他的方向倒去,兩個人均尖叫着向下跌落。
一片枯葉瑟瑟之聲,紛紛掉落的葉子夾着回音,消失下突然出現的一個碩大黑洞裏。
“啊,你這個死女人,怎麽這麽重!”身下的男人大叫着,揚手便是一巴掌。
這巴掌正打在朱砂撅起的小屁屁上,清脆地響,這種突如其來的一下和這種質地和手感讓兩個人都在一瞬間怔住了,緊接着是兩個人的厲聲尖叫。
“你這個不要臉的家夥!”朱砂迅速地跳起來,卻“撲通”地一聲摔坐在地上,這一下子,可果真是給自己那可憐的小屁屁來了個結實的碰撞,疼得朱砂禁不住“啊”地叫出聲來。
“放肆!”那少年明顯地惱羞成怒,嗓門大得竟引起了回音,“明明是你先壓在本王身上的,你這個不知檢點的女人。”
“呸!”朱砂氣得一骨碌爬起來想要去踹他一腳。丫的這死家夥太氣人了,明明是他先吃了本郡主的豆腐,本郡主的豆腐是那麽好吃的?看本宮不讓你付出代價的!然而剛起身,便覺腳下一滑,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哧……”眼前雖是一片黑暗,但少年卻還是聽到了朱砂跌坐在地上的聲音,便哧地笑出了聲。
“你笑甚麽笑!”朱砂氣憤地吼。
“哈!哈哈哈哈……”誰知聽到朱砂生氣,這少年卻愈發地笑得歡暢了,把個朱砂氣得臉都漲得紅了。
屁股下面傳來冰涼的感覺引起了朱砂的注意,她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卻摸到一層冰冷潮濕的苔藓。怪不得會害本宮滑倒,朱砂慢慢地站起身來,伸出雙臂試探性地摸索着,卻根本沒有碰到任何的阻礙。
看起來四周還挺寬闊的,眼睛慢慢地适應了眼前的黑暗,朱砂這才看清,這是一個空曠而碩大的空間。不遠的前方有光亮透進來,朱砂聽到了有樹葉簌簌掉落的聲音,想來那正是自己與這少年掉落下來的地方,而這地面又是如此之滑,方才害得他們一路滑着到了這裏罷?
而這到底是個甚麽所在呢?
“都是你這死女人的錯,本王都告誡你不要亂跑了,你偏不聽。害得本王也受你牽連。”少年全然忘記了剛才吃了朱砂豆腐的事,一個勁地抱怨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朱砂賞了一記白眼給他,“都是你這張烏鴉嘴。”
“我……”少年語塞,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慢慢摸索着站了起來。
“這個地方既然能夠藏在這裏,就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朱砂四下裏望了望,可惜,沒有光亮,卻怎麽也不及在地面上看得清楚,目光可及之處還是模糊的一片。
“你怎麽知道?”少年好奇地問。
“在皇宮裏,總是會藏着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難道你不知道?”
“沒聽說過。”
朱砂“喊”了一聲,瞧這人的一身暴發戶的習氣也絕然不像是皇宮內室的王爺。看看人家白澤是多麽的見多識廣而又溫文而雅,再瞧瞧這個,是多麽的鼠目寸光而又自負自大。啧啧,能放在一起比就見了鬼了!
“你鬼喊個甚麽勁!”少年見朱砂又在嘲笑她,禁不住惱了,“你倒是想個辦法出去啊。”
“我想甚麽?你是男人,你為甚麽不想?”朱砂不屑地挑眼道。
“放肆,本王是王爺,你一個小小的宮人竟然敢這樣對本王說話?”少年大步上前,一把捉住了朱砂的小辮子,“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好啊,你殺啊,”瞧瞧玲珑這小辮子梳得,純粹就是給人家揪的。可是心裏雖惱,朱砂的嘴上卻不服氣,她瞪大了眼睛,小臉揚着,瞧向那少年。
空氣裏縱然彌漫着潮濕的氣息,但卻因朱砂身上散發的淡淡清香而蒙上了一層令人莫名心動的味道。近在咫尺的臉即便是在這黯淡的光線裏也顯得這樣清晰,少年感覺到心不由自主地跳了幾跳,當下只是皺了皺眉,卻不曉得應該說些甚麽。
朱砂自當他是個只會裝模作樣的傻子,當下抽回了自己的小辮子,把兩邊都垂下來的小辮兒系作一個,垂在腦後,瞪了這少年一眼,轉身朝着四處望去。
少年像是被打敗了公雞,這會子也蔫了,只是默默地跟在朱砂的身後。
這個地方,自然像朱砂所說的,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但見眼前的空間寬闊,雖然處于地下,卻有風在耳邊呼嘯,很明顯,這裏還有其他的出口!
“跟我來。”朱砂說了一聲,然後朝着前面大步走過去。
“你知道出口?”少年驚訝地問。
“我怎麽會知道?”朱砂回頭嗔道,“你當我是神仙?”
“那你就敢在暗處亂走,不怕撞牆嗎?”少年天真地問。
“你就不能說點好的?”朱砂氣得瞪了他一眼,正說着,卻“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堵牆上。
“哎喲!”朱砂被撞得七暈八素,當下便向後跌倒,幸好那少年一把将她扶得住了,卻忍不住地在那裏吃吃地笑。
“你這個烏鴉嘴!”朱砂跳起來重重地給了這少年一下。
“這怎麽能怪本王?明明是你……哎,你在做甚麽?”少年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朱砂突然轉過頭去,整個人都貼在了那牆上。
“這不是普通的牆!”朱砂貼在上面,兩只手四處摸索着,“這上面有被利器鑿過的痕跡,而且我在這裏可以聽得見風聲,分明是被人後加上的,用以掩蓋甚麽!”
“你這耳朵倒是靈光。”少年在朱砂的身後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難不成你是貓變的?”
“我當然是貓……”朱砂拉着長音,嘿嘿地笑着,慢慢地轉過臉來,“你難道沒發現,我其實真的是一只貓妖,前來納你的小命兒的麽?”
少年驚恐地瞧着朱砂,腳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膽小鬼。”逗這家夥真是一點意思、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朱砂興趣索然地轉過臉,繼續研究那堵牆去了。氣得那少年再次捉住朱砂那束在一起的小辮兒,氣憤地扯了扯。
“我來摸摸看……”不知道是朱砂将兩條小辮兒系在一起的原故,還是她太過專注于面前這堵牆了,只覺這少年扯着自己小辮兒的力度輕了許多。朱砂的手一點點地在這堵牆上摸着、摸着,一點點地移動着,終于,她摸到了一處縫隙,有風從這縫隙裏吹過來,十分的強烈。朱砂的心裏一喜,繼續在左右摸着,終于,她碰到了一處凸起的木樁,用力地一拉,但聽得牆面一陣“咯啦”作響,竟然向上收了過去。
迎而撲過來的是一陣劇風,吹得朱砂嗆了口氣,禁不住劇烈地咳起來。
“是個通道!”少年驚叫道。
011:通道之迷
“啧啧,這可真是個偉大的工程。”經過好一會兒,朱砂才适應了這流動的空氣,眼前雖然還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但到底有了空氣的流通。再加上面前沒有的阻礙也讓朱砂的心境開闊起來。
“可是這個通道到底是通向哪裏的呢?”少年仰起頭,看着在黑暗裏模模糊糊的四周。
“走走看就知道了。”朱砂邁出一步,腳下卻踩到了一個硬物。
是甚麽東西?朱砂彎下身來,摸了摸,竟然是一根棍子。怎麽會在棍子在這裏呢,朱砂拿起來,湊在眼前才看清這赫然是個火把。
“有火把!”朱砂興奮地嚷,“我們能看得見東西了!”
“光有個火把有甚麽用?|”少年冷冷地說,“你有火折嗎?”
倒也是。
朱砂瞧了瞧這火把,然後繼續彎下身四處摸索起來。
“你在找甚麽?”少年不耐煩地問,“還不快點在前面帶路,看能不能走出去?”
“我在找火折。”朱砂仔仔細細地觀察着地上的東西。這地面上盡是石子和苔藓,摸上去既潮濕又硌手。
“你當這是你的家?想要甚麽就有甚麽?”少年嗤之以鼻。
“這你就不懂了,我們家鄉有一句俗話:如果上天給了你一雙大腳,就會給你一雙大鞋。所以如果你看到了一個火把,就一定會摸到火折。”朱砂一本正經地說。
“你的家鄉?”少年的眼睛亮了亮,随口問道,“你的家鄉是……”
“找到了!”朱砂歡呼着跳起來,“你瞧,我說得沒錯吧?”
她歡歡喜喜地點亮了火把。
跳躍的火焰照了眼前的一切,也照亮了她的臉龐。
是火焰的原故,還是這裏面太黑了?為什麽眼前這少女的眼睛會這樣明亮?
少年迷惑地瞧着朱砂。
“瞧,我們應該這樣走。”朱砂指了指前面,并且大步走過去。她舉起火把,看到這通道兩邊完全是一個被人工鑿出來的。那牆面之上,有着明顯的人工鑿刻痕跡,而且通道又相對寬敞,完全可以容納得下三個人并排而行。朱砂真的很疑惑,到底是什麽人在這裏挖了這樣的一個通道,而這個通道,又将通向哪裏?
“咦,那是什麽?”少年指向了前方,朱砂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十分開闊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多出來的屋子。
朱砂快走了幾步,看到那果真是一個小小的屋子,在角落還有着幾個石凳,朱砂舉起火把慢慢地走進去,火光跳躍,照見了這個小小的空間,她驚訝地發現在這石凳後面還有一個只能容納一個大小的石床!
“這裏難道住過人麽?”朱砂驚訝地跑過去,這石床上雖然空空如也,但是很明顯的與地面渾然一體,完全是因勢鑿成的。而在角落裏,則堆放着一些破舊的碗杯。朱砂蹲下身來,拿起了一只破舊的碗,但見那碗底赫然蓋着“大商玄德”四個字。
“大商玄德?”朱砂奇怪地嘀咕了一句,轉過頭問那少年,“‘大商玄德’卻是哪個年代來着?”
而那少年,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手裏舉着個甚麽東西看個不住。
“你在幹嘛?”朱砂站起來,沖着那少年嚷,“你在那裏發甚麽呆的?”
少年連動也沒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他手上的東西看。
“喂,你傻了,還是被鬼迷住了?”朱砂不痛快地站起身來,走過去拍了那少年一下。然而這少年卻只是動了動,連半點反應也沒有。火把下,朱砂看到少年的面色蒼白得吓人,目光直勾勾地,只看着他舉起的手。
“你在看甚麽?”朱砂瞧過去,但見這少年的手裏拿着一枚蝴蝶形的耳環。這耳環像是被踩壞了,又扁又平,但是完全可以看得其上面的精巧手工和鑲嵌着的美麗玉石,竟是那般的精致。“這裏怎麽會有女人的耳環?”
少年沒有說話,朱砂奇怪地擡起頭,看到了他額前已然微微滲出的汗珠兒。
“你識得這耳環?”朱砂問,“你知道它是誰的?”
這句話倒果真是傳進了少年的耳朵裏,他的微形微微地震了震,然後擡起眼來一臉驚恐地看着朱砂:“不,不,我不認識,我不認識。”
“那給我看看,”朱砂伸手便要去拿,“這該不會是那那鬼魅的罷……”
“啊!”朱砂還沒有說完,這少年突然間“哎呀”一聲大喊,像扔掉燙手山芋般地将那耳環扔在了地上。
“你扔它幹甚麽?”朱砂嗔了一句,彎腰把它揀了起來。
“不是鬼,她怎麽會是鬼……”少年搖搖欲墜地,後退了好幾步。
“這耳環倒甚是精致。”朱砂将這耳環看了又看,然後塞進了腰帶裏。
“扔,扔了它!扔了它!”少年猛地沖上來,就要去搶那耳環。
“幹嘛,幹嘛呀!”朱砂左右躲閃,然後用力地推這少年一把,竟将這少年推搡得跌坐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認得這耳環的主人?”朱砂舉着火把,眯起眼睛瞧着坐在地上的少年,“這個耳環的主人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
“沒,沒有。”少年那嚣張跋扈的模樣蕩然無存,他的腦袋搖得像個拔浪鼓,額上冷汗泠泠。
“你有。”朱砂笑眯眯地在少年的面前蹲了下來,“老實交待。”
“我……”少年欲言又止。
“不會是你把這女子害了吧?”朱砂嘿嘿地笑,“你與她有私情,怕暴露于人知,所以便殺了她……”
“我沒有!”少年氣得一躍而起,把個火把弄得搖了幾搖,險些滅掉。
“真的沒有?”朱砂蹲在那裏,擡起頭瞧他,“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是……”少年咬了咬牙,終于嘆息一聲,說道,“這事說來話長……”
所有的故事,都是從“說來話長”開始的。朱砂很了解地點頭,然後用鼓勵的目光瞧着這少年。
“如果我沒有認錯,這應當是玉兒的耳環……”
“玉兒?”朱砂的腦袋裏靈光一現,“就是那個白園真正的主人,對不對?所以那個時候你才會在我說‘白玉園’的時候大發雷霆?”
“你這死丫頭很聰明。”少年苦笑道,“她确實是那個白園的主人。她是我父王的妃子,因她的容貌與她的名字‘如玉’一樣美麗純潔,并無半點瑕疪,所以父王封她為‘玉妃’。玉妃大我五歲,但是我從見到她的第一眼的時候就……”
他沒有說完,卻只是淡淡地嘆息了一聲。
“她最愛白蘭花兒,也最愛在白蘭花兒下跳舞,我常常跑去那白園,看她跳舞……”
“那後來呢?”朱砂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對于這種男歡女愛兒女情長,朱砂完全沒有這個耐心聽下去。
“後來,玉兒突然莫名地失蹤了。”少年痛苦地說,“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就連父王也不知道。”
“堂堂一個有品級的宮妃,能這樣說沒就沒了?”朱砂感覺到完全的不可思議,“難道就沒有派人找過麽?”
“派了,但是玉兒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找不到。就連她最親近的宮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少年沮喪地說道,“所以我便每天都去白園等她,只希望她能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像從前那樣純真無瑕地對着我笑……”
“那你幹嘛怕這個耳環怕成這樣?”朱砂啼笑皆非。
“誰讓你說這是女鬼的東西!”少年瞪了朱砂一眼,臉由白轉紅。
“所以說你是膽小鬼。”朱砂不屑地嗤笑,然後将這耳朵拿了起來,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告訴你吧,你這個沒有心計的傻子。你的這個玉兒縱然美麗,卻根本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純潔無瑕。”
“不許你抵毀玉兒!”少年不快地喝斥。
“啧啧,”朱砂瞟了少年一眼,“不是你方才想要擺脫女鬼的害怕樣兒了?”
少年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
“你瞧這耳環就能瞧得出來,”朱砂将這耳環舉到了少年的眼前,“這耳環每隔幾曲金線便有一粒寶石,而這所鑲嵌的寶石卻并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稀罕的藍月之玉!”
“藍月之玉!”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起來你倒并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嘛,”朱砂笑嘻嘻地說道,“這藍月之玉乃是産自乾青國邊境河的稀罕寶石,當年因四國之君觊觎這寶石而惹出多少戰事?後來因一場洪水淹沒了那塊寶地,使得這寶石的藏處無人知曉,便漸漸地為人所淡忘了。所以先前開采出來的藍月之玉便愈發的寶貴。你瞧,這小小的耳環上共有三塊藍月之玉,雖然細小,卻足以價值連城了。你竟然說戴這樣的耳環的女人單純?這種千金也難求的東西,能夠這樣簡單地挂在一個普通宮妃的耳朵上?”
少年的臉色大變,怔怔地盯着這耳環。
“況且這耳環上面有被踩過的痕跡,足以證明這耳環是她在倉促間逃跑時掉落的,不知道她該有多心疼這耳環呢。嘿嘿……”朱砂再次将這耳環藏進腰帶裏,然後輕輕地拍了拍,“想來也只有你這傻子願意相信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你這笨蛋。”
少年挨了罵,卻一點兒也不見惱,他傻傻地,仿佛也忘記了思考和說話。
“唉,這也不怪你。”朱砂同情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還太年輕嘛。不過,聽我一句勸,太漂亮的女人不能信,她們會把你吞進肚子裏。連骨頭也不剩下。”
“那……我該怎麽辦?”少年可憐巴巴地問。
012:我的恨你的毒
朱砂瞧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眉頭緊颦,一副苦惱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來。
“有甚麽怎麽辦的?”朱砂拍了他一記,“忘了這女人,然後找個你能消化得了的女人娶了,不就成了?”
說畢轉身,四處看了看,指指前方。
“咱們就順着這個方向走,看看到底能通向哪裏。”她自顧自地在前面走着,那少年在朱砂的身後站了半晌,方才急匆匆地跟上了。
然而再往前走,卻一直沒有看到任何可以激得起朱砂興趣的東西,這條通道如此漫長,讓朱砂不得不懷疑它存在的真實目的。
如果它真的與那個甚麽“玉妃”有關的話,那麽這個“玉妃”又到底有着怎樣的來歷,又為何離奇地失蹤呢?
朱砂皺着眉,與那少年二人各懷心事地慢慢走着,所以這通道便愈發地顯得漫長。前方突然傳來風聲呼嘯,火把劇烈地搖晃着。
“一定有出口。”朱砂欣喜地叫着,快步跑過去。果然,再往前走,便看到了一個盤旋上升的石梯,石梯的上方雖然被蓋着,但風還是從某處縫隙裏吹了進來。“給你拿着。”朱砂把火把塞進少年的手裏,拎起裙擺塞進腰帶,手腳麻利地爬上石梯。
“小心……”少年在下面喃喃地說着,這會子的少年像是三魂丢了七魄,完全魂不守舍的樣子。
這點小意思對于朱砂來說完全是小菜菜。朱砂爬到最上面,伸出手輕輕地碰那個蓋子。蓋子動了動,看樣子真的是出口!朱砂心中大喜,用力地一推。
風“呼”地吹進來,吹得朱砂不禁眯起了眼睛,身上一陣寒冷。她探出腦袋,眼前突如其來的明亮讓她一時之間難以适應。好一會兒,她才看清這赫然就是開滿了白蘭花兒的白園!此時的日頭已經偏西了,先前耀眼的陽光柔和地散發着金黃,讓景致增加了幾許溫暖。
“怎麽樣?”少年依舊舉着火把,艱難地朝上面攀來。
“快出來。”朱砂飛快地走到地面,朝着少年揮手。
少年聞聽不由得松了口氣,加快了速度。終于回到了地面,兩個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又立刻轉身将那蓋子蓋上了。原來這是在白蘭花兒深處草地的某處的暗道,相信如若不留神,便果真看不出來。況且不遠之處還有一座假山擋在前面,想來當是極少有人能找得到這裏罷。
“這個地方,就應當毀了它。”少年低頭盯着這個暗道憤然道。
“別,”朱砂急忙搖手,“你毀了它,到時候你的‘玉兒’還怎麽找?”
少年張了張嘴,卻還是緊緊地閉上了。
“這暗道存在,就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它既是從這裏通向那個地方,就必然有将兩處聯系在一起的原故。”朱砂想了想,又道,“或許那女人果真是有她的難處呢?”
少年那原本憤然的臉上攸地出現了幾許動容,“會是真的嗎?”他問朱砂。
“不知道。”朱砂聳了聳肩,“日後如若有機會,還是要查查的,畢竟這事情過于蹊跷了。不過,你最好不要對任何人說,就連最親近的人也不成的。”
這少年看上去既膽小又傻乎乎的,而皇宮裏諸多關系的錯綜和複雜又是朱砂如何不知道的?這少年雖然有些莽撞,但到底還是知道朱砂是為了他好,便只得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
“那我便走了,也出來這大半晌了。”朱砂擡頭看了看日漸偏西的太陽,自己已經走出來這麽久了,再不回去,恐怕要惹玲珑她們擔心了。說着,轉身便要離開。
“哎,”少年突然喚道。
朱砂回過頭,但見那少年的臉再次漲得紅了。
“你……”少年欲言又止。
“怎麽?”
“沒,沒什麽。”少年清了清嗓子,轉過臉去,手裏卻還是緊緊地攥着那個火把。
“一個大男人怎麽婆婆麻麻的。”朱砂不痛快地說道,要知道自己可是很忙的。
“你!”少年氣得轉過頭瞪着朱砂,嘴巴張了幾張,終還是合上了,牙卻緊緊地咬着。
“不說我走了。”朱砂才走了幾步,便突然像想起了甚麽似的轉過頭來,“你該不會是在擔心我把你喜歡宮妃的事情說出去吧?”
少年那原本漲紅的臉頃刻間白了。
“放心,我這個人最講義氣了,我是絕對不會說的。”為了表示自己的義氣,朱砂還特地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包括你膽小怕鬼的事情也絕對不說。”
“你!你你你!”少年氣得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他伸出手來指了朱砂半晌,方才跺腳恨恨地吼道,“你這個沒有禮數的死丫頭!看本王日後怎麽收拾你!”
朱砂完全不以為然地“嘁”了一聲,轉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落日的餘晖,照着她俏皮的小辮兒一起一落,淺藍色的身影,像翩翩而飛的蝴蝶,消失在眼前。
要加快點速度了。
朱砂知道若是回去得太晚,未免就會惹人懷疑,所以她便低着頭,快速地走着。當然,她沒有忘了把塞在腰間的裙子放下來,也沒有忘了把兩條小辮子分開,分別垂在發髻兩邊兒。
遠遠兒的已經看到了自己暫時居住的宮殿,朱砂的腳步更加快了。
突然,她感覺到好像有甚麽東西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啪”的一聲,卻并沒有掉落在地,而是緊緊地盤住了自己。冰涼的感覺襲來,朱砂攸地停下腳步,低頭看去。
然而這不看倒好,一看之下倒把個朱砂唬得差點背過氣去。
但見自己的肩膀上,正盤着一條黑地兒紅花兒的毒蛇!這毒蛇的上身上揚,黑豆子般的眼睛邪惡地瞪着朱砂,“嘶嘶”地吐着信子。
“蛇蛇蛇蛇,蛇!”朱砂尖叫着跳起來,想要用袖子去拂那條蛇,卻終究還是不敢,只是跳到了一邊兒,又驚恐萬分地瞪着眼睛瞧那條毒蛇。
“呵……”一陣低沉的笑聲傳來,朱砂突然間意識到了甚麽,轉頭看向笑聲傳來的地方。
果然!
在一樹白楊樹的粗壯樹士上,翩然立着一個銀白的身影。他的一頭黑發垂下來,被清風吹得飄揚。還記得水雲悄悄地傳授給朱砂與男子交往秘術時說過,最誘人的便是在看得見與看不見之間,猶抱琵琶半遮面永遠是最吸引男人目光的。然而眼前的這個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龐在發絲的掩映下似看清,又似看不清,那雙黑眸微微眯着,卻斂不住湖光潋滟,直挺的鼻下那張薄唇邪魅上揚,顯得愈發蠱惑人心。
如果不是在轉瞬之後便意識到了這男人的身份,朱砂興許便差點被這家夥的外表迷惑了。
“白隐!”朱砂氣憤地嚷,“你幹甚麽,又想用毒蛇吓我嗎?”
“喚起你的注意而已,”白隐笑着,輕輕一躍便落在了朱砂的面前,“不用這麽緊張。”
說着,那毒蛇便從朱砂的肩膀上滑了下來,鑽進了白隐的袖口。
這個男人也太可怕了,朱砂瞧着那寬大的袖口,他竟然随時随地都帶着毒蛇閑逛!這要是誰不小心惹了他,說不定輕輕這麽一揚袖子,毒蛇悄悄來了一口……簡直太恐怖了。
“你怕了?”白隐笑眯眯地抱着肩膀,低頭看朱砂。
朱砂擡起頭,給了他一記白眼,轉身便要離開。
“你就這麽走了?”白隐站在那裏勾起唇角笑。
“難道我該請你喝兩盅?”朱砂停下腳步嗤笑。
“不求我解你的毒?”白隐歪着頭看朱砂。
“毒?”朱砂冷哼,“你拿我當三歲孩子騙麽?我若有毒,應該早就發作了。”
“你的毒我根本沒有解,應當在你離開之後的兩個時辰之後發作一次,然後便是兩日之後的末時……”
離開之後的兩個時辰?
朱砂突然間想起自己在遇到白澤的時候,便突然間感覺到了暈眩,那麽難道說……
白隐像是沒有看到朱砂變了的臉色,他突然間走過來,伸手拉起了看朱砂的裙子。
“啊,你這輕狂的家夥!”朱砂恍然回過神來,禁不住跳起來去打白隐的手。
“你與男人私會去了?”白隐卻一把抓住了朱砂的手,把朱砂整個帶到了自己的身前。
“呸!”朱砂啐道,“我可沒你那麽輕薄。”
“如果沒有,那為何被人吃了豆腐之後還留下了手印?”說着,白隐拉起朱砂的裙子,示意朱砂去看。朱砂順着白隐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腦袋“嗡”的一聲響。
原來在朱砂的裙子上,恰好是在屁屁的位置上,有一個清清楚楚的黑手印兒!這根本就是朱砂和那少年從草地上跌落通道裏面之時,少年一巴掌拍在自己屁屁上留下的罷?
啊呀,真是太讨厭了!
“還有這個。”白隐用力把朱砂的手帶到她眼前,“看看你的手,你去了哪裏?”
朱砂的手,因為在通道裏摸索火折而髒兮兮的有如貓爪。
“別告訴本王你去散步了。”白隐低低地笑問。
“我本來就是去散步了。”朱砂翻了他一記白眼,只不過是在路上遇到了點意外罷了。她掙紮着,想要從白隐的鉗制裏掙脫出來。
“你倒是有好興致。”白隐卻根本不容朱砂掙脫,他用另一只手攬着朱砂的腰,讓她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身上,“本王有允許你這樣做嗎?”
“開玩笑!”朱砂很讨厭跟這個家夥離得這樣近,更不喜歡貼在他身上的感覺。這厮身體的體溫很高,熾熱得像個大火球,朱砂貼在他的身上就會感覺到面紅心跳。她動了動,卻根本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白隐身上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将朱砂團團包圍。
“你放開我,我怎樣做,與你有甚麽關系?”朱砂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