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
“當然有關系,”白隐饒有興趣地瞧着朱砂在他的懷裏掙紮,像是在看一只小貓,“你是本王的,本王允許你做甚麽,你便只能做甚麽。”
呸!
朱砂氣壞了,她的臉漲得通紅,心跳得快得不行:“你想得美。”
“我當然想得美,”白隐淡淡地笑,“本王還想得更美呢,你要不要聽聽?”說着,他俯在朱砂的耳邊說,“你不過是本王的藥人而已,必須要聽本王的命令,知道了麽?”
011:藥人而已
你不過是本王的藥人而已,必須要聽本王的命令,知道了麽?
水雲曾經對朱砂說過,但凡是女人,都喜歡在別人眼裏是與衆不同的。那時候朱砂到水雲的觀點從來不敢茍同,然而如此,這句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話從這該死的家夥嘴裏說出來,為甚麽忒地令人感覺到厭惡?
朱砂黑眸流轉,柳眉微颦,瞪住了眼前的男人。
而白隐,則面帶微笑,黑眸微眯,垂下眼簾望着這滿面不快的少女。
攸地,朱砂那緊緊抿在處處的櫻唇綻開了一縷笑容。
“白隐,你還真是可笑,你當真以為這樣便可以束縛住我朱砂了?”說着,朱砂将手從白隐的鉗制裏抽出來,後退了一步,笑道,“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哦?”白隐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你便是連毒也不解的?”
“我便是不求你,也不相信你會毒死我。”朱砂挑着眉,笑意盈盈地揚起小臉兒,“你倒不妨試試看,看武昭國的郡主初來大商的第二天便被人毒死,會是怎樣的效果。”
這先前還怒氣沖沖的眼眸,此刻若星子般璀璨,笑容豔若明霞,純淨似月,說不出的勁道可愛。白隐的眉竟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這是該看到漂亮少女時的表情麽?恐怕就連白隐自己也不知道罷……
然而朱砂這會子,卻像得了勝的将軍,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呵……”白隐在她身後攸地笑了出來,“今晚亥時,本王在紫竹林等你。被毒藥折磨的滋味,可比不上你與人幽會那般美妙哦……”
去你的毒藥,去你的幽會。
朱砂一邊想着,一邊憤憤然地踢着腳下的石子。
宮殿近在眼前,朱砂卻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瞧了瞧自己屁股後面的那個大手印,哀聲嘆息地垂下了腦袋。要怎麽辦才好呢,這麽個大手印該怎麽消下去才好?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将裙子卷着,塞進了腰帶裏,然後伸出手去敲門。
“公主殿下?”誰想才拍了兩下,門就開了,玲珑探出頭來,見朱砂的這副樣子,可結結實實地唬了一跳,急忙鑽出來,将門帶上了。
“您這是怎麽了?”但見這會子的朱砂,鞋襪之上盡是泥土,裙擺竟挽至了腰上,而臉蛋兒上灰塵撲撲,就連手也是髒兮兮的。玲珑吓得急忙撲過來,扳着朱砂的肩膀将她左看右看。
“我沒事。”看到玲珑這樣緊張自己,朱砂竟一點不好意思起來,她輕輕掙開了玲珑,嘿嘿地笑着說道,“就是一不小心,掉了一個坑裏。”朱砂說得可是實話,只不過那個坑更大些罷了。
“坑?”玲珑更加的驚詫了,“皇宮裏怎麽會有坑?”
“這事說來話長,”朱砂打了個哈哈,說道,“怎麽裏面有甚麽人嗎,你剛才緊張兮兮的。”
“是張嬷嬷。”玲珑說着,不自覺地朝着門望了一眼,“這會可是有些麻煩的。張嬷嬷乃是王後娘娘的教習嬷嬷,方才來傳王後的話兒,說從明兒起,您要與太子殿下和王爺們一起,遵守這宮中請安的規矩,前往她的宮中請安。還說要囑咐您一些教義禮法。”
朱砂“喊”了一聲,教義禮法?就單憑這個甚麽嬷嬷的一張嘴,就能在一天之內講與自己聽的?
“可是眼下瞧您這樣子,倒是如何見這張嬷嬷?”玲珑不由得皺起眉來,萬分苦惱。
“這張嬷嬷有這般來頭,看樣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罷?”頭一回見到玲珑這樣煩惱,朱砂猜也猜得到這張嬷嬷是個讓人頭疼的人物了。
玲珑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
朱砂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模樣,然後笑道:“玲珑,你自進去,就說是旁的人前來問你兩句話兒。然後你悄悄差綠玉去我房裏,切記一定不要讓那老家夥看出來。”
雖然玲珑對“老家夥”這三個字覺得不甚好聽,但她終是皺了皺眉之後,點了頭。
瞧,這就是懂得分寸的侍女,不該她問的,多一句都不會問。朱砂滿意地快步溜走,玲珑見她走遠,方才開啓了門重新回走了進去。
好在本郡主聰明伶俐,又如此運籌帷幄。朱砂繞到後院,手腳麻利地翻牆過去,又自自己那扇偷溜出去的窗戶裏鑽進了房間。
恰在此時,綠玉卻滿腹疑惑地打開了房門。
“哎呀!”瞧見站在房間裏的朱砂,綠玉給唬得差點坐在地上。“公……公主殿下?”
“自然是我,”抄襲一面說,一面解着衣裳,“難不成你以為遇到鬼了?”
“不敢,不敢。”綠玉慌忙搖頭,“只是奴婢好生奇怪,為何公主沒有進門便會出現在這裏。”
“本宮會變戲法。”朱砂好容易解開了衣裳,往地上一丢,然後命令道,“快,去打水來,再幫本宮找件衣裳。”
綠玉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按着朱砂的吩咐做了。
雖然綠玉的手法不若玲珑那般純熟,但在朱砂和綠玉兩個人的努力下,終于把朱砂裝扮完了。
“好,你先到前面去,本宮很快便去了。”朱砂笑眯眯地對綠玉說道。
“是。”綠玉雖然感覺到十分的迷惑,但終還是躬身退了出去。朱砂這裏轉身便跳下了窗子。待綠玉一邊歪着腦袋思考,一邊走到了前院兒,便聽得外面響起了敲門之聲。
“這會,該不會又是與你交好的宮女兒了罷?”朱砂在門外聽到一個沙啞的老婦聲音拖着長音問。
“不會不會,”玲珑恭敬地笑道,“許就是公主殿下回來了。”說罷,便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來。
但見朱砂一襲時下後宮最為時興的五團花兒彩色衣裙,一頭長發高挽成髻,顯得那張小臉愈發的玲珑可愛了。看到玲珑,朱砂的眼睛彎了彎,輕快地走進了院兒裏。
“公主殿下。”朱砂看到在小院兒那布滿了青藤的涼棚下面,正從座位上站起了一個年了年紀的婦人。這婦人大約五旬,瘦得令人懷疑大商皇宮裏的夥食,她的臉上盡是不平的丘壑,細長的眼睛閃着刻薄的精光,将朱砂從上到下地掃了一遍,方才行了一禮,“教習嬷嬷張氏見過公主殿下。”
“張嬷嬷,”朱砂微笑着點頭,笑道,“張嬷嬷可千萬不要如此客氣,玲珑曾對我提過,張嬷嬷您老可是宮裏數一數二的活法典,這宮裏的規矩您比誰都清楚。朱砂剛進宮裏來,對大商的規矩自然是識不得幾條的,還得多虧張嬷嬷您指點。”
說着,便親切地走過去,執起張嬷嬷的手,道:“還要多謝張嬷嬷您來看我,您的指教,可倒能讓我朱砂少出不少笑話呢。”
伸手不打笑面人。
這張嬷嬷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遇上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可親可愛的孩子,不由得錯愕地看着朱砂,然而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這張滿是刻薄的臉上竟然淡淡地浮現出了些許的軟化和動容。
“這都是奴婢該做的。”這張嬷嬷扭捏了半晌方才說了這麽一句。
這邊綠玉已然忍不住了,悄悄地轉過頭去笑,玲珑的眼裏也蒙上了一層笑意。
如此,這張嬷嬷便一樁樁,一件件,将這宮裏的規矩細細說與了朱砂。朱砂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暗地裏早就哈欠連天了,但臉上還得裝出來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來。想打呵欠的時候就掩起嘴巴來笑,眼皮打架的時候就用手托起腮來,眯起眼睛笑。折騰夠了,便乖乖坐得直了,目光爍爍地聽着張嬷嬷講。這張嬷嬷哪裏見過如此對宮闱禮儀感興趣的妞兒?這會子像是遇到了知音,恨不能把生平這一肚子的話都講與朱砂聽,,直到晚餐之時方才起身告辭。
“張嬷嬷,今果真是辛苦你了。”朱砂說着,瞧了玲珑一眼。這玲珑慣會看主子的眉眼高低,立刻走進屋子裏,取了個精致漂亮的禮盒,遞與了張嬷嬷手上。嘴裏笑着說道:“張嬷嬷,公主殿下初到大商,未曾準備厚禮,這是公主的一點心意,還請張嬷嬷笑納了。”
“喲,這怎麽使得。”張嬷嬷哪裏想到朱砂能夠給自己份禮物,當時臉都漲紅了,急切地搖着手推辭。但玲珑卻說甚麽也要她拿着,張嬷嬷紅着臉,終是收下了,高高興興地離開。
“唷,還是公主殿下有辦法。”綠玉拍着手笑,“這張嬷嬷平素裏最是難纏,總是拉着一張臉,跟長白山似的,何曾見過有這般的笑容?公主您真是有辦法。”
“還行吧。”朱砂好不容易能夠站起來,不由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今兒她實在是太累了,在宮裏演戲,雖然不是朱砂的強項,但對付這麽幾個小菜菜還是不成問題的。她一邊活動着四肢,一邊走向自己的房間。
想想看,自己自從來到這大商,似乎都可以輕松地對付這些找她麻煩的家夥,只……除了一個人。
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張令人讨厭至極的臉,朱砂不由得心情再次變得壓抑起來。那個家夥,他總有着能夠讓朱砂的心情瞬間變壞的能力,而且,總是讓朱砂不知道應該怎麽樣才能對付他。
為甚麽就會遇到這麽個克星呢!
朱砂啐了一口,一腳踢在椅子上。
“公……公主?”玲珑在一旁皺起了眉頭,“這動作可與您的身份不匹配。”
012:神秘的鳥兒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且不說朱砂是用何種理由将玲珑的關心和綠玉的好奇搪塞過去的,單說這張嬷嬷,一臉喜悅地回到了楚雲王後的“雲香殿”。
“你倒是去得夠久,”這楚雲王後正端坐在她那錦緞圍成的軟靠上品着茶,澈玉站在她的身邊兒,坐了個小小的錦凳,正在抱着一盒瓜子兒嗑着。見張嬷嬷回來,楚雲王後便放下了茶盞,瞧向她,“怎麽,可有教那朱砂甚麽禮數沒有?”
“教了。”張嬷嬷行了一禮,恭敬地站在那裏。
“然後呢?”見張嬷嬷是這般的反應,反而是楚雲王後有些奇怪了。
“回王後娘娘,然後奴婢便回來了。”張嬷嬷的話裏聽不出任何的波瀾。
“哦?”楚雲王後的目光深邃,将張嬷嬷瞧了幾瞧,“張嬷嬷,您可是将本宮一手教導出來的貼心嬷嬷,如若您都不能與本宮同心,那麽本宮可還能信任誰呢?”
“王後娘娘多慮了,”張嬷嬷那滿是刻薄與呆板的臉上這才出現了一絲笑意,“奴婢怎能不與娘娘同心?只是那朱砂公主确實很認真的學習了宮中的規矩,還特別感激王後娘娘您的苦心,對您萬分頌揚。”
“哦?”楚雲王後的眉攸地挑了起來,她難以置信卻又是滿腹狐疑地瞧着張嬷嬷,“她有這麽乖嗎?”
“是。”張嬷嬷微笑着點頭,“說不準,她确實只是個心地單純的孩子。”
楚雲王後瞧了張嬷嬷半晌,便兀自深思了下去。
“可是我瞧着那朱砂的一張嘴巴忒地能說,眼睛只在澤哥哥身上溜來溜去。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澈玉不贊同地噘起了嘴巴。
“澈玉郡主,身為貴族,出口不遜,實為不雅。”張嬷嬷的眉微微地皺了起來。
澈玉噘着嘴巴,悻悻地将手中的瓜子皮兒丢在侍女端過來的玉碗裏。
卻在此時,自裏間走出來了一個身着雲香紋衣的女官兒,對着楚雲王後深施一禮,道:“王後娘娘,冰藍郡主的使者到了。”
“冰藍?”楚雲王後顯然是吃了一驚,她瞧了瞧這女官兒,女官兒的眼睛微眯着,雙頰緋紅,臉上蕩漾着暧昧的笑意。
“冰藍郡主差人給您送兩了兩只漂亮的鳥兒……”那女官兒拖着長音輕聲道。
楚雲王後的臉上立刻閃過了一抹了然,她的臉上也不由得紅了一紅,然後輕咳一聲,站起了身來:“那便是辛苦你了,張嬷嬷,你且回去休息罷。”
“王後娘娘要去看鳥嗎?”澈玉的耳朵卻早已然捕捉到了那女官兒的話,不由得興致勃勃地站起身來,笑道,“我也去看看是甚麽鳥可好?”
“呸,”楚雲王後的臉攸地漲得更紅了,她啐了澈玉一口,嗔道,“你跟着湊甚麽熱鬧,還不快回去歇息?眼看着亥時便要到了!”
澈玉這裏遭了楚雲王後一通嗆白,當下覺得委屈,卻也不好說些甚麽,只得行了禮,眼見着楚雲王後像朵雲似的飄走了。
與澈玉一并還站在殿裏的,是一臉凝重的張嬷嬷,她望着楚雲王後的背影許久,方才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這還是當年的那個小雲兒麽?
那個……有着一張天真無邪臉龐的小雲兒,那個……一心為了光耀家族門楣滿心鬥志的小雲兒麽?那個,經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小雲兒麽?
張嬷嬷慢慢地轉過身去,走下了大殿。
這楚雲王後則腳步輕快,快步來到了她的寝殿。
楚雲王後的“雲香殿”裏,滿是牡丹。這便也是大商皇宮之內不允許宮妃們以“牡丹”為圖樣穿戴的原因。那大片高高低低的牡丹婉若花海般開得濃豔,粉墨重彩地絢爛出一派華美場面。
在這朵朵盛開的妖嬈裏,立着一個挺拔而修長的身影,一頭黑發毫無束縛地在微風的吹拂下飛舞。楚雲王後的心猛地一動,腳步也加快了許多。
“青雲!”她朗聲笑着喚。
那人正原本是背對着自己的,這會子聽到了呼喚,不由得緩緩轉過了身來。
青色的長衫,不加任何點綴,卻顯得他的身姿愈發的修長飄逸,那細若陶瓷般的皮膚,像是會發光一樣令人心動。修長的頸子被高高的衣領襯着,領口卻露出了完美的鎖骨和若隐若現的結實胸肌。完美的唇型有着淡若桔的色彩,高挺的鼻,那本該是俊美的臉龐卻被銀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只露出清冷深邃的眼。
這個男人,明明是那麽簡單的存在,卻有着足以讓任何女人被吸引的魔力。楚雲王後癡癡迷迷地瞧着他,款款行至了他的身邊。
“楚雲王後。”青雲見了楚雲王後,卻并沒有行大禮,只是微微地欠了欠身。
“你可是等了許久的?”楚雲王後笑着,拉起了青雲的手。青雲卻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這只拉起自己的手,這無疑是只養尊處優的女子的手,柔若無骨,指甲上塗着鮮紅的鳳仙花汁,傳遞過來成熟女人特有熱度。
淡桔色的唇微微地揚了揚,青雲不動聲色地掙開了楚雲王後的手,淡然道:“并不曾有多久。”
“唷,瞧瞧。”楚雲王後被掙開了,臉上未免有些悻悻的,“總是這樣冷漠,難道對本宮都不能熱情些?”
青雲卻并沒有接楚雲王後的話,而說轉移話題道:“王後娘娘,冰藍郡主差我來給您送上禮物。”說罷一揚手,自那牡丹花叢後面款款地走出來兩個白衣少年。
但見這兩個少年均大約十七八歲年紀,一個白皙膚色,細眉細目,清秀異常,另一個則皮膚黝黑,濃眉大眼,觀之陽剛。這兩個少年的眉心都有個水滴形的烙印,身着白色長衫,舉手投足,有着股子說不出的媚态。見到楚雲王後,還不曾說話,便已然先淡淡的笑起來,令楚雲王後的眼睛立刻眯成了彎月。
“見過王後娘娘。”兩個少年翩翩行禮。
“免禮,免禮。”楚雲王後急忙上前扶起了這兩個少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喜不自禁。
“冰藍郡主時常提起王後娘娘,很是牽挂。”青雲的眼底閃過一絲冰冷,語氣卻是波瀾不驚。
“這死丫頭還算是有良心。”楚雲王後咯咯地笑着,繼而轉過頭暧昧地瞧了眼青雲,“偏就是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把你帶給她的,這會子倒是擺出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來了。”
青雲打了個哈哈,笑道:“王後娘娘的大恩,青雲如何能忘?容得日後慢慢報答。”說着,又看了看那兩個少年,兩個少年會意,急忙上前,挽住了楚雲王後的手臂。青雲道:“如此,便不打擾王後娘娘了,青雲回去向郡主殿下複命去了。”
楚雲王後有心想要多與青雲說兩句話兒,卻怎奈那兩個少年媚眼如絲,将那充滿了青春氣息的小臉兒貼在她的手上,心裏頓時化成了水兒,當下便也無心理會青雲了。
青雲的唇微微抿着,轉身離開。
壞了,壞了!
朱砂将她那件脫下來的淺藍色衣裙抖了又抖,翻了又翻,直惹得玲珑皺起了眉。
“公主殿下,您在找甚麽?一會子仔細灰塵又都沾到這件衣裳上面了。”玲珑問道。
“是本宮的一點東西。”朱砂再次伸手将這衣服摸了又摸,又問綠玉,“綠玉,你收起這件衣裳的時候,果真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麽?”
這句話問出來,倒把個綠玉結結實實地唬了一跳,當下便“撲通”一聲跪倒地,哆哆嗦嗦地說道:“公主殿下,奴婢真的甚麽也沒看見,真的甚麽也沒看見!如若奴婢有半點假話,一定天打雷霹!”
一句話竟将朱砂弄得徹底無語了,她停下手裏的動作,急忙對綠玉說道:“你這傻丫頭,本宮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忘記自己把東西放在哪兒了,興許是落在了路上也說不定……”
“公主丢的是甚麽東西,可要奴婢們幫您去找?”玲珑瞧見朱砂這般慌神的模樣,以為是極為重要的東西,不免也有些着急了。
“算了,算了。”朱砂搖了搖手,笑道,“也不是很重要的東西,算了。你們先下去吧,本宮今日也累了,想早些休息的。”
玲珑與綠玉見狀,雖然想再問,卻也終是礙着主仆的關系,不敢多言,只得躬身退下了。這邊朱砂便再次将衣服抖了又抖,摸了又摸,方才确認那東西果然是不知道掉在哪裏了。細細的将自己的所行線路想了一遍,覺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遇到白隐那個衰神的地方掉落的。
“果然是個掃把星!”朱砂啐了一句,然後起身走到衣櫃旁邊翻衣裳。可是每一件衣裳都是顏色鮮豔,耀眼無比的。
“這些大商的女人八成都是蝴蝶托生的,很是怕自己不能引人注目。”朱砂氣得将那些衣裳都扔在了一邊兒,然後掃興地站在那裏半晌,最後還是不得不将白天所穿的那件髒衣裳再次穿上了。髒是髒了些,但是好歹是件顏色安全些的。
穿罷衣裳,朱砂再次翻窗跑了出去。
朱砂順着原路一路去找,然而天終究是暗下來了,手中沒有宮燈,朱砂只能依賴着月光,低下頭細細地尋找着地上的耳環。可是這種黯淡的光線下,哪裏還能看得清地面上那小小的耳環?不過,我朱砂決定的事情就絕對不會放棄。朱砂像個小蝦米,弓着背,瞪着眼睛認真地看着腳下的路。
然而不知道走了多久,朱砂竟然聽到了一陣流水潺潺之聲。難道這裏還有清泉麽?朱砂奇怪地直起了腰,卻瞧見不遠之處果然有一個由假山引出的清泉,泉水叮咚,被月光照得散發出一片水特有的光華,而泉水之邊,則坐着一個人!
013:絕代風華
月色皎潔,照見眼前的水色朦胧,而那個坐在水邊的男子一頭黑發随風輕舞,青色的長衫因他的坐姿而彎成優雅的褶皺,明明是坐着,但卻仍然可以感覺到他體态的修長和挺拔。
這個人,是誰呢?
朱砂好奇地慢慢走過去,在後宮裏,應該不會在這麽晚還有外戚男子游蕩罷?可是他看樣子也不像是侍衛之類的,難道是白石的哪個兒子?
白澤白隐朱砂都見過了,難不成這個是傳說中的白華?
不過聽說白華年齡跟自己差不多,應該不會有這麽大的個頭兒罷?
不知不覺着,朱砂已經走到了這男人的身邊兒。水面上倒映出了這男人的容顏,雖然水面粼粼,但朱砂仍然被他的容貌驚得錯愕在了那裏。
看到水中突然映出來身後的少女,那男子猛然驚醒,突然間起身,伸手便抓住了朱砂的脖子,将他帶向自己。
“你是誰?”男人的聲音,像是冰一樣冷,卻,像這泉水一樣動聽。
脖子雖然被捏着,但朱砂卻被這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與容貌震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但見他一張臉有若細瓷,在月光下婉若會發光般晶瑩剔透,眉如墨染,雙眸修長,鼻子英挺,嘴唇乃是淡淡的桔色,這樣的五官湊在一起,怎麽看都有種說不出的風流雅韻。而他的眉心……眉心竟有一枚水滴形的烙印,讓這張臉有了股子異域的美感。
“你這膽大的宮人,不知道危險是甚麽嗎?”見朱砂竟然這樣肆無忌憚地看着自己,男人的眉緊緊皺在了一處,捏着朱砂脖子的手亦是緊了緊。
“咳……”朱砂這才感覺到呼吸困難,禁不住咳出了聲,她伸出手用力地扳着男人的手,一張小臉兒頃刻間憋得紅了。
風吹得男人的黑發飛揚,糾纏着臉龐,朱砂目光迷離地瞧着他,一時之間忘記了快要窒息的難過。男子皺眉盯着朱砂,大概是猜不出眼前這少女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而朱砂攢了半晌的力氣,憋出來的一句話竟是:“好美……”
男人的眉挑了挑,竟不自覺地笑了出來,捏着朱砂的手也微微地松了松。
朱砂急急忙忙地深深喘了口氣,新鮮的空氣真的是太寶貴了!
“你是誰,為甚麽會在這裏?”朱砂好奇地問這男人,“莫不是這宮裏的太監?”
“太監?”男人的眉挑得老高,“我像太監?”
“也還……不太像。”朱砂瞧了瞧他的衣裳,“太監似乎不穿這種衣裳。”
“除了這衣裳,就像了?”男人一時之間被朱砂這奇怪的猜測弄得又好氣又好笑,“你是甚麽人?新入宮的宮人?”
“我?”朱砂指了指自己,烏黑的眼睛轉了轉,道,“反正我不是太監。”
“呵……”男人笑了起來,他将朱砂上下打量了一下,見朱砂身上穿着髒兮兮的宮裝,早已然分辨不清她的品級,一張小臉兒倒是粉雕玉琢般精致,烏黑明亮的眼睛卻有着掩飾不住的靈氣與冒失。
“小宮女,你可知道,好奇害死貓的道理?”男人輕輕地摩挲着朱砂的粉頸,眯起眼睛笑着問她。
“好奇害死貓?”朱砂奇怪地重複。
“呵……”男人松開了朱砂,轉身拾起了一樣東西,戴在了臉上。朱砂看到那赫然是一個銀制的面具,輕薄而又質地上乘,只可惜這面具戴在他的臉上,将那絕美的容顏遮住了大半,好像月亮藏進了雲中,只留淡淡的餘晖灑向人間。
“快些回去,要知道亥時可是女眷禁足的時辰,莫要違了宮規,惹出麻煩。”男人說着,轉身離去。
“等一下。”朱砂朝着男人跑了幾步,“你還會來嗎?”
“呵……”男人的腳步頓了頓,突然間笑出聲來,“呵呵呵呵……”
他的聲音有如鳳鳴響在暗夜之中,竟然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一陣心酸,那是……帶着自嘲的味道嗎?
像是被風帶走了一樣,那個男人終于消失在了眼前。
朱砂滿心疑惑地站在那裏,歪頭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裏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仿佛這個男人……他曾在甚麽地方見到過,但是,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而那絕代風華的容顏背後,好像深藏着甚麽東西,讓朱砂一見便有種不敢去碰觸的悲傷。
他……到底是誰呢?
朱砂站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子,不知不覺着感覺到了寒冷。
天上的明月清清冷冷,雖然是初夏,但夜風裏總是帶了絲說不出的寒意。她打了個哆嗦,然後伸出手抱起了自己的雙臂,回頭望望來時的路,竟然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
那個耳環,如若果真是掉落在了地上,被人拾了去,說不定就會惹下禍端,還是……得找到它才是。
這樣想着,朱砂便抱着臂膀,慢慢地朝着記憶中走過的路走去。可是不知為甚麽,身上的寒冷越來越甚,眼前的景致都在轉動起來。這是怎麽了?朱砂迷惑地看了看四周,然後甩了甩頭,閉上眼睛再睜開,眩暈的感覺卻還在。
頭越來越沉,朱砂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腦袋,眼前卻突然間一片漆黑。她腳一軟,“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好疼啊……”朱砂悲呼一聲,眼睛卻因為受了這疼痛而恢複了些許的明亮。我又看看見了?朱砂奇怪地爬起來,可是才走沒幾步,便再次因眩暈跌倒在了地上。
“我這是怎麽了?”朱砂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想要掙紮着站起身來,卻是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難道,真的如那該死的白隐所說,自己的毒性又發作了麽?
朱砂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識卻一點點地消失,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會是真的死了嗎……
這是朱砂腦海裏浮現的最後一個問題。
夜風吹得很冷,兩旁樹林在沙沙作響,朱砂纖細而玲珑的身影就這樣孤伶伶地倒在那裏,輕紗質地的裙子被風吹起,微微地向上揚着,似乎是想要替這個纖細的身體擋擋風。地上慢慢地出現一個長長的影子,與朱砂那孤單單的影子糾纏在了一起。
那影子卻原來是個身着銀色長袍的男子,柳葉形的胎記讓他俊美的臉龐顯出了幾許邪魅,濃眉下的一雙黑眸深深地望着倒在地上的朱砂。
“真是個沒腦子的傻女人。”他在朱砂的面前彎下身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撫向了朱砂的臉龐。她的臉龐因夜風而微涼,卻似水般滢潤,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惹人分外憐愛,令他的手指忍不住在她的臉龐之上多逗留了一會兒。“就為了那麽個耳環麽……”
說着,他自袖間拿出了一個被踩得扁了的蝴蝶形耳環,放在手裏看了看,然後将目光移向倒在那裏的朱砂。
“如若你果真如此寶貝于它,便證明那個傳言是真的了……”黑眸攸地深邃了下去,他的臉上出現了種深不可測的表情,連瞧着朱砂的眼也帶着種複雜游離的神采。許久,他淡淡地嘆息了一聲,将耳環不動聲色地藏進了朱砂的袖子裏,然後抱起了她。
“如若注定你要卷入這場紛争,那恐怕也是上天的旨意了……”他說着,薄唇慢慢地上揚,抱起朱砂大步離開。
很甜的感覺,像甘露,又像乃黃特制的蜜糖,朱砂貪婪地咽下去,只覺喉嚨裏一片清涼甜蜜,十分的舒服。
“好喝嗎?”帶着調侃的聲音傳入耳中,讓朱砂的意識猛地一驚。
這不是乃黃的聲音,這個聲音……
“你要在本王的懷裏睡到天亮嗎?”這聲音這樣熟悉,這樣可惡,這樣令人讨厭,這是……朱砂猛地睜開眼睛。
果然!
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張令朱砂讨厭到了極點的臉。
“白隐!”朱砂叫了一聲,下意識地甩出了巴掌。然而這巴掌并沒有甩到白隐的臉上,白隐伸出手捉住了朱砂的小手,他手上湯匙裏的水卻滴在了朱砂的臉上。
“這是甚麽?”朱砂好奇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臉上的水,這才看清自己正被白隐攬在懷裏,而白隐的旁邊有着一個小小的案幾,案幾上放着一個白瓷碗,瓷碗裏有水……而白隐的那只手上則拿着一只湯匙。這證明了甚麽?
“你在給我喂水?”朱砂順理成章地推斷。
“我是在給你喂藥,”白隐笑眯眯地說道,“毒藥。”
“呸!”朱砂一口啐在白隐的臉上,然後跳了起來。她這才現在,自己乃是處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這宮殿牆面雪白,有着玉石制成的獸紋石案,案上擺着名貴的花卉,上等黑檀木的家具,就連牆面上挂着的山水圖畫,都應是出自于名人之手罷?而地面竟然鋪着雪白的西域毛毯,上面繡着精致的彩色花卉,一切都那樣的奢華令人眼暈。
“這是哪裏?”朱砂怔怔地望着這一切,喃喃地問。
“本王的府坻,”白隐淡淡地笑着,将手中的湯匙放在了那碗裏,“‘攬星殿’。”
攬星殿?
攬天際之星而為殿……
這是何等狂妄的口氣?
朱砂慢慢地轉過頭去瞧白隐,這男人一襲銀白的袍子,似乎是與眼前這耀眼的一切渾身而為一體,就像是天上的星辰,那麽耀眼,卻,可望而不可及。與之前遇到的那個男人相比,眼前的男人并沒有戴面具,讓人可以直接看他到那俊美非凡的臉龐,可是為甚麽,為甚麽在朱砂的眼裏卻覺得這男人像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