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0)

可是,如果朱砂可以選擇,可以一輩子都閉上眼睛去生活,那,或許便不是朱砂自己了罷?

“你不要這些?”白澤被朱砂逗得笑了出來,“那你想要甚麽?”

“澤哥哥,無論我想要甚麽你都能給我嗎?”朱砂擡起淚眼望住了白澤。

這樣的一雙眼睛,明明是靈氣逼人的靈秀眼眸裏,卻蒙着瑩瑩的水汽,像是世間難求的純淨的湖面飛揚着輕霧,不知怎地就讓人莫名的心動,卻于心動之後感覺到了深深的疼――那是……心中最柔軟部分的疼罷?

白澤沒有說話,卻只是慢慢地點了點頭。

朱砂張了張嘴。

她這個時候該說甚麽?

或許最聰明的方式,應該問他:“澤哥哥,你喜歡我麽?娶我做太子妃好麽?”

或許最可愛的方式,應該對他說:“澤哥哥,我甚麽也不要,我只要你每天都來看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如果是在平時,朱砂可以說上一萬句這樣的話來哄白澤開心,可是她現在要說的卻不是這些。

“澤哥哥我想求你救一個人,我知道你能救她的!”朱砂緊緊地捉住了白澤的胳膊,哽咽着說道。

“救人?”白澤更加迷惑了,“你初來大商,哪裏會認識甚麽人?即使是認識了,又如何需要你去救?”

“是紫玉,澤哥哥,是紫玉,我求你救救她罷!”朱砂凄切地說着,淚水卻又禁不住地流了下來。

“紫玉?”白澤的臉色攸地沉了下來,那先前被朱砂纏住的胳膊也瞬間僵硬了一下,他瞧了瞧朱砂,深深吸了口氣,溫和地說道,“朱砂,你或許應該聽說了,那紫玉做了何等有違皇家體面之事。如若這樣的人也要救,那麽日後要如何以法約束天下的百姓?”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朱砂何等着急?可是要她怎麽說呢?她總不能對白澤說,是你的母親不好,她與外人通奸,被我發現,結果卻陰差陽錯地害紫玉背了黑鍋罷?如若如此,要白澤如何面對他的母後?又要白澤如何再有顏面繼續他身為太子和未來國儲的驕傲?

“朱砂。”白澤的聲音已然帶了些許的不耐與冰冷了,他沉聲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同情人是需要建立在理智的基礎上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況且,後宮的事宜皆由東宮王後作主,我身為太子不可越權。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早些休息罷。”

說罷,便冷冷地拂下朱砂的手,轉身離去。

026:白澤的嘆息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況且,後宮的事宜皆由東宮王後作主,我身為太子不可越權。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早些休息罷。”

那白澤扔下這一句,便拂袖而去。

可是天子犯法甚麽時候與庶民同罪過?後宮的事情又憑甚麽都由楚雲王後一人作主!

朱砂見白澤就這麽走了,心裏更加焦急,有心想要奔過去解釋,卻一口氣頂在胸腔,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昏睡了好幾天,朱砂早已然全力無力了,先前本是硬撐着,這會子又是急火攻心,又是哭盡了力氣,這一番咳嗽竟然讓她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公主!”玲珑等人齊齊驚呼,綠玉有心想要去扶朱砂,卻被玲珑一把攔住了。

那白澤剛邁了幾步,聞聽如此,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轉身瞧見朱砂跌倒在那裏,卻還拼命地掙紮着坐起身來,又咳嗽得一張小臉通紅通紅,那挂着淚珠兒的小臉呵,像極了挂着清晨露珠兒的紅蘋果,那麽可憐,那麽可愛。

白澤皺在一起的眉動了動,終是嘆息一聲,走了過來。他扶住朱砂,輕輕地替她拍着後背,又從袖子裏掏出手帕,替朱砂擦了擦眼睛和鼻涕。

朱砂聞到了這手帕上熟悉的味道,心裏只感覺到了陣陣的暖意和甜蜜。

“澤哥哥,我都弄髒了你兩塊手帕哩。”朱砂可憐巴巴地說道。

白澤終是被朱砂逗得笑了出來:“你這丫頭!”

“澤哥哥,救救她吧,我求你!”朱砂拉住白澤的手,乞求道,“我知道你能救她,我知道澤哥哥是天底下最慈悲最英俊最完美的人了,我最最最喜歡澤哥哥了。澤哥哥,好不好?”

千穿萬穿都不會穿的馬屁啊,再一次發揮了它巨大的威力。白澤幾番糾結的表情之後,終于換上了一絲無奈的嘆息。

“我盡力而為罷。”

“哦!”朱砂立刻歡呼起來,“澤哥哥萬歲!”

然而,就在這樣的一幕讓在場之人都又哭又笑的場面之外,有一個人正遠遠地望着這邊,唇邊,慢慢地泛起一縷冷冷的笑意。

“萬歲嗎?”風吹得他那一頭黑發纏繞在臉際,柳葉形的胎記讓這冰冷的笑容如魔似魅,那雙黑眸像是寒冰般,一瞬不瞬地望着這些歡笑的人,卻一絲一毫都沒有被感染。

“最慈悲,最英俊,最完美,最喜歡……”那薄唇微微地上揚,緩緩低聲道,“還真是有趣,呵……呵呵呵呵……”

這幾日,朱砂都借口身體不舒服而沒有去皇子孰。那皇子孰乃是皇子、公主們讀書上學的地方,或有一些皇親國戚,也有被準許在此與皇子們一起上學的。比如澈玉和澄玉。而今,朱砂卻是根本不想那上學的事情,反正她現在也是有理由的,生病嘛!相信這會子的白石和楚雲王後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紫玉的身上,所以這會子也沒有人來管朱砂上學的事情。朱砂這幾日每天所做的事情,便是要麽坐在窗前發呆,要麽就是焦躁不安地在宮殿裏走來走去,還不住地打發綠玉等人打探那紫玉的情況,折磨得“醉芙軒”裏的幾個宮人們筋疲力盡。

“我真不知道,為甚麽公主殿下這樣在乎那個紫貴人。”綠玉百思不得其解,“為了她還不惜向太子殿下請情,這幾日,見天兒地茶飯不思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

“你還好意思說!”璇兒伸手點了下綠玉的腦袋,“若不是你這張大嘴巴,何以教公主殿下聽了這紫貴人的事情了去?惹得公主這樣傷神!”

綠玉的腦袋瓜兒順着璇兒的力道搖了一搖,做了個愁眉苦臉的表情。

“玲珑姐姐,您覺得咱們公主殿下到底為甚麽這樣替那紫貴人求情?難不成她們先前是認識的?”鹦女亦不解地問玲珑。

“怎麽可能!”綠玉大呼小叫地跳起來,“那紫貴人出身平民,不過是因為點媚術迷住了王,咱們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葉怎麽可能會認得她!”

“偏你個大嗓門!”璇兒再次點了點綠玉的腦袋瓜兒。

玲珑的面色深沉,她沉默着,不知在想些甚麽。

“玲珑!綠玉!”朱砂站在窗前喚,幾個人急忙應了,擁進殿裏。

“快,再去打探一下,怎麽還沒有那個紫玉的消息?”朱砂氣急敗壞地問。

“拜托,我的公主殿下!”綠玉率先叫了起來,“您今兒都喚我們去了五次了,再去恐怕就要有人懷疑咱們的目的了。”

“有那麽多次?”朱砂詫異地問。

“公主殿下,您該坐下來,喝點粥。”玲珑走過去,扶着朱砂坐在了椅子上,喚綠玉道,“綠玉,去禦廚房端點米粥和小食過來。”

綠玉點頭應了,急忙跑下去了,玲珑又轉頭對朱砂道:“公主殿下,您忘了麽?太子殿下已然答應過您會救出那紫貴人,太子殿下乃是未來的國儲,所答應您的事情一定會實現。您自不必着急,而今那紫貴人沒有消息便證明她還有一線生機,您現在只要耐心的等待就好,是不是?”

朱砂坐在那裏,一張小臉兒已然瘦成了巴掌大下,只剩下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這會子聽了玲珑的話,倒是句句在理的。她不住地點着頭,一邊思索着玲珑的這番道理,越想,便越覺得有理,越想,心情便越發地輕松,不由得重重地點了頭,笑道:“還是玲珑說得有道理,澤哥哥一定在想辦法的,我等他!”

玲珑的唇邊泛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便點了點頭。彼時綠玉卻慌裏慌張地奔了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兒通紅,進門便撲向朱砂,急急地道:“公主!公主殿下!紫貴人,紫貴人她……”

“紫玉她怎麽了?”朱砂霍然站起來,瞧着綠玉的這般模樣,倒唬得朱砂的心都懸了起來,她緊緊地捉住綠玉,圓瞪着雙眼,仿佛綠玉一張口,便有噩耗傳出般。

“紫貴人她,有救了!”綠玉終于一口氣說全了話,讓朱砂攸地放松了下來,她像是虛脫了般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你這死蹄子,說話怎地大喘氣起來!”鹦女恨得牙根癢癢,使勁兒地掐了綠玉一把。

“哎喲,姐姐別掐我啊,我這不是剛兒聽了風聲,趕緊就跑回來報信兒來了嘛!”綠玉挨了掐,也不敢喊疼,只得自己給自己揉着被掐疼的地方,嘟着嘴巴委屈道,“明明是好消息,怎地不賞人家,反倒用掐的。”

“賞!”朱砂突然暴發的叫聲唬得綠玉差點沒跌坐在地上,衆人都怔怔地朝着朱砂望過去,但見朱砂的一張臉上婉若綻放的明豔桃花兒,笑得燦爛無比,“賞你們每人一件好東西!玲珑,去拿,拿來讓她們挑!你自己也挑個好的!”

玲珑動了動嘴巴,無奈地擠出一抹笑容,道:“公主殿下,那些各宮小主兒送來的東西每一樣都珍貴得緊,就更甭提王和王後娘娘賞賜下來的、和太子殿下送的了,哪裏是我們這些下人們消受得起的?”

“那我們有銀子嗎?”朱砂問。

“有,每個月會有月錢的,前兒‘執玉府’的公公剛送了來的五十兩黃金和一百兩白銀,說是與兩位王爺的月錢是一樣的。”玲珑恭敬地答道。

“每人十兩白銀,去取來。”朱砂命道。

包括玲珑在內的幾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瞧着朱砂,朱砂則望着這些大眼瞪小眼兒的宮女們不解了。“你們瞧本宮做甚麽?玲珑還不快去?”

“這……”玲珑的臉上出現了掙紮之意,最後終被綠玉拉了拉袖子,幾人一并齊齊跪了下去,道,“謝公主殿下恩賜!”

“公主殿下,您是天底下最慷慨最好的主子,您要知道,在這皇宮裏面,沒有哪位主子給奴才們賞過超過五兩銀子!何況,何況是剛發下的頭一個月月錢!”小太監連喜感激零滋地說道。

“這有甚麽,”朱砂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只要您們真心對本宮,本宮給你們的何止這些!”

“奴婢們願意終生追随公主殿下!”幾個人感激地叫道。

“下去罷,都下去罷,只綠玉留下。”朱砂笑眯眯地揮手喚他們下去,又單獨留下了綠玉,“說說,那紫玉後來如何了?”

這綠玉因自己的一句話而獲了大筆的賞銀,臉都興奮得漲得紅了,這會子又逢朱砂單獨留下了她,便急忙将事情的原委講了個清楚。卻原來,是那楚雲王後原本要将紫玉賜死的,後來在太子白澤的請求下,決定查一番原委,以告誡後宮所有的妃嫔。誰想竟查出了那紫玉原本在民間便與一個叫蕭文山的男子訂了親的,成親的日子都已然定了。後來恰逢選秀,當地的官員為了貪污賞銀,強行将紫玉湊上人數送進了宮中,從而使得良人各在一方。這紫玉進了宮,偶逢白石,封了貴人,卻依舊念着昔日的情人。這蕭文山也思念自己的未婚妻子,便托人進宮做了侍衛,兩個人悄悄地見了面,書信來往。然而紫玉懷有孽種之事,卻純屬是謠言,乃是那麗珠兒唯恐事情暴露而編出來的謊話,這麗珠兒和給紫玉把出喜脈的禦醫現已經處死,這紫玉本應處以死刑,但終究乃是因下面的官員的貪念的犧牲品,不好定論。當下便與那蕭文山一并臉上刺字為奴,發配邊疆了。那些官員交由順天府察辦,而選秀的制度則在太子白澤的幹預下由一年一度改為三年一度,秀女的人數也減少了五成,對于民間來說,完全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朱砂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經白澤的手竟然辦得如此漂亮!當下便坐在那裏,滿心歡喜得連話也說不出了。

“要說咱們的太子殿下,果真是個賢明的太子呵!”末了,綠玉還禁不住地連連感慨,“奴婢完全可以想象,大商的未來,在太子殿下的賢明治理之下,會有多麽輝煌!”

“說得好!”門外響起一聲大笑,唬得綠玉差點一溜煙兒鑽到朱砂的身後。但見站在門口的卻是白澤的近身太監木茗!

“木公公。”朱砂欣喜地站起了身來,“你卻是甚麽時候來的?”

“回公主殿下的話兒,奴才剛才便來了,剛兒到了門口便聽得綠玉這丫頭在感慨,一時産生了同感,便應了一句,但願沒有吓到公主殿下才好。”瞧瞧,果然是人家白澤宮裏的人,連說話都這麽得體體貼!

朱砂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急忙喚綠玉看座上茶。木茗卻擺了擺手,笑道:“公主殿下不必忙活了,奴才不過是傳太子殿下一句口信兒。他說,今晚亥時三刻,在禦花園的冼蓮湖邊相見。”

冼蓮湖嗎……

朱砂的心攸地溫柔了下去。

再一次的……約會麽……

027:相見冼蓮湖

今晚亥時三刻,在禦花園邊的冼蓮湖邊。

朱砂的臉上蕩着淡淡的紅暈,整整一天的心情都好得可以。

這一回,可是光明正大地夜間行動了。朱砂坐在桌案邊上,手裏捧着玲珑剛剛盛給自己的一碗白米粥,笑眯眯地瞧着眼前的幾樣小菜。方才玲珑似乎是說了一下這幾樣小菜的名字,縱然朱砂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但是卻瞧着這些紅紅翠翠的小菜,怎麽瞧着都好看,索性左瞧瞧右瞧瞧,瞧完了繼續上瞧瞧下瞧瞧。

“唷,回頭可要好好兒地誇獎下今兒的禦廚張公公,他這幾樣小菜做得忒是精致,竟是讓公主殿下都舍不得動筷了。”鹦女掩着嘴巴悄悄地笑,卻遭到玲珑用眼神嚴厲的制止。雖然玲珑禁止宮女們越權向主子開玩笑,但是這一回就連她自己也禁不住在瞪了鹦女之後微微地揚起了唇角,綠玉她們更加忍不住笑,當下都咧着嘴巴笑出了聲來。

朱砂被衆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急忙低下頭,猛地喝了一口粥,誰想這口粥卻喝得急了,讓她禁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這會子,綠玉倒是第一個忍不住了,“哈”地笑起來。玲珑的臉攸地沉下去,擡手擰了綠玉一下,然後慌忙去拍朱砂的背,綠玉雖挨了掐,卻還是忍不住抽動着肩膀,雙手擡起來捂着嘴,可是眼睛早就眯成了月牙。鹦女也忍不住了,她轉過臉去,咬着袖口,一張臉憋得都走了形。好在還有璇兒這麽個相對正常一半兒的,雖然也笑呵呵的,但好歹還能幫着玲珑為朱砂拿來了手帕。

朱砂的臉都咳得通紅,瞧着這些人都笑她個不住,臉上愈發地尴尬,卻偏偏又咳個沒完,索性猛地站起來,跺了跺腳,終是用了半盞茶的工夫才算平息了這番折騰。

要挨到晚上還果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在心裏有了惦念的事情之後,便更加的讓人坐立不安了。朱砂在宮殿裏走來走去,不斷地跑到院中看天上的太陽,玲珑瞧着她這番折騰心裏都替她累得慌,便建議她去坐坐。可是朱砂的屁股剛剛挨到椅子上便跳起來,再次跑到外面去看太陽,使得玲珑這樣好脾氣的宮女最後都一臉黑線了。

“公主殿下,您或許該睡一覺。”就在朱砂再次跳起來往院中跑的時候,被玲珑橫着身子攔在了那裏,“睡上一覺,或許就到時候了。”

朱砂張了張嘴,辯解的話卡到嘴邊兒,便被玲珑臉上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弄得消失不見了。今天的這一番折騰倒果真使得朱砂有些累了,她嘆了口氣,點點頭,便被玲珑扶着走進了寝殿。在窗口,朱砂又禁不住探頭出去瞧了眼天上的太陽,然後迅速地縮回頭來,跑到了床邊。玲珑瞧着朱砂這調皮的模樣,禁不住無奈地笑着搖頭。

這恐怕是朱砂來到大商以來睡得最甜最美的一覺了,待到玲珑喚她起來之時,天色已然慢慢地暗淡了下來。

“已經到亥時了?”朱砂一骨碌爬起來,跑向了窗邊。

“公主殿下,可使不得!”玲珑一把拉過朱砂,将她按坐在了窗邊。“剛睡了一頭汗,仔細着涼了!”

朱砂乖乖坐下來,這邊鹦女端來了茶,朱砂正覺口幹舌燥,便結結實實地喝了一大口。

“好甜!”朱砂欣喜地叫起來,“這裏放了甚麽?”

“是蜂蜜。”鹦女笑着說道,“玲珑姐姐說您今兒心裏有事惦念着,難免心浮氣燥,叫我們給您喝點蜂蜜潤潤喉呢。”

“玲珑真好。”朱砂笑嘻嘻地說道。

玲珑的臉上紅了一紅,卻沒有說話,只是接過綠玉端來的熱手帕,替朱砂擦着臉。

“我們玲珑姐姐呀,可是将公主殿下始終放在第一位呢,”璇兒笑着,從外面走進來,雙手托着一件疊好的衣裳,道,“公主殿下您瞧,這可是玲珑姐姐一針一針替您縫的喲!”

“給我縫的?”朱砂驚訝地站起來,接過了璇兒手中的衣裳,将它打開,卻赫然發現是一件玄色的披風!

“這是……”朱砂将這披風披在身上,然後擡起頭來去瞧玲珑,“這是為了方便我晚上出去時候穿的?”

玲珑別開朱砂的視線,微微地點了點頭,道:“亥時出宮原本便是有違宮規的,若是被人發現恐惹禍端,奴婢本該阻止公主您出行。然而這件事倒是涉及到人命,公主殿下您的慈悲之心奴婢不敢阻攔,所以希望公主您盡量謹慎行事罷。”

“玲珑……”朱砂的心裏頓時湧上一股暖流。她如何能不知道,在這後宮之中,盡是些個花哨鮮亮的布料,這種深色的面料相當難求,不知道玲珑是怎麽弄來的這種面料,又是甚麽時候一針一線的将這件披風縫出來的,她跳過去,一把攬住玲珑的肩膀,笑道,“玲珑最好了!”

玲珑的臉紅了,她掙紮也不是,不掙紮也不是,便就這樣身體僵硬着站在了那裏,倒是把綠玉等人弄得笑開了懷。

“好啦,我的公主殿下,您這樣倒把個好好兒的玲珑姐姐給弄成了石頭人了。”好在璇兒救了玲珑的駕,她輕輕地将朱砂與玲珑拉開,然後替朱砂解下披風,道,“也快要到亥時了,公主殿下快些吃了飯,然後準備一下罷。”

“好!”朱砂連連點頭,然後笑嘻嘻地坐到了飯桌旁邊。

這一餐,朱砂倒是胃口大開,她吃好了飯,便急急忙忙地喚玲珑為她梳頭更衣,一切準備妥當之時,便聽到了巡路太監打磐的聲音。

卻已然是亥時了。

玲珑将朱砂帶到到後門,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左右瞧了瞧,方才讓朱砂走了出去。

“直行,看到白楊樹右轉便是禦花園,然後在距邀月亭不遠處的芍藥叢處左轉,不出一百步便是冼蓮湖。記得小心不要被人看到!”玲珑将朱砂囑咐了又囑咐。

“知道了,知道了。”朱砂從裹得嚴嚴實實的披風裏伸出手來,朝着玲珑揮了揮。玲珑這才放心的将門關上了,又少不得隔着門扉聽了一會子,方才嘆息一聲,滿腹擔憂地進殿去了。

夜風還是有些涼的,不過幸好有玲珑縫的愛心牌披風,朱砂喜滋滋地裹緊了披風,整個人像是縮在了看見裏的小貓。她在心中暗暗地重複了一下玲珑的話,然後朝着白楊樹的方向走去。

這大商國真是好生的勞民傷財啊,好好兒的,幹嘛要把皇宮修得這樣大?這片土地要是給武昭國的國民們種菜,種糧,那能養活多少人啊!朱砂砸着嘴巴,加快了腳步。

還好,雖然花了些工夫,朱砂到底還是找到了那個地方。這“冼蓮湖”是個很大的人工湖,湖上種滿了青蓮。月光如洗,輕輕照着滿湖的青蓮,随風搖曳,婉若一個個淩波的美人顧盼生姿,十分的美麗。而在這湖中又有一葉翩舟停倚在湖邊,讓人忍不住想要跳上這小舟在湖中蕩游一番。而冼蓮湖不遠處便有一座涼亭,漢白玉制成,十分的精美,看上去似乎與邀月亭如出一轍,而亭邊則是一片開闊的場地,看樣子似是有桌案曾經擺放過的痕跡,卻又如何全部都撤走了呢?

朱砂正在低頭研究這些痕跡之時,卻聽到了來自身後的腳步之聲。

“澤哥哥!”朱砂欣喜地轉過頭來,卻看到了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乃是身着布衣布裙的紫玉。

“紫玉!”朱砂驚訝地喚道。

“朱砂公主!”紫玉顫聲說着,俯身便拜。

“快起來!”朱砂急忙上前一步,将這紫玉扶了起來。見這紫玉一張臉上早已然沒有了先前的張狂與傲慢,她的一張素顏清清冷冷,在額上刺了個“奴”字,讓人見之,便覺分外的心憐。朱砂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甚麽,只得幽幽嘆息一聲。

“公主殿下,紫玉乃是一個罪人,先前因自己入了宮,與心愛之人天各一方而覺得自己是個空心人。便索性放縱自己,對公主殿下更是多有得罪,殿下,蒙您不棄,竟然求太子救了我與蕭郎,紫玉……紫玉今生難忘您的大恩,只求今生來世、生生世世都為您做牛做馬,以報大恩!”

說着,便又要跪,朱砂急忙将她扶得住了,猶豫了幾回,終是道:“別說這麽多了,而今,你也算是因禍得福,能與心愛的人相伴。雖然要發配邊疆,但終究好似被困在這宮中,你們在一起,好好的生活罷。”

“是。”紫玉連連點頭,道,“太子殿下已然幫我們聯絡好了北疆的一位将士,可讓我們去他的府裏落腳,真是多虧了太子殿下。紫玉看得出,太子殿下對公主殿下您一往情深,只願公主殿下與太子殿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嗯,這句話我愛聽。

紫玉的話鑽進耳裏,甜滋滋地落在了朱砂的心裏。朱砂喜得一張小臉兒再次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公主殿下,我要走了。”紫玉聽到了芍藥叢外的一聲聲雀鳴,便對朱砂說道,“紫玉要快些回到牢裏,免得太久了會被發現。”

“好。”朱砂重重地點頭,“一路小心,祝你們幸福!”

“多謝公主殿下!”雖然額上刺着帶着屈辱的字,但是在紫玉的雙眼裏卻散發着對于未來生活的向往和自信,朱砂感受到了她的快樂,心裏感覺到了無限的欣慰,揮別了紫玉,朱砂歡歡喜喜地轉過身準備離開。

然而卻在轉身之際,被眼前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吓了一跳。

“白隐!”朱砂驚叫起來,“你怎麽會在這兒?”

這白隐陰魂不散地,就站在朱砂的身後,好整以暇地抱着肩膀,笑眯眯地瞧着朱砂。

“你……你幹甚麽?”朱砂被白隐臉上的笑容弄得脊背發涼,下意識地步步後退着,“你甚麽時候出現在這的?”

“祝你的太子殿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哦?”白隐那雙黑眸灼亮得逼人,他笑着,慢慢地走近朱砂,然後揚手,便捉住了朱砂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來,“你很得意,哦?”

028:白隐你好狠!

朱砂被白隐捏住了下巴,不得不仰起頭來望着白隐。這家夥的臉上帶着邪惡的笑容,黑眸眯成狐貍般的狡猾弧度,卻分明透出冷冷的光。

“放開我!”朱砂不悅地打開他手,迅速地後退一步,皺起眉頭一臉戒備地瞪着白隐,“你來這裏做甚麽?難不成你在跟蹤我?”

“本王對跟蹤你可不感甚麽興趣。”白隐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他今兒穿着一件與朱砂差不多的玄色罩衫,裏面的長袍系着藏藍色的腰帶,一頭黑發垂在肩頭,只用一根玄色的帶子系着,雖然看似簡單的裝扮,卻不知為了甚麽給了他夜一樣的神秘與誘惑。那輕薄的唇斜挑成一抹性感笑,讓朱砂的心裏有種說不清的隐隐的不安。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兒?”朱砂才不相信這白隐的鬼話!這男人可是個有前科的家夥,他這一生怕是感覺到最有趣的事情就是為了要折磨自己,像這種毒蛇一邊吐着信子一邊說自己是綠色無公害的蔬菜,你會相信就見鬼了!

白隐感覺到了朱砂那滿是懷疑的眼神,不覺轉過頭來瞧向朱砂。

“怎麽,不信?”白隐問。

朱砂緩緩地搖了搖頭。

白隐臉上的笑容便更加深了:“本王自己也不信。”

朱砂頓時一臉黑線,她轉過身,決定立刻就離開這裏,她再不要在這個神經病身上耽誤自己的時間和精力。然而她剛剛邁出一步,便被白隐一把拉進了懷裏。

“你做甚麽!”朱砂被唬了一跳,急忙用力掙紮,白隐卻自背後攬住了朱砂的腰,将她緊緊地鉗制在自己的身前,然後彎下腰來,湊近朱砂的耳畔,低聲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王是為了甚麽來的麽?要不要本王告訴你?”

這無盡的夜色,在白隐這低沉的嗓音裏無端地延伸出一種無聲的誘惑,朱砂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白隐麻痹了一樣,竟是連想要掙紮着逃走的念頭都沒有了。她靜靜地站在那裏,背靠在白隐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傳遞過來的熾熱的體溫,他的身上又散發出淡淡的藥香了……這個白隐,他常常在白天穿着銀白而耀眼的衣裳,而到了晚上,卻又常常會看到他穿着玄色的衣衫。像是晝與夜,黑與白的不同,朱砂有時候簡直分辨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到底,是帶着淡淡冷香的白衣勝雪,還是帶着藥香的玄衣似夜……而他的心裏到底都裝了些甚麽呢?

朱砂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白隐是一個迷,是一個陷井,是一個深淵,他那麽危險,那麽可怕,遠離他,或者才是最正确的選擇。然而就在眼下,就在現在,朱砂卻為何說甚麽也挪不動自己的腳步,擺脫他逃走呢?

“走,我帶你去看。”白隐呼出的熱氣撲打在朱砂的耳上,溫熱的氣息,讓人害怕的未知。他突然攔腰将朱砂抱了起來,然後旋身,縱身而起,飛速地朝着遠處的楊樹林奔去。玄色的罩衫因他快速的奔走而向後飛揚,婉若蝙蝠的翅膀滑過黑夜的清冷。

這種飛快的移動竟硬是讓朱砂把驚呼卡在了喉嚨裏,她瞠目結舌地瞧着迅速落在身後的景致,白隐竟然可以無聲的跳躍這麽遠!她緊緊地捉着白隐的衣襟,看着他那微微揚起的唇,發絲掠過他的臉龐,有種說不出的妖魅。

“白隐,你是妖,還是魔?”朱砂突然很想這樣問。

不覺間,竟然到達了皇宮的牆邊。朱砂正想要問白隐要帶自己去哪裏,這白隐卻深深一提起,抱着朱砂輕而易舉地“飛”出了宮去。

“白隐!”朱砂驚叫,“你竟然會飛!”

白隐轉動黑眸,不屑地瞧了眼朱砂,似乎是在嘲笑朱砂沒見過世面。朱砂的臉微微一紅,冷哼道:“哼,我瞧着你有這般身手也不是做甚麽好事用的。”

“你以為,這天下的好事都是你那澤哥哥做的?”白隐嗤笑。

這句話聽在朱砂的耳中,突然産生了一種奇怪的作用。她突然擡眼,緊緊盯住了白隐,捉住白隐衣衫的手也緊了一緊:“白隐,你要帶我去哪兒?說!你是不是起了甚麽壞心,想要對紫玉不利?”

“本王沒那閑工夫理會那種女人,”白隐輕蔑地掃了一眼朱砂,臉上卻轉而綻出了一抹饒有興趣的笑意,“本王是帶你去看個熱鬧。”

“熱鬧?”朱砂迷惑地問。

“正是,”白隐說着,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擴大了,“讓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救世主來瞧一瞧,甚麽是現實。”

現實?就在朱砂還來不及問白隐個究竟的時候,突然聽到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兵器交接的聲音。

怎麽會有這種聲音?難道有人要打架?

“蕭郎!”一聲凄厲的叫聲傳進耳中,朱砂的心中猛地一驚。

是紫玉!

是紫玉的聲音!

朱砂拼命地掙紮着,想要奔過去,白隐卻牢牢地把朱砂鉗制在了懷裏。

“放開我!”朱砂用力想要擺脫白隐,“我要去看看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紫玉的聲音!”

“為甚麽不會有?”白隐好整以暇地低頭瞧着朱砂,卻根本沒有放開朱砂的意思,“你這個蠢女人,你難道以為楚雲王後那老女人真的會好心放了紫玉?”

朱砂的身體猛的一震,她擡眼望向白隐,難以置信地問:“她為甚麽不會?”

“你真是愚蠢到家,”白隐冷笑,“你以為楚雲王後會饒了這個耀武揚威,挑戰她王後地位的女人?你以為楚雲王後會饒了這個看到了自己秘密的女人?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