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1)

砂怔怔地看着白隐。是了,她怎麽忘記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那楚雲王後被發現的是自己私通男子的秘密。這樣天大的秘密,如何是白澤一方的努力就能夠救得了的?

寒意頓時爬上朱砂的脊背,她望了望那打鬥聲音的發源地,心裏難過至極。身為帝女的朱砂呵,怎麽就低估了楚雲王後?這種通奸之事,又豈能不殺人滅口?

“阿玉!”朱砂聽到一個男子厲聲喊,“阿玉快逃!”

“不要!”紫玉的聲音帶着聲撕力竭的痛苦,“蕭郎,我不能丢下你,要死我們一起死!”

“喊甚麽喊!”一個陰冷的聲音暴喝,“不用讓,你們一起死,都到陰間團聚去罷!”

說罷,便聽得一個男子的悶哼和紫玉凄厲的驚呼。

朱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緊緊地捉着白隐的衣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恨不能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去看,也不再去聽。

白隐看着朱砂那痛苦的表情,看着她緊緊糾結在一起的眉,看着她那悄然滑落的淚,和她緊緊咬着的下唇。

“聽到了嗎?”白隐俯下身,在朱砂的耳邊輕輕笑道,“現在知道你的澤哥哥有多偉大了罷?或許被宗人府處死,至少有蕭文山可以活下來,但是現在,他們一家三口都……”

“救她!”朱砂猛地睜開眼睛,望向白隐,“救救他們,我知道你能!”

“救他們?”白隐不可思議地嗤笑,“你當我和你一樣蠢?”

“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既然能帶我飛,就能帶他們飛!救救他們,我給你當藥人!”朱砂用力地搖了搖白隐。那靈氣逼人的眼眸帶着淚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白隐,目光是那樣的堅定與倔強。

“呵……”白隐的黑眸眯了起來,他像是聽到了最有趣的笑話,難以理解地搖頭笑道,“朱砂呀朱砂,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菩薩,是神仙,是救世主?你以為就憑你就可以挽救陷入深淵的人?你太愚蠢了!今天本王不是帶你來救人的,而是來讓你看一看,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救世主,被黑暗吞噬的人,要麽等死,要麽,就吞噬黑暗!”

“白隐!”朱砂從心底感覺到一股子徹骨的涼意,這種涼這種冷,從她的心裏滲透進血液,滲透進靈魂的最深處。她望着白隐,白隐的臉上挂着妖魅至極的笑,他被黑暗所包圍着,卻像是一簇燃燒在暗夜的火,跳躍着妖冶,卻有一種讓人心碎欲絕的殘酷。“你好殘忍!”

“謝謝誇獎。”白隐的笑意更濃。

“你好狠!”朱砂眯起眼睛,恨恨地說着,突然撲過去,狠狠地咬住了白隐的脖頸。這個瘋子,這條狠毒的蛇!他的眼睛裏從來就沒有生命的珍貴,也沒有情誼的感動,虧得朱砂曾經以為他的內心深處也會有柔軟的地方,虧得朱砂差一點以為他可以救紫玉!卻原來,他就是他,這個該死的冷血!

朱砂用力地咬着白隐,像只發怒的貓般喉嚨裏呼呼作響。她早就想這麽做了,她早就想狠狠地咬斷他的喉嚨,吸幹他的血,親手,結束這個瘋子的性命!

白隐的身體一僵,頸上的肌肉猛地收縮,而朱砂卻是鐵了心的要吸上白隐的血。只有這樣才能化解朱砂心裏那若狂浪般的恨!朱砂死死地咬着白隐,她的唇齒之間慢慢地浸透了血的腥氣,可是就是這氣味,卻讓朱砂感覺到了報複的快感,和馳騁于心的興奮。

你的血液浸透我嘴,我的心便醉。

029:何為殘酷

“紫玉!”

蕭文山的悲呼驚醒了朱砂,她攸地松開了咬着白隐的口,轉頭望向聲音傳過來的地方。可是,隔着重重的樹林她卻根本看不到那邊的情形。

“蕭郎……”紫玉的聲音已然很微弱了,朱砂幾乎聽不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了,只聽得那蕭文山怒喝道:“我與你們拼了!”

“不要!”紫玉拼盡力氣大呼道,“我只要你活着,蕭郎……”

“你這傻丫頭,你若死了,我活着還有甚麽用!”朱砂聽到蕭文山的聲音裏帶着悲戚與決絕,“若此生能與你一起,我蕭文山生或者死,就都是幸福的!”

“好令人感動的一對。”陰冷的聲音似乎也有了些些的動容,“本座今日就往開一面,留你們一個全屍。”

說罷,朱砂再次聽到了一陣陣的兵器相撞之聲,和陣陣的低吼。

朱砂,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已然沒有了力氣去啃咬白隐了,也無暇去看白隐這會子到底被自己咬死了沒有。他鐵定是沒死的,要不然也不會這樣穩穩地抱着自己了,這個死家夥肯定是被毒藥澆灌着養大的,要不然怎麽會這麽狠,這麽毒。而自己方才等同喝了他的血,會不會也會變得像他這樣狠,這樣毒?

不過,像他這樣也好的,是不是?這樣就不會疼,不會痛了罷?

腦子裏不知道為甚麽混沌得要命,朱砂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做點甚麽,應該怎麽辦了。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道是聲音本來就變小了,還是朱砂的意識漸漸地被白隐的血毒到消失了。這會子的她,像是一個木偶,呆呆的,怔怔的,連反應都沒有了。

白隐低下頭來,挑着眉瞧朱砂。眼下朱砂的這般模樣俨然不是白隐期料中的,他将朱砂研究了一番,然後突然挑唇笑道:“要不要本王幫你一個忙?”

忙?甚麽忙?

朱砂的眼睛眨了眨,卻還是呆呆的。

“實話告訴你,這兩個人,即便是本王好心救下他們,他們也依舊是活不了的。天下雖大,但那楚雲王後和他們莊家的勢力幾乎遍布了整個大商國,甚至是周邊幾國,落在楚雲王後的手裏,他們走到哪裏都會被追殺,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死亡,是遲早事。”白隐的口氣充滿了調侃,卻聽得朱砂心裏一片凄然。

白隐的黑眸灼亮,爍爍生輝的望住朱砂,“如果你求本王,本王或許可以好心的揀回他們的屍首,替你安葬在一處。如何?”

“人都沒了,葬在一處又有何用?”朱砂苦澀的說道。

“你果真是個蠢女人,”白隐輕蔑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此生葬在一處的人,不僅在地府裏可以相依相伴,便是來生來世,都會永遠相随相伴的麽?你難道想被你連累的這兩個人,最後連屍首都要被丢棄到無人知曉的角落裏麽?”

“不!”朱砂霍然擡起頭來,那先前黯淡下去的眼睛瞬間煥發出了明亮的光彩,“你說得都是真的嗎?他們若葬在一處,便真的可以幸福的相伴相随嗎?”

“你若不信我又能如何?”白隐冷笑。

“那……”

“求我。”白隐挑起眉,居高臨下地望着朱砂,臉上帶着小人得志的張狂笑容。

朱砂張了張嘴,好聽的話和求人的話對于朱砂來說并非難事,可是這會兒,朱砂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對白隐張口道出這個“求”字的。口齒間還留有白隐的血,融解在朱砂的津澤裏,面對着白隐,這個字竟然如此之難。

“老大,這兩個人的屍首怎麽辦?”那邊已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朱砂側耳聽過去,但聽得那為首的人猶豫了一下,道,“随便扔到河裏或者埋了罷,自有野狼野狗替咱們收拾。”

不……

朱砂緊緊地咬了咬下唇,緊閉着雙眼,顫聲擠出了兩個字――“求你……”

“呵……”白隐低低地笑了起來,“呵呵呵呵……記得你欠下本王一個人情,朱砂。本王想要讨回來的時候,你可莫要抵賴才是。”

說罷,一揮手,自那身邊的樹上,突然躍下了兩個人影!

這是一個魁梧一個削瘦的黑衣人,兩個人在朱砂驚駭的目光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那裏。

白隐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

“是!”那兩個人輕聲應着,縱身便消失在了朱砂的眼前。

朱砂的心,便沉了一沉。她擡眼看向白隐,白隐的臉上,卻依舊是那般沒心沒肺的笑意。朱砂自然知曉皇親國戚都會圈養一些侍衛在自己的左右保護,王和太子猶甚。然而這個白隐卻不過是區區的一個端王爺而已,如何會有這樣身手的兩個人陪伴左右?這兩個人瞧身材和眼神便已然知道絕對不是個普通的角色,更何況又是如此身手深高莫測的主兒?

這白隐……他到底是甚麽人……他到底,想要做甚麽?

“公主殿下,這個端王爺,并非您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玲珑的話再次響在耳畔,讓朱砂的內心深處,産生了一股子隐隐的不安。

這個男人……是要敬而遠之的才是,要離他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像是睡了整整一個世紀這樣長,朱砂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玲珑那張滿是擔憂的面孔。

“玲珑?”朱砂揉了揉眼睛喚着,坐直了身子,“我睡得好累哦。”

“能不累嘛,”玲珑嘆息着将朱砂扶得靠在了床邊,道,“您啊,一直不停地呼喚着紫貴人的名字,還大聲喚着救她,救她。公主殿下,奴婢雖然不敢妄言,但只想勸您,宮中的事情不像您所期望的那般美好,還是……凡事看得開些更好。”

“我已經知道了。”朱砂淡淡地笑着點頭,“我早該有些覺悟才是,只不過,卻又犯了一廂情願的毛病,呵呵。”

玲珑張了張嘴,望着自嘲地笑着的朱砂,目光裏充滿了憐惜,卻終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朱砂慢慢地下滑身子,倚靠在了玲珑的身上,主仆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默默地相互依偎着,許久許久。

彼時又過了一日,朱砂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裝病不上學了。這日,玲珑按着宮裏的規矩早早地喚醒了朱砂,替她挽了兩朵高髻,将碎發編成一支小辮兒垂在腦後,兩朵芙蓉花兒夠成了個清清爽爽的可愛造型,又選了件素色的淺藍色白玉蘭花兒圖樣的長裙,欣賞了幾回,方才喚綠玉提了文房宣紙等物送到皇子孰去,又将朱砂所用的書本包成小包,因這書本乃是需要朱砂自己拎着的,玲珑不免多叮囑了朱砂幾句莫要忘了,将一切都收拾妥當,玲珑方才扶着朱砂款款去往了楚雲王後的“雲香殿”請安。

那“雲香殿”一如往常般熱鬧無比,只是今日看到衆宮妃們的表情卻都是格外的愉快,說話的聲音也比之平時愉快了許多。其實宮中的女子素來便是如此,大家在心中很明白,對于她們每個人來說,“專寵”是她們個個兒都想要争取的機會,而今,大家是站在同一個起點上,縱然心裏都在暗暗使着勁兒,但好歹面子上是過得去的。然而一旦宮中出現了專寵的女人,她們的目标便一致對外起來,眼下她們一致對付的“外”――紫貴人已然被連根拔起,她們便又都恢複了每個人都有機會的快樂裏了。

可惜,這些女人終是看不透一個道理,這後宮,原本就是鐵打的皇宮,流水的女人。年輕的女子常常有,王卻只有一個,青春總是會老,新的面孔卻會毫不留情的将她們全部取代。沒了紫玉,馬上就會有新的紫玉頂替上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啊……

那楚雲王後端坐在她的鳳椅上,一如往常般衣着鮮亮,她眉目含喜,與左右的宮妃們說着話兒,似乎是心情好得要命。朱砂擡眼看了這楚雲王後一眼,耳邊不知為何再次響起了那日在假山後面聽到的浪..詞..淫..語。她實在無法想象,眼前的這個衣着光鮮,位高權重的女子,這個當朝的楚雲王後,這個朱砂暗戀的完美男人白澤的母親,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要朱砂怎樣面對她呢?

朱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大步上前,露出一臉燦爛的微笑,躬身道:“朱砂給王後娘娘請安,願王後娘娘福泰安康!”

“喲,是朱砂啊。”楚雲王後将注意力從身邊的宮妃身上移到了朱砂的,她眯起眉眼,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朱砂,笑道,“你的病可是好些了?”

“回王後娘娘的話,托您的福,朱砂是已然好了。”朱砂微笑着,卻并未擡頭。

“那就好……”楚雲王後拖着長音,目光裏有着一股子深藏不露的隐晦,“本宮就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好兒的,怎地就那麽多的病來?定然是平常不喜鍛煉的結果。當然朱砂初到大商,因不習慣大商的氣候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那華兒,今兒卻好些了沒有?”

“回王後娘娘的話,華兒已然好了,今兒早上他聽說王後娘娘最喜歡的那株雙喬牡丹已然開了,便歡歡喜喜地替您摘花兒去了,一會子便會拿着花兒來獻您呢。”素妃在一旁笑着答道。

“難得這孩子的一片孝心,”楚雲王後笑着點頭,“只是他剛兒好些了,這麽一大早出去摘花兒,恐又傷了風,我們大商國的皇脈原本就不多,那華兒可是哀家的寶,你這當娘親的可要看仔細了。”

這番話裏,苛責、贊揚和體貼幾種含義全部都有了,倒唬得那素妃受寵若驚般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只是低着頭不斷地應承。

“小朱砂,而今你獨自在大商,又沒有父王在身邊叮囑你穿衣戴帽,可要自己多關注着些。玲珑,你們幾個服侍起來也要更加精心才是,不要再讓朱砂着涼,知道了嗎?”楚雲王後将視線落在了玲珑的身上,玲珑急忙跪地叩首,表願自己一定精心照顧朱砂。楚雲王後點了點頭,忽道:“今日天卻不冷,小朱砂怎地又不穿那件玫色的長裙子了?本宮還是怪喜歡你穿那件衣裳的。”

030:敵視的原由

楚雲王後先前這雲裏霧裏的,早已然讓朱砂起了疑心,只是低着頭,等待着楚雲王後把話題往正題上繞。豈知,最後繞來的,竟然是這一句。

“小朱砂的那件玫色的衣裳,本宮還怪喜歡的,今日卻不冷,怎地卻又不穿着了?”

楚雲王後的話讓朱砂頓時怔在了那裏,她微微地擡起頭來,瞧了眼楚雲王後。但見這楚雲王後那雙鳳眼微眯,眸中精光四射,帶着探詢的神情緊緊盯着朱砂。

朱砂的心,便攸地沉了一沉。

是了,這楚雲王後是何等人也?如何不記得晚宴那天自己乃是與紫玉穿着同樣顏色的衣裳的?她定然是本着“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的心态來試探自己呢!

于是朱砂便攸地笑開了,道:“王後娘娘,朱砂可不想再給人說總是模仿您的穿衣風格呢!您是不知道,先頭只因着與您穿着的衣衫太過相仿,就有人說朱砂乃是東施效颦哩。朱砂後來方知原來王後娘娘是喜歡這種五團花色的,所以想想還是穿這種冷色的,可不敢再遭人笑話了。”

朱砂的這番話說得楚雲王後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替自己解圍的真理之一便是擡高別人貶低自己,對于像楚雲王後這樣自大自負的人來說,踩着別人的驕傲就是她最大的快樂了。這會子聞得朱砂這樣說,楚雲王後便掩嘴笑道:“甚麽是東施效颦,偏你這小朱砂的嘴巴裏盡是說些哄人的話來!”

“是呀是呀,到底還是朱砂公主最會哄王後娘娘開心了。”素妃率先帶領衆宮妃們附和地笑起來。

“咦,今日怎地不見澈玉姐姐了?”朱砂懶得聽這些女人的趨炎附勢的話,便急忙轉移了話題。

“哦,本宮早早便打發她去了皇子孰,前些日子因為華兒病着,你的身體也不适,所以一直也沒有使你們上學,今日聽得你們好了些便催她早早去了,要不然這會子跟你們一聊起來,又不知道要甚麽時候才能去得上。”楚雲王後笑着說道,“小朱砂也快些去罷,今兒是你頭一天上學,可莫要遲了。”

“是!”朱砂如獲赦令,急忙歡歡喜喜的行了禮,躬身退了出去。

這楚雲王後眼眸微眯着,望着朱砂遠去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待到衆妃都退下了,她方才招手喚來她的近侍女官。

“秀水,傳順元來見我。”

那女官應着,急急地去了。不多時便見一個細眉細目的太監快步走了進來,卻赫然是先前闖入灌木叢追蹤朱砂的那個。這順元見了楚雲王後,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方才一臉媚笑地站在了那裏,問道:“王後娘娘卻是喚奴才來何事?”

“順元,你好大的膽子!”楚雲王後猛地一拍鳳奇,雙目圓睜,竟唬得那順元險些跌坐在地上。

“王、王王王、王後娘娘,您這是怎麽了,奴、奴才可是有甚麽事情做錯了,惹您不高興了?”這順元哆哆嗦嗦地問。

“難道你自己不知道?”楚雲王後冷笑着問。

“不,不知道呀。”這順元心驚不已,額上已然滲出了泠泠冷汗。

“不知道?”楚雲王後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那麽本宮來問你,那日你一路追去,可就只看到了那紫玉一個人?”

那順元怔了怔,小小的眼睛烏溜轉了一下,便急忙撲通一聲跪倒,哭道:“蒼天在上,奴才順元對王後娘娘一片忠心,從來不敢說謊呀!王後娘娘那日奴才與順水、順風三人一路追去,确實只看到了那個紫玉一個人,并無旁人呀!”

“果真如此?”楚雲王後拖着長音冷冷問道。

“确實如此!”順元的額上已然滑落冷汗,滴進眼睛裏,是火辣辣的疼,可是他卻是連擦也不敢擦的,只是恭恭敬敬地低着頭,雙手在袖中緊緊地相互攥着。

楚雲王後沉默了一會子,她的目光陰冷,一瞬不瞬地望着順元,這順元縱然雙手緊緊地用力,表面卻還是十分的沉着與冷靜。整個大殿突然間被沉默和壓抑所彌漫,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工夫,那楚雲王後方才緩緩地開了口,問道:“你帶那紫玉前來見本宮之時,卻并不曾看到她的裙擺有灰塵及草屑,更不覺得她果真有氣喘籲籲的模樣,你當真認定是她?”

“這……”順元沉吟着,方道,“奴才趕到那裏的時候,确實只見她一個人,若是這人不是她,又會有何人呢?”

“況且,她腹中确實懷有胎兒……”楚雲王後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嘴唇,那鮮紅欲滴的指甲與紅唇相映,竟然紅得如此觸目驚心,“那樣的一個跑法,便絕對不會在喝下紅花時還那樣頑抗……這裏面,應當是另有蹊跷。”

“那王後娘娘您的意思是……”順元問。

“你們最近去查一查朱砂公主最近都去過哪些地方,尤其是……打探一下在款待武昭國使者當天,她回去的時間,還有她是否衣衫肮髒……聽到了沒有?”楚雲王後厲聲問道。

“是,是!”順元連連點頭,楚雲王後這才命他下去了。

那始終靜立于楚雲王後身後的女官兒秀水急忙上前一步,問道:“王後娘娘,臣看那朱砂公主對您的态度并無半分異樣,并不像是知曉了秘密的樣子。況且她還是個孩子,如若當真是她看到了,應該不會僞裝得這樣平靜罷?”

“這正是本宮所擔憂的!”楚雲王後沉聲道,“如若這個秘密果真是她看到的,那麽這個丫頭隐藏便太沉,她的城府也太深了。此次前來大商的目的,便更加的令人擔憂呵……”正說着,這楚雲王後不覺感覺到了一陣疲憊之意,她慢慢地閉上眼睛,伸手揉着眉心。

“王後娘娘,您這是怎麽了?”秀水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楚雲王後。

“沒甚麽,”楚雲王後長長地籲了口氣,在秀水的攙扶下靠在了鳳椅之上,道,“想來也是年歲大了,近來就常常覺得力不從心,動不動就頭暈得厲害。”

“王後娘娘您這是說得哪裏話兒來,”秀水嗔怪地說道,“您呀,簡直是個妙齡少女,何曾有年歲大之說?臣始終記得,您剛入宮時的模樣,那般的清秀迷人,簡直婉若天人……”

“哧,你這傻孩子,”盡管明明知道乃是奉承之說,楚雲王後還是笑出了聲來,“本宮已經老了,再美的人也挨不住歲月……想來,都在這宮裏度過了二十個年頭,青春和美貌,全部都被歲月偷走喽……”

說着,便慢慢地站了起來,秀水扶着楚雲王後轉身走向內殿,臨行前,楚雲王後再次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宮殿。這個……被多少個女人注目着、惦記着的宮殿呵,這個……為多少人恨着,并向往着的權利之椅呵……而今是她莊楚雲的,然今後卻是還是不呢?

何人能夠說得清,何人能夠說得清呢?

楚雲王後苦笑着,輕輕搖了搖頭,慢慢走下了鳳椅。

朱砂已然走出了“雲香殿”好遠,還禁不住回頭去望了望。從剛才開始,朱砂心裏就總是被一股子強烈的不安萦繞着。這種感覺到底是怎樣來的,朱砂解釋不清,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這楚雲王後到底還是懷疑自己了,今後的日子裏,朱砂少不得要多加小心才是。

見朱砂一直頻頻回首,并且面色有異,玲珑不由得擔心起朱砂來,直輕咳了一聲,問道:“公主殿下,您沒事罷?”

“沒!本宮能有甚麽事!”朱砂經這玲珑一問,不覺感覺到了心虛,急急忙忙地轉頭大聲回應,卻唬得玲珑瞪大了眼睛,錯愕地盯着朱砂瞧。

“咳咳,本宮的意思是,玲珑你不要過度擔心,我只是因為要上皇子孰而有點焦慮罷了。”朱砂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解釋,“在武昭國的皇子裏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卻哪裏曾有與衆人一并上學的事情來着?這會子喊我去上學,我又沒有見過那白華,澈玉和澄玉怎麽瞧着都是對我一副敵視的模樣,真不知道要怎麽去上那個勞甚子學!”

朱砂說得倒也是她的心裏話,那個皇子孰,想想就讓人覺得頭疼。跟一個陌生的少年和兩個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少女坐在一塊上學,該是件多麽尴尬的事?

“原來您是在為這個擔心,”玲珑如釋重負地笑道,“這個您自不必擔憂,那三世子白華雖然為人傲慢,但終是個男孩子,不會有太多計較。那澈玉和澄玉兩位郡主也确實是有些難纏,不過相信公主您這樣冰雪聰明,她們斷然不是您的對手呢。”

這倒是實話。

朱砂贊同地點點頭。就憑那個澈玉和澄玉兩個傻妞兒,朱砂完全有這個實力可以把她們兩個折騰得滴溜溜亂轉。

“只是……她們到底是甚麽人呢?”朱砂滿腹疑惑地問,“看樣子她們當是出自名門,卻又不像是皇族之人,舉止言談雖然也似受過教育,但怎麽看都未免小家子氣了些呢……”

“公主殿下說得極是,”玲珑連連點頭,“那澈玉和澄玉兩位郡主,乃是楚雲王後娘家的外甥女兒。”

“楚雲王後的外甥女兒!”朱砂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正是。”玲珑點了點頭,道,“公主殿下對于皇宮的事情自然不甚知曉的。這大商的起源,原來卻不過是上古之國——麒的分支。莊氏一族乃是先古皇族一脈,因着莊丞相擁護王創立了大商,所以便被封為護國大公并丞相一職。莊家的勢力在朝中首屈一指,這楚雲王後也自然也位高權重,鳳位無人能及。莊丞相膝下人丁稀少,只有楚雲王後一個女兒,所以便将其姐姐家的兒子莊子強過繼過來,澈玉、澄玉便是那莊子強之女,不過是襲了個郡主的頭銜罷了。偏偏這楚雲王後對這兩個女孩兒倒是喜愛得緊,年紀輕輕便接進了宮裏,吃穿上學全部都與王爺們在一處。那個澈玉更是将自己當成了未來太子妃的不二人選,所以才會對公主殿下多有抵觸哩!”

怪不得!

朱砂這才恍然大悟。

031:文王白華

怪不得那澈玉和澄玉兩個對朱砂的态度如此敵對,卻原來是那楚雲王後圈養在宮中的童養媳啊……朱砂恍然大悟地點頭。

想來這楚雲王後倒是個貫守“肥水不流外人田”宗旨的人,這種圈養的手法倒着實是高明,只可惜她卻高估了那澈玉、澄玉姐妹二人的水準,一個把金子銀子看得比眼珠子還重,一個卻口吃得緊。完全可以想象,若是這二位遂了楚雲王後的心願,一個成了太子妃,在大商巡游之時頭戴滿腦袋金花的模樣,相信她定然是一舉手,滿手臂都是金燦燦的鏈子晃人眼。充分顯示了大商的國力強盛和礦産資源的豐富,而那澄玉則一張口便:“米好啊,米好!米們好啊!”更完全展示了大商農業資源的優勢,這該場面是多麽壯觀!多麽令人神往!

朱砂這樣想着,都禁不住快要笑出聲來了。

已然遠遠兒地看到在翠竹掩映下的皇子孰了。想這皇子孰雖然建在皇宮裏,卻不過是由石料與蒲草搭成的民房,與那周圍華麗麗的花花草草極不相稱的。朱砂好奇地伸手指向那皇子孰,問玲珑:“這個就是皇子孰?”

“正是。”玲珑點頭。

“卻為何……建成這個樣子?”朱砂錯愕地問。

“回公主殿下,建成如此,乃是王後娘娘執意建議王的,是為了讓皇家的子孫們都能夠像貧苦人家的孩子一樣,全心全意地讀書。縱然生在錦繡之鄉,但千萬不能忘記體恤民間的疾苦,要以天下之重任為任,早日成材。”玲珑恭敬地回答道。

“哧,”朱砂禁不住掩嘴笑了起來,道,“本宮若沒猜錯,這皇子孰雖然外面樸素簡陋,其裏面照樣裝飾得金碧輝煌、精美絕侖罷?那些筆墨紙硯又何曾有哪個是像民間那般的便宜貨色?恐怕是連呈上來的茶和點心,都是禦廚房精心制作的罷?”

“這……”玲珑猶豫了一下,她似乎是細細想了一下,然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朱砂越發的樂不可支了,“這體恤與不體恤的,哪裏卻是一個破房子就看得出來了?不過是畫皮畫骨,盡做些表面工夫的事情。反倒是讓人啼笑皆非。”…

“公主見解獨到,玲珑倒是長了見識了。”恐怕是與這小朱砂共處的時間久了,玲珑也慢慢地習慣她的這副淩厲的嘴皮子,從而見怪不怪了。

“啊呀,玲珑,你可有帶本宮的幾本書嗎?”朱砂突然想起了極為重要的事情。

“我……沒……”玲珑的臉色頓時變了。早在出行之前,玲珑将文房四寶都包在了一處,命綠玉送往了皇子孰,而幾本書則包了一個小包,原是要由朱砂自己提着的。因白石有旨,不論太子皇子還是公主,上學的書都不可有勞旁人而自己提着,以表示自己對于孔孟的尊重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決心。然而這朱砂卻又何曾将這幾本書放在心上了?出門的時候早就丢在腦袋後面去了。然而玲珑又如何不知道這書本的重要性?那先生乃是當朝太傅李明保,脾氣倔強不說,性子也暴得很,便是太子殿下小時候也曾經被他打過手板。若是他看到朱砂連書本都不曾帶着,豈不是要大發雷霆,第一堂課就讓朱砂顏面盡失的?

見到玲珑的臉色變了,朱砂也不好意思起來,出門前,玲珑确實有千叮咛萬囑咐的,誰想自己卻是到底忘記了呢?

“對不起啊,玲珑,我……”朱砂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會不會,公主殿下,是奴婢沒有盡到責任,明應是先替您拿着的。”玲珑急忙搖頭,又道,“不如您先在這裏稍加等候,奴婢快快跑去再回,可好?”

朱砂左右瞧了瞧,這裏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竹亭,亭上有個圓桌和幾支木凳,便道:“那我在亭子裏等你,你且去罷,并不用急。”

“是。”玲珑急忙點頭,匆匆地轉頭跑去了。

朱砂望着玲珑已然跑得遠了,便對自己的這番糊塗記性嘆息不已。走到竹亭,朱砂在小木凳上坐了下來,這會子清風習習,吹得人還怪惬意的。她伸出手來放在桌上,托起了腮來,打量着周圍的景致。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腦後的小辮兒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覺“哇呀”一聲跳起來,瞧向身後。

但見身後出現的,卻是那個曾在白蘭花兒下所遇的少年。這少年一襲青衫,攢着珍珠的雲香抹額顯得他的眉目愈發的清秀飄逸。然而正是這張年少英俊的臉龐,卻帶着一股子少年特有的糾結神色,目光爍爍地瞪住朱砂。

“原來是你!”朱砂拍了拍胸脯,道,“你還真是神出鬼沒啊,怎麽每次出現都這麽驚悚?”

“少廢話!”少年的臉微微地紅了一紅,道,“你這大膽的宮人,竟敢找到這裏來了?難道不知道這皇子孰是不準許你們這種身份卑賤的宮人進入的嗎?”

“身份卑賤?”朱砂重複了一句,只覺一股子怒氣從心底直沖向了腦門,不覺嗤笑出聲,道,“這種說法倒是頭一回聽說,平素來我只道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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