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有猛虎,(4)
起來。
玲珑走出了“雲香殿”才發現自己那緊攥的手心裏,已然全都是汗水了。背後的衣裳更是被冷汗濕透,玲珑不敢回頭張望,卻只是低着頭,疾步快走。她心中的想法只有一個,那便是快快地回到“醉芙軒”。不知道為什麽,似乎這個世界上自母親去世以後,那個有着一張可愛笑容的孩子的所家,便是她的家了。
這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可是像親人般的牽腸挂肚?
然而就在玲珑走入禦花園之時,卻不防有人一把拉住了自己。
誰?
玲珑神色一凜,忙不疊地回過頭去。卻赫然發現,捉住自己手的,乃是一個身着太監衣裳的男子。雖然相貌俊美,卻有着說不出的放,蕩,況且他腮邊的青鬒就已然說明了他的性別,這顯然并不是一個真太監!玲珑的心猛的一沉,迅速地抽回手,警惕地後退一步,冷聲道:“你是甚麽人?竟然膽敢在後宮之內放肆!”
“喲,還是個烈性子。”那男人嘿嘿地笑着,上前一步。
玲珑急忙後退,她已然知道了這個人的出現,必然與楚雲王後的陰毒有着脫不開的關系。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裝堅定地說道:“此乃皇宮大內,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若是暴露了你的身份,恐怕你的下場也不會好過!”
“我的身份?”那男人哈哈大笑,“我什麽身份啊?小妞兒,你這話說得有意思。莫非你早就中意于我,想要以身相許了?”
說罷,再次淫笑出聲。
玲珑慢慢地後退,然後迅速地轉身就跑。然而就在她剛剛轉身之際,卻一頭撞上了一個人。
“咦,小美人兒別這麽急着投懷送抱啊。”陰陽怪氣的笑聲讓玲珑一陣毛骨悚然,肩膀被一把捉住,玲珑看到眼前又是一個身着太監稱袍的男人。這男人皮膚黝黑,眯着一雙色眼,直勾勾地打量着玲珑,“怎麽?我們兄弟倆個這樣風流倜傥的人物來陪你,你不感到榮幸麽?”
“放開我!”玲珑已然憤怒了,她用力地掙紮着,想要去踢這男人。
“啊呀,逐月,你瞧,這小妞兒掙紮得我心都癢癢了。”那黑男人的調調讓人惡心至極,“她這麽一鬧,我都快忍不住了。”
“那還客氣什麽,咱們今天就好好玩一玩,保不準她嘗到了甜頭,日後哭着喊着讓咱們耍她。”另一個男人的眼睛也放着邪光,搓着手掌慢慢地走近玲珑。
玲珑的理智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驚恐和害怕已然籠罩了她的內心。不停的掙紮只會讓眼前的兩個邪人興奮,然而且不論這兩個男人看上去有多麽的娘娘腔,玲珑的力氣卻終是不敵他們,只幾下,便被捂住了嘴巴,拖進了一片灌木叢之中。
玲珑感覺到自己被重重壓在了地上,兩雙大手在她的身上粗魯地游走,衣衫漸漸褪下,玲珑無論怎樣掙紮,怎樣嗚咽卻都無濟于事。生憑第二次,玲珑感覺到了天要塌下般可怕。第一次,是母親右褀離她而去的時候,孤獨與無倚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只浮萍,無所着依。而答應母親,今生今世,若有機緣能夠服侍紅菱郡主之後的誓言卻是支撐着她活下去的勇氣與目标。然而這一次,玲珑卻深深的知道,這是無論任何誓言,無論任何信念,也都無法讓她逃脫而去的厄運了……
淚水,屈辱的淚水,自玲珑的眼中滑落,她已然放棄了掙紮,準備接受了那即将來臨的踐踏。
突然,那游走在身上的肮髒的手卻突然停住了,被褪去了一半的衣衫不再滑落,玲珑聽到一聲悶哼,緊接着,便有一具身體重重地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不是撲倒行兇般的壓,而是賊人轟然倒地的重壓。玲珑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地暈厥過去,她忙不疊地睜開眼睛,卻瞧見了一張帶着笑意的臉龐。
這又是一個身着太監衣裳的男人!但是年紀卻與玲珑相仿,濃眉笑眼,端正的五官,俊美的容貌,卻不知怎麽看上去總是帶着讓人不安不敢信任。狐貍一樣的狼狽,卻,又獨着有令人心動之處。
“王爺,她還醒着。倒是個有膽色的姑娘,沒有被吓暈過去。”陰陰柔柔的話,十足的娘娘腔,玲珑自然認得這個家夥是誰。
藏蘭。
端王爺白隐的近身太監。大毒蛇身邊的小狐貍。
這藏蘭蹲下身來,笑嘻嘻地瞧着玲珑,道:“玲珑啊玲珑,沒想到,平素裏你總是板着張臉,讓人不敢亵渎你的美貌,更不敢多看一眼你标致的身子。誰想今日見了,果然一片旖旎,韻味無限啊。”
“滾開。”玲珑的臉“騰”地紅了,她怒視着藏蘭,道,“閉上你的狗嘴,快些滾開。”
“啧啧啧,真是不識好人心。”藏蘭無奈地搖頭,“若不是我,你早就成了這兩匹色狼嘴裏的肉了。難道狗還不如狼?”
玲珑遭藏蘭這通嗆白,卻簡直是哭笑不得,只得用力将壓在自己身上的假太監推到一邊,然後剛想站起,卻攸地發現自己渾身連一點力氣都沒有,頭也禁不住地一陣眩暈。
“你累了,還是睡一會罷。”藏蘭笑眯眯地說道。
“你對我做了什麽?”玲珑感覺到天眩地轉,眼前一片金星亂舞,她搖搖欲墜地扶着自己的額頭。眼皮越來越沉,讓她只想要閉上眼睛沉沉睡去。而就在閉上雙眼之前,她看到了一張冷似冰,寒如霜的俊美臉龐。
端王白隐。
011:打是情來罵是愛?
“這老女人果然心狠手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瞧着玲珑那被褪得亂七八糟的衣裳,藏蘭嘆息着搖頭。他蹲下身來,替玲珑将衣裳理了一理。
“身為宮女,一朝入宮,雖然不能夠登上枝頭變鳳凰的為嫔為妃,但在宮中卻是要守身如玉。若是玲珑果真被人侮辱,便等于這楚雲王後掌握了她的一個把柄,想要威脅起玲珑來才得心應手。這條老狐貍,還果真是狡猾。”白隐的臉上浮現出玩味的笑意,一語道破楚雲王後的動機。
“倒果真像是她楚雲王後的行事風格。”藏蘭咂着嘴巴,站起了身來,轉頭,瞧見了那兩個礙眼的身體。
“王爺,這兩個家夥,要怎樣處理才是?”藏蘭用腳踢了踢倒地在上的逐水兩兄弟,面帶鄙夷地問道,“推進湖裏喂魚?”
白隐冷冷瞧了兩眼這兩個肮髒的家夥,漠然道:“與其讓他們消失惹來麻煩,還不如将這兩個東西當成垃圾來用用。”
“那奴才把他們都搬回去,等候您發落?”藏蘭試探性地問。
白隐點了點頭。
一抹捉狹的笑容出現在藏蘭的嘴角,然而他卻又哪裏敢聲張,唯恐被白隐發現了般地,藏蘭匆匆揀起地上的兩個家夥,一手一個,拎起便朝着一條小徑奔去。雖然提着兩個活生生的大男人,這個清瘦的藏蘭卻不廢吹灰之力。
白隐低下頭,瞧見了倒在地上的玲珑。
“白隐,你敢動玲珑一下,我非殺了你不可!”
“白隐,你敢!”
就……那麽想要保護這個人嗎?
白隐頗為好奇地抱着肩膀,打量起玲珑來,像是在研究一個奇怪的課題。雖然他的眼神,讓別人看起來,好像想要解剖某個毒物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玲珑去哪裏啦?”一進“醉芙軒”,朱砂就發現玲珑不見了。唬得她連包着書本的小包包也來不及放,便殿裏殿外地尋找玲珑的身影。
“玲珑?”
“玲珑?”
鹦女藏在寝殿裏疊着收回來的衣裳,卻是連頭也不敢擡,聲也不敢應。
玲珑雖然沒有囑咐鹦女不要告訴朱砂自己的行蹤,但她臨行之前的話卻已然表明她不希望朱砂知道她去了哪裏的心願。鹦女雖然行事和綠玉一樣大大咧咧,卻終是懂得一點道理,明得一點事理的。
“鹦女!”朱砂發現了鹦女臉色有異,便急忙上前一步,捉住了鹦女的胳膊,問道,“玲珑去了哪裏?”
“玲珑姐姐她……”鹦女聲音顫抖地說着,眼淚卻禁不住簇簇地流了下來。要她如何不擔心呢?又要她如何能夠不害怕?玲珑已然離開了那麽久,若換成尋常事情,豈有到了現在還不回來的道理?
可是……
“她怎麽了?你說呀!”朱砂見鹦女支支吾吾地樣子,氣得直跺腳。
“玲珑姐姐她……”鹦女吸了一口氣,然後終是下了決心地說道,“她被王後娘娘叫去了。”
“什麽!”朱砂手中的包包應聲落地,耳邊轟的一聲響,整個人眩暈着便要跌倒。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璇兒和綠玉急忙上前扶住了朱砂,鹦女也被唬了一跳,臉色更是大變。
“誰來喚走的玲珑?”朱砂被她們扶了起來,臉色蒼白地問道。
“是秀水,楚雲王後的近侍女官。”鹦女一邊流着眼淚一邊道。
秀水,秀水。
朱砂喃喃地念着這個名字,頭腦裏有片刻的空白。如果是秀水,那麽這便不是白隐下的圈套。但是,為什麽楚雲王後會來召見玲珑?難道……難道她知道了朱砂發現她在假山後面與男人野,合的事情?
朱砂越想,便越覺得背後冷汗泠泠,越想,便越是替玲珑擔心。
“不行,我要去找她!”朱砂說着,轉身便朝着門口跑去。
“公主!”
“公主殿下萬萬不可!”璇兒急忙上前拉住了朱砂,“楚雲王後那裏何等兇險?公主殿下您乃是皇族血脈,金枝玉葉,若是稍有不慎,豈不是連公主殿下您都要受到威脅?”
“如若本宮連自己的宮女都不能保護,那還如何談得上皇族血脈?金枝玉葉還有個屁用!”朱砂憤然甩開璇兒,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出乎意料地,璇兒竟怔在那裏,沒有再去拉朱砂。
說不清是感動還是震撼,璇兒此刻被朱砂的話語驚得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了,只是怔怔地瞧着朱砂跑了出去。
“璇兒姐姐,你愣着幹嘛,還不快把公主殿下拉回來!”綠玉推了璇兒一把,然後率先奔了出去。
孰料這朱砂跑路的功夫又豈是蓋的?當下便已然奔至了院門口。
而當她剛剛開啓院門的時候,卻赫然看到了一個出現在門口的龐然大物。
傲慢的一張臉,下巴揚起,黑眸游走着複雜情緒,望着朱砂。沒有那招牌式的狐貍式笑容,而是無比臭屁而又不爽的表情。
“白隐?”朱砂驚異地喚道。
白隐,卻沒有說話,只是兀自将手中擒着的物件“扔”給了朱砂。
“哇呀!”朱砂大叫一聲,慌忙接住,卻整個人被這股子慣性帶着倒退,險些跌坐在地上。幸好綠玉與鹦女追上來扶住了朱砂,也扶住了朱砂懷裏的那個人。
“玲珑?”朱砂雖然差點跌倒,卻沒有生氣,只是意外地瞧着被自己抱住的人。
“玲珑!玲珑!”她又驚又喜,緊緊地抱住玲珑,然後用力地搖她,“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玲珑姐姐?”
“玲珑姐姐?”
這些小丫頭們意外之餘更有驚喜,不由得紛紛去扶那被朱砂搖得七暈八素的玲珑。
場面一時之間混亂得難以控制。
“你那種搖法,便是不死也被搖死了。”白隐不耐煩地嗔道,似乎這亂糟糟的場景很是讓他感覺到煩躁。
“是你!”朱砂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擡起頭來怒視着白隐,“是你對不對?你給玲珑做了什麽手腳,是不是?”
“公主殿下!”璇兒急忙在一旁拉了拉朱砂,然而朱砂卻哪裏有心思去聽下璇兒的話?一雙黑分白明的眸子怒氣沖沖地瞪着白隐。
“呵,”白隐的唇邊漾出一抹充滿了玩味的笑容,道,“是,又如何?”
“你!”朱砂氣得就要沖過來給白隐一記耳光,卻幸而被手疾眼快的璇兒拉得住了,“無恥!無恥!”
雖然被拉住,但朱砂的火爆脾氣卻沒有那麽容易被平複,氣得她大罵白隐。
終又是在那張臉上綻出了狐貍般的笑容,白隐笑眯眯地走上前來,突然伸出手捏住了朱砂的臉蛋。
這份異常而又親密的舉動竟是唬得在場之人無不怔在了那裏。
“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慢慢享受,哦?”白隐笑嘻嘻地将朱砂那吹彈可破的臉蛋捏了又捏,放才松了手,潇灑地轉身離去。
“白隐!你混蛋!”朱砂氣得大罵。
混蛋這一說,聽在白隐的耳朵裏,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舒坦感覺,但是聽在朱砂身邊的那些個小妞子耳朵裏,卻着實的讓她們唬得不輕。
然而今日終是一個驚吓接着一個驚吓的,使這些小妞兒們有些辯不清方向,更不知道該去詫異哪一頭。反正是慌裏慌張地,怔在那裏,瞧瞧一臉怒容的朱砂,瞧瞧那潇灑而又洋洋自得着離去的白隐,又瞧瞧那暈暈乎乎的玲珑,完全迷茫了。
“咳。”玲珑突然的輕咳讓正在怒火中燒的朱砂瞬間清醒,她一把将玲珑拉進了自己的懷裏,搖了一搖,“玲珑,玲珑?”
可憐這平素裏沉靜美好的玲珑,剛剛呼吸到清新的空氣,卻又隐約中一陣頭暈,徑自暈了過去。
“禦醫,傳禦醫!”朱砂急得直跺腳,眼淚禁不住地湧出來,模糊了視線。她緊緊地抱着玲珑,用力地抹了把臉,大聲嚷道,“快傳禦醫!”
“哎喲,我的公主殿下哎,”璇兒急得伸手去挽朱砂那緊緊抱着玲珑的胳膊,“原本玲珑姐姐就暈着,您這麽緊緊的一摟,豈不是要把她勒死!”
“啊?”朱砂唬得急忙松開了胳膊,璇兒招手喚來了那兩個始終不太派得上用場的兩個小太監,把玲珑扶進了主殿旁邊的耳房,讓她躺在了床上。
“玲珑,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朱砂坐在床邊的小軟凳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着,眼淚已然将衣襟都浸得濕了。
鹦女等人無聲地對視一眼,無奈地嘆息。璇兒遞給朱砂一塊手帕,被朱砂緊緊地抓在手裏,擦一把鼻涕,控一把眼淚,弄得衆人頓時無語。綠玉好心地又遞過來一塊,朱砂用另一只手抓着,這邊擦鼻涕,那邊擦眼淚,抓得兩塊手帕都皺皺巴巴的。
不多時,禦醫便到了,診了脈,卻只說玲珑不過是急火攻心,眩暈過去而已,并無什麽大礙。
朱砂詫異地張大嘴巴,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拎着藥箱子轉頭就要走的老頭子說的是不是真的。于是她霍然站起來,拉住這禦醫,顫聲問道:“禦醫大人,你說玲珑沒有什麽事?”
“回公主殿下的話,沒有大礙,不過是急火攻心而已。”這禦醫也忒勢利眼了,急火攻心也是病啊,怎麽這樣輕描淡寫地就走了?
“那,不用開些草藥?”雖然心裏十分不滿,但朱砂畢竟是懂得尊師重道的道理的,所以好歹還能壓着性子客氣地問。’
這禦醫頗為稀罕地看了朱砂一眼,然後恭敬地答道:“公主殿下,這等小病小疾,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好了,恐怕藥還來不及煎人便醒了……”
“……”朱砂頓時傻在了那裏。
012:微妙心事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玲珑便醒了過來。
“玲珑!”朱砂歡呼一聲,撲倒在玲珑的身上。
“咳。”玲珑被壓了個夠嗆,不免再次咳嗽了起來,但擡頭便看到了朱砂那張滿是淚痕的臉,臉上的表情,便由驚詫,變為了微笑。
“公主殿下。”玲珑輕輕地喚了一聲,聲音裏竟然有一絲控制不住的哽咽,“您這是在做什麽,怎麽哭成了這樣?”
“玲珑,玲珑!”朱砂像是看到了失而複得的寶貝,緊緊地摟着玲珑,道,“我真是吓壞了,怕你有什麽意外……”
“公主殿下,奴婢能有什麽意外呢。”玲珑輕輕地拍了拍朱砂的背。
“啊喲,玲珑姐姐,你可是不知道,”恰逢璇兒從外面端着托盤走進來,瞧見這主仆二人,不免笑道,“自從你被王後娘娘喚去以後,公主殿下呀,像是丢了寶貝似的,急得哭了一場又一場。”
“可不。”綠玉拿來一塊浸過熱水的手帕,遞與了朱砂,又拿了一塊遞給玲珑,道,“我們公主殿下呀,把玲珑姐姐摟得那個緊喲,許是要不這麽緊,玲珑姐姐早就醒過來了……”
“死蹄子,就你多嘴。”雖然臉上露出笑容,但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朱砂,玲珑還是板起臉來斥責綠玉,“平素裏慣得你們沒樣子,竟是這般沒大沒小起來了。”
綠玉吐了吐舌頭,依舊沒心沒肺的模樣。
“玲珑,那王後娘娘喚你到底有什麽事?”朱砂突然想起了問題的所在,問玲珑。
玲珑怔了一怔,卻沒有說話。
要她怎樣去說呢?面對着這樣一個心地善良而單純的孩子,要她如何将這宮裏的醜惡人世間的邪惡都一一的說與她聽?
看到玲珑不說話,璇兒在一旁急忙道:“玲珑姐姐,我從禦廚房那裏端來了一些白粥,還請玲珑姐姐先吃上一些罷。”
“啊,對唔,玲珑姐姐恐是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罷?”鹦女在旁邊也急忙應聲,朱砂雖然有心想要問個究竟,卻終是因為惦念着怕玲珑餓了,點頭稱是。
玲珑雖然沒有任何胃口,但終究是要起身來吃上一些的。今天有了太多的意外與驚吓,讓她的頭腦裏有混亂,她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朱砂的話,又應該編個怎樣的故事來對朱砂講。
剛起了身,還不待坐到桌邊兒,便聽到院門口有人朗聲笑道:“公主殿下可是在麽?”
這陰柔的聲音,這帶着特有調侃的語氣,讓人一聽便知道了是誰在說話。
藏蘭。
當綠玉引着藏蘭走入院中之時,璇兒早已然急匆匆地幫朱砂擦了臉,整理好了衣裳。玲珑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的衣裳再次整理了一下,方才站在朱砂的身邊。朱砂略有些詫異地瞧了眼面色有些拘謹的玲珑,這妞兒臉上的紅暈有些奇怪,神情也別扭得緊。卻完全與平素裏的沉穩模樣不同。正在好奇的當兒,那藏蘭卻持着一個小布包,走了過來。
“奴才藏蘭見過公主殿下。”藏蘭眯起狐貍般的笑眼,瞧了眼站在朱砂身後的玲珑,玲珑則對藏蘭怒目而視。
“藏蘭,你有事?”雖然朱砂的心裏,對于自己誤會白隐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卻并不想在藏蘭這個小太監的面前流露出來。
“回公主殿下的話,”藏蘭将視線從玲珑的身上移開,落在了朱砂的身上,恭敬地笑道,“王爺差我來給公主殿下您送包東西。”
說着,藏蘭将手中的那個小布包呈了上來。
見朱砂沒有動,璇兒便要上前去接,然而此時的玲珑卻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猛地沖過去,一把搶下了布包。
“唔,玲珑還果真是精神頭兒十足啊。”藏蘭笑嘻嘻地說道。
“閉上你的嘴。”玲珑的臉漲得通紅,緊緊地抱着那個布包。
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啊……璇兒瞧了瞧神色古怪的藏蘭和玲珑,終是一頭霧水地杵在了那裏。
“那奴才便告辭了。”藏蘭躬身告辭,“公主殿下可有什麽話兒要奴才捎給王爺麽?”
那俊美的面上閃過一抹狡黠,藏蘭悄然擡眼瞧着朱砂的反應。聽到藏蘭這樣問,衆妞子一幹人等也都朝着朱砂望了過來。但見朱砂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卻終是紅着一張臉,憋出了兩聲幹咳。
“那奴才便告辭了。”藏蘭悄悄地笑着,躬身退出了“醉芙軒”。
詭異,好生的詭異。
這是所有小妞子們心裏閃過的共鳴,目光,再次聚集在了這對詭異的主仆身上,各懷心事的主仆二人卻不約而同地轉身走進了那間小小的屋子。朱砂走進去,玲珑關上門兒,那原本是宮女們的房間哎……好端端的,被這主仆二人給霸占了。
幾個人欲哭無淚。
玲珑将那個小布包慢慢地打開,呈現在眼前的,果然是一件緋色的衣裳。與朱砂在宴請武昭國使臣那夜所穿的,一模一樣。
将這件衣裳取了出來,玲珑舉至了朱砂的面前。
朱砂瞠目結舌地望着這件衣裳,震驚不已。她的嘴唇顫抖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話:“玲珑……玲珑,我讓你受委屈了。”
“不敢!”玲珑跪倒在地,由衷地說道,“替主分憂,乃是玲珑今生之幸事。公主殿下自是不知……能夠替您分憂,是玲珑多麽高興的事……”
“玲珑!”朱砂上前一步,緊緊地擁住了玲珑,玲珑輕輕顫了顫,終是緊閉上眼眸,淚水簇簇滑落。
“奴婢的母親,名喚右褀。”在稍加穩定了情緒之後,玲珑緩緩地說道,“她自入宮以來,便一直跟随在紅菱郡主的身邊。母親有着不開心的過往,在奴婢之前,曾有個哥哥,因病而夭折了。所以母親乃是用着心來照料着紅菱郡主,與公主殿下您一樣,紅菱郡主是那麽的仁慈,對待每一個宮人都那樣溫柔和體貼。後來,奴婢的爹從鄉下尋了來,因考慮到母親為人妻的眷戀,便求先皇準許母親出了宮。玲珑便是這樣來到了人間,便是連玲珑的名字,都是紅菱郡主為奴婢取的。後來,在奴婢四歲那年,爹走了。母親原本并無多少積蓄,又逢奴婢這樣拖累着,家境越來越下落。紅菱郡主生性溫柔,便将奴婢母女接入了宮中,對奴婢母女悉心照料。直到紅菱郡主遠嫁武昭國,還特地給了母親銀兩置辦宅院,方才遠嫁。奴婢此生如何不感激她的大恩大德!早已然在心中發誓終有一天要回報紅菱郡主的這份恩情,哪怕為牛為馬。然而母親此生終是多難,在奴婢七歲之時,終也撒手人寰了……”
玲珑的眼圈紅了紅,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又道:“這時候,多年不曾照顧于我們的叔嬸找上門來,欺我年幼,霸占我家産,又想将我賣入青樓。幸而遇到楚雲王後的近侍女官秀水,将我解救下來,帶入了宮中。奴婢原本斷絕了此生的期待,以為渾渾噩噩着度過餘生也便是了。誰想蒼天有眼,使公主出使大商,圓了玲珑畢生能夠回報紅菱郡主的心願,玲珑是何等的榮幸!”
朱砂聽到這裏,不禁心潮澎湃。原來,早在她出生之前,母妃便已然為她種下了一粒因的種子,結下了玲珑這般沉靜美好的果。
“誰想公主殿下的心情如此善良,簡直與紅菱郡主如出一轍,更何況待玲珑又如此之好!更讓玲珑感激得不知何以為報。”玲珑頓了頓,又道,“那楚雲王後許是在忌諱着公主殿下您些什麽,雖然奴婢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但王後娘娘這個人,乃是睚眦必報而又生性多疑之人,恐怕她這一關,不會輕易過去。公主殿下,自今日起,您還要多加小心!”
朱砂重重地點頭,忽又道:“那她為何會喚你去那麽久?可曾有為難你?我瞧着是白隐那厮送你回來的,可曾也有冒犯你之處?”
玲珑猶豫了一下,終是咬了咬嘴唇,露出笑顏,道:“那王後娘娘不曾為難奴婢,想是奴婢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胡思亂想之際急火攻心了也未可知。幸好……端王爺路過,送了奴婢回來罷。”
“這麽說,還真是本宮錯怪他了?”朱砂有些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臉蛋,那厮的手還真是重,搞得自己現在臉還酸酸的。可是……自己當時對他的誤會,又會不會有些太過分呢?
玲珑的眼眸裏游走着複雜的光線,好像幾種思想糾纏在一起劇烈地鬥争。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件緋色的衣裳上,像是這件衣裳讓她做出了決定,玲珑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公主殿下,端王爺他……雖然有些深不可測,但……還望您目前多多與他親近。”
多多與他親近?
朱砂被玲珑這番話唬了一跳,轉頭詫異地盯住了她。
玲珑點了點頭。
“這端王白隐雖然身世十分叵測,城府亦深到不為人所知。但公主殿下您已然被楚雲王後如此緊盯着,想來,要她改變對您的敵對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位高之人,內心深沉似海,公主殿下您在大商無依無靠,此時……若能有一個人能夠保護于您,恐怕,也只有端王爺了罷。”玲珑心事重重地說道,“不論他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思……”
013:城南圍獵
身世叵測,城府深到不為人所知……
朱砂擡眼,望見了被窗外朦胧月色暈染了的房間。樹影搖曳在窗棂之上,有種說不出的寧靜與寂寞。
為什麽會睡不着呢?
朱砂将薄薄的錦被向上拉了拉,只露出小小的腦袋,目光明亮地望向窗棂。
她沒有問玲珑所說的,白隐的身世到底有何叵測,也不想知道白隐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因為害怕走近那樣一個危險的家夥,還是,因為怕自己負擔不起他那看似沒心沒肺般笑容背後的未知過去?
白隐本身,就像是一個迷。或許越是光彩照人的,背後便越是隐藏着不為人知的黑暗。朱砂看到的一直是他的邪惡與可憎,而關于他的另一面,朱砂實在沒有勇氣去知道。是在害怕什麽?還是在擔憂什麽?
朱砂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與朱砂有着同樣擔憂與焦慮的,還有玲珑。內室小床上的綠玉已然輕輕地打起了鼾聲,只有玲珑在輕輕地嘆息。到底誰能夠保護那個純真可愛的孩子?在楚雲王後這樣一個可怕的勢力面前,或許只有那更為神秘和可怕的力量才能夠保護了罷?然而接踵而至的又會是什麽呢?
玲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然而宮內女子的人生,又豈會為自己所左右?步步為營,也仍逃不出命運的起起落落。關于那個可怕的端王爺,朱砂公主似乎并沒有意向去追問他的身世,到底是因為在她的心裏已然對他有了些許的判斷,還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然到了根本不用去介意其他因素的地步?
這樣想着,玲珑卻是有些不安了。然而細細思量,她又安慰自己朱砂公主似乎還并沒有笨到去信賴端王白隐的地步,像是自我安慰般,玲珑閉上眼睛籲了一口氣。
“玲珑姐姐,”黑暗裏響起璇兒的輕喚,玲珑怔了怔,但聽得璇兒輕聲道,“別想那麽多,只要公主殿下能夠平安,又何必去管到底是誰庇護了她?命運之說,原本便是誰也左右不了的,我們姐妹幾個只盡到心意侍奉公主殿下即可,盡人事,知天命罷……”
“嗯……”玲珑嘆了口氣,無聲地點了點頭。
便是這樣,“醉芙軒”裏的這些心事重重的小妮子們,便在紛繁的心事裏,暈暈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朱砂便穿上了那件緋紅的衣裳,前去給楚雲王後請了安。那楚雲王後微微震驚地瞧着朱砂的衣裳半晌,然後終是深藏不露地與朱砂客套了幾句,便作罷了。
這邊皇子孰裏,卻只上了半日的課,原因很簡單,那李太傅雖然腦袋上的大包消下去了不少,但終是還有着大大小小的紅色印記,時不時的會害得他頭疼。而那位被楚雲王後督促着成為一個好學生的澈玉郡主,也是滿臉的紅色包包。只不過這澈玉郡主到底是個女孩子,只恐人家瞧她不起,便在整張臉上都敷了厚厚的一層香粉。幸好這會子是白天,若是在晚上瞧到這張慘白慘白又帶着隐隐紅痘子的臉,準會給人家當成妖怪才是!
朱砂盡量不去回頭瞧那坐在自己旁邊的澈玉郡主,只恐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激怒了這可憐兒的人。然而那傻乎乎的澄玉郡主卻總是禁不住地咧着嘴笑,澈玉頗為惱怒地瞪澄玉,這澄玉便急忙端端正正地坐得好了,卻還是忍不住瞄一眼澈玉那張古怪至極的臉。
澈玉心中雖然惱恨,卻終究因着那是她的親妹妹而無從數落,便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轉到朱砂的身上。朱砂是何等人也?豈會給澈玉這等人以可乘之機?她根本不去看澈玉,只是兀自坐得筆直,認真地聽着李太傅一板一眼的講學。
這李太傅平素裏有個習慣,便是讀起書來搖頭晃腦,然而這會子他因一動便牽扯着腦袋上大大小小的紅包,索性也不敢動了,只是像根木頭般嘴裏嘀嘀咕咕的,甚是有趣。
半日的課,便在這樣愉快的氣氛裏結束了。
文王白華是始終缺課,想是上回被冰藍郡主那一場意外刺殺唬得又病了罷?要麽便是被大黃蜂吓得連門也不敢出了。朱砂也懶得去想那膽小鬼的事情,收好了書本準備回“醉芙軒”。
誰知還不待走出門去,那順海便興致勃勃地來到了皇子孰,對三個女孩子笑道:“朱砂公主,澈玉、澄玉郡主,殿下有旨,明日乃是城南圍獵,可以不用上學了。”
“真的!”果然還是些孩子,一聽說可以去參加圍獵,都高興得雀躍不已。這順海笑呵呵地,叮囑了她們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