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又做夢了，她清晰地這般意識到。
暗沉的世界裏憑借着不遠處篝火的餘光，她透過這雙眼睛看到身邊人的輪廓，熟悉的身影在晃動的火光下隐隐現現，木材燃燒的“噼啪”聲和嘈雜的人群玩鬧聲交雜着入侵她們所在的區域，她看到她嘴唇開合，帶着與當時的外表并不相符的沉靜，似乎說了些什麽。
當時的自己應該是聽到了的，她十分确信，只是此刻的自己無法聽見。
她感受到“這個身體”開口說了些什麽，語速不正常地漸漸變慢。
她看到身旁的她翠綠的眼眸漸漸失去神采。
光線變得昏暗起來，遠處的人群和喧鬧的聲音逐漸隐沒，整個世界都仿佛漸近虛無。
然後她醒了。
清晨毫不刺目的陽光鑽進她微張的雙眼，她緩緩坐起，擡手撫上臉頰覆上眼睛，花了些時間才從壓抑的夢境中脫離出來。
自從阿爾托莉雅走後她開始時常做夢，有的是發生過的有的是尚未發生的。而這一次的夢是過去的事情。她記得那是發生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夢境的內容也十分清晰，她自認為自己的記憶力還算不錯，卻怎樣都想不起來當時她們說了什麽。
阿爾托莉雅究竟說了什麽？自己又回答了什麽？
當時……她回答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麽？
記憶有如蒙上一層迷霧，深究不得揮散不去，反倒使得她的精神異常疲憊。她起身下床到廚房倒了杯白開水——雖然阿爾托莉雅認為她每天早晨喝一杯牛奶比較有營養，不過現在不列颠的資源本就艱難，她也不是會在這種時候耗費資源的人。
想起阿爾托莉雅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起來，卻在半路突然僵住。
劇烈的頭痛使她反射性地擡手按住腦袋，甚至無力再支撐身體，靠着牆壁滑坐下去。
腦海裏閃過并不連續的片段，鱗次聳立的柱狀物，比房子還要巨大的物體，高低站立的一道白色與一道黑色的身影。
【s…aber…高興…話…我也…開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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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意識沉寂之前她耗盡最後一絲意志思考。
saber？……那是……誰……？
“這邊！清點那裏缺人手，安排一個人過去！”
“預備人員到齊了嗎？”
“學員那邊！抓緊上課！”
後勤處雖是嘈雜一片卻分工明确井然有序，随時可以看到人們各自忙碌的身影。
“畢竟大軍出征，後勤的時間相當緊迫吶。”凱一邊這樣說着一邊處理手頭的文件，他也忙的停不了手，“多虧了梅林想出分工各司其職的方法，又組織培養預備役，不然光人手就不夠。”繼而像是想起了什麽，凱轉頭看向自己的副官，“梅林呢？來了沒有？”
“梅林閣下還沒有來。”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那麽任性。”嘴上這麽說着卻絲毫沒有抱怨的意思，凱無奈地看着又一堆文件被搬上自己的桌子，低頭繼續奮筆疾書。
這邊梅林的情緒可算不上好，或者說還沒有生氣起來已經是她性子溫順的緣故了。
早晨劇烈的頭痛致使她昏了過去，雖然抓住了當時一閃而過的畫面，醒來後卻依舊沒有任何進展。一早上發生的事情使得她身心都很疲憊，但考慮到目前的局勢，她必須得繼續去工作。
她是王最堅固的後盾，必須保證王後方的穩定。
然而意外也在此時襲來。
那個不知名的殺手對時機的把握十分敏銳，亞瑟王遠在前線，她自己又損耗嚴重，離開家前往王宮的路上她都是一個人，面對這麽有利的條件很自然地對方發出了襲擊。
不過由于最近的忙碌她都把這個隐患給忘記了，從這個方面來說也是她太大意了。
劇烈喘息着奔跑，腳步卻并不是淩、亂的，雖然身後的攻擊迫近到随時有可能擊中她的地步，戰場卻被她所引導逐步向城郊移動。
與阿爾托莉雅一起歷練以及其後随同征戰的日子她可不是沒有成長，雖然到不了阿爾托莉雅那般爐火純青的程度，料敵先機有備無患的相應戰術她也是頗為熟練的。
比如現在！
猛地停下奔跑的腳步轉過身，手中突然出現的魔杖敲擊地面，綠色的光芒順着早已刻畫在此處的紋路蔓延迅速形成一個個疊加起來的魔法陣，強風鼓動，疾馳而來的箭矢接二連三地觸碰到面前無形的防禦魔法盾而爆炸，塵埃遮蔽了她的視線也隐藏了她的準确位置，複合魔法陣随即發動，周圍的景色驟變，無窮無盡的樹木将中心空地圍成一個圈，像是被拉進了異空間一般。
“好了，請顯現出你真實的面容吧，不請自來的客人。”一邊喘着氣平複心跳，梅林靜靜地等着塵埃散去，紅色的身影逐漸映入眼簾。
對方有着一頭白色的短發，從額頭到嘴都被紅色的布纏繞，無法看清長相，一身紅色的服裝并不像這個時代的穿着，他一手拿着長弓，手一伸就變出一把劍，劍放到弓上時卻變成了一支箭。散發着暴戾氣息的箭支疾馳而出，卻在半路被瞬間破土而出的藤曼攔截。與此同時富有攻擊性的藤蔓從對方的腳下暴起，對方卻靈敏地一下跳開數米遠。
梅林評估着對方的實力，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結論：“不……不是人類？”
難以置信，她想。
若是追溯這個世界的起源，想來所有的生物都銘刻于靈魂——龍神創造世界，其後創造各大元素，神話生物由這些元素而誕生，人類由神話生物中誕生。其後，世界經歷過數次神話終結，到亞瑟王的時代，神話生物已經極其稀少，而僅存于世的部分中并不存在人形的類型。
作為大地龍神的寵兒，梅林對這些情況了然于心，所以才會對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有如此大的反應。
然而，不論事實如何，只有一件事是不容改變的。
梅林眼神一凜，魔力全力放出。
絕對不能繼續放任這個威脅存在，她還不能死，也不能讓他威脅到阿爾托莉雅！
富有攻擊性的藤曼猛然從四面八方刺向對方，即使對方敏捷地閃避，在這狹小的空間內所做的努力也是有限，電光石火間一根藤曼纏上他的腳踝，僅僅是短暫一瞬的停頓他就被前仆後繼的藤曼纏住整條腿，無法抵抗的拉力将他迅速拉向地面，與此同時正下方的地面以驚人的速度刺出大面積的鋒利的石矛。
滾滾塵埃遮住了視線，梅林喘着氣鬓角滑下一絲汗水。
塵埃漸漸散去，其中紅色的身影依然站立，對方下半張臉上的繃帶不知何時破裂了，暴露在空氣中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着什麽。
在梅林驚訝的神情中，周圍蔥綠的景象褪去，昏黃的色彩、天空中巨大的齒輪、地上淩、亂插着的刀劍占據了她的視野。
不知多久前的傳說，那時候衆神還時常行走于地面，人類中也還存在能上達天界、下抵幽冥的傳奇人物，人民之間流傳有這樣一個說法，是說将死未死之人能看到真正的世界，天界、地獄、人間一切将盡收眼底。
她不知道這個傳說是不是真的，要知道，當神話等于真實，那麽很多傳說也會是事實。不過，如果眼前所見是真正的世界，那可真是……
思緒飄飛，這回沒有劇烈到要撕裂頭骨的疼痛，不算長卻很是豐富的記憶如水流般滿滿充盈她的腦海，不需要去解讀就能理解 ——畢竟那本就是她的記憶。
梅林，不，應該說是愛麗絲菲爾，找回了所有的記憶，以前所有的違和的地方也都得到了解釋。她艱難地擡眼望向天空，本應蔚藍的天空在她眼中卻充斥着無規則的一塊塊黑色空洞，其中紊亂暴躁的魔力亂流強烈沖擊着看似薄弱的天空，卻又意外地沒有造成任何破壞。
看着這樣的世界，想到遠在前線作戰的阿爾托莉雅，愛麗絲菲爾突然生出不甘的情緒。
“阿爾……托莉雅……saber……”
她還不想死，她還不能死啊！
視線模糊地看不清事物，思維也漸漸沉寂起來。
【警告！警告！……】
意識的最後，似乎有聽到電子質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做了一點點和諧處理，希望有用_(:з)∠)_
